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被抬來了,不是用轎子抬來的,而是用一床破舊的被子。周嬤嬤就在被子中間,不知是趴著、坐著,亦或是躺著。蟲六在前麵開路,兩個黑衣男子一人扯著被子的兩個角,快步如飛。山竹跟在後麵,最後麵還跟著雁鳴、青柚等人。


    被子及被子上的周嬤嬤平穩落地,周嬤嬤連發髻都沒亂,但還是昏迷了。


    剛才,雁鳴把林氏母子離開沈家之後就被殺害了,且懷疑幕後真凶是沈家人的事告訴了周嬤嬤。周嬤嬤不傻,她立刻就明白了放林氏母子離開、並寫下以嫁妝換活命的字據是沈家人欲擒故縱的把戲。沈老太太得到了林氏的嫁妝,又糊弄了她和沈愷,再派人到外麵把林氏母子殺害,做得幹淨利落,還得一個仁慈的好名聲。她正哭得死去活來,蟲六帶人來了,不由分說,就把她用被子抬來了。


    蟲六見周嬤嬤昏迷了,忙說:“不要緊,看我的,片刻功夫就讓她醒過來。”


    他拿出個小瓷瓶打開,在周嬤嬤的鼻子上一彈,周嬤嬤馬上打了個噴嚏,隨後就睜開了眼睛。看到沈榮華滿臉淚水,她從被子上爬下來,抱住沈榮華就哭。


    “這幫黑心爛肺的畜生,我說他們怎麽隻要了太太的嫁妝就答應放過太太和晨哥兒呢,原來他們留了後手,太狠毒了,可憐太太,可憐的姑娘,嗚嗚……”


    “小小姐,怎麽回事?小姐她……”流丹聽到周嬤嬤哭訴,趕緊詢問因由。


    沈榮華擦幹眼淚,狠狠咬牙,示意初霜把林氏母子的事告訴林家舊樸,又讓雁鳴和青柚扶住周嬤嬤。她站起來,緊緊握住那把鐵鏟,大叫一聲,將鐵鏟掄了出去。鐵鏟被扔出去四五丈遠,蛇皮蛇骨等人都看呆了,沒想到沈榮華突然暴發竟有這麽大的力氣,平日見她如楊柳般纖細,真是看走眼了。


    林家舊仆聽完初霜的講述,個個義憤填膺,恨得心肺欲摧。但他們被壓迫虐待了這麽多年,銳氣已被搓磨怠盡,心智也被磨滅了。聽說了這件事,他們除了哭泣唉歎,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就把報仇雪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沈榮華身上了。


    周嬤嬤正失聲痛哭,聽到流丹說話,才注意這些林家舊仆。她看到這些似曾相識卻因飽受饑餓、勞苦、折磨而扭曲的麵孔,哭聲嘎然而止。豔陽當空,她卻不知道是夢是醒,她張大嘴、瞪大眼,愣怔了片刻,白眼一翻,又昏倒了。


    不用吩咐,蟲六就拿出小瓷瓶去薰周嬤嬤,這次薰了半盞茶的時間,周嬤嬤才悠悠轉醒。她雙手顫抖指向流丹,又看了看華嬤嬤,驚叫一聲,又昏倒了。蟲六又接著薰,這回薰了一盞茶的功夫,山竹又幫忙推拿穴位,周嬤嬤才醒來。


    “嬸娘,我是永福呀!永福給嬸娘磕頭,嗚嗚……”周永福撲跪在周嬤嬤腳下,失聲痛哭,“福興弟弟也是讓沈遜父子害死的,他們怕他泄露秘密就殺了他。”


    周永福是周嬤嬤婆家侄子,十歲就沒了父母,在周嬤嬤身邊長大。她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兒視她為母,她也信得過周永福的品性及對主子的忠心。聽說周永福拿著店鋪的銀子和賬本逃跑了,她說什麽也不信,還哭鬧了一場。當時,她的兒子周福興剛死沒多久,侄兒又逃跑了,她又氣又急,大病了一場。


    過了些日子,周嬤嬤接到了周永福的信,說是在中南省置辦了宅子莊子,要接她過去享福。她把信燒了,沒給周永福回音,對林氏也隱瞞了此事。幾個月過去了,周永福沒再給她寫信,她認為周永福背主,也在心裏跟他斷絕了關係。如果當時她也離開林家,按周永福給的地址去了,結果會怎麽樣可想而知。


    十八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這個侄兒的音信,也就把他忘了。沒想到她今天竟然見到了周永福,她的腦子已亂成了一鍋粥,不容她多想了。十八年前,周永福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今天再見,卻變得比她還蒼老。她又怎能相信周永福是偷了主子的銀子去享福了?還有她唯一的兒子竟然是被沈遜父子害死的,這對她來說如同晴天霹靂。她一時接受不了這諸多信息和打擊,又昏倒在地了。


    蟲六幹笑幾聲,又一次掏出了小瓷瓶,可這次他薰了一柱香的功夫,把周圍的人都薰得噴嚏連天,周嬤嬤也沒醒,或許是她不願意再醒來。她唯一的兒子是被沈遜父子害死的,而她就在今天還要給沈遜立牌位,燒香上供。與她一起在林家當差的人變成了這副模樣,即使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能想到他們受苦了。


    這些日子,沈榮華在心裏一直埋怨周嬤嬤糊塗,有時候她甚至懷疑周嬤嬤被某些人收買了,故意裝糊塗。可此時,她看到周嬤嬤垂垂老矣,心裏很難受,也確信周嬤嬤還是那個前世今生一直對她無微不至關心的人。她讓蟲六帶人把周嬤嬤送回去,又讓蛇骨去攬月庵請醫尼給周嬤嬤診治,順便也給林家舊仆調養身體。


    蟲六帶人把周嬤嬤送回去了,雁鳴和青柚跟著回去照顧周嬤嬤,蛇骨去攬月庵請醫尼了。荒地上,就剩了沈榮華、林家舊仆及初霜、山竹和蛇青,還有幾個耕作的婆子。初霜把婆子們打發到遠處勞作,方便沈榮華和林家舊仆說話。


    沉默許久,沈榮華才吸了口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永福上前回話,“回小小姐,老爺的死訊傳來,夫人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場。病情好轉後,就把店鋪裏的管事、掌櫃和帳房以及莊子、宅子裏的管事都叫去,囑咐安排,奴才也在其中。夫人說織錦閣、染楓閣和多寶齋在老爺被貶之後就做好了安排,不用我等再操心。令她不放心的是留給小姐做嫁妝的鋪子、莊子和宅子,她說小姐少不更事,若她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們凡事按她立下的規矩辦。


    過了三個月,夫人也去世了,因她之前有囑托和交待,我們恪守本分,都按規矩行事,倒也平安無事。剛過了夫人的五七之祭,沈遜就做主讓小姐和他的次子訂了親。我們都知道沈遜和老爺私交不錯,林家勢敗,沈遜不棄,我們都認為他是可靠之人。沒想到剛過了夫人的百日大祭,沈慷就拿著小姐的嫁妝清單去收賬本和單據。他給管事和掌櫃訓話,說小姐已是沈家的人,小姐的嫁妝也都是沈家的財產了,讓我們以後向他和沈家的大管家交帳,銀子也一並交給他們。”


    “後來呢?”許多事都在沈榮華意想之中,但她還是想聽林家舊仆講述當年的事,她還有許多疑問想從他們的講述中尋求答案,也想下定最後的決心。


    周永福甩去了幾把眼淚,又說:“府裏的二管家蘇正投靠了沈家,把夫人臨終前的囑托及交待都告訴了沈遜。夫人當時就囑咐我們防著沈家和林家,大管家同老爺死在了外頭,夫人隻能依靠蘇正。蘇正老婆是小姐的教養嬤嬤,這婆娘偷拿了小姐的嫁妝清單,也給了沈遜。蘇正拿著小姐的嫁妝清單跟沈遜父子講解這些鋪子、莊子和宅子的管事及掌櫃、帳房的出身來曆,脾氣秉性。沈慷叫囂著讓我們向沈家交帳本和銀子其實是一種試探,就是想除掉不想投靠他們的人。”


    “蘇正,哼哼,這人得了什麽好處?”


    “他得了什麽好處奴才不得而知,奴才隻知道他和沈遜都是同鄉。”


    “蘇正是津州人?”


    “是,他是津州府寧安郡人氏。”


    寧安郡在津州城西南,距離津州城三十裏,孝恩侯府寧家就在津州郡。知道蘇正的祖籍,再打聽他就不是難事了,必須盡快找蘇正找出來,他最有用。


    沈榮華點了點頭,問:“有多少人不想投靠沈家?”


    “回小小姐,我們之中大概有八成不想投靠沈家,背叛的兩成都是蘇正提拔起來的人。我們之中有些人不想對不起老爺和夫人,又怕沈遜父子威逼利誘,不好對付,就跟小姐交待的帳目,自贖自身,走了大概有三成,剩下的全是夫人用出來忠心耿耿的人。沈遜怕把事情鬧大,一邊穩住我們,一邊對我們下毒手,把我們灌醉或打昏,賣到了石墨礦。那幾年,陸陸續續有三十多個打理外麵生意或產業的人被賣到石墨礦做苦力,十幾年了,就回來了我們八個人,嗚嗚……”


    蛇骨把攬月庵的醫尼請來了,沈榮華讓山竹帶醫尼去給周嬤嬤診治。她跟初霜說今天停止耕作,她讓林家舊仆全部回杏雨齋,她想跟他們說說話。


    他們剛回到杏雨齋,攬月庵醫尼就給周嬤嬤診治完畢,來杏雨齋給林家舊仆診病。林家舊仆都沒大病,隻是長期不分晝夜勞作,又缺乏營養,心力憔悴引起的一些小毛病。多休息、多補充營養,按藥膳方子調養,很快就能調整過來。


    沈榮華讓人告知李嫂子給杏雨齋開一個小灶,食材、調料等花費銀子記浣翠居的帳。她讓李嫂子從大廚房暫時調來兩個廚娘,等耕作結束,就讓他們自己做飯。林家舊仆跪地謝恩,悲感這些人所受的苦,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林家舊仆跟沈榮華講了許多當年的事,不管多麽讓憤慨,沈榮華也能平靜聆聽。自那晚跟水姨娘秉燭夜談,她的心曆經冰火兩極,似乎也煉出來了。她對某些人、某些事都已看透,就沒有那麽惱恨了,但她心裏的仇恨有增無減。


    沈榮華拿出林氏兩份嫁妝單子及這兩份嫁妝單子的差距明細讓流丹等人過目。當年,就是流丹幫著萬夫人整理的嫁妝清單,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仍記憶猶新。鋪子、莊子和宅子都是外麵的產業,周永福等人最清楚,產業的位置,當年由誰管事,是什麽情況,他們都跟沈榮華細說了,直接省去了調查的環節。


    她的午飯和晚飯都擺在了杏雨齋,和林家舊仆一起吃的,直到夜幕降臨,她才回到浣翠居。她去看了周嬤嬤,從在荒地上最後一次昏迷,直到現在,周嬤嬤也沒醒過來,藥都是掰開嘴灌進去的。醫尼說周嬤嬤急怒攻心,受了驚嚇,類似痰迷之症,無大礙,但需要清靜調養,不能再受刺激。沈榮華擔心周嬤嬤今日昏昏醒醒幾次,身體受不了,就讓雁鳴和青柚一起照顧周嬤嬤,一再囑咐她們細心。


    夜深人靜,沈榮華毫無睡意,她沉思良久,提筆給水姨娘寫信。她把連成駿帶回林家舊仆的事告訴了水姨娘,並簡單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她讓水姨娘看完信之後轉交林楠,並著重強調她在等林楠回複,卻不想久等。


    當然,她不知道就是林楠在找林家舊仆。林楠把尋找林家舊仆的事交給了燕家人,燕家人又托西金國女皇金鳳凰行事,沒想到最終人落到了沈榮華手裏。


    第二天一早,她叫上林家舊仆去望梅軒看她新布置的祠堂。林閣老夫婦和林氏母子的牌位今天下午才能送來,她要請他們看看牌位該如何安放。安放牌位之事確定後,她又決定把忠於主子而被殘害的林家舊仆的靈位擺放在東西廂房。林家舊仆感激涕零,馬上打掃東西廂房,又把人名都統計出來去做牌位。


    沈榮華同初霜商量隻讓林家舊仆中的男子去耕作,人手不夠,就花銀子到莊子裏雇人。林家舊仆中的女子在莊子裏做一些輕活,她又把流丹、滬菊和華嬤嬤帶在身邊。報仇勢在必行,可這仇怎麽報,一些細節上的問題要和她們商量。


    青柚來報說周嬤嬤醒了,不吃藥、不喝水、不進食,非要見沈榮華。沈榮華帶流丹、滬菊和華嬤嬤去看周嬤嬤,事情已明了,就讓他們來開導周嬤嬤。見到沈榮華,周嬤嬤不哭不鬧不激動,隻說她想去望梅軒伺候舊主,請沈榮華恩準。


    “周嬤嬤,你不想給福興哥報仇嗎?”


    “怎麽報仇?”聽到流丹的話,周嬤嬤空洞呆滯的眼神頓時有了神采。


    流丹歎了口氣,說:“夫人在時我就說過淺柳和洗琴都是不安好心的人,沒了夫人,尤其是淺柳母女天天往小姐房裏鑽,你就沒發現不妥?小姐嫁到沈家沒多長時間就給她們開臉封了姨娘,你都沒阻攔?還有流蘇,我最看不慣她那副嘴臉,為什麽還讓她給小小姐做奶娘?清秋是蘇正的女兒,你還想求了她給……”


    “你說的都是你看不慣的人,受多少苦也磨不掉你這掐尖要強的性子。”周嬤嬤和流丹之前就不對付,聽到流丹說她,她的氣惱把病態都淹沒了,“淺柳和洗琴確實不安好心,也都遭報應了,她們這輩子別想懷孕生子。我覺得清秋不錯,想求給福興做媳婦,若不是他們年紀都小,夫人都要給他們指婚了。你說誰不好都行,唯獨不能埋汰流蘇,姑娘可是吃她的奶長大的。就因為沈閣老挑飭了她幾句,她怕太太難做,就一個人帶孩子離開了沈家,心疼得太太著實哭了一場。”


    “你就是……”流丹還想說蘇嬤嬤,看沈榮華給她使眼色,趕緊閉上了嘴。


    “流蘇是我的奶娘?不是說我的奶娘因惹惱了老太太被趕走了嗎?她現在哪裏?”沈榮華一直羨慕別的姑娘有一個貼心的奶娘,遇事也有人商量。她跟親娘不親,奶娘又在她很小時離開了沈家,兩個教養嬤嬤更不親近,這總是缺憾。


    周嬤嬤不和流丹鬥嘴了,又變得有氣無力,懨懨地說:“老奴也不知道流蘇下落,這些年,老奴和太太都把豺狼當親人,過得是什麽日子?真是報應呀!”


    沈榮華歎了口氣,說:“嬤嬤還是先休息,看祠堂的事以後再說。”


    華嬤嬤等人留下陪周嬤嬤說話寬心,沈榮華帶流丹幾人去了梨雪廬。不管是鬥沈家還是鬥林家,亦或是高高在上的沈賢妃,她都要隻剩不敗。昨晚深思謀劃半夜,把她要爭取的東西仔細斟酌,她心裏已有藍圖輪廓。隻是連成駿不在,她總感覺勇氣不足,總感覺自己背後缺一雙有力的手。林楠也沒回信,她不知道林楠有什麽打算,又怕自己的計劃和他的想法衝突,她也有一定的顧慮。


    現在,大事她還不敢輕易去做,就怕考慮不周,適得其反。但一些小事她也該著手準備了,不管林楠想如何下手,把小事做得完備,也是基礎。


    梨雪廬的院子裏擺著兩張大方桌,此時風和日麗、花樹飄香,蛇皮蛇骨等人正在院子裏吃早飯。吃完飯,殘湯剩飯一撤,杯盤碗碟一收,他們就在院子裏打牌。享受陽光清風的沐浴,兄弟們賭錢聊天,日子真是愜意無比。當他們看到沈榮華等人走進院子,他們就象被施定身法一樣,呆滯了,愜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麽都不吃了?”


    “我們想給你省點兒。”蟲六硬著頭皮回話,心說你來沒好事,誰還敢吃。


    “給我省點兒?你們剩下的讓我吃嗎?”沈榮華繃著臉,說話的聲音很高。


    “不是不是,我們剩下的喂豬,嘿嘿,省下一點兒能喂豬。”


    “你倒是很關心豬?”沈榮華走到蟲六身邊,挑起眼角眉梢,問:“連大人把你們留在蘆園,是讓你們天天打牌喝酒聊天嗎?亦或是想著怎麽喂豬?”


    “當然不是。”


    沈榮華冷哼一聲,順手拿起一隻花鏟比劃了幾下。蛇皮蛇骨等人一看,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昨天,他們見識了沈榮華暴發的一麵,還真怕那花鏟打在他們身上。她敢打他們,因為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可是沈榮華在供給他們。他們卻不敢動她一根汗毛,不是怕沈榮華,是怕他們那個主子魔鬼式折磨他們。


    “沈二姑娘,有事您盡管吩咐。”蛇骨最先表態。


    “前天發生在織錦閣的事不知道有什麽後續影響。”沈榮華想充分利用這件事讓沈家人丟盡臉麵,皇上要來鳳鳴山,民間的輿論和傳言就要讓他聽到。


    “我當什麽事呢。”蟲六幹笑幾聲,拍著胸脯說:“我早就讓福晉客棧那邊的人使勁宣傳這件事,現在津州城裏說書的、唱戲的、說快板的,都以《錢老鴇大戰沈老太》為題了。市井俚巷流傳的都是那天的事,各種猜測,越傳越玄乎,現在早傳到京城了,不出十天半月,就能傳得天下皆知。”


    沈榮華很滿意,她就想傳的天下皆知,讓世人都知道才好。自揭傷疤需要勇氣,已然開端,她就不能再有任何顧慮,“山竹,一會兒你把我娘的嫁妝如何被霸占,沈家如何嫁禍、如何謀害他們的事告訴蟲六,繼續往外傳,越熱鬧越好。”


    “是,姑娘。”山竹衝蟲六打了手勢,說:“蟲六還會寫話本,肯定精彩。”


    沈榮華點點頭,說:“還有幾件事,一會兒再說,你們先吃飯,飯菜別涼了。”


    “沈二姑娘,你還是先說吧!你不把話說完,誰能吃下飯去才怪。”


    “好,我先說。”沈榮華拿出一封信交給山竹,跟她交待了一番,又轉向蛇皮蛇骨等人,“我想請你們幫我查這些人,具體注意事項讓山竹跟你們說。”


    離開梨雪廬,沈榮華就帶人去了桃花塢,聽說蕭彤病了,她要去看看。到了桃花塢,她就覺得不對勁,在院子裏進出的隻有小平子一人。她一逼問才知道蕭彤根本沒病,也沒在桃花塢,說是和印月出去辦事了,去了哪裏他也不知道。他一個在桃花塢打掩護,邵公公則在裕郡王府的皇莊裏應付那群丫頭。


    蕭彤沒在桃花塢,沒在裕郡王皇莊,沒在裕郡王和謹親王身邊伺候,更不會在京城。他到底去幹什麽了,她無心多想,眼下需要她思慮謀劃的事太多了。


    兩天過去,清明臨近,望梅軒的祠堂也布置好了,就準備祭祀了。周嬤嬤不顧沈榮華阻攔,到底還是搬去望梅軒住了,華嬤嬤也住進去了,說是跟周嬤嬤做個伴。望梅軒裏供著周嬤嬤的兒子周福興,華嬤嬤的女兒淺畫,這兩位失獨孤寡老人陪著她們的兒女,守護她們的主人,平安了此一生也知足了。


    流丹、滬菊、淺墨、淺靜都是萬夫人親自挑出來留給林氏的丫頭,幾經周折輾轉,伺候沈榮華也是她們的福氣。沈榮華讓她們搬到浣翠居,頂替周嬤嬤,也能成為她的助力。從石墨礦裏回來的人中有一個張二山的莊子管事精通種植耕作,林家的幾個莊子都是他打理。沈榮華安排他協助初霜,又讓人在杏雨齋外麵收拾出三間花房,給張二山夫婦和他們的女兒石姐兒住。其餘的人還住在杏雨齋,由張二山媳婦給他們做飯,除了在荒地耕作,差事以後另行安排。


    連成駿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沈榮華激動雀躍,放下手中的事,就往梨雪廬跑去。到大門口就被暗衛擋住了,他們說連成駿昨晚連夜趕路,要休息,有事等他睡醒再說。


    沈榮華無奈,隻好離開,她不想回浣翠居,就在梨樹林裏溜達。此時正是梨花吐蕊,雪白的花苞散發出馥鬱的香氣,柔嫩碧綠的葉片彌漫出陽春的氣息。她折了花枝,一個人在樹林裏散步玩耍,遠處有幾個婆子在挖野菜,她也不寂寞。


    在梨樹林溜達了一個多時辰,她拋開鬱氣和煩惱,心裏暢快輕鬆。她本想多玩會兒,等到中午就以請吃午飯為借口把連成駿叫醒。可她的身體不作美,她輸給了三急之一,憋得難受。她猶豫著是回浣翠居,還是在梨樹林就地解決。


    最後,她決定將養料貢獻給梨樹林,省事。反正挖野菜的人離她也遠,這邊有幾叢花樹可以遮擋,沒人能看到。正當她掀起裙子摸向褲帶時,頭頂上忽然傳來笑聲,嚇得她花容失色,差點把養料貢獻給衣裙,她繃直雙腿,趕緊跳開。


    看清坐在樹椏上的人,沈榮華氣得張口就罵:“混蛋,你給我下來。”


    連成駿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搖著盛放的花枝,邊喝邊笑,“你繼續,我給你放風,我坐得高、看得遠,隻要我不看你,我保證沒人看得見。”


    此時,沈榮華不能再考慮是貢獻給樹林還是貢獻給衣裙的問題了,她也沒時間想了。不管如何貢獻,碰上連成駿,她不得不承認今天很倒黴。


    “混蛋,你走開。”


    “好,你信不過我,我就走。”連成駿向旁邊的樹杈上躍去。


    “不行,你給我回來。”沈榮華怕連成駿明著走了,暗著回來,離開她的視線,她更不放心。她一緊張,更急了,根本不可能回浣翠居,隻能找近處了。


    連成駿又回來了,衝她挑眉一笑,“到底讓我怎麽樣?你想好了嗎?”


    “我……”


    “你要是再不決定,真要回去換衣服了,你的臉都憋紅了。”連成駿喝了口酒,慢條斯理說:“換身衣服是小事,若丫頭問是怎麽濕的,你怎麽說?你總不能說沾了泉水吧!顏色也不一樣呀!再有刺鼻的氣味,你就更……”


    “你有完沒完?我看你快跟上蛇媽媽了。”沈榮華用力繃著腿,急得直打轉。


    “我跟上她?實話告訴你,她是我教出來的,她一口氣能說兩個時辰,我一口氣能說兩天,你信不信?”連成駿衝沈榮華搖著花枝,眼角眉梢堆滿笑容。沈榮華要是敢再跟他嘴硬,他就說給她聽,看是說話難還是憋尿難。


    “信你個大頭鬼呀!討厭。”沈榮華轉了一圈,查看自己所處的位置。她在梨雪廬的房子後麵,梨雪廬沒後門,想回去距離不近,別的地方更遠。就地解決最合適,可頭頂上有一隻喪木神隨時出現,她真沒勇氣當著他的麵那個。


    “你現在還有心情罵我?可見不急。”連成駿吹響口哨,逗弄天空的飛鳥。


    沈榮華吸了一口氣,也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好吧!我認輸,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更是如此。聖人說不為五鬥米折腰,沒說不為半升那個彎腰。


    “成駿哥哥,你就別難為我了,拜托你照顧我一次,你走開就行。”


    “你這麽急,我怎麽能走開呢?那也太不仗義了,看你很乖,我幫你。”連成駿話音一落,就落到地下,一隻手臂夾起沈榮華,躍身而起,飛上梨雪該的房頂。又一個起落,就落到了梨雪廬外院茅廁的房頂上,接著送她下去。


    蟲六從男廁走出來,驚叫道:“哎喲媽呀!天外飛仙,竟然落入茅廁。”


    解決了最嚴重的問題,沈榮華從茅廁出來,橫眉立眼,大步向內院走去。守門的暗衛一看她的神態,沒阻攔,並以手勢鼓勵她去找連成駿決鬥。她衝進連成駿的房間,剛要開罵並動手,連成駿就給她遞來了一隻錦盒。


    “大長公主讓轉交給你的。”


    沈榮華瞪了連成駿一眼,打開錦盒,裏麵在籬園的房契和地契,兩千兩銀票和一封信。她趕緊打開那封信,看到泛黃的信紙上隻有七個大字,問:“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是什麽意思?我要給我外祖父拈香捧靈的事大長公主怎麽說?”


    “她什麽也沒說,這封信是林閣老當年入獄時寫給她的,她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籬園被毀,沈家給了五千兩的修建費用,那兩千兩是用剩下的,也給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沈榮華不看銀子和契約,嘴裏一直叨念這句話,良久才說:“這是大長公主給了我暗示,我的命就由我自己做主,不由天,更不由人。”


    “你明白就好,這幾天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打算怎麽做?”


    “你打算怎麽幫我?”沈榮華挑眉反問。


    “全力以赴,當成我自己的事。”連成駿鄭重回答。


    “好。”沈榮華感動且激動,有連成駿幫她,給你勇氣,還能給她墊底,她就無所畏懼,“後天是清明節,我要以別開生麵的方式祭奠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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