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怎麽哭了?”


    流著淚的老太太才驚覺自己失態,手背抹了抹眼,偏過頭說:“看電視太久,眼酸。一會就好了。”


    “沒事吧?”戚茹有點擔心,小跑著來到奶奶麵前,蹲下身子替她看眼睛。


    熟悉的麵容愈發清晰,戚奶奶忍不住又濕了眼眶。


    幾次三番都是因為自己換了奶奶親手做的複古衣服,戚茹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道:“奶奶,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和我有關嗎?還是和衣服有關?”


    戚奶奶最終還是沒忍住,摟著她放肆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大過年不應該哭的,可奶奶實在忍不住。你和你姨婆年輕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都長得像我母親。她走丟了五十年,都是我的錯。”


    戚茹給奶奶順氣,內心十分詫異。她第一次聽說自己有個姨婆。


    “本來這事我想帶到土裏去見我爹娘的,誰也不告訴,連你爸也不知道。誰能想到你越長越像她,幾乎是一個人。”戚奶奶擦幹眼淚,決定把深埋心底的秘密說出來。


    “奶奶還有個比我小八歲的妹妹,我長得像父親,她長得像母親。生於亂世,美貌隻會給人帶來苦難,連戲班子的前任台柱都給人搶了,更別提我們這種小門小戶,一旦她被人看上,我們隻有認命。可我千護萬護也沒能護住她,三年饑荒最嚴重的時候,我和你爺爺進深山摸樹皮,把她托付給鄰居照看。誰知道她偷偷跟在我們身後進山呢!”


    “山裏有野獸,我們隻敢在邊緣剝樹皮,可就是沒人看見她。我往裏找,連隻繡鞋都找不到。大家都說她不是被老虎吃了就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我倒是希望是被拍花子帶走,至少還有命在。好死不如賴活著,萬一以後有出路呢。”


    “可惜一點線索都找不著,同名同姓的人那麽多,還有偷渡去國外的。生你父親之前我們一直在找,好容易存下來的錢花了個精光,實在是找不動了。我一直告訴自己她還活著,說不定被人救了,說不定子女俱全,兒孫滿堂……”


    她對不起父母臨終前的托付,把妹妹弄丟了。


    聽完前因後果,戚茹隻能勸慰:“奶奶,不是你的錯。”天意弄人。


    徐宏在一旁沉默,握著二胡的手不住發抖。


    走丟的那位,是他的初戀。如無意外,本該是他的未婚妻。


    “看我,說給你聽做什麽。徒增煩惱。”戚奶奶歎了口氣,又呸了幾聲,“呸呸呸,去去晦氣,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奶奶沒事,隻是忽然想起來,覺得有些想念她。”


    戚茹於是站起來轉了個圈,“您以後要是想姨婆了,就多看看我。姨婆以前就是穿這樣的衣服嗎,怪好看的。隻要您別弄錯了人,我以後天天穿給您看。”


    戚奶奶摸摸她柔軟的小辮,點頭說好。


    新年的氛圍因為除夕夜的憂傷而變得低沉,戚茹想盡辦法使出渾身解數,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拉奇奇怪怪的樂曲,才讓二老露出點笑容。


    活動中心認識的小姐妹上門拜年後,戚奶奶心情才終於晴朗起來,不去想那些遺憾。徐宏去了朋友家,說是找到了好材料要送給戚茹當新年禮物。


    戚茹在林宅學了兩年,雕工隻學了皮毛,但粗略的製器已經能上手。不求外形的話,戚茹花上三天也能做出一把二胡,隻是音質和音色比起林啟光來,還差了一條黃河。


    製器暫時放到一邊,她先去林宅拜了個年,收到的回禮是一大疊紙和一瓶新墨。


    林啟光原話是這樣的:“新的一年,從練字開始。第一天練得好,說明這一年你都有進步。”


    然後戚茹背著包去了陸家,又得了陸景行一支鋼筆。


    “好好學習。”他隻說了這麽四個字。


    看來是她期末考作文字太差導致扣了整整二十分還被老師叫去訓了一通的事情敗露了,想來是周怡告訴陸景行的。


    她找了一圈,給陸家二老說完吉祥話,才發現陸家似乎有些安靜。


    “妙妙呢?”


    話音剛落,樓梯拐角就出現一個雞窩頭少女,睡衣一角還塞在褲子裏,兩隻腳的鞋顏色不一,一大一小,難為她走路這麽穩當。


    “小七姐姐新年好。恭喜發財,步步高升,學業有成事業進步。”她嘴裏冒出一串吉祥話,戚茹懷疑她是喝高了還沒醒。


    果然,陸景行在一邊提醒:“小姨一家回國,她昨晚喝酒了。”


    陸外婆上前攙住了陸妙,給她端醒酒茶,“喝完再去洗漱,一會再叫你爸媽,今天沒什麽事,走親戚有我們幾個就行。”


    陸妙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喝完茶又遊魂一樣飄上了樓梯,似乎忘了身邊還坐著個人。


    本想和陸妙說點悄悄話的戚茹隻好告辭,不打擾一家人的團聚。陸景行送她出門,戚茹察覺到他的落寞。


    “師兄別傷心,陸阿姨暑假回來過一趟,也許是過年雜事纏身……”


    “我知道,我沒傷心。”陸景行直接打斷,不欲多言這個話題,“你的樂曲練得怎麽樣了,馬上就是市區的海選,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過了個年,陸景行的話似乎多了起來。


    “還成,沒有音準錯誤,師父說海選沒問題。”


    畢竟是g省內的節目,來參賽的人並不多,像她這個年紀卻學了十二年二胡的更是鳳毛麟角,她要是連個海選都拿不下,完全是給爺爺和師父丟人。


    “加油。”


    沒別的話要說,戚茹戴上手套準備離開,她跨上山地車,朝門口目送她的陸景行揮了揮手。


    陸景行看著她□□的自行車,看著那被貼紙貼住的地方,突然笑了笑。幸好,幸好這車被偷後是到了她手裏。


    元宵前夕,高二開學。戚茹帶著新買的曆年地理真題去上晚自習。


    高二下半年是學新知識的最後半年,高三一整年都要用來做高考複習。一般的學校都是三輪複習,一中格外多一輪,時間緊迫。


    她在上一中之前還有考藝術生的想法,但經過兩年的努力,程餘透露出她可以被保送的消息後,她再也沒了這種想法。


    一中作為臨安市第一重點高中,在整個g省排名都不低,保送的名額共有五個。理科三個,文科兩個。戚茹一直在前三,偶爾因為作文扣分太多去第四,但因為英語開掛,拿了不少口語演講和能力競賽的國獎,加分項太多,比起其他同學更有優勢。


    陸景行高一成績還不算明顯,但上了高二就沒有考過第二,像是聯考這麽有難度的考試依舊占據年級第一的寶座,誰都搶不走。保送的名額幾乎是已經確定了。


    但這不代表他們兩能高枕無憂,因為最終確定要在高三第一學期的期末考之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是要參加第一輪和第二輪高考複習,並一直保持排名不變。


    “你居然也會買題了?”陳霜見到戚茹手裏的試題有些意外,“你不是隻做學校布置的?”


    戚茹歎氣:“誒,比你優秀的人比你還努力,我當然不能鬆懈。”


    “哈?”黑色水筆在草稿紙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陳霜合上筆帽,“你說笑嗎?我們學校比你優秀的,有人嗎?”


    戚茹一直穩定在前三,但其他人可不是。這一年來進前三的人很多,波動幅度也大,隻有戚茹穩穩當當,不受考試難度和環境影響。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也沒說是一中範圍內。”再說,光是一個陸景行就比她優秀太多。


    “學霸就是學霸,來來來,教我一道地理題。據說是曾經的高考題,你翻翻這本書裏有沒有。”


    兩人討論起例題來,後排方芽麵上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醞釀了一下拍了拍戚茹的肩膀,直接開口道:“戚茹,你做完可以借我看一陣子嗎,我也想做做看。”她沒錢買 ,隻能借,哪怕是別人做過的也不要緊。


    一個寒假過去,方芽變化極大,戚茹欣喜這樣的變化,當然要繼續拉她一把,“可以,我晚上不會帶回家,隻有白天做,你可以晚上帶回宿舍看。”戚茹堅決不熬夜的原則,免得壞了皮膚。


    黑眼圈一旦長了,很難消除,毛孔一旦粗大,就再也細膩不回去。她深有體會,絕不作死。


    陳霜倒是關注了一下方芽的穿著,見她穿著黑色的半新羽絨服,摟著她的肩膀低聲道:“這件衣服保暖吧,上次忘了和你說,我媽媽偷偷買了好幾雙靴子,一買回來又不喜歡,怕我爸說她敗家,打算趕緊捐掉。她腳小,應該和你差不多,一會你去我宿舍試試。”


    方芽先是愣了一秒,隨即笑了起來:“謝謝。”雖然內心還藏有一絲絲的羨慕,可她已經不會去嫉妒,去猜疑這兩個朋友的真心。


    程餘夾著講義進教室,用英文給同學們送了一段新年祝福,然後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句諺語。


    方芽打開麵前的新筆記本,在上麵端端正正寫下了第一行筆記。


    她不笨,隻要努力,她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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