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298,一戰震京華,凶名滿天下!


    現世。


    風雨雖歇,冷霧亦散,可天君廟前的廣場周圍,仍然一片混亂。


    皇帝連人帶車消失不見,數百位部堂高官、皇親勳貴與之同時消失,並且還全都是位高權重之輩。


    京裏能拿主意的大人物,包括大太監,都跟著皇帝一起人間蒸發了,現場雖還剩下大量官員、禁衛、太監、勳貴,可愣是找不出一個足夠份量的大人物鎮場子。


    官吏也好,勳貴也罷,又或禁軍、太監,個個惶恐不已,你推我讓,你叫我出主意,我叫你想辦法,就是沒人敢挺身而出,快刀亂麻,鎮住場子——


    好吧,也有愣頭青試圖站出來,可問題是……


    伱算老幾?


    大家憑什麽聽你的?


    於是皇帝消失好一陣了,天君廟前還是亂糟糟好似菜市場。


    不知多少人沒頭蒼蠅般團團亂轉,從東竄到西,從南竄到北,又不知多少人滿頭大汗毫無意義地指手劃腳、大喊大叫,也不知多少人手足無措,六神無主,癱坐在地一動不動……


    沒人知道該怎麽辦,也沒人知道該向誰匯報——能聽他們匯報的大人物,統統消失了,他們該向誰去稟報情況,請求指示?


    就在這時。


    廣場上忽又冒起了陰冷灰霧。


    灰霧一現,正在廣場上徒勞搜尋,連地磚都一一撬開,恨不得連螞蟻都逮去審訊的禁軍士卒、刑部捕快,頓時像是受驚的兔子,連蹦帶跳離開廣場。


    圍在廣場四周團團亂轉的官吏、太監、勳貴們,更是失聲驚呼,連滾帶爬遠遠遠離開。


    很快,被撬得亂七八糟的廣場上,又變得空無一人,連廣場周圍十丈之內都無人停駐,隻灰白冷霧,無聲翻騰在廣場之中。


    忽然,有人指著冷霧彌漫的廣場驚呼:


    “快看,廣場上有人!”


    眾人大嘩,忐忑驚駭又暗含期待地看去,就見廣場之上果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人佇立廣場中央,單手擎著一根旗杆,灰朦朦的霧氣繚繞之下,暫時也看不清那人模樣,隻能勉強看出,那人身量高大、腰背筆挺,極有氣派。


    他是誰?


    眾人一邊暗自猜測,一邊屏住呼吸,凝神細瞧。


    忽然,又有一陣強風刮過,將廣場上的冷霧一掃而空,廣場周圍的眾人,頓時徹底看清了那人模樣。


    那是一個高大挺拔、神采飛揚的年輕人。


    而在場這麽多人,縱然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與那年輕人照過麵,可幾乎所有人,都看到過那年輕人的畫像。


    正是當初海捕令貼滿京師的冷血人屠,沈浪!


    “沈浪!”有人低聲驚呼,神情惶惶。


    “怎會是沈浪?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也是來天君廟祭祀的?”


    “陛下和眾部堂大員、皇親勳貴失蹤,難道是他幹的?”


    “怎麽可能?沈浪怎可能鬧出這麽大手筆……”


    這時,有人忽然啊地慘叫一聲,以尖厲變調的嗓音叫道:


    “看看看,看他身邊的旗杆……那,那,那掛的是……是……是……”


    隨著這聲格外尖銳刺耳的慘叫,發聲那人附近眾人,漸漸將目光從沈浪身上移開,看向他擎著的旗杆。


    沈浪身姿筆挺,黑衣如墨,左手提劍,右手掣旗,高高的旗杆之上,懸著一顆猙獰扭曲、死不瞑目的人頭。而那人頭赫然是……


    “陛下!”


    “我的天,是陛下!”


    “陛下啊!”


    變調的驚呼慘叫聲,從沈浪正麵人群中傳出,漸漸擴散開去。


    很快,廣場周圍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到旗杆上,認出了旗杆上懸掛的首級。


    一時間,廣場周圍先是一寂,跟著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痛不欲生的哀嚎此起彼伏。


    有人臉色煞白,癱軟在地。有人捶胸頓足,痛哭失聲。有人以頭搶地,撞得滿頭是血。


    可無論眾人如何震驚、哀傷、悲憤、痛哭,在場數以千記的官吏、勳貴、太監、禁衛……卻都出奇地沒有一人出聲喝斥、怒罵沈浪。


    當然,本來也是有愣頭青試圖嗷一嗓子,搏一個忠名的。可還不等這樣的愣頭青怒吼出聲,周圍人群就將之七手八腳按倒在地,死死捂住了這等愣頭青的嘴巴。


    那可是冷血人屠沈浪!


    是敢於弑君的絕世凶人!


    連皇帝頭顱,都被懸在了旗杆之上,那之前隨皇帝一起人間蒸發的數百部堂高官、皇親國戚、勳貴士族、皇子公主,下場如何,不問可知。


    當時皇帝身邊,可是有數百禁衛高手守護的,其中還有白超、荀文龍這樣的二品高手。


    沈浪一口氣幹掉了上千人,把京中最頂級的權貴大佬一掃而空,連二品高手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萬一他還沒有殺過癮,萬一又不慎惹惱了他,讓他大開殺戒,來一個血洗天君廟……


    在場這些人,誰能幸免?


    一時間,皇帝忠臣們都隻顧哀嚎表忠,無人喝斥沈浪。


    禁衛高手、刑部捕快們噤若寒蟬,亦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外圍人群,不管是官吏還是太監、勳貴、禁衛,甚至已在悄悄開溜。


    廣場中央。


    沈浪手擎旗杆,看一眼廣場周圍那滑稽眾生相,戲謔一笑,將旗杆往地麵重重一頓,深深插入地麵之中。


    之後轉身,看向那座規模不小、堂皇莊嚴的天君廟。


    “燕大人可不需要你們立廟祭祀,你們這些蟲豸也不配為他立廟祭祀!”


    沈浪冷冷說著,忽然身形一動,閃掠進天君廟中。


    之後就見紅光一閃,一道赤紅熱浪自他身上爆發出來,四麵八方衝擊開去。


    融金鑠石術!


    轉眼之間,整座天君廟,皆被“融金鑠石術”場域覆蓋,燃起熊熊大火。


    此火恐怖,無物不焚,縱金鐵頑石,亦要化作鐵水岩漿,竹木之屬更是眨眼之間,悉數炭化成灰。


    火起之時,廟外人群又是一陣惶恐嘩然,被那恐怖熱浪逼得連連退避。


    廣場之上,亦有一人雙手撐地,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向著外麵跑去。


    有禁軍認出那人,驚呼:


    “小白將軍還活著!”


    沒錯,那人正是白超。


    他先前與沈浪一起出現在廣場上,隻是沈浪傲然屹立廣場中央,手擎懸著皇帝首級的旗杆,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趴在被撬得亂七八糟的地磚中間的白超,就被眾人忽略了。


    直至廟中火起,融金鑠石的熱浪波及廣場,白超方才悠然醒轉,手捂胸口,踉蹌逃出廣場。


    逃出廣場之時,他還順手拔起了旗杆,救下了皇帝首級,使皇帝首級免遭熱浪吞噬。


    很多人想要問一問白超具體經過,可白超剛一衝出廣場,把旗杆交給幾個迎上來的禁軍,就又昏迷過去。


    沒等旁人將他救醒,白虎禪便已從天而降,落在白超麵前,一把提起白超,往烈焰熊熊的天君廟中看了一眼,又二話不說帶著白超騰空飛走。


    現場眾人被白虎禪的操作秀得目瞪口呆:


    您可是禁軍統帥,驍騎大將軍啊!


    弑君逆賊就在天君廟中縱火,您居然不聞不問,帶著兒子就走?


    白超作為隨駕護衛的二品高手,此次變亂的唯一幸存者,連事情經過都沒有交待啊!


    可惜在場沒人能阻止白虎禪。


    也沒人敢喝斥白虎禪。


    燕天鷹飛升、萬法真人回歸萬法門,如今這偌大京師,能鎮得住白大將軍的,隻剩下乾坤、白龍二真人。


    可乾坤、白龍二真人據說在魔劫之時,為了幫燕天鷹製造打爆魔佛的機會,奮不顧身阻擋魔佛化身,不幸被魔佛化身重傷,此時正自閉關療傷。


    就連近來與二位真人走得極近的五雷真人,也在燕天鷹飛升之後,回五雷門閉關,據說也是在魔劫之中受了波及。當然也有說是受燕天鷹飛升刺激,試圖找到飛升路子的。


    總之幾位大真人不出,白虎禪現在就是京中第一人。


    他不想對沈浪出手,誰又敢喝斥號令他?


    白虎禪來了又走,乾坤、白龍二真人又不方便出手,不知多少人在這一刻,心中暗自哀歎:


    皇帝被殺,弑君者於眾目睽睽之下,高懸皇帝首級示眾,又大搖大擺當眾縱火,號稱強者如雲的京師,愣是找不出一個敢對他出手的……


    這煌煌大楚啊,自今日起,怕是要開始衰頹啦!


    這一場大火一直燒到日暮黃昏方才熄滅。


    偌大一座天君廟,盡被燒成白地,連稍高點的斷壁殘垣都找不到。


    沈浪自進入天君廟縱火之後便不知所蹤,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又是如何離去。


    而由始至終,除了來了又走的白虎禪,再沒有見到任何值得一提的高手露麵。


    可話又說回來,二品武者本就是天下有數的強者。


    燕天鷹飛升、大威菩薩墮魔之後,天下間能鎮住二品的,本來就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一品。


    沈浪能在同時麵對兩位二品時,斬殺一人,重傷一人,本來就代表他已是東土絕頂的十幾人之一,偌大東土,能夠鎮住沈浪的強者,本來就已經寥寥無幾。


    這樣的沈浪,縱京師號稱高手如雲,又有幾人夠資格站在他麵前?


    白虎禪來了又走,不與沈浪照麵,是否代表……


    一品不出,沈浪無敵?


    次日,沈浪弑君的消息,以及他掌斃“摧山手”荀文龍等具體戰績傳出京師,通過各種信息渠道,飛快擴散開去,轟傳四海。


    一時間,沈浪凶名震動天下。


    不知多少世族豪門的家主,召集家中子弟,疾言厲色訓話,喝令家族子弟斷不得衝撞沈浪。為防族中子弟不識沈浪,還將沈浪畫像廣為發放,甚至叫他們繡在衣袖之中,時時端詳銘記。


    又有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江湖門派,召集弟子訓話,嚴令禁止招惹沈浪。萬一不慎招惹沈浪被他宰了,宗門絕對不會報仇,隻會在第一時間對外宣布斷絕關係,令眾弟子好自為之。


    素來彪悍凶猛的邊軍,將官們也都召集手下桀驁不馴的刺頭們訓話,令他們牢牢記住沈浪模樣、特征,以防他萬一流竄到自己防區,起了誤會,發生衝突。


    就連一些與世無爭,隻知清修的道法宗門,都對門下弟子千叮嚀、萬囑咐,若是外出遊曆,切不可自高自大,招惹一個名叫沈浪的殺神,否則死了也沒處說理。


    至於民間……沈浪凶煞之名,更是可止小兒夜啼。


    當然亦有無數熱血少年,將沈浪奉為偶像,頂禮膜拜。


    也有無數思春少女、武林俠女,視沈浪為夢中情郎,非君莫嫁。


    又有不少邪魔教派,繼聽說燕天鷹飛升、神捕堂解散的大好消息後,又聽說皇帝被殺,中樞大員幾乎被掃蕩一空,頓時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同時還暗中打探消息,試圖拉攏沈浪——你這都弑君了,幹脆入魔得了,大家一起痛痛快快,殺個血流成河,鬧個天翻地覆呀!


    早在燕天鷹飛升之後,就有意南下進犯的漠北蠻族,聽說大楚皇帝被殺,中樞高官全滅,朝堂一片混亂,更是加快了侵攻準備,厲兵秣馬,意欲寇邊。


    發源自西方,因與北方神係、戰爭神係、天空神係等西方神係爭鬥失敗,被迫東遷,自陸地連續東擴近百年,領地已深入西域瀚海大漠,行將與東土西域接壤的“沙漠神係”,亦開始對東土虎視眈眈,準備進犯。


    甚至連西方大陸,在收到各國使節團發回的燕天鷹飛升、皇帝被刺等重大變故消息後,都興起了東征的念頭。


    隻是東西大陸距離太遠,各大神係又彼此紛爭不斷,西方九大強國亦因神係紛爭,分成數個陣營連年仇殺,根本無法團結一心。


    再加上東土雖然出現了這等重大變故,但畢竟未曾天下大亂,高端戰力還有不少,人口更是將近六億,兵多將廣,實力猶存。


    而西方諸國即使放下舊仇,聯軍東征,也無法跨越萬裏大洋投放多少兵力。


    尤其是西方諸神在東土並沒有任何信仰基礎,無法投放多少神力支援,擺不出能大規模傳送兵力的傳送法陣,若隻靠少量強者、精兵乘船遠征東土,大概率白給。


    於是東征之議隻能暫且作罷。


    ……


    “沈浪真的隻出四掌,就轟殺了荀文龍?”


    禁軍大營,帥帳之中,白虎禪看著白超,眼中隱現詫異。


    白超一臉麻木:


    “是的。四掌。”


    白虎禪沉默一陣,問:


    “你確定他沒有動用法術?”


    白超木然道:


    “沒有。”


    白虎禪又一陣沉默,良久,方才輕歎一聲:


    “本已盡可能高估沈浪,可沒想到……還是稍有些低估了他。以三品武道修為,比拚掌力,毫無花俏,硬碰硬轟殺二品武者……沈浪這肉身體魄,比之傳說中的遠古巨人都不遑多讓了。”


    白超眼角抽搐一下,說道:


    “後來他殺皇帝時,還施展了萬法門的三品秘法‘縛龍索’。還有一招掌印法術,很像是佛門三品秘法‘須彌山王掌’。”


    “……”


    白虎禪三度沉默,良久,方才欣然說道:


    “你能兩度在沈浪手下逃生,為父很是欣慰。”


    白超仔細看著父親神色,見他並非譏諷,而是真心欣慰,不由更是鬱悶:


    “我這輩子恐怕都趕不上沈浪了。”


    白虎禪嗬嗬一笑:


    “為何一定要與沈浪攀比?我輩修行,難道隻是為了與人爭鬥?”


    白超愕然:


    “不與人爭鬥,修行作甚?父親現在這位子,不也是靠實力爭來的?”


    白虎禪笑道:


    “我輩修行,首先是與天爭。是要掙開天地施加於凡人身上的枷鎖,由凡人而至超凡,求青春不老,求延年益壽,乃至求超脫世外,長生逍遙。


    “其次是與己爭,不斷突破自己的極限,攀登更高的山峰,領略更美的風景。


    “與人爭隻是迫不得已。倘若你我父子有道法天賦,何必生死磨礪?坐在家裏安心修煉不好嗎?我這位子確是爭來的,可那隻是因為我實力到了這一步,順便爭一爭,附帶收獲點利益罷了。


    “可我若是道法修士,出身名門,有個三品道法修為,隨便煉點靈丹法器,符籙傀儡,就能財源滾滾,換取無數修行資源,還能走到哪裏都被人奉為座上貴賓,盡享清貴,你當我會爭這驍騎大將軍的位子?


    “所以啊,隻要不是阻道之仇,大可一笑置之。超兒你想想,為父何曾與人意氣相爭過?”


    白超仔細一想,感覺還真是,父親自從做了驍騎大將軍之後,一直與世無爭。


    不僅自己低調得有些過份,連他白超都被要求低調,久久未能揚名。


    就連之前派虎大力去殺沈浪,也是應盟友白龍的要求——白龍為白家父子和麾下幹將提供磨礪試煉之地,白家父子也得予以回報。而虎大力死後,父親直接就說事情算是有了交待,之後再不曾派人針對沈浪。


    所以,父親表麵上是個武將,內心其實藏著個隱修士?


    可白超總覺著有些不對,納悶道:


    “父親你坐在驍騎大將軍位子上隱忍低調這麽多年,難道真就隻是安心做個修士?”


    白虎禪笑了笑,悠然道:


    “天時不在我,當然隻能隱忍低調,安心做個修士。若天時到了嘛……”


    白超愈發納悶:


    “可你又說修行並不隻是為了爭鬥……”


    白虎禪抬手一拍白超肩膀:


    “修行,並不,‘隻是’,為了爭鬥。若一直不遇天時,就安心做個修士,不要作無謂的意氣之爭。可若天時到了,便可趁時而起。兩條路,兩種選擇,無論哪種,都要能安之若飴。你這次既能在沈浪那殺神手下逃生,便已略有了幾分為父的火候,以後尚需再接再厲。”


    白超嘀咕道:


    “沈浪與我有奪妻之恨……”


    白虎禪輕笑一聲:


    “隻是你一廂情願。沈浪出京一戰之前,慕清雪都未必知道你是誰。”


    “……”


    白超臊了個麵紅耳赤,咬牙切齒一陣,又道:


    “我此次雖然戰敗,但至少挨了沈浪一劍,寶甲都裂開了,還為陛下擋了一道天雷。就算白龍、乾坤施法追溯,我也理直氣壯!


    “可是父親你,居然都不與沈浪照麵,一招不出便轉身就走,你如何向他們交待?之後還坐得穩這驍騎大將軍位子麽?”


    白虎禪若有所思:


    “你此言倒是在理,確實得有個說法……這樣,我去閉關衝擊一品,若白龍、乾坤派人找上門來,你就說為父今日本來已經閉關,正在衝擊一品,感知天君廟出了大事,這才匆匆出關過去察看,但當時衝關已經開始,玄關震蕩,元神不穩,不能出手,否則必遭反噬,身死魂滅,所以隻能坐視沈浪逞威。”


    白超目瞪口呆:


    “這樣也行?”


    白虎禪笑道:


    “如何不行?”


    白超瞪大雙眼:


    “如此兒戲,怎可能騙得過白龍、乾坤?”


    白虎禪悠然道:


    “隻要短暫衝到一品,引發天象變化,讓白龍、乾坤注意到,然後又掉下來,勉強維持個‘從一品’的體麵,差不多就能說得過去了。”


    “……”


    ……


    京師外廓,京郊貧民與外來務工人員混居的坊市之中。


    一個力工打扮的漢子,風風火火衝進一座陳舊小院中,抓起石桌上的茶壺,噸噸噸幹掉整壺涼茶,又一抹嘴巴,對一個教書先生打扮,臉色蒼白一臉病容的瘦削男子說道:


    “大消息!沈浪把皇帝給殺了!”


    “什麽?”那一臉病容的瘦削男子眨巴兩下眼睛,突然一拍桌子,憤然道:“這天殺的反賊!殺皇帝怎不叫上我?”


    “……”


    力工打扮的漢子一臉無語,“他又不知道我們躲在這裏……”


    嗯,這二人,正是神捕堂四大名捕中的言凱、武烈。


    自從燕天鷹飛升後,神捕堂眾人第一時間按照早就製訂好的預案轉入地下,化整為零潛伏起來。


    言凱、武烈實力最強,並未完全銷聲匿跡,易容改扮留在京師,混跡魚龍混雜的貧民坊市,留意朝堂動向,打聽京中信息。


    卻沒想到,今天竟然探聽到了這麽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沈浪那小子渾身是都是反骨,燕大人這一走,他便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無拘無束,無法無天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能整這麽一出大戲出來……刺王殺駕啊!戲文裏都不敢隨便唱的……”


    說這番話時,言凱又是感慨,又是震驚,還隱有幾分欽佩:


    “不僅刺殺了皇帝,還殺了好幾百個部堂大官、皇親國戚、勳貴士族,還捎帶上十幾個皇子公主,連荀文龍那混蛋都被沈浪活活打死了……這下京中那些頂尖權貴,怕是要家家戴孝,戶戶哭喪了!沈浪那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武烈兀自憤憤不平:


    “沈浪那小子不當人子,一口氣殺掉這麽多人,我以後豈不是沒得殺了?”


    頓了頓,又問言凱:


    “可確定新君了?”


    言凱一臉警惕:


    “你想作甚?”


    武烈笑道:“放心,我不會去刺王殺駕的。我一向遵從燕大人教誨,做事講道理,可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去刺殺新君。所以新君是誰?”


    言凱道:“聽說會是三皇子繼位。”


    乾坤、白龍雖然出於某些原因沒能出手製裁沈浪,但穩定朝局還是可以的。


    他們都不必自己出麵,派出幾個門人,再叫上一批宗室,就可確定新君人選。


    至於出缺的部堂官員……


    京裏哪怕什麽都缺,卻也永遠都不會缺少官員。


    別看這次沈浪幾乎一口氣滅光了各部大員,可這還真沒法兒讓朝廷徹底停擺,頂多讓中樞混亂一陣罷了。


    這年頭,各部堂衙門裏,多的是儲備官員,高層的位子,從來都是僧多粥少的局麵,不知多少眼睛,都在巴巴盯地著那些高位呢。


    因此乾坤、白龍隻需先在京裏火速提拔一批官員頂缺,再從地方上調來一批曾在京中各部任職,後來轉任地方的官員,用不了多久,朝堂又能填得滿滿當當。


    “三皇子?”武烈眼中浮出一抹遺憾:“三皇子好像沒什麽劣跡……”


    言凱眼角抽抽:


    “如果換個有劣跡的皇子繼位,你就要去弑君了是吧?”


    武烈嗬嗬一笑:


    “怎麽可能?我就是敢想,也沒那本事不是?我呀,就是在想呀,要是上位的是個劣跡斑斑的皇子,沈浪說不得又要來一出刺王殺駕,到時候我提前聯絡他,叫他帶上我一起行動,那可就美滋滋了……”


    言凱搖頭:


    “光靠殺就能解決問題?就能蕩滌朝中濁氣?真這般不停殺戮下去,隻會人人自危,天下大亂的。若有外敵趁亂入寇,你以為是那些朱門高第先倒黴,還是底層百姓先遭殃?”


    武烈悠然道:


    “雖然是有些天下大亂、外敵入寇的風險……但殺可以讓人害怕,讓人敬畏。新上位的那些人,但凡心中有些懼怕,存些敬畏,做事之前就會三思,就不會像他們的前任一樣肆無忌憚。包括皇帝。”


    言凱沒好氣地說道:


    “懶得與你這瘋子多說。速速傳訊萬法門,將此事稟報常真人!”


    武烈笑道:


    “是該速速稟報常真人,讓她開心一下。”


    ……


    星殞門。


    掌門姚聖手一抖,茶杯摔落在地,失聲道:


    “你說什麽?沈浪弑君?還捎帶殺了幾百個皇子皇女?不是,皇子皇女有這麽多嗎?”


    帶來消息的長老戰戰兢兢說道:


    “並非殺了幾百個皇子皇女,而是捎帶殺了幾百個高官勳貴、皇親國戚,以及,皇子公主。另外,他還打死了‘摧山手’荀文龍……”


    姚聖倒吸一口涼氣,慌忙道:


    “快,傳令下去,以後門中教授弟子時,再不得以沈浪霸淩本門之事激勵弟子!也不許長老、真傳們議論沈浪霸淩本門之事!敢有違者,廢掉武功,逐出宗門!”


    ……


    玄劍宗。


    本有六位三品的玄劍宗,自從應白龍真人門下那兩位旁門三品法修的調令,出動四員大將前去追殺沈浪之後,這當世最頂尖的武道宗門,如今已隻剩下兩位三品。


    一位是三品大成的掌門,一位是三品前期的真傳。


    此刻。


    玄劍宗掌門斷天鵬,正與僅剩的那位真傳斷無極對坐發愁。


    “沈浪連天子都殺了啊……我玄劍宗與沈浪有仇,若他前來報複,該如何是好?”


    “叔公,不如……向白龍大真人求救?”


    “白龍大真人門下的‘摧山手’荀文龍荀宗師,已經被沈浪打死了!”


    “那,向關太妃求救?”


    “異想天開!關雲鳳不親自出手滅殺咱們,就已經是念著師門舊情了!”


    “那如何是好?要不,暫且封山,去白龍大真人門下暫避?”


    “這個嘛……”


    正沉吟時,忽有一位四品長老跌跌撞撞奔入廳中,滿麵驚惶地嘶聲說道:


    “掌門!大事不好,沈浪拜山!”


    “什麽?”


    斷天鵬渾身一震,臉色煞白。


    斷無極頭皮一炸,脊背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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