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定在冬月初六罷!”


    陸氏將手中冊子一拍,目光便落在了沈蘇姀和嬴縱的身上,眼底含著兩分溫透笑意,又道,“婚期定下,要準備的東西可就真是不少了,趁哀家有幾分精神頭,自不能委屈了你們,忠親王早前雖有婚儀,娶的卻是側妃,小六呢又要依著他母妃那邊的禮製三年內不願大辦,這一年裏頭也就隻有你們兩人的婚禮能熱鬧一番了,丫頭,你覺得如何?”


    沈蘇姀聞言麵上生出一絲淡紅,點頭道,“全憑太後娘娘做主。”


    陸氏聞言便是一歎,眼瞧著沈蘇姀是無父無母的,而嬴縱這邊又是剛剛經了貴妃離世的,說到底兩人的命都苦的很,陸氏又看了嬴縱一眼,“蘇姀眼下還身掛著洛陽候侯位的,依哀家之意往後你們二人雖然成了親,她身上這侯位一時還不能去,沈家還是要由她做主方才能立得住,沈家小少爺,至多得再等個四五年怕才能有些建樹。”


    沈蘇姀身份不同尋常,這樣說自然也是對的,見二人都無意見,陸氏便召來路嬤嬤在身邊,將那寫著日期的折子給她,道,“這個拿去給皇帝看,叫他寫個旨送去禮部。”


    路嬤嬤應“是”轉身而出,陸氏麵上的笑意就更為和善,這幾日憑著太醫院的太醫精心調養,雖然已有了些起色,可陸氏這精氣神兒到底再比不得往日,眼下這沈蘇姀和嬴縱的婚期定下她卻當真是高興,又叫來宮女很是賞賜了一番才笑著歎氣,“這婚期定下哀家心底也就放心了幾分,眼下到冬月還有半年的時間,倒是有些緊張,蘇姀,不若哀家派幾個得力的嬤嬤到你府中去為你規製嫁妝?嫁妝你自是不缺,隻是哀家必定要為你添妝的。”


    沈府無人為沈蘇姀操持隻肯定的,沈蘇姀本不願麻煩陸氏,可想到香書香詞這些小丫頭在這婚嫁之事上必定做不到得心應手,看了嬴縱一眼,到底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蘇姀便不與太後娘娘客氣了,沈府之中一時還真尋不出幾個做事利落的來。”


    陸氏便滿意的點頭,不多時路嬤嬤便從昭武帝那處回來了,口中笑道,“娘娘,皇上已經下旨著禮部並著欽天監準備秦王和侯爺的婚事了,還一並羅列了不少的賞賜送去沈府呢。”


    陸氏聞言唇角一彎,“倒算他有心了。”


    正說著話,外頭又有腳步聲傳來,帷帳之外幾道人影一閃而入,卻是嬴華庭和嬴湛打頭,嬴華景和嬴華陽墜後,嬴華庭一進來就笑問,“一進來就看到滿宮上下都在打賞,不知皇祖母要給華庭賞多少才好?”


    話音落定,嬴湛也笑起來,“皇祖母也不能少了我的!”


    說著眸光一轉再看向嬴縱,“皇祖母都賞了,七哥就更要賞了……”


    陸氏看的失笑不已,嬴縱在外人麵前從來不動聲色,眼下聽到這話唇角竟然也勾起兩分笑意道,“該賞,你想要什麽去問容冽討罷。”


    嬴湛目光頓時大亮,看著沈蘇姀道,“這可真是好,七哥倒是改了性兒,不過我可不要那些金銀珠寶,都是俗物,我想要什麽七哥是知道的,就不知七哥肯不肯幫我?”


    嬴縱眉頭微抬,這邊廂陸氏已經道,“可別慣壞了這個活寶!”


    嬴湛朝陸氏笑一笑,隻看著嬴縱不語,語帶戲謔,“七哥,剛才可是你說的要賞,眼下知道了我想要的,可是要出爾反爾不打算準了?”


    嬴縱眼底便露出無奈之色,搖頭一歎,“準了。”


    嬴湛聞言頓時眸光大亮,嘿嘿一笑再不多說,一時倒是叫眾人摸不著頭腦,然而嬴縱不說嬴湛也捂著,眾人麵麵相覷一瞬倒也不再多問,倒是嬴華景看著沈蘇姀和嬴縱,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從前倒是沒發現,眼下瞧著才知原來七哥早就中意與洛陽候,即使如此,怎地到了現在才指婚,若是能早些指婚,貴妃……”


    話還未說完便惹來嬴華庭一記眼刀,嬴華景悻悻的收住話頭,陸氏已經無奈歎道,“你們也別說別個了,在今年過年之前,你們的婚事哀家一個個的都要給你們定下來不可!”


    此話一出,三位公主都是微微蹙眉,見嬴華庭要說什麽,陸氏當即揮手,“好了,哀家眼下也沒那樣多的話可與你們說,一個個年紀都不小了還要拖到什麽時候,今日哀家把話擺在這裏,叫你們選你們自己不選,那邊由不得哀家給你們指,到時候沒你們說話的份……咳咳……眼下後宮無人操持……便也隻有在哀家在的時候能為你們上點心……”


    陸氏說著有些激動起來,咳嗽陣陣,眾人都不敢回嘴,連忙應是,又伺候著陸氏喝藥躺下方才齊齊退了,剛走出門嬴華景便已經拉著嬴華庭道,“二姐姐,咱們今日去三哥府上瞧瞧?好幾日沒去了,咱們眼下出宮還能早些回來!”


    嬴華景語聲不低,惹得眾人齊齊看過來,嬴華庭眉頭微蹙的抿了抿唇,麵上倒是閃過兩分不自在,想了想才對著嬴華景點頭,嬴華景目光一亮,卻不想嬴湛湊了過來,“要去三哥那裏?那我也要去!誰知道你們在三哥府上有什麽好玩的!”


    嬴華景一聽此話哼一聲,“你跟著我們去做什麽,還是乖乖待著去!”


    嬴湛聞言眉頭一簇,嬴華景卻是拉著嬴華庭便走了,嬴湛哼了兩聲,又湊到了嬴縱身後,嬴縱和沈蘇姀正並排往宮門口走,見嬴湛跟上來便道,“既然應了你,過兩日自會有消息。”


    嬴湛目光大亮,連忙道,“還是七哥最好!我等七哥的好消息!”


    說完這話人一閃便走遠了,沈蘇姀便好奇的看著嬴湛的背影問,“他求了你什麽?”


    嬴縱一把握住她的手帶她出宮門上了王輦,待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才笑道,“他要去虎賁營,偏生麗嬪不許,便求到了我這裏。”


    沈蘇姀眉頭一揚,“這可真是沒看出來。”


    嬴湛從前最是調皮沒有章法,眼下倒是知道去虎賁營了,可看他那整天想著出宮鬧騰的樣子,卻也委實不像個有遠大抱負雄心壯誌的,見她有些狐疑,嬴縱失笑,“依我之見,隻怕他此番想去虎賁營隻是為了可以整日出宮罷了……”


    沈蘇姀聽著此話有些失笑,想到從前自己入虎賁營的日子一時有些恍惚,嬴縱好似知道她所想,捏著她的腰身一歎,“怎地就依了你的意思定在了冬月呢……”


    沈蘇姀回過神來,笑意愈深,“你先前誆我定在臘月,卻叫欽天監連十月的日子都送來了,眼下你我各退一步有何不可,反正聖旨已下,你要後悔卻是來不及了!”


    見嬴縱一臉無奈,沈蘇姀好似又想到什麽似得問,“你我二人的婚事皇上此番倒是不曾反對,他既然誤會與你,隻怕心底不願看到你我二人成婚的,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她這話有些沉重,嬴縱卻隻是搖了搖頭,滿不在乎道,“事已至此,別說是他沒阻攔,便是他要攔著,我也是決計要在冬月初六娶了你的。”嬴縱說著目光便是一深,癡切的看著她,“且不知你穿上嫁衣是哪般模樣……光想一想,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他抵著她的額靠過來,沈蘇姀麵上頓時緋紅一片,嚶嚶道,“還能哪樣,不就是這樣……”話未說完,盡數被他溫柔的吞了下去,吻了好一陣,沈蘇姀忽然想起一事來,推了推他的胸膛離開些,一雙眸子濕漉漉的瞧著他問,“婚期定了,你的聘禮呢……”


    ·


    剛賜完婚,婚期又定了下來,宮中送入沈府的賞賜數不勝數,眼下整個君臨都知道秦王和洛陽候的婚事是板上釘釘了,宮裏宮外便又熱鬧的傳了一陣子秦王和洛陽候之間的風花雪月,隻說那秦王乃是大秦戰神,早有霸道威懾之名在外,這位洛陽候卻是個賢良淑德仁厚良善的,一時坊間不知流傳了多少個霸道王爺欺負嬌弱小女侯的故事,隻是也有那麽些人道一個軍功赫赫威名遠播,一個容顏絕世蘭心蕙質,倒也算是絕配,又說了那沈家乃是當世第一財閥,洛陽候的嫁妝必定不會少,又說了那秦王乃是九章親王,求娶的聘禮必定是天價,說來說去也不過做一場茶餘飯後的笑談,卻遠不比沈府諸人實打實的喜氣洋洋。


    自從定下婚期開始香書便整日裏拉著楊嬤嬤為沈蘇姀置辦嫁妝,然而楊嬤嬤到底隻有一人,此番出嫁的又是身在侯位的沈蘇姀,香書又是個小姑娘,兩人雖然豪情萬丈,可真做起來卻委實不甚順手,又隔了三日,壽康宮派來的嬤嬤入了府,這才讓兩人手中的活計順當了些,宮中出來的嬤嬤都是主掌過親王公主嫁娶的,對這些禮數萬分熟稔,又得了陸氏的吩咐不讓沈蘇姀勞心,沈蘇姀雖對這婚事看重萬分,卻也隻需每日裏看看單子選選哪個喜歡哪個不喜歡便作罷,本以為自己隻需如此便可,卻不想又過了兩日這兩位嬤嬤要開始貼身伺候她沐浴更衣,沈蘇姀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立刻飛也似的往秦王府逃去。


    眼下時辰已經不早,暮色西陲,眼看著就要天黑了,馬車一路顛簸,沈蘇姀坐在車廂裏頭麵色卻是一陣紅一陣白,想了半晌又萬分懊惱,她竟然就這麽出府了,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王府之前,叫開門進的府內沈蘇姀麵色還有些糾結,一路往正殿而去,遠遠地就看著今夜的正殿竟然一早便是一片燈火通明,沈蘇姀眉頭一挑走過去,又看到容冽守在殿門之外,大抵是沒想到她這個時候會過來,容冽看到她也有些意外,行禮之後朝殿內看了一眼道,“侯爺,主子正在裏麵和兩位將軍議事,讓小的進去通報一聲?”


    沈蘇姀抬眉,“誰在裏麵?”


    容冽恭敬道,“是王翦將軍和朱瑞將軍。”


    沈蘇姀有些愕然,“是出什麽事了嗎?他們怎麽會回了君臨?”


    王翦和朱瑞都是天狼軍的守將,眼下天狼軍駐守欽州,反是守將無皇命不得私自回君臨,聽到這兩人回了君臨,沈蘇姀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出事了,卻見容冽麵上的表情還算平靜,搖了搖頭道,“並非出事了,是主子有事召他們回來。”


    沈蘇姀點點頭,想到前些日子朝堂之上有人欲將天狼軍東調便也釋然了,於是便搖了搖頭道,“那就無需進去通報了,我等著便是。”


    容冽蹙眉,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沈蘇姀便安撫道,“沒什麽好在意的,我等一會兒也礙不到什麽。”眸光一掃看到容冽手中拿著的信封,“這又是什麽消息?”


    容冽手中拿著的信封裏頭自然裝的是外頭送來的消息,沈蘇姀也不過就是隨口一問,卻不想容冽聽到她問麵上竟然露出幾分緊張之色,他素來就是不會顯山露水的人,眼下這般表情自然說明了問題,沈蘇姀勾了勾唇,“怎麽,他不讓你告訴我?”


    容冽本就是個不多言的人,再加上是在沈蘇姀麵前,一時就更顯得有些笨拙,隻解釋道,“不是,不是主子瞞著侯爺,是……是……”


    見他一時說不出什麽,沈蘇姀眼底微暗的笑了笑,“你不必緊張,我也沒說要看。”


    容冽聽著這話不緊張也要緊張一下了,當即便道,“這是從南邊送來的消息,是回報竇煙和竇宣近況的,主子……主子心知侯爺也會查……隻是……”


    容冽說著話便低下了頭,沈蘇姀眼底幽光一閃恍然的笑了起來,“他這是怕我做事不利落威脅不到竇準?既然如此,拿來我看看吧……”


    容冽眼下不敢有分毫遲疑的將那信箋遞了上去,沈蘇姀打開一看,不住點頭,“果真是比我得到的消息細致的多,這消息告訴我我開心還來不及有什麽好隱瞞的……”


    容冽聞言隻垂著眸不語,沈蘇姀正要將那信箋重新交給容冽,身後的殿門卻驀地打開了,沈蘇姀豁然回身,當即便看到嬴縱墨袍加身站在門內,在他的身後則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因不曾著戰甲軍服,人看起來溫良的多,二人都是沈蘇姀見過的,眼下看到沈蘇姀站在外頭立刻福身做禮,口中道,“拜見王妃……”


    沈蘇姀挑眉,掃了嬴縱一眼笑著應聲,“起來吧。”


    嬴縱一眼掃過沈蘇姀手中的信箋,走出殿門來拉住她,又轉身看向容冽,“帶他們歇著。”


    王翦和朱瑞便被容冽帶去了客院,嬴縱見人走遠便轉過身笑看著她,“不是有皇祖母身邊的嬤嬤住進了沈府幫你製備嫁妝很是忙?怎地忽然過來了?”


    沈蘇姀聞言麵上又是一陣紅一陣白,當先拉著嬴縱往殿中走去,“說起來,我今日過來還都是因為這兩個嬤嬤……”


    嬴縱有些奇怪,“這是為何?”


    沈蘇姀麵上一時牽出兩分淡紅,為了轉移話題將那信封拿了起來,“這個消息你去查便查了,瞞著我做什麽,你查的的確細致,隻可惜這半個月連著用刑也沒叫竇準開一句口,我估摸著,他眼下隻怕是破罐子破摔了……”


    嬴縱看出了她的窘迫,便也順著他的話說,“你不願我在這事上插手太多,我隻怕我自作主張惹你不快,這才瞞了,竇準的性子莫測,再磨他些時日總會鬆口。”


    嬴縱說著已拉著她落座在窗邊榻上,將那信箋放在一旁,捏著她的掌心將她箍進了懷中,沈蘇姀聞言卻是苦笑,“怎麽我在你心中就那樣容易生氣嗎?這是你的心意,我又怎會與你生氣,竇準的性子我也是拿不準,隻是不好再等了,澹台琦連日來與君臨的官宦貴族交好,又連番的和寧家走動,再過幾日就要走了,我的時間不多。”


    嬴縱聞言頓時蹙眉,“取他的性命何其容易,我不許你親自動手。”


    沈蘇姀一歎,“澹台琦本就是個狡猾成性的,他手底下的那幾個也不好對付,竇準卻又一字不漏,幸而我本就不打算留這幾個焉耆狗的性命,你放心,我不會亂來……”


    沈蘇姀口上雖答應了,可嬴縱卻還是一把捧過了她的臉來,雙眸微狹的看著她的眸子道,“你既知道澹台琦身邊的人都不簡單,便不可親自動手,聽好了,我不許。”


    嬴縱忽然嚴肅起來,沈蘇姀見狀不由得莞爾,“秦王殿下,我可不是你的部下。”


    嬴縱朝她欺近些,“可你是我的妻子。”


    沈蘇姀挑眉,哼笑一聲,“還沒成親,便不算……”


    沈蘇姀本回的十分流利,不知想到了什麽麵色忽的微紅,一雙眸子再不看他的轉至一旁去,下一刻卻又被他一把轉了過來,嬴縱緊緊盯著她,眼底透著兩分暗芒,“不算?”


    他離得極近,一手按著她的後頸一手定著她的腰,額頭抵著她,鼻尖蹭著她,唇瓣亦是在距她分毫之地的惑著她,沈蘇姀本就緋紅一片的麵頰頓時更燙了些,看著他那墨藍色天穹一般的深瞳,感受這他鼻尖的熱息,眸光一時有些癡癡的,身體被他的氣息籠罩,卻似連神思都被他揪著,沒有意識的,沈蘇姀喃喃動了唇,“算,算的……”


    嬴縱眼底綻出兩分惑人的笑意,輕輕的貼了上去,有一下沒一下的吻她,沈蘇姀隻覺腰身發軟,整個人都窩在了他懷中,嬴縱一邊語聲低啞的問,“沈府的那兩個嬤嬤怎地了?”


    沈蘇姀快要醉倒在他的溫柔裏,唇瓣微張便要答,卻是猛地察覺不對生生的止了住,熏然的感覺頓時散去,她蒙蒙的眸色一變頓時懊惱的瞪了他一眼,嬴縱失笑,想了想卻是無果,“若非她們,你也不會這個時候來尋我,我是想好生賞她們的!”


    沈蘇姀麵上一片熏紅,聽著這話好看的眉頭頓時擰在了一起,靠在他懷中垂眸一瞬,時抿時沉的唇角看得出她此刻的糾結,不知過了多久,沈蘇姀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嬴縱,濕漉漉的黑亮眸子透著滿滿的懊惱,“我實在後悔讓那兩個嬤嬤進府了……”


    嬴縱聞言疑惑更重,因她如此更生出些不安,“到底是怎麽了?”


    沈蘇姀看著他這緊張的目光咬了咬牙,語聲切切的道,“本是好好地,今兒那二人竟然要跟在我身邊貼身伺候,我是知道親王成婚之時的那些規矩的,兩個嬤嬤都是老人了,雖然沒有明說,可不假時日必定會被她們看出來我身上不妥……”


    嬴縱聽著她這話卻有些雲裏霧裏,“你身上何處不妥?”


    沈蘇姀隻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看了他兩眼忽的埋頭在他懷中,語聲悶悶道,“你我都已經有夫妻之實了,我說的不妥是指這個啊,若是被兩個嬤嬤瞧出來報給太後聽,還不知鬧出什麽亂子來,我往後要如何見人……”


    嬴縱沉默了,沒一會兒胸膛便開始起伏,又一會兒才聽他語聲克製的道,“到時候隻管和皇祖母說是我……她不會誤會也不會生氣……”


    沈蘇姀豁然坐直了身子,一雙眸子滿是惱意的瞪著他,嬴縱見她如此委實忍不住的揚了唇,一把將她攬進懷中連著吻了好幾下,沈蘇姀被他吻得氣喘籲籲,隻滿是懊惱的看著他,“這可怎麽好呢?我總不好沒有個理由就將兩位嬤嬤趕回宮中!”


    嬴縱笑意擴大,大手撫著她的麵頰,目光滿是寵溺,“你且放心,她們看不出的。”


    沈蘇姀眉頭一皺,“怎地看不出?太後說這兩人是宮中最有經驗的。”


    嬴縱看著她這模樣恨不能眼下就將她吞進肚子裏,忍了又忍才緩聲漫語的道,“說起來,後妃入宮親王成婚之前的確是有這些不成文的規矩,可這些嬤嬤也隻能看到表麵,假如我不曾再你身上留下痕跡她們也看不出什麽。”


    沈蘇姀聽著嬴縱這意味深長的話麵上頓時燃起大火來,然而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你,你這話可當真?你又怎地知道這些……”


    嬴縱便眯了眯眸子,“自然當真的,至於我怎麽知道卻不能告訴你,否則你定要罵人。”


    沈蘇姀挑眉,“你要說便說,好端端我怎麽會罵人……”


    嬴縱一笑,忽然將她兩腿一分叫她跨坐在了自己身上,他雙眸半狹的瞧著她道,“她們看也無非是看看你周身是否有曖昧痕跡,再看看你的體態,再瞧瞧你身上私密之地是否被碰過,這痕跡你自是明白的,至於體態,比如說看看你胯骨之間的縫隙,看看你走路的姿勢,再說這私密之地,譬如這胸前,又譬如這裏,當然,咱們也沒有幾次,這裏她們瞧不出的,若真要一探究竟,也隻有我進去的時候……”


    “下流!”


    沈蘇姀雙頰漲紅,更受不得他每說一句他那目光便跟隨他的話走在她身上燙一遍,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的罵了一句,想掙紮著下地,他卻又一把定住了她的腰,且麵上還帶著苦笑道,“我早就說了我若說出來你必定要惱要罵人,你卻偏偏不信。”


    沈蘇姀咬緊牙關,“誰叫你添最後一句!誰叫你亂看!”


    嬴縱挑眉,眸色更為無辜,“這也是實話,有些地方隻有我才能……”


    “停停停!”


    沈蘇姀再受不了他這些看起來平平卻內涵深刻的話,又惱又羞的掙紮著要離了他,嬴縱趕忙收了話頭將她攬在懷中,笑意沉沉胸膛都在鼓震,“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話雖有些不合你意,卻當真是這個道理,你若是被她們瞧出什麽來,反倒是我這麽久忍的冤枉,你且放心便是了,一定是瞧不出什麽來的。”


    沈蘇姀麵色爆紅,聞言卻還是苦著臉,語聲帶著幾分羞惱的勢弱,叫人瞧著很是可憐,“一定要那樣?是不是要脫光了衣服瞧?難道要我脫光了衣裳讓嬤嬤們瞧?難怪她們要貼身伺候,那我成什麽了,偏生又是太後的人,我不管,你想個法子打發了她們!”


    嬴縱簡直愛極了她這小性子來的時候,那一口一個毫不避諱的“脫光了衣服”更是聽得他的心都要酥了,聞言一個勁兒的點頭,“好好好,打發了就是!”


    沈蘇姀見他這般應下又有些猶豫,“當真?太後那裏怎麽說呢?”


    嬴縱聽得失笑,眸子卻忽然眯了起來,“太後那裏自有我呢,別說本就不願叫你讓別人瞧見,便是她們隻在你麵前待著我也是不願了……”


    沈蘇姀一時猶豫更甚,“其實隻要莫打別的注意便好,留在沈府也沒什麽。”


    嬴縱聞言淡笑不語,忽然就著這姿勢抱起她朝床邊去,沈蘇姀一看這架勢便覺不妥,不由扯住了他胸前的衣裳,“做什麽……不能……眼下兩個嬤嬤還在府中呢……兩人都是眼利的……若是瞧出什麽來我可沒法子在太後麵前做人了……”


    嬴縱一邊意味深長看著她一邊將她壓了下去,“所以,才要將她們趕回宮中去!”


    ·


    也不知嬴縱使了什麽法子,總之宮中兩個嬤嬤在交代了香書和楊嬤嬤之後果然就告辭回宮去了,沈蘇姀心中大鬆了一口氣,沈府眾人也跟著鬆了口氣,雖然說隻是嬤嬤,可到底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奴不奴主不主的誰又敢不敬著呢,沒多久沈府又熱鬧起來,到底是當家主子的大喜事,是太後指婚,嫁的又是當朝的九章親王,雖然還有半年才到婚期,可誰心裏頭不是與有榮焉呢,別的不說,單說主子的賞就能叫人樂開了花……


    滿府上下都是一片其樂融融,卻唯有兩人與這氣氛格格不入,第一個自然是小少爺沈君心,從前麵上總是帶著笑意的小少爺眼下不知怎地整日裏蹙著眉頭板著個臉了,除了練劍就是和夫子學功課,倒是少見的用功,楊嬤嬤從前是跟在老太君身邊的,對這個小少爺也是真心疼愛,見狀便勸,“小少爺,您也不能因為侯爺要大婚了就如此發奮,當注意身子。”


    沈君心聞言大怒,“誰說我是因為阿姐大婚才發奮的!誰說的!”


    楊嬤嬤被吼的一愣,眉頭一挑道,“小少爺,侯爺大婚之後便不算沈家的人了,遲早是要將這洛陽候的侯位給您的,您用功自然是好的,隻是要注意身子啊。”


    沈君心聽著此話一愣,怒氣莫名其妙一消,轉身又進了書房,楊嬤嬤連歎幾聲將這事報給沈蘇姀聽,沈蘇姀聞言卻眉頭緊蹙的點了點頭,“他既然願意學,隨他去吧。”


    楊嬤嬤欲言又止,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香詞退了出去。


    沈蘇姀眼下沒有心情去關心沈君心,隻因她便是這沈府之中心情沉鬱的第二人,看了看香詞,沈蘇姀語聲低寒的道,“既然五日之後便要離開,那這幾日便不能放鬆。”


    微微一頓,沈蘇姀忽然想起什麽的道,“你們盯著焉耆的時候有沒有秦王的人和你們一起盯著?這事我雖交代了他不必管,可他的性子恐怕還是不放心我。”


    香詞聞言一怔,“倒是沒聽底下人報上來。”


    沈蘇姀點點頭,“也不是什麽大事,留意著點,彼此可別弄出岔子來。”


    香詞聞聲立刻點頭,沈蘇姀深深一歎,“刑部這幾日送來的消息都是一樣的,竇準一把老骨頭倒是能抗得了這些時間,看樣子倒是一丁點兒都不願說了。”


    香詞眸色微深,“主子,若是竇準一直不說怎麽辦?”


    沈蘇姀聽著這話默了一瞬,“不說……不說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的耐性已經夠足了,他卻如此不識抬舉,既然這樣,還不如以血還血還要叫我痛快些!”


    香詞聽著這滿含殺氣的話默了一瞬,見沈蘇姀麵容平和些才緩緩道,“奴婢說句不當說的話,主子和秦王就快要大婚了,幾個月的功夫一晃就過,這個節骨眼上主子莫不如將重心放在婚事上,秦王與主子一路也甚是不易,這大婚一輩子一次,萬萬不可馬虎。”


    沈蘇姀冷冽的目光因為這話一柔,看著香詞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麽出了一會子神,而後才點著頭道,“你提醒的對,是我有些著急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難道還等不得這半年嗎,倒不是我如何,我若總將心思放在別處委實是對不起秦王。”


    這一說沈蘇姀便深吸口氣站起了身來,一邊出了書房往臨水的偏廳走,口中道,“早前嬤嬤吩咐的繡樣拿出來吧,這兩年繡工委實有些懶怠了,從前做沈家五小姐的時候一針一線不知繡了多少,而今隻怕要手生了。”


    香詞見她心態調整的快也跟著露出笑意,“繡樣是早就備好了的,嬤嬤們正是看了主子早前的繡品才說宮中的都比不得主子的手藝。”


    沈蘇姀勾了勾唇,眼看著就要進的正廳了,院門口忽然有一道身影一閃而入,香書急慌慌的跑進院子,看著沈蘇姀就喊,“主子,外頭有人求見……”


    沈蘇姀腳步一頓站在門口,“誰要見我?”


    香書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是刑部的,說是有個什麽人要死了,就是早前那個竇……”


    話未說完沈蘇姀已經大踏步走向院門口,一邊問,“人在何處?!”


    香書趕忙又跟上去,“在前院等著的!”


    沈蘇姀腳下不停的吩咐,“備馬!”


    香書連忙應是,沈蘇姀則淺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朝前院而去,前一刻還在說竇準,眼下人就要死了,沈蘇姀一顆心跳的有些快,粉拳緊攥著做出尋常樣子,走到前院看到的竟然是早前那個被謝無咎騙著來找過她的刑部捕頭,來人一見她便跪地行禮,沈蘇姀眉頭一簇,“到底是竇準快要死了還是謝無咎又騙了你!”


    那捕頭麵上也滿是著急,聞言不由露出赫色,卻是極快接話道,“回稟侯爺,不是謝大人,是展大人,展大人讓小的來通知您一聲,竇準受不了刑眼下性命堪憂!”


    沈蘇姀眼瞳微縮,唇角勾出冷笑,身後已有人牽了絕影出來,沈蘇姀走過去翻身上馬,直接便從前院一路疾馳出了沈府大門,眼下時辰尚早,四月末五月初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沈蘇姀握緊了韁繩馬鞭急揮,不多時便到了天聖門,而後一路往帝宮以北,兩柱香之後便到了天牢之外,天牢外頭展狄並著一眾守官都等著,見她來了趕忙跪地行禮。


    沈蘇姀翻身下馬便問,“人怎麽樣了?”


    “還吊著一口氣!”展狄麵色肅然答話,而後又垂眸,“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侯爺責罰。”


    沈蘇姀揮揮手大踏步朝天牢之內去,“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人在何處?他本就是朝中重犯,若是這般死了也是他的命,可去請太醫了?可告訴二公主了?”


    展狄跟在她身後,趕忙道,“人還在他的牢房,牢中的獄卒已經喂了藥,禦醫早就去請了,隻是眼下還未來,二公主出宮去了,不知去了何處,還未找到。”


    沈蘇大步流星的朝竇準的牢房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太醫院當然不會緊著一個死囚,叫人奉著我的腰牌去請,二公主既然找不到便先不找,她來了也隻是著急。”


    展狄連聲應下,這邊廂沈蘇姀已經走到了牢門之前,牢房之外十多個獄卒齊齊守著,看到沈蘇姀來了趕忙跪地行禮,沈蘇姀揮了揮手叫眾人退開些,自己獨自進了牢房,甫一入牢房便被一股子巨大的血腥味兒刺得眉頭一皺,打眼看去,隻見睡在草甸上的竇準渾身是血白發披散,才半月不見人已經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白色的囚服之上血痕道道,露在外頭的手腳脖頸也沒一處好的,憑著這些傷,竇準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有幾分韌力了!


    大抵是聽到了腳步聲,竇準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白發散在他麵上,他平躺著連伸手撫開的力氣都沒有,麵上血汙糊住了眼,看了許久才看清來人是誰,待沈蘇姀站在他身側,竇準竟然意味不明的扯著唇角笑了一笑,沈蘇姀看清了竇準的慘狀,更看明白了他的笑意,雙眸微眯,沈蘇姀冷笑了一聲,“看樣子別人說你快死了是假的,既然如此,太醫隻怕也不必請了,竇準,你自己說,你還想不想活?”


    沈蘇姀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人,竇準聽到她的話一雙微光忽閃的眸子竟然愣了一愣,良久,他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沈蘇姀看的有些不安,竇準這幅樣子分明是不要命了,她淺吸口氣定了定神,“竇準,你這個樣子當真可憐,西岐馳就在隔壁,想不想讓我請他過來瞧瞧你的慘狀?竇閥一世顯赫毀在了你的手裏,眼下你的女兒孫子也快要因為你而死,你現在若是死了,不過是草席一卷丟到亂葬崗,竇準,你的傲氣呢?!”


    竇準平靜好似已無呼吸的胸膛忽然動了動,他虛虛閉著的眸子再度睜開,透過臉上淩亂白發的間隙費力的看著沈蘇姀,看了良久才嘶啞的道一句,“你到底是誰……”


    沈蘇姀聞言緊緊地眯著眸子,回頭掃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語聲也變得冷冽無比,“問我是誰,那好,我且告訴你,我是來為蘇閥討公道的人,你不說,你死了不要緊,可你竇閥剩下的那些還未死的人,我一個個都不會放過,竇準,你信不信?”


    竇準忽然大口大口的喘了幾下,目光定定的落在沈蘇姀身上,一雙沉寂的眸子閃出紛繁的光來,過了良久,他才又扯了扯唇角,“可憐可歎,蘇閥竟然還有漏網之魚……隻可惜,好不容易活下來……總有一日也要死去,查案?翻案?笑……笑話……當年的蘇閥蠢不可及,好不容易活下一個竟然一樣不知死活……我……便是說了……你又能如何呢?”


    語聲斷斷續續極其費力,饒是如此依舊是滿含著嘲諷和不屑,沈蘇姀驟然捏緊了袖中拳頭,“我能如何?自然是和對你竇閥一樣趕盡殺絕一個不留,任他位置多高官做得多大,誰害了蘇家,我便查誰,誰誣陷了步天騎,我便滅誰!”


    竇準看著沈蘇姀的眼神便帶出了兩分憐憫和歎息,他似乎是想說什麽,可喉嚨裏咕嘟嘟的作響總是說不出,沈蘇姀眸光一厲的盯著他,隻害怕他就此斷了氣,過了良久竇準才緩過來,滿是血汙的手輕輕的抬起,做出一個叫她靠近些的手勢!


    沈蘇姀眯了眯眸子,再朝他走近一步,看了看他血跡斑斑的身體朝他微微彎了身子,見沈蘇姀彎身而下,竇準淺吸口氣使足了力氣稍稍抬了抬身子,待距離稍微近些,竇準一雙滿是死氣的眸子才定定瞅著她問,“你……能滅天嗎?”


    分明是極輕極輕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驚雷轟然落在沈蘇姀耳邊,半傾著的身子陡然一僵,沈蘇姀眼睜睜的看著竇準的身子跌砸在草甸上,眼睜睜的看著他幹裂的唇角淚淚流出殷紅刺目的血沫,竇準那雙帶著憐憫的眸子緩緩閉起,沈蘇姀隻覺自己一瞬之間又被那密密麻麻的箭簇刺中,不知僵愣了多久,身後響起了展狄的聲音,而後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太醫提著藥箱大汗淋漓的趕過來,點頭哈腰的問安,沈蘇姀腳步淩亂的朝後退了兩步,隻聽到自己漠然平靜的語聲吩咐道,“救活他。”


    ------題外話------


    終於回到了萬更時代!萬更的時候是不會就可以求票求評了呢~寫精品長評可以加更可以客串喲~話說上次那個三萬五是送給寫了長評的萌萌小騙子的,忘記說啦~冬天天冷啦,大家注意別感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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