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拍完一場戲,藍凱源朝蔣陌然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蔣陌然,你一直把李愛詩的堅韌和冷硬淡漠演的相當好,尤其是那些常年在逼仄環境中不得不保持的小習慣你也演的入木三分。可就隻有一點我對你的表演很不滿,你自己能想到是什麽嗎?”


    “藍導,您說。”蔣陌然態度很好,她自己也知道演戲的時候自己有很多地方放不開,所以對於藍凱源所說的話可以全盤接受。


    “你在和陳安之演對手戲的時候很不在狀態,應該說,情緒完全不到位。”藍凱源觀察了好幾天,她和陳安之之間有矛盾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是在這個圈子裏,不管你們私底下有什麽問題,都得收拾妥當了再出來拍戲,裝也要裝的和睦友好才行,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


    “你來給我說說,李愛詩對溫陽的感情變化是什麽樣的。”藍凱源插著腰,一點點的給她疏通思路。


    蔣陌然研究過那麽久的劇本,對藍凱源所提的問題對答如流:“最開始的時候李愛詩剛剛出獄,對陌生人保有著警惕和怯懦的情緒,尤其溫陽這個人太過明媚開朗,她內心的自卑感很容易被溫陽勾出來,所以她很討厭也很排斥溫陽。而後溫陽的死纏爛打的進入了她的視野,讓李愛詩發現了人原來可以那麽鮮明的活著,溫陽那樣的人對她來說是個救贖,讓她喜歡又不敢靠近。”


    “沒錯啊,你不是挺明白的麽?”藍凱源嗬嗬一笑,“那你還有什麽克服不了的問題?”


    見到蔣陌然有些遲疑的臉,藍凱源就知道她的心結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子打開:“沒記錯的話你們是老朋友了吧?老朋友之間鬧鬧別扭就過去了,總是一下戲就老死不相往來的,這是要幹嗎?絕交嗎?犯得著嗎?”


    “藍導,我們……”


    “我不管你們之間怎麽折騰,我就問你一句話,能不能把戲演好?”藍凱源一板臉,大有立刻開始訓人的架勢在裏麵。


    “能!”蔣陌然立刻答應,趕緊給他表態:“藍導你放心,我會趕緊調整狀態,把戲演好!”


    藍凱源揚揚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繼續找別人進行革命談話去了。


    蔣陌然明白藍凱源來找自己的意思,她如果真的演的那麽差的話藍凱源早就不會顧念情麵罵得她下不來台回家反思了,所以她現在的表現隻是差一點,可就是那麽關鍵的一點點,會讓藍導追求的“完美”變了味道。


    不就是李愛詩愛上溫陽的戲碼麽?她蔣陌然又不是沒有愛過陳安之,有什麽放不開的?


    有的話蔣陌然沒辦法對陳安之說,有的事蔣陌然沒法對陳安之做。那就讓李愛詩把她所想所感都表達出來,代替她去過另一種人生。


    蔣陌然越想越覺得好笑,拿著劇本領了盒飯躲在安靜的地方揣摩人物角色去了。


    下午開拍的這一場是溫陽帶著李愛詩到遊樂場坐纜車,吃小吃,還帶著她一起看電影的戲碼。


    小可上前幫蔣陌然補妝,陳影帝則有禦用化妝師凱文隨時伺候著。孫燕飛也被逼著上了厚厚的妝打扮的像個成熟少婦一樣,牧哲恩在一旁笑話她,氣得孫燕飛死命的掐了他好幾把。


    “陌然姐,加油!”孫燕飛朝她握了握拳頭,順便背著陳安之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蔣陌然被她的小動作逗笑了,陳影帝是什麽時候把這個小丫頭得罪了的?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她一回頭,凱文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滿臉語言又止樣子。她朝著凱文微微一笑,轉身進入更衣間換衣服去了。


    藍凱源坐在凳子上托著腮琢磨著今天在自己這一圈的思想教育下,這些讓人不省心的家夥怎麽也得給他表示表示不是?


    陳安之其實最近有點累,蔣陌然演的不在狀態,藍凱源就讓他們倆反反複複的演。蔣陌然隻有這一部戲,而且已經將所有其他的事情排開,即使是演戲多麽辛苦睡個一兩天就可以了。可他那邊的事,有林浩和沈銳兩個人幫忙應對根本解決不完,一連幾天下來,他都不知道蔣陌然是故意整他還是真的不在狀態了。


    藍凱源一喊“action”,陳安之就做好了隨時被叫停的準備,可蔣陌然的狀態居然格外的好,而且一點都看不出她在和自己賭氣的樣子。


    “ash,我們去坐摩天輪吧?”陳安之怯生生的拉住她的手,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蔣陌然。


    她默默的看了陳安之一眼,有些怯懦,有些猶豫,又有些期待。她低下頭去看陳安之拉著她的手,那一瞬間,陳安之尷尬的幾乎想將手收回來,可她默默的移開了視線,默許了他的動作,臉上還帶著一點點羞澀的紅潤。


    今天的蔣陌然和往常的不同,陳安之微微一晃神,藍凱源立刻皺著眉頭差點喊了“cut”。


    摩天輪裏,溫陽好似為了遮掩緊張的情緒,興衝衝的不停拍照,他的相機裏充滿了李愛詩的照片。沉思的,悲痛的,出神的,落寞的……各種神情的李愛詩,唯獨沒有她的笑容。溫陽原本興衝衝的笑容慢慢消失在他的唇角,他用遺憾的眼神看著她問道:“ash,你為什麽從來都不笑?你的笑容一定很好看。”


    李愛詩落寞的眼睛靜靜看過來,如同歎息般的輕聲問他:“你,愛過什麽人嗎?”


    “沒……不,也許有。”溫陽欲言又止,那雙幹淨的眼睛微微閃爍,好像在掩藏著某種呼之欲出的秘密。而此刻扮演溫陽的陳安之,也在用劇中人物的那張臉來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波瀾。


    剛剛蔣陌然用那個表情,那個語調問他有沒有愛過什麽人,他幾乎衝口而出,說出一句“我愛你”來。


    戲演的久了,就不知道是他入了戲,還是他想要借著演戲來做人。


    陳安之索性借著溫陽這個角色,將他藏在心裏的很多話說出來,即便是在背固定的台詞,他也會將自己的感情融進去,他想說給蔣陌然聽。


    “ash,為了我笑一笑,好嗎?”溫陽別開羞澀的臉,輕聲咕噥一句:“雖然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


    “溫陽。”


    李愛詩叫他的名字,在他驚慌失措的眼神中,她僵硬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生澀的笑容來:“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溫陽愣了一下,旋即回給她個更大更燦爛的微笑,好似烈陽般令人無法直視。


    李愛詩看著他的笑容,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好似透過那個燦爛的笑容就能看到充滿光明的未來。


    溫陽鬼使神差的站起來,一步走到李愛詩的麵前。


    他伸出手遮住了那張好似冰川融化般清冽怡人的眼睛,羞澀的吻上了李愛詩的唇。


    這個吻,陳安之吻的如此投入,於她唇上輾轉反側,像是品嚐某種得償夙願的芬芳。那股屬於蔣陌然的味道是那麽熟悉,令他戀戀不舍。


    蔣陌然緊張的抓著摩天輪內的扶手,僵硬的接受著他的吻。


    “ash,我想我……愛上你了。”溫陽好似下了某種決心,眼神無比堅定的說道。


    摩天輪緩緩的靠近站台,在溫陽期待的目光中,李愛詩落荒而逃。


    這一場戲藍凱源沒有喊“cut”,大家看了監視器中陳安之與蔣陌然的表演,紛紛發出讚歎的聲音。


    副導演很肯定的說:“蔣陌然,我有預感,憑借《暖陽》裏的這個角色說不定你會得到金鬆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


    而接下來的全部戲碼,劇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無一不在讚歎蔣陌然與陳安之之間配合默契,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合拍。隻要到了蔣陌然和陳安之的對手戲,所有人都會停下自己手裏的差事圍到拍攝現場來看他們演戲。


    陳安之的演技渾然天成,蔣陌然也絲毫不落下風。他們兩個讓劇組的新人完全認識了“彪戲”的定義,光是看他們舉手投足的派頭,已經讓這些菜鳥看傻了眼。


    時間一晃到了11月底,《暖陽》就在市郊區的一棟房子裏殺青了。那一天的李愛詩穿著同一件風衣走在破敗的路上,似乎有了活著的勇氣,又好似丟了生存的信仰。


    她仰望著楓樹橙紅的葉子,時間定格在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傍晚。年輕的男人舉著手機,偷偷的拍了一張照片,而那張相片,也被時間染成了黑白的顏色,照片中的女人仍舊孤單的活著,而拍攝照片的人早已經離開了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


    某個夕陽西下的傍晚,落魄的李愛詩認識了如同調色盤般多彩炫目的溫陽,那一瞬間,就已經是永恒了。


    於是,這個與寂寞有染的故事在這一天落下帷幕,留下所有人不舍的唏噓感歎。


    藍凱源請全組的人吃飯,而買單的人是陳安之。


    大家在劇組說說笑笑,說大家剛剛穿上戲服的時候覺得悶熱,而此時此刻再穿同樣的衣服已經覺得冷了。


    演李愛詩他們旅行團導遊的年輕姑娘喝了兩杯酒,開始說胡話:“陳影帝和蔣陌然那麽合拍,幹脆在一起好了!我敢保證,等這部電影開始公映,全國人民都會要求你們在一起的!”


    劇組其他成員跟著起哄,大聲喊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蔣陌然覺得尷尬,跟著大夥嗬嗬幹笑,倒是陳安之很快的甩出個趣聞來將這段話題揭了過去。


    蔣陌然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樣子,猜測著他是否急於和自己劃清界限。


    大家喝的爛醉如泥,唯有他們幾個主演還維持著清醒。孫燕飛自然被她的小冤家塞進車廂裏打包帶走,小丫頭不死心,打開車窗含含糊糊的指著陳安之說:“安森是大壞蛋!不許欺負陌然姐!”


    牧哲恩黑著一張臉,把她哄進車子裏揚長而去。


    蔣陌然站在酒店門口,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陳安之在她身後醞釀許久,終於開口問道:“蔣陌然,我們還是朋友嗎?”


    蔣陌然回過頭來,用略帶嘲諷的詫異眼神看著他反問一句:“你覺得呢?”


    陳安之抿著唇角,她捕捉到了他眼睛裏流露出的那絲痛苦。蔣陌然一字一句的說道:“陳安之,我們兩個永遠不可能做普通朋友。”


    她離開的很決絕,將所有沒有說完的話藏在了心裏。


    陳安之,我們兩個永遠不可能做普通朋友,因為這個叫蔣陌然的傻女人,永遠不可能用平常心來麵對自己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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