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月的第四日天上竟然落起了小雪,這對於南煜而言委實少見,而對於嬴縱等人來說這雪卻來的稍微有些晚,他早有準備,冬日的軍備源源不斷從乾州送來,秦軍倒也未曾因此遭什麽罪,一下雪,秦軍的士氣反倒更為高昂,誰都知南煜士兵不耐寒。


    行宮之中,細細密密的雪粒兒在房梁之上積了薄薄的一層,遠遠看去,一片連綿起伏的白,這處行宮建在半山腰上,宮閣也是次第而上,幾處主殿居中,最高處的亭台樓閣亦是極多,站在那最高處的樓閣之上便可俯瞰整個柳州城。


    嬴縱牽著沈蘇姀登上那名為摘星樓的樓閣之時入目便是一座被層層白雪籠罩的邊境城池,雪改的不是十分厚,白之中隱隱透著灰,愈發現出幾分蕭瑟冷肅!


    嬴縱裏頭穿撩黑的錦袍,外頭罩著一件墨色貉子毛領的披風,身邊沈蘇姀裏頭是月白的宮裙,外頭是一件白色的狐裘鬥篷,白色的絨毛在她臉頰周圍繞了一圈,愈發襯出她那若雪的肌膚,屋子裏生了炭火,還備了清茶,然而那麵向城池的方向窗欞全開,也委實存不下幾分暖意,沈蘇姀站在窗前,嬴縱將披風一展把她整個人包了進來!


    “南煜之地不但山水靈秀,連雪都下的如此溫柔,這地方若未起戰火倒是極好,靜謐安然的,很是適合生活,眼下殺氣太重,反是有些違和。”


    沈蘇姀淡淡說著,唇邊呼出陣陣白氣,嬴縱抱著沈蘇姀的腰,大手在她腰身上若有似無的滑動著,聞言一笑,“聽聞往年都是到了臘月才會下雪,今年還是早的。”


    沈蘇姀眯眸,“那豈非是看不到大雪了?”


    嬴縱“嗯”一聲,“可不是,過年時候下的雪也沒有寸厚,時而下些雪片兒百姓們還要高興慶祝,別處有請雨之中,在南煜專門有求雪的。”


    沈蘇姀也彎了唇,“怕是冬日裏天寒下不來雨才去求雪,啊,見不到雪啊,那我不喜……”


    嬴縱將她摟的緊了兩分,“君臨的雪恐怕已經積起來了。”


    大秦天寒,十月份就能見到雪粒兒,到了冬月指不定就能見著大雪,沈蘇姀眯眸想了一瞬,有些可惜的道,“初雪的時候藏下的雪水香味最濃……”


    嬴縱知她念著那片辛夷林子,不由一笑,“我可送信回去讓人給你藏兩壇。”


    沈蘇姀嗤笑,“都說是初雪才好,現在都什麽時辰了。”


    嬴縱見她麵生嗤意,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下,“那就等明年!”


    沈蘇姀便將目光投向極遠之地,“明年啊……明年這個時候一切都當定下來了吧?”


    嬴縱將她耳畔的墨發替她拂至她耳後,定聲道,“那是自然。”


    沈蘇姀不由得歎口氣,身子往他懷中縮了縮,“大軍留在柳州果然是對的,咱們的軍備糧草都在大秦,冬日裏需要的東西也多,若是入了大秦腹地,這輜重便是個問題!”


    沈蘇姀說著話便伸手去接那雪粒兒玩,嬴縱一把將她的手抓回來暖著,口中道,“我亦做此想,這幾日南煜兵馬變動頻繁,咱們靜觀其變就是了,也給點時間準備輜重。”


    沈蘇姀頷首,忽的想到什麽似得道,“你前次說眼下不是大秦動兵戈的時候,那什麽時候才是最佳時機呢?此番已經到了柳州,我若是底下人怕也是不甘心的。”


    嬴縱磨挲她掌心,口中呼出的熱氣灑在她頸側,“眼下隻能看出行兵戈將對大秦不利,再遠些的問題卻是難看明白,我還未說休戰之話,隻看南煜如何行事。”


    沈蘇姀明白她的意思,禁不住又歎了口氣。


    嬴縱知道她在想什麽,忽然讓她一個轉身麵對麵的將她壓在了窗欞上,他墨藍的眸子裏帶著一星微光,抬手撫上她的臉,她麵上一片冰涼,他掌心卻是熱的,一邊為她暖著一邊道,“再厲害的人也會有弱點,世上絕無不可破之局。”


    沈蘇姀頭一歪緊貼住他掌心,苦笑,“我尋不出師父的弱點。”


    嬴縱眯眸,“他的弱點很明顯……”


    沈蘇姀眉頭微揚,嬴縱沉聲道,“厲滄瀾便是他的弱點。”


    頓了頓,他又道,“就好像你是我的弱點一樣。”


    沈蘇姀心底莫名抽緊一下,一把握住了頰側的手,“厲滄瀾是他的弱點不錯,可厲滄瀾現在半死不活咱們沒法子利用,整個南煜都掌控在他手中呢。”


    嬴縱彎了彎唇,“不盡然。”


    沈蘇姀挑眉,“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底下“噔噔噔”的響起了一長串的腳步聲,沈蘇姀心知是有人來了,立刻就要推開壓著她的人,“有人來了,快站好!”


    嬴縱牽唇,竟然又往她身上擠了擠,這一下,是實實在在的將她抵在了窗欞上,沈蘇姀雙眸怒瞪,麵色一下子微紅,正要說話,嬴縱卻驟然吻了下來!


    沈蘇姀“嗚”一聲,唇被擭住,正要推他,手又被抓了住,她身量和他相比十分嬌小,這會兒簡直是沒有反抗之力,嬴縱破開她的唇齒尋到她的丁香狠命的疼愛,沈蘇姀哭笑不得,耳邊那腳步聲卻在靠近,這別樣的刺激叫她又緊張又羞惱,身上的感官瞬間明晰起來,身上竟然片刻之間便生出熱意來,抬眸一看,嬴縱那墨藍的眼底也有火星四濺!


    沈蘇姀心中“咚咚咚”直跳,眼看著那腳步聲就要上樓了,嬴縱忽然一把將她放了開,身子後撤一些,將她抱在懷中微喘了兩聲,沈蘇姀更是上氣不接下氣,嬴縱一邊輕撫著她的背脊,一邊將她唇角的晶亮抹去,眼底生出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嘖,咱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寧天流的聲音傳來,嬴縱抱著沈蘇姀動也未動,沈蘇姀掙紮了一把,這才麵色微紅的從嬴縱肩頭探出腦袋來,“我眼睛裏進東西了而已,快都進來吧!”


    嬴縱聞言直笑,還是將她放了開,隻牽住她的手走向主位。


    這屋子裏的格局十分隨便,住了主客之位外還有軟榻敞椅幾張,而跟在寧天流身後的則是嬴湛、孟南柯二人,沈蘇姀和嬴縱坐在主位,孟南柯和寧天流則坐在了下手位上,嬴湛笑眯眯的看了沈蘇姀和嬴縱兩眼,立刻奔去窗口朝外頭望去,深吸口氣笑起來,“不錯不錯,這雪若是下大些便好了,這城池雖然小,倒也別有滋味……”


    說著話,便要去將旁邊關著的窗扇也打開。


    嬴縱在後瞧見,沉聲道,“都關上。”


    嬴湛手一頓,轉身便瞧見嬴縱在為沈蘇姀解鬥篷,撇撇嘴,嬴湛不情不願的將窗戶都關了上,轉而隨便找了張敞椅坐下,看了看這屋子裏隻有清茶不由得搖搖頭,而後看著沈蘇姀道,“怎麽隻有茶啊,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烤鹿肉喝純釀,眼下就算沒有肉沒有酒也至少得有幾盤像樣的點心才好啊,如此才不辜負這一場初雪啊!”


    嬴縱掃了他一眼,沈蘇姀失笑,“外頭的士兵連喝熱水都要排隊等著,十殿下有一杯茶已經很是不錯了,啊,也不知道外頭的軍營裏頭還有沒有空位子……”


    嬴湛苦笑,“我隻是說說而已,不過有點想君臨罷了。”


    沈蘇姀便和嬴縱對視了一眼,二人適才不也說起了君臨?沈蘇姀到底溫婉些,便道,“不如你先回君臨?反正你在軍中未有實職,等回了君臨,你想要什麽都可!”


    嬴湛麵色頓時豪邁起來,“那怎麽行!大秦不勝!絕不歸家!”


    沈蘇姀連連搖頭,那邊廂嬴縱懶得搭理嬴湛,已看向了寧天流,“馮鄴那邊怎麽說?”


    寧天流適才在一旁看熱鬧,這會兒麵色一正,顯然,他過來是有事要說的。


    將手中茶盞一放,寧天流道,“來之前剛見過了馮鄴,消息已經有了,那位帝師能夠掌控南煜並非隻是因為他禦下之術高明,任何一國的王族都不會簡單,南煜同樣,宗室不可能看著一個沒有皇脈血統的人執掌國家幾十年。”


    “而在二十多年前就有一次清洗,當時竭力反對那位帝師扶持小皇帝上位的幾家郡王都被網羅罪名滿門誅殺了,剩下的都是中立和擁戴的,後來過了這麽多年,零零散散又有些宗室被處置,後來發現殺的人太多了,這位帝師便換了個手法……”


    頓了頓,寧天流才道,“南煜亦有巫蠱之術。”


    這句話一落沈蘇姀的麵色便沉了下來,嬴縱一把握住她的手,語聲微寒的道,“他就用巫蠱之術控製不聽話的宗室和朝臣?”


    寧天流點頭,“不錯,能殺的都被殺了,不能殺的就變成了他的傀儡。”


    沈蘇姀眸色沉冽,這邊廂孟南柯握著茶盞的手已經有些抖。


    嬴縱從來未在外人麵前說重華就是沈蘇姀和孟南柯的師父,然而寧天流知道的比旁人多,嬴縱又不曾刻意瞞著他,他一來二去自己也算了解了個透,到了這會兒看到沈蘇姀和孟南柯麵色難看也不好再說,場麵一時沉寂下來。


    嬴湛尚有些摸不著狀況,便道,“此人非皇族之人,緊緊隻是皇家帝師便能把持南煜這樣多年,想也知道一定手段狠辣心性冷酷,若無非常人之法,偌大的一個皇家宗室又怎麽甘心被一個外人掌控,話說,這位帝師是什麽人物?怎麽我都沒聽說過!”


    嬴縱和寧天流未語,反倒是孟南柯回神之後聞言道,“此人,是天玄宗宗主。”


    嬴湛一愕,“天玄宗?!”


    頓了頓,又去看嬴縱,“就是那個百年之前專出帝師將相的天玄宗?!”


    一片沉默便是默認,嬴湛愣了一會兒方才冷冷一笑,“這時間果然善惡黑白難分啊,這天玄宗百年盛名,恐怕沒人會想到……不對,其實也不難想,天玄宗教授的本就是君臣王道,這些無一不和權名利祿有關,他能由此行事手腕,不也是將這些發揮到了極致?若不是天玄宗宗主隻怕還做不出來,當真是……”


    嬴湛頑劣時十分頑劣,正經時也十分正經,譬如此刻,他正打算滔滔不絕抨擊一番,卻驟然看到孟南柯和沈蘇姀的麵色都不好,微微一頓,他心底“咯噔”一下,“等一下,我怎麽記得當初在君臨的時候,孟先生入宮之時曾說……”


    說著他又看向沈蘇姀,“你既然喊孟先生師兄那豈非……”


    孟南柯彼時和蘇瑾聯手要控製大秦宮闈,曾冒充琴師入宮,還準備扶嬴湛上位,那時候他曾教過嬴湛武功,所用的便是天玄宗之名,雖然事情過了許久嬴湛也是個粗心的,可這會兒忽然想起來,許多事似乎都聯係在了一起!


    依舊是沉默,嬴湛咧嘴苦笑一下,“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吧!”


    嬴湛也未曾說錯什麽,那邊廂沈蘇姀轉眸看著嬴縱,“既然宗室是受他控製,倒也不難辦了,怕就怕那些人真的認了他當主子……”


    嬴縱捏了捏她掌心看向寧天流,“簾絡宗室吧。”


    寧天流點點頭,又有些擔心的道,“隻怕時間上有些來不及了,且那些宗室並非都在南煜王都,咱們一個個的簾絡勢必要費上許多時間,更何況,南煜集結的兵馬隻怕很快就會到禹州,到時候必定又是一輪血腥。”


    嬴縱眼底滲出兩星寒意來,“他們要來送死,我們就不必手下留情。”微微一頓,又看了沈蘇姀一眼,“若他們準備拚死一戰,那我們便趁此機會拿下南煜!”


    得了此話,寧天流和嬴湛眼底都有薄光一盛。


    寧天流更是一笑,“有你這話我才能放心!”


    嬴縱不置可否,忽的轉頭看向窗欞的方向,“你不覺得此番南煜兵馬調集的太慢了嗎?他們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天氣越來越冷,他們不可能不擔心。”


    寧天流眉頭一皺,他本來還覺得敵方調兵速度慢秦軍便有了休息的時間,可聽到嬴縱這話他才覺一個激靈想到了另一麵,思忖一瞬搖頭,“我也不知南煜打著什麽主意,咱們都在明處,可對手卻好似在暗處,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嬴縱空著的左手在椅背之上敲了一下,“城防一定要森嚴,建州那邊同樣。”


    寧天流點頭,“我明白,底下人也不敢輕忽。”


    這話落下,嬴縱本想說什麽,這樓閣之外卻倏然響起了一陣笛聲,那低吟清亮,卻又透著一股子孤寒,再加上是在這樣的小雪天氣,就愈發的沁人心涼,嬴湛“咦”了一聲,第一個跑到窗邊將窗欞打了開來,目光四掃,卻發現在與這摘星樓兩幢樓台相隔的另一處亭台飛簷之上坐著個人影,隔得遠,在加上雪粒兒那人的眉目並看不清,可嬴湛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誰,他先是眯眸,既然彎唇,嗤笑一聲,“原來那笛子還能吹響呢!”


    嬴縱和沈蘇姀不看也知道吹笛的人是誰,寧天流和孟南柯對視一眼,都十分識趣的未曾言語,沈蘇姀想到幾日之前的事情轉眼瞄了嬴縱一眼,指尖在他掌心扣了扣!


    嬴縱掌心一癢,手臂的肌肉立刻緊繃起來,那股子癢更是順著手臂的筋脈一路到了他心間去,他轉頭看沈蘇姀,隻瞧沈蘇姀八風不動的坐著,不由一把將沈蘇姀的手攥緊了,二人坐在一處,袖袍相疊,旁人也看不明晰他們的動作。


    窗戶被打開,冷意又散了進來,倒也不刺人,嬴湛站在窗邊未動,那笛音便更為清晰的落入了室內,寧天流聽了一小會兒,“這首《憶故人》也不知道憶的是誰,司命大人心中想必也藏著什麽人,這樣的天氣能聽到這樣的笛聲也是雅事!”


    “這《憶故人》太悲,要知道外頭大營裏多少人都要被這曲子勾起傷心事來,說起來,還有哪裏比戰場上的故人憶更多,這裏一旦變成故人,恐怕就真的成為故人了。”


    孟南柯亦是善音律之人,隻是他不常年在戰場上,此刻更容易感懷!


    說話之間那笛音已經嫋嫋轉淡,嬴縱見此笑一聲,“既然你二人都喜歡,又遇著了,不如將人請進來吧,到底是西楚大司命,不好輕慢……”


    他話這麽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沈蘇姀一眼。


    沈蘇姀背脊一涼,竟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而窗邊的嬴湛聽到這話笑一聲,身子探出窗口便朝微生瑕的方向喊道,“嘿,司命大人,你坐那麽高不怕摔下去!這裏有茶!我七嫂喊你過來喝茶!”


    說完這話嬴湛背脊上一涼,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看了他一眼,嬴湛摸摸腦袋轉過身來,笑嗬嗬的道,“我就記著七嫂了,這才脫口而出的……”


    話音剛落,正上方的房頂之上已經響起了瓦礫破碎之聲,繼而一道白影在窗口一閃,微生瑕一把揮開嬴湛,衣袂飄飄的落了地,看清屋內眾人隻朝著沈蘇姀一笑,“聽說你要請我喝茶,我就來了,諸位在此地賞雪真是好雅興啊……”


    他說著便走到適才嬴湛坐的那處落座,那裏不是下手位上,沒有主仆之階,反而正對著嬴縱和沈蘇姀,微生瑕隨意的一坐,眸光一掃看向嬴湛,拿了個空杯子扔過去,“倒茶!”


    嬴湛下意識的抬手接住,隨即麵色一沉,“司命大人可真是不客氣!剛才那曲子悲戚的很,想必司命大人心中也壓著什麽苦事兒吧,不如說出來讓大家樂嗬樂嗬?”


    微生瑕剛出現在大秦便是嬴湛跟著他,說是陪著其實是監視,後來發現他沒什麽不軌之心才稍微鬆懈了幾分,可算起來他和這位小十殿下的交流倒是極多的,他聞言也不做怒,笑了笑道,“這曲子是本座幼時初學法術之時學的第一首曲子,本座此刻一吹不過是為了紀念當年那位老師父罷了,怎麽,難道你們不是也在回憶師父?說起來聽曲兒除了這曲子本身之外也要看聽者的心境,十殿下覺得悲戚,心底莫非也藏著什麽苦事兒?”


    嬴湛手中拿著空杯微微一顫,看向其他幾人,嬴縱和沈蘇姀的麵色都有些深沉,隔得那麽遠,這微生瑕既然知道他們在說重華之事?他又怎知重華便是南煜帝師的?!


    嬴湛扯唇,果真倒一杯茶端到了微生瑕麵前,“噔”的一放,“原來司命大人也有師父?能教出司命大人這樣的徒弟,不知此人是哪位世外高人?”


    微生瑕端起那茶水,輕嗅一下抿了一口,“不是什麽高人,且已經死了。”


    嬴湛下意識接口,“怎會死了?”


    微生瑕放下茶盞,詭異的綠瞳盯著嬴湛,“本座把他殺了。”


    嬴湛隻覺得一股子涼意從背脊爬了上來,表情一時沒控製住便露出了兩分心悸之色,微生瑕看的一笑,邪聲邪氣道,“本座將他殺了,才能學更厲害的東西,本座殺的人夠多,最終才能坐上微生家的家主之位,十殿下莫怕,本座隻殺該殺之人。”


    嬴湛背脊一挺嗤笑一聲,正要說話那邊廂嬴縱卻開了口,“難怪西楚百年間都被微生家主掌握,這樣的法子也的確能叫人變得更強,說起來在皇權至上西楚和南煜倒是有些共通之處,嗯,聽聞西楚的陰陽術乃是世間第二……”


    微生瑕果決的皺眉,“世間第二?!”


    嬴縱一臉淡色,“難道不是?司命大人可別忘了前次……”


    他這麽一說,微生瑕好似想到了什麽,麵色立刻一沉,“哼,那時隻是本座一時疏忽,說起陰陽術,西楚敢稱第二無人便為第一,怎麽,太子殿下覺得還有誰能超過我們?!”


    嬴縱表情仍然平淡冷肅,蹙眉道,“南煜有巫蠱之術,此術和陰陽術想通,卻似乎又有其神奇之處,就本宮所知,似乎在西楚陰陽術之上?!”


    微生瑕聽得一聲冷笑,“南煜的巫蠱之術來自巫族,和陰陽術確有大半相通……不過,陰陽術乃是正道術士所修習,那巫蠱之術卻大都是陰煞損人之術,無論是宗門派別還是功法都拿不上台麵的,又怎能排在我西楚陰陽術之前?”


    嬴縱眯眸,沒說話,卻看向了寧天流,似乎他在這方麵也不是很懂。


    寧天流眉頭微揚,“如此說來,西楚的陰陽術能破南煜的巫蠱之術了?”


    微生瑕揚眉,帶著幾分威懾的一笑,“那是自然!”


    寧天流眼底生出幾分懷疑來,“可巫蠱之術也極其厲害,我們所知的被下了巫蠱之術的人哪怕是西楚廣陵的陰陽術士也破解不得……”


    廣陵派亦是微生瑕掌權的,微生瑕聞言立刻皺眉,“人在何處?讓本座看看!”


    微生瑕絕不是大善人,亦不會是多管閑事之人,今次第一是為了西楚的陰陽術名聲,第二則是不願在嬴縱麵前示弱,因此才有了這麽一句,寧天流聞言倒是沒什麽表情,隻是有些猶豫的道,“人讓司命大人看看也沒什麽,隻是人不在此處。”


    微生瑕眉頭一皺,冷笑,“不在此處在何處?索性本座無事,本座倒要看看你們口中的巫蠱之術有多厲害!南煜的巫蠱之術竟也能被你們如此稱道?!”


    寧天流眯眸一瞬看向嬴湛,“嗯,既然如此,十殿下陪司命大人走一趟吧。”


    嬴湛表情一變想說什麽,那邊嬴縱卻涼涼掃了他一眼,嬴湛唇角微沉,深吸一口氣才恢複尋常之色,扯著唇角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


    至此微生瑕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既然他話說出了口便絕不會再收回來,再一看,嬴湛似乎是十分不情願的樣子,他眯眸,心底那點疑竇頓時變得無所謂,還樂了。


    嬴湛心中的確不情願,可眼下瞧著微生瑕被嬴縱和寧天流聯手下了套,他總不能在最後關頭拆台吧,這才應了,可心底卻又想著打仗的事,表情不由得有些鬱鬱的,看了一眼微生瑕隻覺得可氣,似笑非笑道,“若是司命大人解不了人家的巫蠱之術如何是好?”


    微生瑕一手撐腮,想了想才道,“技不如人雖然不會出現在我身上,不過若真如你所說那自然是繼續修煉功力了,至於這修煉之法嘛,十殿下是再清楚不過了!”


    微生瑕意味深長,嬴湛想到微生瑕前次說的“采陽補陽”之法頓時氣恨不已,想罵卻又不能當真嬴縱他們的麵罵,不由得冷笑,“我也隻是說說,司命大人已經誇下了海口,若真的沒有人家厲害,那可真是天下間最叫人傷心欲絕之事了。”


    微生瑕眼底微光一閃,他笑著搖頭,“不,這還不是最叫人傷心欲絕之事!”


    嬴湛抬了抬下頜,哼一聲,“是嗎?”


    微生瑕的目光便落在了沈蘇姀的身上,進屋子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這麽正對著看沈蘇姀,他抿了抿唇,笑道,“最傷心欲絕之事應該是大婚之夜新娘子不見了才對!”


    沈蘇姀本一直在看戲,怎麽也沒料到微生瑕話鋒一轉到了她身上!


    沈蘇姀周身一寒,完蛋了……


    走下摘星樓的時候寧天流和沈蘇姀、嬴縱二人走在最後,他表情擔憂的看了他二人一眼,還是沉聲道,“我會馬上安排,兩日之內出發。”


    嬴縱點點頭,“去吧,小十那裏我會囑咐。”


    寧天流點點頭轉身而走,嬴縱和沈蘇姀頓了頓方才轉了向朝自己所住之地而去!


    此刻夜幕初臨,行宮之中的燈火次第而亮,天空之中還飄著雪粒兒,沈蘇姀的鬥篷再度穿了上,手被嬴縱牢牢地握在掌中,一切如常,可沈蘇姀知道嬴縱心底必定不好受!


    那件事本就是痛處,而今還被微生瑕那般說了出來!


    ——當真是可恨!


    “阿嚏……”


    沈蘇姀心底很氣憤,正琢磨著說點什麽,冷不防卻打了個噴嚏,這一下卻讓嬴縱驚著了,一把便將她裹進了自己披風之下,“必定著涼了,快回去將宋薪請過來看看!”


    暖意撲麵而來,沈蘇姀抬眸看他,“你未生氣?”


    嬴縱眯了眯眸,“生什麽氣?”


    沈蘇姀吸了吸鼻子,“就是剛才……”


    嬴縱擰眉,“剛才什麽?”


    沈蘇姀靠進他懷中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剛才微生瑕又是故意的!你把他支使走是對的!最好讓他把南煜各宗室的巫蠱之術都解開才好!”


    嬴縱眯眸,“你對他那麽有信心?”


    沈蘇姀頓覺自己說錯了話,不由苦笑,“你知道我不是的……”


    嬴縱彎了彎唇,表情仍然淡泊,卻是替她緊了緊披風,而後反握住了她的手,“你可能著涼了,咱們有話回去說,不能再受冷。”


    說著欲拉她走,卻見她兩眼黑亮亮的瞅著他不動。


    嬴縱微歎口氣,傾身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沈蘇姀低呼一聲,隻好先圈住了他的脖頸,臉在他胸口蹭著,語氣溫存,“你每次都不顯,可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


    話落下,抬頭看他。


    高額俊眉在暖燈映照之下顯得更為輪廓深邃,墨藍的眸一派幽沉叫人辨不出情緒,削薄的唇微抿,高挺的鼻翼隨著呼吸微微顫動,他的表情沒有問題,看不出半分不虞來,但是沈蘇姀就是知道,因為換了位置,她心底也會難受。


    她目光灼灼,嬴縱簡直想忽視都不能,他大步流星的朝自家院子走,唇角微抿道,“你再這麽看著我,等下我可就要不饒你了……”


    沈蘇姀呼吸一深,果然不看他了,隻是將腦袋靠在他胸前。


    嬴縱低頭看了一眼她的發頂,眼底的幽光一閃。


    一路上二人都無話,不多時便到了院子之前,容冽和容颯留守在院中,香詞也等在廊簷之下,見他們二人回來立刻迎上來行禮,嬴縱揮了揮手叫三人不必跟在近前侍候,而後抱著沈蘇姀入了廳門,甫一入廳門,沈蘇姀便開口,“放我下來。”


    她的語氣鄭重,好像有什麽事要做一樣,嬴縱腳步一頓,隻得先將她放下。


    腳剛沾地沈蘇姀便跑到嬴縱身後去關門,“啪”一聲將門關上,惹得嬴縱詫異轉身,然而他的詫異還未完,沈蘇姀一把將他拉過去,將他一推,一個反身將他抵在了門板上,她身量不及他,兩隻手都按在他身上不讓他動,嬴縱眼底星光一閃,就真的不再動!


    四目相對一瞬,沈蘇姀墊腳吻了上來!


    沈蘇姀的吻帶著幾分粗暴,卻又叫嬴縱萬分受用,她的急切仿佛在訴說她對他的愛意,嬴縱簡直愛極了,吻越來越深入,嬴縱欲抬手抱她,可手剛一動,沈蘇姀將他兩隻手腕一卡砰的一聲壓在了門板上,而後重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嬴縱明白了她的意思,由著她施為再不亂動!


    沈蘇姀鬆開他的手腕,抬手便解他的披風,披風解開,窸窣滑落在地,她不理會,隻接著撥開他最外頭的大氅去解他的衣扣,剛解開兩顆,手已滑了進去!


    嬴縱喉頭急滾兩下,渾身的骨頭一瞬間“咯咯”作響!


    察覺到他又要克製不住了,沈蘇姀的吻滑到他頸子上,哼哼道,“不許動!”


    嬴縱雙拳緊攥,由著她上下其手!


    門板“吱呀”作響,皆是被嬴縱那自我克製的力道摧折的,室內的溫度在升高,二人的喘息在加劇,眼看著今夜又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夜院門之外卻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寧天流和守在院門口的容冽、容颯打了個手勢直接闖入了院內!


    寧天流一臉沉色,腳步又萬分著急,一看便知是出了事,是以二人都未曾攔著,隻跟著走了進來,寧天流疾步至院內,一邊走一邊問容冽,“還未歇下吧!”


    容冽搖了搖頭,“屬下不知!”


    寧天流歎口氣,顧不得許多加快步伐到了正廳之前,正要抬手拍門,門卻從裏頭打了開,門一開,沈蘇姀和嬴縱都站在門內,沈蘇姀身上還穿著那白色狐裘鬥篷,似乎是剛進門的樣子,而嬴縱衣飾齊整,身上的披風卻落在他腳下!


    兩人的麵色都有些不同尋常,可此刻寧天流見到人就好已經顧不得去想那麽許多了,開口便道,“出事了,謝無咎不見了!”


    話音落下,沈蘇姀和嬴縱麵色都是一沉!


    嬴縱眯眸,冷聲問,“偷跑了?”


    寧天流搖搖頭,“不像!”


    嬴縱的表情瞬間凝重,寧天流一歎,“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嬴縱點點頭,轉頭握著沈蘇姀的手,“你先沐浴歇下,我去看看就回來。”


    沈蘇姀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隻道,“好,你小心!”


    嬴縱頷首,使勁的握了握她的手便和寧天流走了出去,走到院門口又回頭吩咐跟上來的容冽,“你留下在這裏守著,不要出事。”


    容冽素來是跟著他的,聞言還是點頭停下了腳步。


    嬴縱抬眼往這院子周圍一掃,看到了早先留下的暗衛身影之後才離去。


    容冽站在原地看著嬴縱的身影消失,剛轉身進院子卻見沈蘇姀拿著嬴縱的披風追了出來,見他回來立刻道,“給他送去,快點。”


    容冽接過披風,轉頭又追了上去!


    這邊廂嬴縱走得很急,又問,“怎麽回事?”


    寧天流眯眸,“外麵的侍衛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謝無咎好似不會什麽高深武功,那院子四麵都被圍著,裏麵又沒有什麽地道,可他人偏偏就消失了,放在院子裏的人被發現的時候昏倒在地,眼下被弄醒來之後什麽都不知道。”


    嬴縱不再說話,隻大步朝謝無咎的住處而去,半柱香到了那院前,便見申屠孤和王翦等人都已經趕到,見他來了立刻行禮,嬴縱揮揮手,抬步便要入院,可就在他即將進院的時候卻又停住了,他後退一步,目光落在院門上方的門額處。


    在那門額上,一個極其細小的好似符文一般的印記刻在上頭,一瞬間,嬴縱周身便生出了迫人的冷意,抬步進院,果然又在左手邊的廊簷之上發現了那痕跡!


    寧天流諸人跟在他身邊,問,“這是什麽?”


    嬴縱轉身大步的走向正房,聞言冷聲落下三字,“是幻術!”


    身後發出幾道倒抽涼氣的聲音,而走在最前的嬴縱想起什麽似得倏然停步!


    寧天流和王翦隻以為是這院子裏還有什麽線索,卻不想下一刻嬴縱便麵色極其難看的轉身走出了院子,緊接著,他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禦風而起,身影如鷹隼一般的掠過這連綿起伏的院落亭台,直朝著他和沈蘇姀住的院子撲去!


    寧天流幾人不解他忽如其來的色變是為何,也都內力一提跟上!


    他們稍稍滯後了一步,等他們趕到之時隻看到嬴縱渾身戾氣四溢的站在院門口僵立不動,寧天流心中“咯噔”一聲朝院中看,隻見片刻之前還燈火通明的院落此刻已經漆黑一片,而那半掩著的廳門之中,正有淡淡的血腥味飄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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