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念哥兒他們幾個隨了你,都是有勇有謀的軍中棟梁。”


    鳳弈聽著妻子伏在自己的懷裏,帶著幾分小驕傲的樣子,微微挑眉。


    她正在一個女子最美好,最充滿了風韻的年紀。


    美貌依舊,多了幾分成熟的女子的嫵媚與風情,眼神卻依舊清澈幹淨。


    這樣的妻子,叫鳳弈心裏生出更多的繾綣。


    兒子閨女都已經大了,天天混在軍中,他覺得跟妻子的夫妻之間的相處更多了些。


    “這次他們做的很好。”他垂頭親了親妻子的臉,有些意動,俯身就將唐菀壓在了身下。


    唐菀卻在他十分熱情地親吻下來的時候,還在眼睛發亮說道,“可不是!我沒有想到念哥兒他們幾個能做這樣的大事呢。”關外的異族人很多,很多都會在冬天寒冷的時候劫掠邊城的百姓,劫掠糧食或者女人。


    雖然鳳弈來到這裏以後,幾次衝擊關外,如今已經叫人不敢冒犯邊城,可是說實在的,這些異族人卻依舊虎視眈眈,總是叫人警惕著。


    唐菀在關外久了,當然也知道這些事,也時常擔心,總是戒備著這些,其實也是很辛苦的事。如今鳳念幾個孩子都已經被鳳弈編入軍中,跟軍中一同起臥,沒什麽特殊的待遇,短短時間,幾個孩子卻已經爬上了能在軍中做主的位置。


    別以為年紀小就沒能耐。


    不說鳳念鳳呂本就出色,連不過是十三四歲的鳳慈兄妹,一個使八棱銅錘威風八麵,一個銀槍白馬不讓須眉,都令人聞風喪膽。


    唐菀有這樣勇敢的孩子,心裏很驕傲。


    這一次鳳念兄妹幾個帶著麾下的精銳出動出擊,不僅剿了一個異族人的聚集之地,令異族人四散奔逃,遠遠地遠離了邊城,還抓回來了不少的戰馬。


    這些戰馬都被送到了軍中,日後都是寶貝。


    唐菀知道以後多高興啊。


    她一邊親鳳弈的臉,一邊念叨兒女。


    鳳弈沒想到狼崽們不在妻子還對他們念念不忘,哼了一聲,心裏更氣,更加凶狠地欺負了妻子。


    等唐菀累得昏過去了,鳳弈饜足地起身,垂頭親了親妻子的臉,抱著她去沐浴。


    他今天心裏嫉妒,難免孟浪了一些,好好地給唐菀沐浴以後,抱著妻子睡了。


    隻是臨睡之前,他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很要緊的事。


    鳳弈覺得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卻還是沒想到是什麽,便將這件事放在一旁,抱著妻子睡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麵,他高高地漂浮在一個熟悉的小姑娘的身後。


    她年紀小小的,可是眉眼卻叫鳳弈微微張大了眼睛。


    雖然年紀小,可是他依舊認得出這是他的妻子唐菀。


    她沉默地住在長平侯府偏僻簡陋的小院子裏。


    鳳弈靜靜地看著她,想要落下去摸一摸唐菀的臉,卻不能做到。


    他隻能漂浮在高空,看著她在這令人厭惡的長平侯府裏生活。


    她被她的祖母厭惡冷淡,被長輩們嫌棄打壓,被姐妹們鄙夷嘲笑,謹小慎微,連呼吸都不敢高聲。


    她被家裏做主許給了落魄的李家攀附上門的小子,無力反抗,卻眼裏多了幾分期待。


    鳳弈看得出來,她唯一的期待,不過是能離開唐家,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他看著她被唐家的下人都輕慢,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太夫人的院子裏,屋子裏是女孩子活潑的笑聲,院子裏卻隻有她一個人垂著頭,陽光映照她孤零零的影子。


    鳳弈突然明白,這是怎樣的一個夢。


    這或許就是唐菀曾經的生活。


    他心裏疼的厲害。


    他不知道該怎麽去保護她,安慰她,隻是想到總是對自己露出柔軟笑容,感激著生活的唐菀,原來曾經遭遇到了那麽多的苦難,心裏疼痛。


    他看到她被鳳樟退親,看著唐萱得意洋洋地炫耀著她的勝利。


    看著她生著病被趕到了山上,又被左右她命運的唐家送到宮裏,代替唐萱進宮要嫁給一個死人。


    看著她心如死灰地被賜婚給清平郡王,穿著孝服嫁入了滿是白幡的清平王府,鳳弈什麽都知道了。


    這是唐菀上一世的人生。


    這一世她有他在,歲月靜好。


    可是上輩子,她卻沒有人可以保護她。


    鳳弈第一次這樣怨恨自己。


    若是……若是知道唐菀是這樣嫁給自己,他就算是死了,也得從地府裏爬出來,守著她。


    看著她嫁到清平王府,在多日的沉默之後,她去祠堂的時候,看到祠堂的靈位上他的牌位。


    她似乎呆了呆,看著那靈位上一點點的灰塵,垂了垂眼睛取下來,把上麵的灰塵都小心翼翼地拭去。


    明明他什麽都沒有為她做,叫她守了活寡,付出了一輩子的人生。


    可是她卻依舊並無怨恨,甚至依舊心是美好的模樣。


    鳳弈看著她慢慢地習慣清平王府的寡居的生活,明明受到這樣的傷害,卻在認真地感恩。


    她感恩從未保護她的自己庇護了她的生活。


    感謝著很多很多。


    旁人的一點點的善意,就叫她滿心感激,願意付出一切去回報。


    像是個傻瓜一樣。


    她開始為他祈福,日夜跪在佛堂,祈求他來生平安康健,卻半點都沒有想到她自己。


    她還為他挑了最好的孩子,能夠繼承他的尊榮,成為清平王府的支柱。


    他看到了鳳念,他的兒子,在她的養育之下慢慢長成了最出色的人。


    那是他感到驕傲的最好的兒子。


    她代替他,孝順著太後皇後,用心地服侍長輩。


    直到她油盡燈枯。


    其實那時候她依舊那麽年輕美麗,卻已經是她的一輩子了。


    她苦了一輩子,然而在今生他們遇到,卻從未提到過。


    她隻是彎起眼睛對他們的兒子說,受了他多少的維護照顧,覺得他這樣好。


    可是他又有什麽好。


    她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她的身邊。


    她到死念著的,都隻有他的王府,還有他罷了。


    當珠串散落,清脆的聲音響起,鳳弈慢慢張大了眼睛。


    那已經久遠的回憶,叫他想到當年,珠玉落地的聲音令他避開了致命的刀鋒。


    同樣的聲音,不過是來自於她臨終的祈求。


    前世今生,原來早有注定。


    她救了他一命,他愛她一生。


    他垂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佛珠透著盈盈的光,映入鳳弈的眼睛。


    一滴眼淚從從不流淚的鳳弈的眼角滑落,落在佛珠之上。


    他醒來的時候,懷裏沉沉地睡著自己的妻子。


    她睡著了,臉上還帶著幾分疲憊,卻信任又依賴地依偎在他的懷裏,抱著他,全心全意把他當做依靠。


    鳳弈看著安心地睡在懷裏的妻子很久,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


    “笨蛋。”他輕聲說道。


    他什麽都沒有做。


    可是她卻把他當做這世上最好的人。


    哪怕前世今生,他依舊沒有保護好她,叫她遭遇到了那麽多的苦難還有羞辱與痛苦。


    哪怕她如今這樣幸福美滿,可是卻依舊受過傷害,那麽悲傷。


    “若有來生,隻求我更早地遇到你,保護你。”他低聲說道。


    唐菀隻覺得炙熱的呼吸都在耳邊,哼哼了兩聲,蹭了蹭她的郡王的堅實的胸膛,睡得更香了。


    一個月後,清平郡王沉默地看著跟自己道喜,說是王妃在生下龍鳳胎十多年之後再次有孕的太醫,心裏絕望了。


    他知道自己忘記的是什麽了。


    追悔莫及。


    耳邊是狼崽們緊張地簇擁著唐菀緊張兮兮問母親有什麽不舒服的殷勤關切,鳳弈被擠到一旁,看著快活地彎起眼睛的唐菀與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心裏苦楚,臉上擠出殺氣騰騰的笑容給隨軍而來的太醫厚厚的賞銀。


    可既然唐菀覺得幸福,那他也會疼愛她生下的孩子。


    哪怕多嫌棄呢。


    隻要她歡喜就好。


    歡喜一生,若有來生,他們依舊在一起。


    當年少的俊美少年張開鳳眸,有些茫然地起身走到外麵,迎著外麵的晨光恍惚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睡夢之中夢到了什麽最重要的事,可是卻又記得不分明。


    隻是心裏卻又有急迫的心情,催著他去做些什麽。


    他一向為人冷漠,皺了皺眉,沒有深思,走去了另一側的軍帳,裏頭正有幾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穿著精致的銀甲說說笑笑。


    當他走進軍帳,幾個少年都起身叫他,“郡王。”


    他微微點頭,坐在主位,見主位上有個冊子。


    “這是什麽?”


    “咱們軍營裏不是要尋一個精明些的主簿麽,這是人選。”一個少年笑嘻嘻,又帶著幾分尊敬地對他說道。


    他點了點頭,認真地翻開了冊子,一個個地看上麵的官員的名字履曆。


    軍中主簿雖然都隻是文官,可是卻有很多的差事,也很重要。


    他年少從軍,如今掌握軍權遙遙支持養育他長大的皇後,使皇後與東宮不會被皇帝廢黜。


    因此,他對軍中更加謹慎,就算隻是個主簿也要忠誠可靠之人。


    他認認真真地翻看,突然頓了頓,不知怎麽,腦海裏似乎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那是一個陌生的,他總不知道的人,名字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知怎麽,他想到這人就有些恍惚,心裏生出了叫人陌生的溫柔還有難過。


    “長平侯是不是有個弟弟在外為官?”他揉著發疼的眉心放下冊子問道,“應該是行二。”


    這真是奇怪。


    他又是怎麽知道了這個人?


    這樣莫名其妙,本該叫他心生警惕。


    可是他本能地覺得,那並不是一個威脅他的人。


    那少年一愣,似乎沒想到他另外提到了這麽個名字,思考了片刻笑著說道,“是有這麽一位。長平侯的親弟弟,唐大人。他行二,品級不低,如今在黔南為官。”


    “你怎麽知道?”他突然心生警惕,覺得自己這副將有點像是狼崽子。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他,覺得他有些怪,看自己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情敵……他家郡王提到唐大人就看他如同看情敵?他抖了抖,覺得大概自己想多了,忙說道,“長平侯府的事鬧得京都皆知,我母親當初也念叨過,說是長平侯府那位太夫人不地道。親家倒了,就是那個被連累罷官,流放關外的文家。那家太夫人就逼著兒子休妻,逼得兒子跑到黔南去。黔南那種地方,郡王懂的……”


    少年沒多說,他卻懂了。


    黔南之地瘴氣毒氣肆虐,在那裏時間長久,大多都年壽不久。


    不是被逼到絕境,誰會選擇那種地方。


    他的目光柔和許多。


    對妻子不離不棄。


    “他是不是有個女兒?”鬼使神差,他便問道。


    “這誰知道啊。”少年疑惑地說道。


    他卻微微垂眸,心裏密密地刺痛,許久之後把那已經無用的冊子丟開說道,“文家是忠臣之家,這位唐大人也是赤誠守諾之人。對妻子不離不棄,想必對軍中也會忠誠可靠。正合適主簿的差事。不過……”他皺眉說道,“他的品級高,主薄對他來說是低就了。”


    見他點了唐大人,那少年笑嘻嘻地挑眉說道,“既然郡王挑中了他,我這就去稟告朝中調派他過來。說起來也算不上低就,雖然咱們軍中艱苦,可是能從黔南調過來,沒準還救了他們一家子的命呢!”


    “囉嗦。”


    少年被他嫌棄,眉飛色舞地快步走了。


    他聽見外麵中氣十足要人修書去京都調遣唐大人自黔南來軍中的聲音,不知怎麽,抿緊的嘴角微微勾起。


    心中一片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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