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到你頭上來了。什麽事,還有阿爹為咱們姐妹倆做主呢,阿爹還是很疼咱們的。”


    “嗯。”顏傾點點頭,沉思:阿爹,阿爹似乎就喜歡姐姐,也不怎麽喜歡自己。


    青鯉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揉著她臉上那塊胎記,長歎一聲:“唉——妹妹原本比我生得美,卻很不巧地多了這塊胎記,要是有什麽法子能消去這胎記就好了。”顏傾眨了眨眼睛,心中也十分不平,不由自主地憶起前世:自己本就因為這塊胎記深感自卑,旁人的譏諷和嘲笑讓她更加自卑了,再加上有一副怯懦的性子,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上天太不公平,她與姐姐都是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為什麽姐姐就生了一副好麵孔,而自己的臉上卻生生多了一塊醜陋的胎記呢?還生在這麽明顯的位置上,在她右靨上邊,從正麵可以看到一點,從右邊望過去,有一塊,形狀像一片榆葉。


    事實上,若沒有了那塊胎記,顏傾的確是生得極美的,她有著精致的五官,皮膚像含苞的月季花瓣,凝香含露,又值妙齡,嫩得可以掐出水來,若是沒有那塊胎記,可謂美得無可挑剔。也許是上天嫉妒,才讓她美中添了這一不足,那塊胎記生在她麵上無疑如一點烏雲遮蔽了十五的月亮。前世,她不自信,總是看見自己的不足,認為自己醜陋,也從不往好處想。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江洲那種身份的人,竟然會喜歡自己。想到江洲,又思量起剛剛做過的夢,她覺得又心酸又歡喜。心酸的是,她最後沒有跟江洲走到一起就冤死了,他娶了別人,還把自己給忘了;歡喜的是,她可以重來一世……


    青鯉在她身後坐下,伸手幫她捏了捏肩膀:“躺了這麽久,身子酸不酸?”


    “躺著其實,感覺不到——”


    替她揉了一會兒肩,青鯉停下手裏的動作,起身道:“小魚兒,你不吃不喝地睡了一天了,要不要先起來梳洗一下,換身衣服,肯定餓壞了吧,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吩咐他們再做幾個你愛吃的菜,順便喚琥珀送來熱水,伺候你梳洗。”說罷走去推門,剛一推門,迎麵就撞上了進來送熱水的琥珀,琥珀對青鯉打了聲招呼,看見坐起來的顏傾,興奮極了,舉著盆子就衝了過來,熱氣騰騰的水在盆中搖搖晃晃,濺了出來,灑了一地。琥珀咧著嘴,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舉著盆子,衝著顏傾嗬嗬傻笑,她跟顏傾年紀差不多,是個很單純實在的丫頭,做事認真細致,對顏傾又忠心。她激動地放下熱水,又蹦又跳地望著顏傾鼓掌:“姑娘您終於醒啦!”


    顏傾的淚當場就灑了出來,前世,琥珀這個善良的姑娘,在自己離家後跟了姐姐,姐姐出嫁時,她和妙兒一起作為陪嫁丫頭隨姐姐一並去了阜陽。後來,也許是因為知曉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被人割去了舌頭、砍去了雙腳,丟到了大街上。後來,顏傾在阜陽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拖著那副殘缺的、羸弱不堪的身體慢慢地爬行。顏傾當時心如刀絞,撲過去抱住她,琥珀掙紮著嗚嗚地亂叫,顏傾卻沒有聽懂一句,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泣,琥珀最後用手胡亂比劃了一通,在顏傾懷中死去了。


    至死,顏傾才從凶手口中知道琥珀當時想說的是什麽,她或許是在告訴她殘害她的凶手。


    見顏傾一直垂淚,琥珀急了,忙走近她,蹲在她膝邊把手安慰道:“姑娘,您別哭啊。您哭了,琥珀也會跟著您傷心的。”


    顏傾擦擦眼淚,對她笑道:“我不哭,琥珀啊,在顏家的下人裏頭,也隻有你真正把我當成你的主子。跟著我,卻讓你也吃了不少苦頭。”


    琥珀趕忙搖搖頭:“二姑娘千萬別這麽說,當年要不是夫人收留我,我指不定有今日侍候姑娘的福氣呢,早被賣去了青樓。”


    顏傾說的話其實不假,若說最慘的,那還真是琥珀這個丫頭,她本來年紀小,性子好,偏偏又是唯一一個侍奉顏傾的丫頭,顏家的其他下人連顏傾都不放在眼裏,更別說一個侍候她的一個小丫頭了,琥珀自然成為任他們宰割的魚肉,誰讓他們身上普遍有那種特質——欺軟怕硬,恃強淩弱呢!


    琥珀侍候顏傾沐浴,對顏傾講道:“其實,大姑娘極其在乎姑娘呢!昨天,姑娘失足落水後,大姑娘恰巧經過那裏,見姑娘落水,二話不說衝了過去,也沒顧上喊人就跳下去救姑娘了,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比姑娘稍大的,雖然略通水性,可也沒有多少力氣,水裏也不比地上,大姑娘的體力慢慢地就耗完了,差點和姑娘你一起喪了命。幸虧大姑娘身邊跟著妙兒,妙兒及時去喚了人來,被救上岸的時候,你們倆都奄奄一息,嚇死我跟妙兒了。不過,大姑娘一晚上就醒過來了,今天上午又休息了半日,而姑娘卻不吃不喝地昏迷了這麽久,真是嚇壞我了!”


    “哦……”顏傾慢慢把頭靠在浴桶上,水汽氤氳著、蒸騰上臉。她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死前的那斷經曆。


    自己和姐姐關押在一處牢房裏,扮成了獄卒模樣的王楷走過來,拿出白綾死死勒住她的脖子,顏傾覺得快要窒息,不停地掙紮著,這時,姐姐站起了身子,她努力地向姐姐伸手,仿佛要去抓住姐姐那根救命稻草。


    姐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箭步衝過來掰王楷的手,崩潰地大哭:“你在幹什麽?快放了她!”


    王楷瞪她一眼,低聲厲斥道:“小點兒聲!放了她?你就得死,我也得死,我們的孩子也得死,你別忘了,王隸可是你弄死的!她那個丫頭琥珀的命也要償還。她若回去找了江洲,告知他我所做的一切,江洲會放過我?你心裏有她這個妹妹,她心裏可沒你這個姐姐!趁著江洲現在不記得她趕緊把她除掉!”


    姐姐止住哭聲,鬆開了拉住王楷的手。頹然坐了下去,呆呆地看了顏傾一瞬,捂著肚子,對著顏傾重重磕頭。顏傾傷心極了,望著姐姐,淚流不止,慢慢地放棄了掙紮,很快,就去了……


    她在夢裏變成女鬼後是多麽怨恨姐姐啊,姐姐怎麽可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妹妹慘死而袖手旁觀呢!


    全身浸在熱水中,把頭也沉了下去,顏傾在水下練習閉氣,站在姐姐的立場上想了又想,決定不再記恨姐姐。她有什麽理由怨恨姐姐呢?她不過是出於無奈,如果換作自己,在江洲與姐姐之間選擇,她也會很難抉擇,但是,她還是會選姐姐的,因為姐姐救過自己的命,她欠著她一條命。無論如何,她都是沒有理由責怪那個曾經真心實意地對待自己的姐姐的。


    阿娘臨死前,對姐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她,前世的姐姐也算做到了,在顏家時,一直在庇護著她。


    待顏傾沐浴更衣完畢,琥珀洗了手,走過來為她梳妝,吱嘎的開門聲傳來,青鯉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進屋:“小魚兒,吃飯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最喜歡的滴酥水晶鱠兒和鵪子羹,快過來趁熱吃!”


    小魚兒是姐姐私下親昵叫顏傾的,隻有姐姐一人會這樣叫她。顏傾其實不是她的名字,隻不過是她在遇上江洲時為了隱瞞身份隨口說的。她本來叫顏青魚,她的姐姐叫顏青鯉。這對姐妹名字叫鯉魚。


    當初,江洲身邊的奴才阿六在查到顏青魚這個人時,驚訝地對江洲道:“少爺,這兩姐妹的名字真有趣,鯉魚鯉魚!是不是她們的娘愛吃鯉魚呢!”


    實際上,鯉魚的起名是有來由的。


    顏夫人剛進顏家家門時,有一個占卜師經過顏家,對顏家老太太說:“顏氏出貴女。”顏家老太太平日非常相信江湖術士的這些占卜之術,聞後大喜。


    後來,顏夫人生下了青鯉,雖然不是兒子,顏家老太太依然歡喜得不得了,她說:“生兒子還不如生女兒能光耀門楣。顏氏不過是淮南一經商的庶族,兒子將來可以繼承家業,但還是庶族,躍不過龍門啊!女兒卻可以嫁入高門,飛上枝頭,女憑夫貴,將來的兒子一出生便是士族。


    憑著女兒的關係,再為顏家的兒子謀個士官,顏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遂給降生的女嬰及後來出生的小女兒取名鯉魚,以寄登龍門,覓得乘龍快婿的厚望。


    那術士說得有幾分是真的,顏氏真的出了女兒,遲遲沒有兒子。顏夫人先後僅出了鯉魚兩姐妹,在顏青魚五歲時就病逝了,顏老爺後來又納了兩房妾室,卻無所出。直到顏青魚十四歲時,趙姨娘才又生了個兒子。可惜的是,這個兒子啊,不是顏傾他爹親生的……


    然而,顏氏的女兒卻不是貴女,顏傾自覺一生坎坷還早早地就香消玉殞了,姐姐也遇人不淑。


    前世,事與願違。


    君入甕


    前世,好像一場夢一樣,得從顏青魚被迫離開顏家時說起。


    十三歲那年,顏青魚的被迫離家其實是遭奸人所害,現在再回想,顏青魚自己都覺得自己前世太沒用了,奸人用相同的手段,故技重施,她都能再次落入他們的圈套!


    奸人還是趙姨娘,隻不過,她那次沒有針對青鯉,真的隻是想害死顏青魚一人而已。因為顏青魚無意間撞見了趙姨娘與人私通。


    趙姨娘專挑了一個青鯉不在家的時機,以青鯉接她去某地的理由輕輕鬆鬆地騙出了顏青魚,待她人出門就給綁了,裝進麻袋丟入馬車,馬車行駛至城郊一東南流向的河邊,顏青魚被人連著麻袋一起投入河中,順著水流一路往東南漂去。


    被困在麻袋裏,她沒有任何逃生的機會,也許是命不該絕,那河水浮力很強,麻袋沒有沉下去,顏青魚仰麵泡在水裏,也順著水流一路往東南飄蕩。不知漂流了多久,她四肢麻木浮腫,渾身無力,麻袋裏空間狹小又不利呼吸,她漸漸昏死過去……


    醒來時,顏青魚見到一位年輕公子,深目玄鬢,身姿偉岸,約摸及冠之年。她從那位年輕公子口中得知是他救了她,公子問她來自何處,為何會被人捆綁起來投入水中,顏青魚羞怯驚懼不敢作答。


    此後,她在那公子府中住下,公子常以笑臉待她,顏青魚漸漸放下與人相處的芥蒂,試著與他交流,每當青魚有什麽疑問,公子都會耐心解答,聽她講話,也是目中含笑、專注地凝視著她的雙眼。


    公子一笑,溫潤如玉,又常常對她噓寒問暖,添衣送食,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


    連日與他相處,顏青魚發現他不僅彬彬有禮,舉止有度,且才情卓著,最主要的,是他待人寬容,從來沒有對自己表露任何不耐煩或厭惡神色,這使得顏青魚對他日漸傾心。


    一日,公子又問她來自哪裏,青魚如實道來,公子露出驚喜之色:“原來你就是顏家那個失蹤了的二女兒。”


    顏青魚訝異問道:“你認識我?”


    公子答:“不僅認識,我王氏與你顏氏將有喜事,快成一家人了。”


    聞言,顏青魚耳根發燙,卻聞公子又道:“我姓王名楷,字延昌。隨堂兄王隸從阜陽來到淮南,是為求娶你顏家大女兒。”


    “哦。”青魚有些錯愕,原來是求娶姐姐的。


    王公子又解釋道:“是我堂兄想要娶你姐姐。我隨他一起來的,不若,我帶你回顏家,順道向令尊提親。”


    青魚一聽,臉紅心跳,王公子竟然會看上醜陋的自己,太不可思議,幼年的她一直被附近的男孩子們嘲笑。他們常常圍著她又蹦又跳,還唱著歌兒似的譏諷:“顏青魚,醜八怪!醜八怪,顏青魚!……”


    青魚慢慢地抬起目光去看公子,不自信地問:“公子真的喜歡我麽?他們都說我長得很醜。”


    王公子立刻表露拳拳真心:“我覺得你不醜,很美。”


    青魚怦然心動,王公子算是第一個誇自己美的男子了,遂堅定了信心,欲給出回複。王公子又搶在她前頭道:“你姐姐應該很快就會嫁入王家了。而你仍然年幼,就算令尊同意了我們的婚事,也要等到你十五及笄後我才能娶你過門!”


    青魚有些慌了,若回了顏家,姐姐出嫁了,沒有人再庇護自己。阿爹若同意他與王楷定親,那他們婚前幾乎不能見什麽麵了。青魚思慮再三,拿定了主意:“我不打算回去了,公子不若帶我回阜陽,先留我在身邊做個端茶遞水的丫頭。姐姐也嫁去了阜陽,我也能常常與姐姐見麵。”


    王公子猶豫一下,笑著應道:“也對,你那個姨娘如今有了身孕,聽說令尊有抬她為正室的打算。你撞破了她的私情,若回去,她肯定不會放過你。不若,就先去我王氏府中,我先暗中替你向你姐姐報個平安。等過兩年,我再帶你回去向令尊提親,你那位姨娘的事回頭見了你姐姐你再與她一同商議,若要向令尊告發她,你還得拿出證據來。”


    青魚頷首,此後,隨王楷一起去了阜陽,在他府中住下,王楷府中的下人都像伺候主子一樣伺候顏青魚,對她畢恭畢敬,這讓顏青魚的日子過得很是舒坦。然而,顏青魚久久等待,等了一年遲遲沒有等到嫁過來的姐姐。她曾問過王楷,王楷的回答是:據說顏家這會子生意正忙,令尊想多留你姐姐一年。


    就這樣,青魚繼續等待。


    其間,王楷找來了民間一位善用易容術的高人,照著顏青魚的臉為她做了一張人|皮麵|具。戴上人|皮麵|具的顏青魚仍是她自己那張容顏,隻是不見了那塊榆葉形的胎記,那塊胎記被隱藏在了人|皮麵|具之下。


    高人叮囑她說:“姑娘這張披了人|皮麵|具的臉不可長時間曝曬在日光下,否則會讓日光吸去了人|皮的精華,起褶生皺,而且,日光有時可以隱隱約約地照出裏麵那塊胎記,那樣就影響姑娘的美貌了,姑娘每晚睡前取下麵|具,將其浸入加了秘製藥物的溫水中,翌日清晨可取出戴上,切記切記。”


    青魚很是興奮,對鏡一遍一遍自照,難以相信有朝一日,她也能有這般容貌。


    當王楷第一次見到顏青魚沒了胎記的臉時,也愣在了那裏,易容後的青魚肌膚勝雪,容顏無暇,男人見後難不動心。


    青魚對他粲然微笑,王楷更加心蕩神馳,對她的美貌不住地讚揚。王楷又請來琴師樂師教她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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