晚上等村裏人入睡之後,陳瑜去被隔離的病人那裏, 把疫鬼都抓了出來, 找了一個空屋子, 貼上符咒, 把他們困在裏麵,回頭統一處理。


    然後陳瑜就問王猛:“王叔, 那個日本疫鬼在什麽地方?他有沒有什麽同夥?如果方便的話, 麻煩您帶我們走一趟。”


    “就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裏, 我遠遠跟蹤過他一次, 看到他在那裏突然消失了。同夥應該沒有了, 自打瘟疫起來,我隻見過他一個。”王猛說著就往村後飄去, 給他們在前麵帶路。


    去後山的路不太平整,羊腸小道上經常會有長過界的荒草和灌木枝丫。王猛拿實物沒有辦法, 雪鬆就把陳瑜護在身後,自己在前麵開路。


    等到了山下,陳瑜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雪鬆臉上多了幾道細細的血痕, 心疼的說:“你受傷了?”


    “無事,走吧。”雪鬆摸了摸臉, 隱約有些刺痛,還有一絲癢意。這種情況對他來說, 根本算不上受傷。他小時候經常跟著師傅在山裏撿柴、采藥,經常會有這種情況。他不在意, 師傅也沒當回事。


    陳瑜伸手拽住雪鬆的胳膊,不高興的說:“等等,都流血了還沒事,上個藥能耽誤幾分鍾?”說著不由分說從包裏拿出藥粉給他敷上。


    幸好從醫之後,她都隨身帶著一些常備的藥,這回正好派上了用場。


    看著認真給他上藥的小姑娘,雪鬆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心中湧進了一股暖流。紅塵多誘惑,他在劫難逃,回頭已經無岸,也不想回頭,隻想沉淪。


    王猛站在一塊巨石上,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看著這一對小情侶。隨即心頭就劃過一絲哀傷,家鄉的老妻,再也等不到她的男人了。


    都說醜妻近地家中寶,可惜他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隻盼著寄回去的那些東西,讓他們娘兒幾個的日子好過一點。


    “是那個山洞嗎?”陳瑜並沒有忘記今晚的正事,她給雪鬆上完藥,就仰著頭問王猛。上麵有一個不小的山洞,站在下麵都能看到。


    王猛搖搖頭:“不是,我們要再往南繞一段路,那裏有個隱蔽的洞口。不遠,你們走路的話,約莫要十分鍾。”


    再往前走,王猛就十分謹慎了,他飄在半空中,遠遠的給陳瑜和雪鬆指著路,不敢太靠近山腳。


    忽然,雪鬆停住了腳步,篤定的說:“是這裏吧。”他剛才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靠近這個洞口,那種感覺也更加清晰。


    “雪醫生真厲害,就是這裏。我就在這裏等你們了,你們要小心,情況不對的話,就先退出來。”王猛對雪鬆連連稱讚,對他們此行的信心也更強了。


    不過如果那個日本鬼子太厲害的話,還是先保證他們自己的安全要緊。王猛說完就找了棵大樹坐下,不敢再往前走了。他這樣的,去了也是個送菜的,隻能拖後腿。


    雪鬆點點頭,斂息靜氣往山上走去。一年多了,陳瑜的吐納功法也小有所成,落地無聲無息,飛快的朝山洞走去。一時間,兩人耳邊隻有山風吹拂草木的沙沙聲,以及此起彼伏的蟲鳴。


    越靠近山洞,陳瑜就越緊張,忍不住摸著懷裏的桃木劍,想要給自己有點安全感。突然一個溫暖的大手把她的左手緊緊握住,牽著她往前走去。陳瑜回頭,看著雪鬆平靜無波的麵容,突然平靜了下來。


    到了洞口,兩人對視一眼,果斷的踏了進去。走了幾步,陳瑜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就在洞口貼了幾張符。


    雪鬆看著陳瑜布置好之後,才又重新握著她的手往前走去。這山洞很深,兩個人在黑暗中走了約莫走了三四百米,才隱約聽到一些動靜。


    “嗷——”一聲痛苦的鬼嚎響起,陳瑜和雪鬆迅速往前跑去。到了前麵的開闊地帶,兩人的視野卻突然明亮起來。仔細一看,原來地上四處都是一些零散的屍骨,四周都漂浮著星星點點的磷火,這就是山洞中光線的來源。


    山洞最深處,一個日軍打扮,青麵獠牙的厲鬼正撕扯著一個普通的疫鬼,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著。剛才嚎叫的,應該就是他手裏的村民疫鬼了。周圍的幾個疫鬼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卻不敢逃離。


    陳瑜拔出桃木劍,縱身上前,朝厲鬼的心髒狠狠刺去。那厲鬼反應極快,扔下手裏的疫鬼,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閃開!”雪鬆突然大喝一聲,陳瑜還沒有反應過來,因為長期修煉鍛體之法格外靈敏的身體就有了自主的意識,彎腰撐地往地上一滾,她就感覺身後襲來一股陰冷的氣息。


    雪鬆快速上前接住陳瑜,然後就聽到一聲嚎叫。兩人回頭一看,原來剛才的厲鬼不妨陳瑜的反應如此迅速,一時收不住,直接撞到了山壁上。


    厲鬼惱羞成怒,嗷嗷叫著朝兩人撲過來。雪鬆和陳瑜使出渾身解數閃躲,好幾次都差點被抓住。那厲鬼看兩人這樣狼狽,裂開血盆大口桀桀怪笑,然後貓捉老鼠一樣逗著他們玩耍。


    陳瑜和雪鬆這樣窘迫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個厲鬼可是衛樓疫鬼的源頭,而且道行明顯比較高,如果被他抓傷,很容易被傳染上瘟疫,所以他們都不敢冒險。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雪鬆跟陳瑜說了一聲“見機行事”,就在厲鬼再次襲來的瞬間,不退反進,迎了上去。雪鬆的反應出乎厲鬼的意料,竟然就這麽被雪鬆鉗住了脖子。


    厲鬼氣憤的伸手去扒雪鬆的胳膊,長長的指甲輕而易舉的就劃破了衣袖。看雪鬆吃痛,厲鬼繼續胡亂掙紮,想要擺脫他。


    看到小和尚周身縈繞的不詳氣息,陳瑜顧不得多想,壓下心底的擔憂,舌尖一咬,往桃木劍上噴了一口精血,果斷的朝厲鬼刺去。


    厲鬼似乎感受到了桃木劍的威力,放開雪鬆就想逃走,卻被陳瑜一劍刺中胸口,瞬間就無力的倒在地上。


    “小和尚,你怎麽樣了?”陳瑜迅速扶起雪鬆,看到他被厲鬼抓傷的胳膊,幾道黑紫色的傷痕還在流著汙黑的血液。


    雪鬆擋住陳瑜的手,好像受傷的不是他一樣,隻管催她:“不用管我,先解決那個疫鬼!”這疫鬼雖然受了重傷,誰知道還沒有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陳瑜隻能先放開雪鬆,拎著桃木劍往厲鬼心口又是一劍。誰知道這一劍剛要刺下去,原本“奄奄一息”的厲鬼卻飛快的彈起,往洞口飛去。


    “果然狡詐,我看你往哪裏逃!”陳瑜冷笑一聲,拎著劍就不慌不忙的往外追去。等到了洞口,一個身上冒著黑煙的影子正恐懼的看著洞口跳腳。


    前有符咒攔路,後又煞星追擊,厲鬼走投無路之下,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山洞裏亂竄,最後被陳瑜幾劍捅了個對心涼,有氣無力的用陳瑜聽不懂的語言哀嚎苦求。


    這疫鬼和別的鬼怪不一樣,如果不徹底消滅,很容易讓身邊的人傳染上疫病。陳瑜懶得聽他說什麽,隨手招來幾道五雷神火,把這個日本厲鬼劈了個魂飛魄散。


    眼看厲鬼的痛呼慢慢減弱,直到化為一縷黑煙飛散開來,陳瑜才扶著雪鬆坐下來,借著洞口的月光為他處理傷口。


    “誰讓你逞強跟那厲鬼正麵扛了?這回好了,感染上疫病了吧?”陳瑜摸著雪鬆滾燙的額頭,看著他通紅的臉,壓抑著哭聲教訓他。


    雪鬆感受著滴落在胳膊上的水珠,想摸摸陳瑜的頭,又放開了:“不要哭,回去我自己煎些藥吃了就沒事了。你不要靠我太近,省得傳染了。”


    說完他就自己站了起來,有些踉蹌的往前走去。陳瑜幾次上前去扶,都被他推開了。


    不遠處的樹上,踮著腳往洞口張望的王猛突然看到洞口走出了兩個人,頓時大喜過望,飛快的飄了過來!


    “那個小日本弄死了?你們真是太厲害了,跟叔說說是怎麽弄死他的……”王猛興奮的圍著兩人飛了幾圈,想要聽聽他們大戰的過程。


    陳瑜興致不高的說:“疫鬼消滅了,不過雪醫生感染了,我們要趕緊回去,別的回頭再說吧。”


    她要快點回去給雪鬆煎藥,雖然疫鬼消滅了,雪鬆的身體素質也不錯,但是這病氣也不容小視,如果不趕緊治療,拖下去會越來越嚴重的。


    王猛這才發現雪鬆比之前虛弱了不少,慚愧的說:“行,行,你們趕緊回去吧,雪醫生的病要緊。”


    這小日本,臨死還要再禍害一個人。還好雪醫生不是一般人,不然被這麽強大的疫鬼傷到,早就沒命了。


    “嗷——嗷嗷,放我出去!”身後的山洞突然傳來一陣嚎叫,陳瑜回頭,看到是之前被厲鬼吃了一半的疫鬼和幾個同伴,因為洞口被符咒封住,正竭力的求救。


    陳瑜這會兒哪有那個時間管他們,這些疫鬼雖然身不由己,畢竟也是害了人。這回無意被困在洞裏,正好不用她再費二遍事。等把雪鬆的病情穩住,再想想該怎麽處置他們吧。


    因為村委大院裏住著縣裏的醫生和村幹部,雪鬆一個感染疫病的患者自然不能再回之前安排給他的房間住。陳瑜隔離區附近找了一個空屋子,讓雪鬆暫時待著。


    雪鬆一進屋就從包裏拿出紙筆,坐在床邊,寫了一張藥方給陳瑜:“辛苦你了,照這個方子煎藥就行,我睡一會兒,藥好了叫我。”說完就無力的倒在床上了。


    “小和尚!”陳瑜也顧不得別的,上前先把雪鬆的上衣脫掉,翻出帶來的太歲浸泡液,把傷口仔細清洗了一遍,又喂他喝了一杯,這才回村委大院把藥取來,順便把鋪蓋拿來,給雪鬆換上。


    這會兒功夫,天色已經微曦,陳瑜蹲在院裏煎藥,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雪鬆,憂心忡忡。半個小時後,煎藥的陶罐慢慢飄散出一縷苦澀的中藥味。藥味越來越重,慢慢的向四周擴散。


    早起巡視隔離區的吳醫生隔著口罩都聞到了這股濃重的藥味,隔離區病人的藥,都是他們統一煎好分發的,這是誰在自己煎藥?


    “小陳!是你?你怎麽在這裏煎藥,是誰病了?”吳醫生走近看,看到煎藥的是陳瑜,關切的問道,難不成是那個雪醫生?


    這兩個年輕人做事認真,不怕苦不怕累,昨天排查完還趁晚上多次巡查隔離區,幫忙送藥,怕不是當時被傳染上的吧?


    陳瑜看火候差不多了,一邊過濾藥渣一邊說:“雪醫生昨天夜裏發病了,怕影響大家,我們就搬到這邊了。吳醫生,您先去看別的病人吧,雪醫生有我照顧就行了。”


    看吳醫生還想進來,陳瑜趕緊攔住了她。要知道這疫病的來源還能移花接木敷衍過去,這胳膊上的傷就不好解釋了。


    吳醫生昨天就知道了這兩個年輕人是未婚夫妻,對陳瑜的話也沒覺得意外。她還急著去巡視病人,就沒有跟陳瑜再客氣,直接離開了。


    陳瑜把藥吹了吹,直到能入口的溫度,才回房去叫雪鬆:“小和尚,起來喝藥了。”


    叫了好幾聲,雪鬆才恢複了一點意識:“放下,我自己喝。”


    雖然意識不太清醒,雪鬆還是下意識的讓陳瑜離他遠一點。


    陳瑜才不聽他的,直接上前幹脆把他扶起來,像抱孩子一樣摟在懷裏,端著藥碗往他嘴邊喂:“別墨跡了,喝吧!你的衣服都是我脫的,你身上我不知道摸了多少遍,還矜持什麽?”


    “咳咳!”雪鬆忍不住嗆了一口,隻覺得鼻腔裏都是苦澀的味道。他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不想她離得太近,把病氣過給她。


    陳瑜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這麽說也是調節一下氣氛,沒想到把小和尚嗆著了。看雪鬆緩過來了,她直接把碗一托,雪鬆也配合的一飲而盡。


    看雪鬆的眼皮都在打架,陳瑜給他蓋上被子,掖緊被角,輕聲說:“睡吧,那些感染的村民病情應該穩住了,別的有我就成了。”


    “小陳——新換的這個方子確實有用,我剛才看了一下,感染的患者病情都穩住了,今天沒有一例死亡患者。你們的到來,給我們帶來了希望啊!”吳醫生巡視回來,心情十分舒暢,忍不住來跟陳瑜分享這個喜訊。


    陳瑜勉強笑了一下:“都是幾位老師的功勞,你們辛苦奮戰在疫情前線,堅守了這幾天,才有今天的結果。我們不過是趕得巧而已。”


    吳醫生知道雪鬆生病,對陳瑜的情緒影響很大,就囑咐她照顧好雪鬆:“疫情暫時穩住了,今天應該還有別的生產隊派赤腳醫生過來。你今天就留在這裏好好照顧雪醫生,有需要及時去找我們。”


    多虧了雪鬆十幾年不間斷的修行,到了下午,他就徹底清醒過來了,雖然麵上還有些虛弱,但是精神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就連幾位老醫生都誇他身體素質好,這麽快就扛過來了。


    晚上,陳瑜等雪鬆喝完藥,就跟他商量如何處置村裏這些普通的疫鬼:“他們之中很多都害過人,也被人害過,這一筆糊塗賬,可不太好算。”


    “何必我們費事來算,你從地府請一個小吏上來,把這些疫鬼交給他,功過對錯,就由地府來評判吧。”雪鬆為陳瑜出了一個主意。


    隻要不是請十殿閻王或者黑白無常,對陳瑜身體的傷害就沒有那麽大,風險也比較小。


    陳瑜這才想到她可以請神,頓時覺得心頭一輕,像是卸掉了千斤重擔。確實,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相關“政/府”最合適不過了。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陳瑜把山洞的疫鬼和之前扔到一堆的疫鬼像疊羅漢一樣扔在院子裏,回屋就開始燃香請神。


    這回請來的是一個普通的勾魂小吏,看到陳瑜並沒有擺架子,而是一板一眼的問他:“何人喚我,所為何事?”


    陳瑜卻不敢輕視對方,抓緊時間就把最近村子裏的事說了一遍,指著外麵一堆疫鬼說:“現在就剩這些疫鬼,希望您能把他們帶回去。”


    “境外的鬼魂不歸地府所管,你們遇到了可以便宜行事。”小吏點點頭,手中鎖鏈一揮,那群疫鬼就被捆在一起。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這小吏就拖著疫鬼砰的消失了。


    陳瑜出去問雪鬆:“這大哥的意思,是讓我們遇到外國的鬼怪作祟,可以自己殺了,不用找他們是吧?”地府管不著,所以就指望他們這些有能力的人去解決?


    雪鬆含笑不語,輕輕點了一下頭。這每天死去的人無數,地府怎麽管得過來,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厲鬼轉了空子在外行凶?更不用說那些沒法管的外籍厲鬼,地府早就頭疼不已,有人能代為解決,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陳瑜想起後山山洞裏的那些屍骨,有了一些猜想。她找到衛樓的村幹部說:“我昨天去後山采藥,無意發現了一個山洞,裏麵有不少屍骨。看情形像是抗/日那會兒留下,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從那些屍骨身上殘破的軍裝還可以看出,裏麵是兩撥人,一波是八路軍,一波是日軍。小日本死無葬身之地也就算了,那些先烈的骸骨可不能就那樣放著,總要入土為安才好。


    村委會對陳瑜的話十分重視,帶人去看了之後,發現確實跟陳瑜說的一樣。村裏的人把小鬼子挫骨揚灰之後,就把犧牲的先烈遺骸鄭重收了起來,報到了上麵。


    革/委會對此時非常重視,翻閱了很多資料和當地的縣誌,終於查到了這些先烈可能的身份,把他們的屍骨遷到了縣裏的烈士陵園安葬。


    這次瘟疫還沒爆發,就被迅速解決了,還有了一個不小的發現,革/委會十分滿意,給參與的醫生都補貼了不等的工分和糧票。陳瑜還分到了一張收音機票,雪鬆的是手表票。


    先前戴眼鏡的老醫生樂嗬嗬的說:“我看你們來的時候騎的自行車,就把這張手表票分給你們了,回去再弄個縫紉機,這結婚的三大件就備齊了。”


    陳瑜被鬧了個大紅臉,還是雪鬆沉得住氣,正兒八經跟老醫生道謝:“謝謝邱醫生了。”


    他不習慣戴首飾,包括手表這樣的東西。這張票正好給小瑜買一塊女士手表。別人家結婚要三大件,他也不想委屈陳瑜,更何況就算邱醫生不謙讓,他自己也能弄來。


    王猛還要在村裏陪著衛大爺,順便等自己的家人接他的屍骨返鄉。陳瑜和雪鬆跟他道了別,就收拾東西回南陳莊了。


    知道陳瑜急著見家人,雪鬆把自行車騎得飛快,很快就一路到了陳家門口。在院子裏晾衣服的王金蘭看到陳瑜和雪鬆平安回來,終於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


    陳瑜跳下車正要進屋,卻被王金蘭攔住了:“站住!等會兒再進來。”說著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兩根柳枝,按著陳瑜和雪鬆摔打了幾下,才允許他們進屋。


    “去去晦氣。”打完王金蘭跟他們解釋了這麽做的理由,衛樓那邊可是瘟疫,這兩個孩子雖然看著好好的,誰知道身上有沒有病氣,用柳枝趕一趕最保險。


    進了屋,王金蘭又把陳瑜拉到裏屋從頭到腳摸索了一遍,恨不得把她扒光,生怕她有個閃失瞞著家人。等陳瑜出來,陳衛國就問起他們這幾天的經曆,有沒有遇到危險,順利不順利。


    陳瑜刻意把過程簡略了,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隻有她和雪鬆知道這次行動的凶險。雪鬆胳膊上那幾道疤痕,現在才剛剛結痂。幸好她爹娘不好意思檢查雪鬆的身體,不然就露餡了。


    晚上雪鬆是在陳家吃的飯,王金蘭親自擀的白麵條,打了雞蛋,放了青菜,香噴噴的盛出來,一個人一大碗。


    “鍋裏還有,吃完了再盛。”王金蘭端了一碗過來,放在雪鬆麵前。生怕他放不開,不敢多吃,還特意提醒了一句。


    雪鬆謝過王金蘭,接過麵條放在陳衛國跟前,站起來去廚房幫著端飯。做飯丈母娘不讓插手,這做好了卻不能坐著等人端到跟前了。


    看到雪鬆這麽有眼色,王金蘭十分滿意,不過想起鎮上的親家,吃飯的時候她就跟雪鬆說:“你們去衛樓的事情,李家說不定也聽到信兒了,你們既然回來了,過兩天就回去看看,讓他們安安心。”


    雪鬆無父無母,隻有一個師傅雲□□蹤不定,所以他和陳瑜訂親就是收留了他幾年的李醫生兩口子操辦的。對方禮數做得十分周全,對雪鬆和他們家都很重視,王金蘭也把李家當做正經的親家看待,所以一回來就提醒兩個人回去報個平安。


    聽到王金蘭這話,雪鬆愣了一下才說:“謝謝嬸兒提醒,明天我們就回去。”


    他對親緣看得有些淡薄,平常李醫生家裏若是有事找他幫忙,他從來不會推辭,但是主動報平安這事還真是沒想到。不過如今他也是滾滾紅塵中最尋常的眾生之一,也該做一些改變了。


    吃了早飯,雪鬆帶著陳瑜去供銷社買了點煙酒禮品,騎著自行車就帶著陳瑜去鎮上了。


    說來這也是陳瑜第一次來鎮上,李家更是沒去過。上次定親,她也隻見過李醫生兩口子,家裏其他人都沒見到。


    而且當時接待李醫生的都是自己的父母,陳瑜還真沒跟他們說過幾句話。所以這回上門,陳瑜就有了一種醜媳婦見公婆的心情。


    十幾裏的路,騎自行車不到一個小時,對陳瑜來說,是一眨眼就到。她還沒做好準備,雪鬆已經敲開了李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李家的大兒子,李宏聲,看到雪鬆十分驚喜:“小鬆?我爸前幾天就聽說衛樓的事了,昨天聽說派下去的醫生都回來了,他就坐不住了。你再不來,周末他就下鄉去找你了。”


    抽調周邊的赤腳醫生支援衛樓是革/委會的意思,李醫生自然沒有理由攔著,但是也擋不住他的擔憂。這幾天他心裏一直掛念著這兩個孩子,直到聽說事情圓滿解決了,醫療人員無一傷亡,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依雪鬆的性子,肯定想不到回來報平安的,還準備抽空去南陳莊看看,不親眼看看,他就沒辦法真正放心。


    “這就是小瑜吧?快進來,不要客氣,就當自己家。文嵐,小鬆跟他媳婦來了,快倒茶——”李宏聲看到陳瑜十分滿意,也為雪鬆感到高興,回頭就叫自己媳婦招待他們。


    一個鵝蛋臉,丹鳳眼的高挑女人走了出來,這就是李宏聲的媳婦文嵐了。她拿了兩個搪瓷杯子,放了點茶葉進去,倒了七分滿的水,給兩個人端了上來:“喝點熱乎水暖和暖和,今天有風,路上冷吧?”


    “謝謝嫂子。”陳瑜站起來雙手接過茶,衝文嵐笑了一下,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看得文嵐喜歡得不行,真想上去捏捏。


    文嵐拉著陳瑜坐下,摟著她的肩膀親熱的說:“又懂事又漂亮,說話還好聽,難怪小鬆不念叨師傅,要娶媳婦了。”


    依著小鬆的性子,肯定想不到回來報平安。這回居然回來了,不是這弟媳婦娘家的意思,就是這弟媳婦的意思。不管是哪個,都說明這女方家裏識大體。


    李醫生現在還在醫院上班,陳瑜就陪著李宏聲兩口子說了半天話,這兩口子一唱一和,逼著他們把兩個人之間能說的那點事,全倒出來了。


    一直到了中午,文嵐要去做飯了,陳瑜才鬆了一口氣。不過下一個考驗很快就來了:李醫生兩口子中午回來吃飯了。


    因為照顧雪鬆,一桌子都是素菜,不過文嵐的手藝好,油水又足,味道也不錯。但是陳瑜卻吃得食不知味,李醫生兩口子有點嚴肅,總讓她想起學校的老師,有種老鼠見了貓的感覺。


    雪鬆從桌下捏了一下陳瑜的手,小聲說:“你不用擔心,李叔和阿姨對你很滿意。”在這個家待了幾年,他還是能看懂兩人真正的情緒的。


    陳瑜本來還半信半疑,不過等到不知不覺的發現,李阿姨已經用菜把她麵前的飯碗堆成了小山,她就確信無疑了。


    吃了飯,李醫生就問起了衛樓的事情,不過他了解的情況更多,雪鬆生病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對此,他對雪鬆的行為先是讚揚了一番,然後才說:“麵對危險的形勢,首先要學會保全自己,才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他這話裏有幾分私心,大家也都聽出來了。雪鬆也認真的表示:“沒有那麽嚴重,有小瑜照顧,我很快就恢複了。”


    陳瑜看著雪鬆心裏發笑,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和尚放棄出家的念頭之後,也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宏聲,咪咪去哪兒了,你看見了嗎?”文嵐圍著圍裙,端著一碗菜湯泡的飯,在廚房門口朝屋裏喊道。


    咪咪是李醫生去年下班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一隻小貓,最常見的三花貓。也不知道是被母貓還是主家遺棄的。


    畢竟是一條生命,李醫生就抱回來自己養著了。平常有肉就喂點下腳料給它,沒有就是菜湯泡飯,居然也把它養得肥肥胖胖。


    今天吃了飯文嵐想喂下貓,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貓影,就有些奇怪。也許是被遺棄的經曆,咪咪跟別的貓不一樣,特別戀家。平常頂多就在院外轉一圈,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裏。


    李宏聲出去在院子外邊叫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咪咪的回應,有些擔心:“咪咪不會是被人抱走了吧?”


    “誰稀罕一隻土貓,你當誰家願意多養一張嘴啊?”李阿姨嘴上嫌棄,心裏的擔憂卻不比兒子少。要是被人抱走養她倒不怕,就怕被人給吃了。


    都說貓肉酸,不好吃,但是碰上那些饞肉的,耗子都吃,還管貓不貓的?要是放到災年的時候,樹皮都能啃光了,別說貓了。


    李醫生穿上外套,跟李阿姨說:“先去上班吧,說不定跑野了,等晚上餓了就知道回來了。”總不能為一隻貓,工作都不管了,全家去找貓吧?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咪咪還是沒有回來。李家人這頓飯就吃得有點不踏實,陳瑜更不敢說話了。最後還是雪鬆說:“咱們出去找一找吧,咪咪很少出門,說不定是走遠了,迷路了。”


    “行,咱們出去找找吧。”李醫生心裏放不下,咪咪是他抱回來的,平常雖然沒有格外照顧,但是他早把它當成了家裏的一員。這一整天都沒回來,不知道遇到什麽事了。


    他們一群人分成三路,李醫生、李宏聲兩口子各自一路,陳瑜和雪鬆一路,他們準備把附近的居民區地毯式搜查一遍。


    雪鬆跟陳瑜選了一個方向,一路走一路叫著咪咪的名字,碰到鄰居也會問一下,有沒有人看到過咪咪,結果都沒有消息。


    終於走到毛紡廠門口的時候,看門的老大爺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三花貓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毛紡廠後邊有時候能見到貓,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家的,要不你們去看看?”


    陳瑜和雪鬆照老大爺指的路走過去,來到一棟三層小樓前麵。陳瑜攔了一個出門倒水的女人,上前問道:“大姐,你今天有沒有在附近看到一隻三花貓?”


    “一邊眼睛周圍是黑色的。”雪鬆補充道。


    一聽是問貓的,這大姐抱著盆趴在陳瑜耳邊,神秘的說:“貓我見過可不隻一個兩個,三花的也不少,不過這貓想找回來,有點懸。”


    “我跟你們說,我家樓上有個人隔三差五就在家裏燉肉,那肉聞著怪怪的。我們都猜是貓肉,不過是不是,誰也說不準,畢竟這貓肉咱都沒吃過。”


    她看那男人就不像個好人,別說吃貓肉,就算吃人肉,都有可能。要不是沒地方去,他們這些鄰居早就搬家了。天天聞著那味,睡覺都睡不好,出門都覺得身上一股子怪味。


    “小鬆,你們也找到這邊了?”不遠處過來兩個人,是李宏聲和文嵐,他們也問到這裏了。聽說這邊有疑似咪咪的三花貓出沒,就一路找了過來,正好碰上雪鬆和陳瑜。


    剛才的大姐高興的說:“你們是一起的啊,我還正不放心你們兩個小年輕上去呢,這回你們人多,過去問問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主要是樓上那個男人看著有點嚇人,人少了,她還真怕這兩個孩子嚇著了。這回上去四個人,那人總不能把他們都打一頓吧?


    “我們上去看看。”雪鬆跟李宏聲說了一下,就往二樓走去。陳瑜和李宏聲兩口子也趕緊跟上了。


    剛到二樓,陳瑜就聞到一股奇怪的肉香飄了出來,然後越來越濃,循著味道走過去,正是從樓下大姐說的那個屋子飄出來的。雪鬆的臉色難得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攔下陳瑜,自己上前去敲門。


    敲了半天,終於有人出來開門了。一個三十多歲幹瘦的男人靠在門邊,不耐煩的說:“敲什麽敲?老子不認識你們,你們找錯人了!”


    “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一隻三花貓,背上有一大塊橘色,左半邊臉是黑色的……”李宏聲擠到門口,比劃著跟這人說著咪咪的外貌。


    幹瘦男人冷冷的說:“沒有見過!”反手就要關門。


    雪鬆伸手抵住門,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鍋裏煮的什麽肉?”這人住的是個單間,屋裏的情形他站在門口也能看個七七八八。那牆角掛著的東西,怎麽看都像是小動物的毛皮。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雪鬆,突然嘿嘿一笑:“反正不是人肉,關你們什麽事?就算警察來,也管不了老子吃肉。”


    “不是人肉,那是貓肉了?”李宏聲也看到了屋裏的皮毛,怒氣衝衝的質問。他家可憐的咪咪,說不定就在鍋裏被燉著呢。


    男人斜著眼跟李宏聲說:“就算老子吃的是貓肉,怎麽了?犯法嗎?老子自己養的貓,還不讓吃了?看清楚,牆上那張可不是你家的什麽咪咪。要找貓別地兒去,老子要吃肉了!”說完砰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牆上那張不是咪咪的,難道就能說明他沒吃嗎?小鬆,咱們把他的門撞開,好好“問問”他!”李宏聲的鼻子差點被門撞上,不自覺的退了兩步,不過想到他家咪咪,他就控製不住怒氣,上前就要去撞門,


    雪鬆伸手拉住他:“不要輕舉妄動。咪咪確實不在這裏,咱們回去再說。”屋裏沒有其他的活物,要麽咪咪不在這裏,要麽就已經被殺了。


    這人給他一種危險又詭異的感覺,他不想讓李宏聲冒險,還是先回去商量一下對策再行動吧。


    李宏聲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他對雪鬆比較信任。既然他說咪咪不在,那應該是真的不在。所以雖然十分失望,還是跟著他們離開了。


    下了樓,陳瑜走在雪鬆旁邊,微微靠近他,小聲說到:“我覺得這人殺的不隻是貓,肯定還有人。奇怪的是,他房間裏卻格外的幹淨。”她說的這種幹淨,意思是沒有看到貓或者人的靈魂。


    雪鬆沒有陳瑜看得清楚,但是他也感覺到了。看來要好好查查這個人了,不管是貓狗還是人類,生命都十分珍貴,如果這人跟他們猜想的一樣,肯定不能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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