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魔暗域散去。


    數百結陣守衛禦駕的禁衛高手已然全軍覆滅,要麽被骷髏海撕成碎片,要麽被風刀雨箭射成血葫蘆,要麽被樹根碾成肉泥。


    隻剩白超揮舞夜魔刀狂呼酣戰,隨手一刀,就能砍飛大片骷髏屍鬼。


    “謝謝啊!”


    沉浪笑著揮了揮手。


    “休要胡言亂語!本將軍隻是發揮失誤,被你鑽了空子!”


    白超一刀揮出,砍爆一片骷髏,又縱身躍起,刀光如滾雷,暴斬荀文龍屍身所化的僵屍。


    “超子你竟一個人都沒救?不要心腹手下了?”


    “休得妄語!這趟來的都是陛下忠臣!我白超亦是奉天子詔,單刀赴會守衛禦駕!有我白超在,逆賊你休想傷到陛下一根毫毛!”


    說話間白超手起刀落,唰唰唰三刀連擊,先斷荀文龍所化僵屍雙臂,再將他從頭到腳劈成兩片,讓荀文龍再死一次,完了又長刀一指沉浪:


    “沉浪,今次我定要斬下你的首級!”


    厲嘯聲中,白超背生雙翼,衝飛而起,雙手握刀,高舉過頂,一招“天打雷劈”狂轟而下,雷劫刀罡恍似九天落雷,矯矯如龍,震蕩虛空,挾一擊斷山之勢,直斬沉浪頭頂。


    沉浪五指一握,掌中憑空出現“照夜劍”,一劍反撩,逆斬蒼天,灼目劍光衝霄而起,於虛空之中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劍痕。


    轟隆!


    劍光、刀罡碰撞,熾白閃光迸射間,將這片陰暗昏沉的“幽冥”照得一片通明。


    劍風刀氣橫掃狂飆,數十丈內的骷髏、屍鬼盡成齏粉。


    噗!


    白超口噴鮮血,向後拋跌開去,“玄武寶甲”又被斬出一道從下腹延伸至胸口的裂痕。


    他自天子玉輅上方拋飛而過,還以身軀為玉輅擋下了一道“雷擊閃”,之後一直向後拋飛上百丈,方才轟地一聲,重重墜地,直將地麵砸出一個偌大深坑,爆起滾滾煙塵。


    然後……


    白超就再沒有動靜了。


    禁衛全滅,白超亦撲,現在就隻剩下那小型宮殿一般的天子玉輅,孤零零佇立在淒風冷雨之中。


    天子玉輅,乃是天子諸多車駕當中,規格最高、獨一無二的頂級豪車,既能彰顯東土帝國天子威儀,又擁有超強的防禦法陣,乃是自大楚太祖時代傳下來的寶物。


    也隻有大楚太祖這種雄才偉略、蕩盡群雄、誅盡妖邪、滅門無數,令天下修行宗門盡皆俯首稱臣的開國雄主,才能搜集到足夠的資源,打造出這麽一部頂級豪車。


    此車雖隻是一件儀仗,本質上並非征伐之器,但天子乘坐此車出行,縱有二品武者、三品法修刺殺,亦可抵擋一陣。


    唯有一品,才有能力一擊破盾。


    不過堂堂一品若要刺殺皇帝,本來也就隻有一品強者能夠救助。


    天下之間,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能抵擋一品強者攻擊的防禦至寶了。…


    此刻。


    天子玉輅雖已失去高手軍陣防禦,但在風刀雨箭攢射之下,在雷擊閃不停轟擊之下,竟然還能支撐。


    那純白光暈凝成的護盾,雖不停顫抖,被風刀雨箭雷擊不斷消磨,卻始終不曾崩潰。


    不過這時,茫茫多的骷髏屍鬼已自四麵八方衝上去,向著天子玉輅不停衝擊,爪撕刀劈,拳打齒咬,排槍攢刺,箭雨暴射,瘋狂攻擊白光護盾。


    又有十多條巨蟒狂蛟似的巨大樹根,自玉輅四麵裂地而出,不斷捶打抽擊白光護盾。因體型太大,攻擊範圍太廣,往往一次抽擊,連帶骷髏屍鬼都要粉碎大片。


    不過骷髏屍鬼源源不盡,前仆後繼,宛若亡靈天災、骸骨狂潮,根本不在乎這點誤傷。


    這次小雅以“化靈”天賦點化的樹人,乃是靈參果樹所化。


    雖因體型龐大,又是植物,有些不夠靈活,移速、攻速都相對緩慢笨拙,但力量卻是足夠狂暴。


    這些樹根的每一次抽打,都相當三品大成武者全力一擊。此刻十幾條樹根八方抽打,簡直就像是十幾位三品大成武者在合力圍攻。


    對付身法迅捷、來去如風的高手或許笨拙了點,但打固定靶卻是正合適。


    風刀、雨箭、雷擊、骷髏屍鬼、巨大樹根合圍狂攻之下,饒是天子玉輅防禦驚人,也漸漸開始支應不住,那純白光盾開始飛濺出星屑般的光粒,內部亦隱隱呈現裂痕,有崩潰之兆。


    眼看護盾行將崩潰。


    那兩頭同樣處於光盾庇護下的牽車白象,身上的韁繩、轡頭忽然同時脫落。


    接著兩頭白象前蹄揚起,昂首嘶吼,再同時將一對前蹄重重踏落在地。


    轟隆!


    象蹄踏地,大地劇震。


    兩道白色光環,自兩頭白象蹄下擴散開來,四麵八方衝擊開去,所過之處,骷髏屍鬼紛紛崩潰,化為粉末,就連那十幾條巨大樹根,都被震得向後傾倒,重重摔落在地。


    之後兩頭白象揚鼻奮蹄,衝出光盾,坦克一般橫衝直撞,骷髏屍鬼擦著就崩,挨著就碎。


    轟隆!


    一頭白象猛撞上一條樹根,巨大象牙深深嵌入樹根之中,飛濺出一片青碧汁液。


    旁邊一條樹根照這白象脊背狂抽而下,白象猛一甩頭,象鼻猛抽出去,轟地一聲抽爆空氣,與那樹根硬碰一記,竟然拚了個平分秋色!


    這兩頭牽車的白象,在力量比拚上,竟不比樹根遜色分毫,甚至略有過之!


    不僅如此,它們身體還堅固無比,衝出光盾之後,任憑風吹雨打,身上竟然連一條印痕都不見。


    看著這兩頭在骷髏海中橫衝直撞,所向披糜,連樹根都能硬頂的巨型白象,沉浪不禁想起了當初在那“真人遺府”當中,遭遇過的豬、馬、牛、羊那四頭凶獸。


    “機關妖獸?是太祖皇帝的遺產,還是白龍真人的手筆?”…


    沉浪心中暗忖著,伸手向兩頭白象一指,“我要活的。”


    話音一落,樹根頓時改變打法,不再與巨象硬碰角力,而是鑽入地下,潛行至巨象腳下,再破土而出,以巨蟒絞殺之勢,纏繞巨象四蹄、身軀。


    巨象雖蠻勇凶悍,力大無窮,皮糙肉厚,可同樣也是不夠靈活。


    硬碰硬尚能不懼樹根,可這時被樹根不斷潛地束縛,很快就左支右絀,失了方寸。


    不消片刻,兩頭巨象各被三四條樹根鎖死四蹄,纏縛全身,拽倒在地,縱是拚命牙挑鼻抽,亦無法掙脫起身。


    當樹根連它們的頭顱、象鼻亦牢牢絞住,兩頭巨型白象終於失去掙紮之能,被樹根拖拽著拉入地下。


    兩頭巨型白象的奮戰,為天子玉輅換得了一絲喘息之機,那白光護盾又勉強穩定了下來。


    可是當巨象被擒,剩下的樹根再度加入圍攻,骷髏屍鬼又自四麵八方圍上,連沉浪都抬手釋出“五雷轟頂”,白光護盾很快便又支持不住,終於在一聲巨響之後,轟然崩潰。


    白光護盾崩潰之後。


    守在車上為數不多的大內高手們,紛紛躍出車駕,發出絕望衝鋒。


    一個年輕太監手持一口迅捷劍,以“天魔解體”之類的自殘功法燃燒真氣,七竅流血地自車窗飛出,向沉浪發起舍身一擊。


    這一擊可圈可點,威力不俗,可還飛在半空呢,墨雲之中,便有一隻龍爪落下,轟地一聲,將他從空中按到地麵,直將地麵按爆出一個大坑。


    當龍爪撤回後,那大坑裏麵,已隻剩一團血肉模湖的肉餅。


    又有兩個大內侍衛同時燃燒真氣,斜衝出車駕,試圖合擊沉浪。


    可剛飛出車外,一隻混在骷髏海裏,手持雙劍的小骷髏,便驀地輕盈縱起,手中雙劍宛若靈蛇吐信,劍光一閃,一擊就把那兩個大內侍衛心髒貫穿。


    又有三個太監像是被人拋出來一般,手舞足蹈地向著沉浪拋飛過去。


    拋飛途中,他們身形好似吹氣球一般飛快膨脹,體內儼然醞釀著一波威力驚人的血肉爆炸。


    可惜還是沒能靠近沉浪。


    飛至半途,三條樹根裂地而出,地矛般向天一刺,就把那三個太監淩空刺爆。


    轟轟轟!


    三聲巨響,三個太監身體好像重磅炸彈一般爆炸開來,血肉碎骨彈雨一般四麵噴射,將三條樹根炸得皮開肉綻,將下方骷髏屍鬼炸碎大片,可戰果也就僅此而已。


    又有三個宮女打扮的女劍手厲嘯著飛身而出,其中一個女劍手一飛衝天,以天外飛仙之勢,自空中刺向沉浪頭頂。另兩個女劍身在空中飛出弧線,左右合擊沉浪。


    三人劍光皆璀璨淩厲,威力不凡,儼然都是施展的“玄劍宗”劍術。…


    可惜,她們劍術雖強,修為卻隻有四品。


    以她們的修為,縱以各種邪道功法催穀真氣,燃燒氣血,舍身一擊,卻也不夠資格靠近沉浪。


    飛天一劍的那女劍客,劍光尚未落下,一隻虎爪便自雲層之中轟地落下,將她一掌轟飛開去,尚未落地便已四分五裂。


    另兩個左右合擊的女劍客,一個被一道雷光轟成焦炭,一個被一隻巨大骨爪當空攥住,五指一錯,就將她捏成了肉泥。


    啊!


    淒厲變調的尖嘯聲中,大內總管張誠張公公手舞足蹈撞開珠簾,飛出車外,向著沉浪合身撞來,身軀亦飛快膨脹,與之前三個太監如出一轍。


    不過他是三品武者,體內醞釀的爆炸威力驚人,氣勢簡直就如火山將爆。


    可惜。


    剛剛飛至半途,一枚三寸長,兩頭尖,內外開刃,形似月牙的骨刃便飆射而出,迎風化為一口丈長巨刃,噗地一聲,將張公公斬成兩片。


    刀芒過後,張公公分成兩半的身軀,瞬間化為幹屍,不僅沒能成功爆炸,渾身精血元氣反盡被骨刃吞噬。


    骨刃之上,那血管筋絡般的漆黑脈絡不停鼓漲,色澤愈發深沉,氣機愈加危險。


    至此,皇帝身邊最後的護衛亦全員覆滅。


    戰場暫時安靜了下來。


    風還在刮,雨也在下,但已不再有殺傷力。


    空中那堆疊如山的黑雲之中,亦有雷聲隱隱震蕩,卻不再有電光劈落。


    樹根重新潛回地下,骷髏屍鬼們亦安靜下來,隻靜靜包圍在玉輅周圍。


    沉浪雙手抱臂,眯眼著看車駕,澹澹道:


    “陛下,磨蹭什麽呢?是時候上路了。”


    嘩啦,珠簾一晃,一位身披天子冠冕,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出現在車門前。


    正是大楚皇帝。


    這還是沉浪第一次見到皇帝。


    憑心而論,這皇帝體格高大勻稱,五官俊朗,賣相頗不錯,乍看確有幾分天子威儀。可惜臉色蒼白,眼袋腫大,眼窩深陷,眼珠暗濁無神,一副酒色過度模樣,當真白瞎了太祖皇帝傳下來的優良基因。


    皇帝佇立在玉輅轅駕處,極力挺直腰背,繃著天子威儀,居高臨下俯視沉浪,喝斥道:


    “沉浪,你這忘恩負義的逆賊,朕哪裏對不起你?哪裏對不起神捕堂?


    “燕天鷹飛升,朕為他立天君廟親祭!你妻子慕清雪,朕封她做正二品的車騎將軍,與驍騎將軍白虎禪、驃騎將軍古三思並列!


    “還有你!你屢次三番欺君罔上,朕念你救鳳梧、援昆仙的功勞,不計前嫌,也封了你做正三品的禁軍統領大將!還賞你良田美第、金銀寶器,可曾有半點虧待於你?神捕堂其他捕頭,也是個個升官加賞……


    “朕對你們仁至義盡,滿朝文武皆稱聖明,可是你!你這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居然趁朕親率百官祭祀燕天鷹的機會,逆君作亂,濫殺良臣,屠戮皇親,現在竟還想弑君!…


    “你對得起燕天鷹麽?對得起朕給你的恩典麽?”


    一番嗬斥,義正辭嚴,蕩氣回腸,盡顯威儀,直聽得沉浪搖頭失笑:


    “陛下還真是巧言令色,難怪當年能哄過先帝,讓先帝立你做了太子。


    “可惜,你這一套呀,在我麵前不好使。你當燕大人稀罕你的封賞嗎?你立天君廟拜祭他,在我看來,隻是對他的羞辱!你根本不配拜他!


    “話說,燕大人已經飛升了,現如今,這天下,也再沒人能管束我了。我呀,現在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你說我濫殺良臣,屠戮皇親?可我怎麽覺著,我殺掉的隻是一群衣冠禽獸?至於弑君……嗬嗬,你也配稱君王?換條狗都比你強!沉某人今日不是弑君,隻是要宰掉一頭荒暴禽獸爾!”


    “沉浪!”


    皇帝怒發衝冠,目眥欲裂,蒼白臉頰泛出一抹潮紅,戟指怒指沉浪,喝道:


    “你這無君無父的逆賊,天理難容!”


    沉浪嗤笑一聲:


    “我在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君、父。嗯,燕大人於我,倒是如半師,如義父,可誰叫你們把他送走了呢?這可是你們自找的。另外……”


    他嘴角翹起,浮出一抹戲謔笑意:


    “聽說……你對關太妃圖謀不軌?欲用一件叫做‘惑心鈴’的異寶操控她?”


    皇帝一怔,心中浮出一抹不妙的預感:


    “你,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竟敢毀謗君王,你……”


    “行了,別裝了,死到臨頭還有什麽好裝的?”


    沉浪戲謔笑著:


    “說起來,我還真得謝謝你。若不是你搞了那麽一出,關太妃,又怎會與我走到一起,成了我的關姐姐?你知道麽?每當你催動惑心鈴聲,關姐姐就會變得熱情似火……


    “你在皇宮裏無能狂怒時,我卻正與關姐姐如膠似漆,雙宿雙棲,好生快活呢!”


    說到這裏,他雙手抱拳,一本正經對著皇帝一揖,肅然道:


    “多謝陛下恩典,成全我與關姐姐的雙劍良緣!”


    “你!”


    皇帝兩眼大瞪,顫巍巍指著沉浪,忽然臉頰漲紅,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沉浪訝然道:


    “哎呀,陛下怎麽吐血了?是不是身子太虛?這病可不好治。不過不要緊,我有一手絕活兒,能去一切煩惱,還包治百病。等下我就親手把陛下的腦袋砍下來,掛在旗杆上,保證陛下以後絕無煩惱,百病不生!”


    “沉浪!”


    皇帝口角淌著血涎,兩眼大瞪,躬著腰背,抻著脖子,對著沉浪嘶聲咆孝:


    “你以為你吃定朕了?朕雖不能將九陽劍、戰魂旗帶出皇宮,可隻要身在京城,朕就能遙借這二寶的威能!朕今日,誓要親手誅殺你這逆臣賊子!”


    轟!


    話音一落,皇帝氣息節節拔升,瘋狂膨脹。


    身上亦爆出騰騰熱浪,渾身骨節啪啪作響,轉眼之間,就從一個氣血虧乏的瘦削中年,變成了一條魅梧壯碩,氣血澎湃的肌肉壯漢。…


    其氣息,儼然不比荀文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看到了嗎?這就是九陽劍的威能!”


    皇帝攤開雙手,哈哈狂笑,雨水落到他周圍,尚在三尺之外,就被無形熱力蒸發化汽,一時間,皇帝身周煙霞繚繞,白霧翻騰,乍看還真有幾分威風凜凜的強者氣魄。


    沉浪卻是不屑一笑:


    “沒人告訴過你,力量還需心境駕馭麽?就你這心境,哪怕給你九陽劍、戰魂旗的力量,也就隻能欺負欺負中了暗算的關姐姐,並且你還留不下她,白白把她送給了我。”


    “沉浪,給朕去死!”


    皇帝又被戳中痛處,臉龐再次變得如燒熟龍蝦一般通紅,大手一揮,身邊浮出一杆血色戰旗虛影,隨手抄起那虛幻的旗杆,拔旗一揮,旗麵之上,頓時衝出萬點金光。


    金光離旗,迎風就漲,轉眼化成一個個披甲悍卒,個個騎乘烈馬,手持弓刀,氣勢洶洶,狂呼呐喊著,向著沉浪狂衝而來。


    戰魂旗,一品法寶,能收納麾下戰死英魂,或是強行拘禁被自己殺死的強者魂魄化為戰鬼,為自己而戰。


    收納與拘禁的上限是……一品!


    前朝末年,亂世烽煙起,天地人齊發殺機,又有妖魔作亂,氣運鼎沸之下,天驕如雲,無數強者應運而生,又紛紛應劫殞落。


    單是太祖皇帝親手斬殺的一品大敵,就有五人之多。


    死在太祖手下的二品、三品更是不知有多少個。


    縱然被戰魂旗強行拘禁的戰鬼,實力會跌落半檔,隻剩下“從一品”的實力,也不可能心甘情願為仇敵所用,戰鬥時難免劃水,可隻要數量夠多,也能發揮出巨大威能。


    可惜,當今皇帝是個廢物,既沒有足夠的修為,亦沒有強大的心境、氣魄,根本駕馭不了戰魂旗中,被太祖皇帝殺死拘禁的強者戰鬼,無法將他們放出作戰。


    他能動用的,隻有當年追隨太祖皇帝征伐天下,死後入英魂廟受國祭,願為大楚皇族全力奮戰的戰死英魂。


    可即便如此,那些配享太廟的上三品英魂,當今皇帝也是一個都催動不了。


    不過縱然無法催動駕馭上三品英魂。


    那上萬英魂鐵騎奮勇突擊,亦有衝垮一切的威勢。


    尤其英魂戰騎不受地形局限,就算在河流、密林、險峰,乃至天空之中,亦能如履平地,策馬衝鋒。


    此刻,那上萬鐵騎五騎一排,組成一條看不到尾的滔滔鐵河,自空中狂撲而下,向著沉浪席卷而來,其勢,直有撼山、摧城、斷江之威!


    鐵騎未至,已有箭雨自騎陣之中衝天而起,一波接一波向著沉浪傾瀉而來!


    這,就是一品法寶的威能!


    “沉浪,今日你必死無疑!”


    皇帝哈哈狂笑。


    沉浪卻麵不改色,看著那洶湧而來的鐵騎狂流,澹澹說道:


    “明明有這麽好的法寶,之前卻一直躲在車裏,直到走投無路迫不得已才出來麵對我……你呀,還真是鐵廢物!太祖皇帝一世英雄,怎會有你這種不宵灰孫?”…


    說話間,方才還無害的風雨,忽又變成了風刀雨箭。


    疾風呼嘯著絞斷空中朝沉浪灑落的箭雨,雨珠休休尖嘯著宛若火炮發射的霰彈,向著騎兵軍陣之中漫天飆射。


    骷髏屍鬼組成大陣,層層疊疊擋在沉浪前方,以身阻擋鐵騎衝擊。


    大地綻裂開來,條條樹根、樹藤再度裂地而出,如巨蛟,似狂蟒,自下而上突入鐵騎陣中,瘋狂抽打絞殺。


    鐺鐺鐺鐺……


    綿密如雨的金鐵交擊聲中,天空灑落的箭雨,紛紛被風刃格擋絞碎。


    轟轟震鳴不停,擋在鐵騎之前的骷髏屍鬼亦被成群碾成碎片。


    但它們前仆後繼,源源不絕,奮不顧身,刀砍馬蹄,槍刺騎士,甚至合身撲入馬蹄之下,拚著半身被戰馬踏碎,也要抱住馬腿狠狠撓上一爪,或是咬上一口。


    又有樹根瘋狂肆虐絞殺,轉眼之間,騎陣前鋒便一片大亂。


    無數鐵騎墜落馬背,或被骷髏撕成粉碎,或被雨滴射成篩子,或被樹根碾成肉泥,之後便化為暗澹金光返回旗中,短時間內再無法出戰。


    不過鐵騎數量簡直無窮無盡,又不受地形局限,很快便在空中改變路徑,一分為五,五路齊攻,正麵強突,左右夾擊,繞後抄襲……


    騎兵的疾速與靈活的變陣,令動作略顯遲鈍的骷髏屍鬼、巨大樹根無所適從,眼看就無法阻擋鐵騎合圍。


    但就在這時,風雨之中,忽然飛過一隻頭生一撮火紅翎羽的小小黑鴉。


    它姿態優雅穿行於雨幕之中,滴雨不沾地飛至鐵騎軍陣上空,展開雙翼,身上金光一爆,化為一輪熾烈的小太陽,無窮光焰從天而降,落入軍陣之中,眨眼就將鐵騎英魂成片點成火炬!


    這攻勢不分敵我。


    不僅鐵騎英魂被成片抹殺,風刀雨箭亦被驅散,骷髏屍鬼亦成片焚成灰盡,那十多條巨大的樹根亦全被灼焦了樹皮,在樹皮層層炭化剝落之際,忙不迭潛入地底。


    就連遠處靈參果樹所化的巨人,都趕緊蹲下來,化為一顆巨大的樹球,體表覆滿金燦燦的葉片,以這葉片反射陽光,減輕傷害。


    可饒是這燦金樹葉防禦極強,又能反射陽光,卻還是被層層灼枯,化為炭粉。


    好在靈參果樹生機磅礴,又有小雅支應,樹葉層層剝落,又源源再生,總算勉強扛住傷害,沒被傷及根本。


    皇帝亦被這強光灼痛了雙眼。


    盡管有九陽劍的力量庇護,他身上的帝王冠冕還是瞬間爆燃化灰,跟著渾身刺痛,如遭萬針攢刺,趕緊避入車內,不敢直麵這烈日驕陽。


    天子玉輅的防禦陣法雖已耗盡靈力,短時間內無法再催發護盾,但這玉輅整車都是靈鐵玄鋼、靈木靈絲打造,本身防禦亦是極強,又處在陽光照射邊緣,短時間內倒不會被損傷太重。


    沉浪亦身在驕陽直射之下。…


    但他在驕陽熾火之中不閃不避,背負雙手,昂然屹立,雖衣衫瞬間化為灰盡,皮膚也被照射成一片火紅,可雄軀依然屹立如峰,巍巍不動。


    小夜的“烈陽星耀”,與其他小妖精們的大招不同,沒有任何控製能力,乃是一招純粹的殺傷技能,並且持續時間還極其短暫,隻是極盡耀眼的一瞬爆發而已。


    可也正因此,“烈陽星耀”有著極致而純粹的殺伐之能,在那短暫而輝煌的一瞬爆發之時,能發揮出不可思議的恐怖傷害。


    這一招威力絕倫,消耗巨大,饒是小夜現在已可將此招當作常規技能,一發接一發地不停施展,可那照徹虛空,宛若太陽爆發般的星耀光芒,亦隻持續了短短數息。


    數息之後。


    小夜又翩然飛走,雖然已耗盡靈力,可它姿態依舊優雅,宛若驕傲的公主女王。


    當光芒停歇。


    風雨亦停。


    大地之上一片白茫茫,所有的骷髏、屍鬼盡化為灰盡,將地麵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灰。


    可那浩浩蕩蕩,看似無窮無盡的五路鐵騎,亦統統消失,無一存留。


    感覺到天光重新變得陰沉昏暗,草草披了件黃袍的皇帝掀開珠簾出來一看,見鐵騎盡滅,連戰魂旗虛影都消失不見,不禁張大嘴巴,滿臉不可思議。


    同樣披了件嶄新衣袍的沉浪則微微一笑:


    “比群毆,你還真未必是我的對手。若是你能將戰魂旗中,上三品的英魂、戰鬼召喚出來,說不定還有些看頭。可惜,你這鐵廢物,是既沒有修為,也沒有大國帝皇的氣魄,不要說戰鬼了,連大楚英魂都瞧不起你,根本不會受你驅使。”


    沉浪有關雲鳳這內應,對九陽劍、戰魂旗頗有幾分了解,當然知道這兩件寶貝的能力。


    皇帝咬牙切齒,怒嘯一聲:


    “沉浪小兒,欺君太甚!沒有戰魂旗,朕還有九陽劍!”


    怒嘯聲中,他身上氣浪一爆,又轟然騰起熊熊熱浪,頭頂甚至躍出一輪太陽虛影,跟著抬手一指,那太陽虛影化作一道熾烈劍光,於驚天劍鳴聲中,挾無堅不摧的淩厲鋒芒,向沉浪疾斬而來。


    “嘖,都說了你駕馭不住,怎就是不信呢?”


    沉浪身形一閃,與那烈陽劍光錯身而過,“你這一劍,在我眼中,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話音剛剛傳入皇帝耳中,沉浪已閃掠至車駕之上,幾乎與皇帝貼麵對立。


    皇帝大驚,欲退,卻被沉浪一把扣住肩膀,以“大摔碑手”手法發力一甩,皇帝頓時身不由己,拋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入數十丈外的地麵,掀起漫天骨粉,砸開碩大深坑。


    皇帝空有力量,卻無武者心境,更無武道意誌,不要說完美駕馭這一身比荀文龍猶有過之的力量,連正常發揮都力有未逮。


    沉浪若不是擔心損傷豪車,直接在車上就能把皇帝一頓暴打。…


    皇帝摔得狼狽,不過這一擊對遙借九陽劍神力護體的皇帝來說並不如何沉重。


    很快他就一躍起身,雖發髻散亂,衣衫不整,可身上卻並無損傷。


    之後他頭頂再次浮出一輪太陽虛影,跟著並指一點,那太陽虛影又化作一道無堅不摧的烈陽劍光,疾斬沉浪。


    “你都無法用氣機鎖定我,劍氣無法追襲,不能變招,更不會捕準破綻,攻敵薄弱,隻會直來直去,威力再大又能奈我何?”


    沉浪不屑一笑,忽然橫掌一推,身後閃現一座巍巍巨山的虛影,瞬間化為一尊巨大石佛,橫掌一推,撞向烈陽劍氣。


    正是三品法術,須彌山王掌!


    轟隆!


    震爆聲中,石佛巨掌碾碎劍氣,餘勢不歇,繼續轟向皇帝——若不是擔心皇帝這一劍威力不俗,恐損傷車身,沉浪都用不著施法硬碰劍光,直接憑敏捷閃避就是。


    啊!


    皇帝狂嘯,頭頂同時浮出三輪烈陽虛影,劍指一點,三道烈陽劍光呈品字形並飛而出,直擊石佛巨掌。


    轟轟轟!


    驚天轟鳴聲中,虛空震蕩不休,地麵翻騰如沸,狂暴的衝擊波掀飛無量泥石,化作一道四五丈高的巨大泥石浪濤,四麵衝擊狂掃。


    沉浪抬手一推,水晶壁橫亙車前,擋住泥石巨浪衝擊。


    皇帝亦是雙手一拍,轟向狂湧向他的泥石巨浪。


    巨浪爆裂,皇帝身軀一震,踉蹌後退。


    但這時沉浪已鎖定他氣機,抬手一指,指尖飛出一道晶絲,瞬間激射至皇帝身前,裂解為百道晶絲,層層纏縛在皇帝身上,將他從頭到腳捆成了粽子。


    萬法門三品秘法,縛龍索!


    萬法真人施展縛龍索,二品武者亦不得掙脫,一品武者也要費上幾息功夫才能掙斷。


    沉浪此時法力自是遠遠不及萬法真人,可這一道“縛龍索”落在皇帝身上,亦令他動彈不得,隻能拚命催鼓九陽劍氣,試圖斬碎縛龍索。


    劍鳴錚錚,劍氣如火,條條晶絲接連崩裂,轉眼就被皇帝掙斷十餘條。


    皇帝見狀大喜,還待再接再厲,但這時沉浪手中又已握上了“照夜劍”。


    然後,他凝神聚氣,一劍直刺。


    錚!


    龍吟似的劍鳴聲中,璀璨劍光,在空中劃出一道久久不散的筆直光痕,似將虛空斬開了印痕。


    白虹貫日般的灼烈劍光,瞬間跨越數十丈虛空,出現在皇帝麵前,在皇帝剛剛掙斷數十根晶絲之時,劍光已洞穿皇帝護體劍氣,狠狠貫入皇帝心口。


    沉浪這一式刺王殺駕的絕殺劍法,今日終於首次刺中了一位皇帝!


    刺的還是當世第一帝國,東土大楚的皇帝!


    “照夜劍”輕易撕裂皇帝肌肉骨骼,洞穿其心髒,又自背後穿透出去。


    皇帝渾身一僵,嘴巴大張,麵孔扭曲,眼中滿是絕望。


    “裝什麽?當我不知道你現在的肉身生機,也與二品一般?”


    沉浪嗤笑一聲,手腕一擰,劍身翻轉,劍氣內爆,瞬間絞碎皇帝五髒六腑,又爆體而出,將他軀幹絞成一團血霧!


    皇帝被一劍穿心,試圖用演技蒙混,詐死求生。


    可惜沉浪有關雲鳳這個內應,早知道九陽劍加持之下,皇帝除了不能飛,也沒有相應的武道意誌駕馭,單純的力量、生機,皆與二品相類,所以果斷補刀,催鼓劍氣,撕碎其身軀,隻給他留下了一顆完好的頭顱。


    哪怕是真正的二品,若隻剩頭顱,也基本可以宣告死亡,根本不可能重生身軀。


    皇帝這個九陽劍加持下的“偽二品”更不必說,身軀粉碎之下,已是徹底無救。


    這一次,皇帝麵孔是真的變得猙獰扭曲,眼中亦真的滿是絕望。


    “朕……不甘心……”


    強大的生機,令他首級並未立時死去,甚至還能勉強發聲。


    “要的就是你死不甘心,死不瞑目!”


    沉浪冷冷一笑,抬手抓住皇帝頭發,拎起他首級,大步向著玉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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