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若似癲狂。


    這一聲喝問,便如晴空霹靂,炸響在眾人的耳邊,在他們的腦海中縈繞,在這這夜寂風輕的寬闊長街上回蕩不休。


    此長街,雖然古老,但卻有十幾丈寬,甚至比一般的新建主道還要寬闊許多。一大群學坊的差人,儒師,甚至包括神靈教授,就這般的呆呆站立在這街道當中,不知所措。


    一怔之下,那天心學坊的大教授吳慶元似乎回過味來,他顧不得這趙師昔日如何聲名,沉聲急道:“那可是趙夫子留下的墨寶遺刻,是白太師指名要看的東西,這少年損毀了第一張雕版,若是讓白太師得知,如果交代?不懲無以名之於眾啊!”


    他橫眉看了看眾儒師,見到幾人微微頷首表示讚同,更是大聲說道:“珍視這趙夫子的墨寶遺刻,是天心學坊對文儒聲名的保護,是對學老們貢獻重視的一種象征,豈能如此踐踏!”


    “放屁!”


    那醉漢半開半醯的一雙眸子驟然睜開,那如電如劍般的目光,一瞬間,竟然將這長街燃亮!


    煌煌然,如飛劍經空。


    巍巍然,如月華徹地。


    這一瞪眼,便是那七大儒師,都覺得徹骨冰冷。更不要說那些軍士差人,紛紛倒退,蹬蹬蹬,退出幾十丈外,才綻開牙關,自由的呼吸空氣。


    而那吳慶元大教授,正凜冽在這醉漢的目光之下,一瞬間,他那浩浩然威壓全場的氣勢,驟然就消弭了下去,麵色一片慘白!


    這一刻,他,以及場上的眾儒師們才從心頭泛出的寒意中追憶到,這醉漢的強橫!


    雖然二十幾年沉寂於酒色當中,對於世事不聞不問,但是他依舊是那個太玄洞聖人座下的三大弟子之首,昔日的榮光,依舊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碧落君,白子路,趙子川。


    太玄洞三大劍聖儒者的光芒,便是歲月的沉積,也終究無法掩蓋。


    ……


    ……


    “趙夫子再牛逼,也早都去了。一個死人的名頭,被你們翻來覆去的炒,還炒成了什麽狗屁的規矩!”


    目光冷冷的,在諸人麵目上流轉。醉漢這一刻,就如一口利劍,雖然僅僅從鞘中拭出一寸,但依然光彩奪目,鋒芒逼人。


    “如果他死後有靈,想必看到自己的兩筆爛字,信手的塗鴉,竟然被當成規矩趕走了一個天資橫溢才華傾世的學子,恐怕會氣從那墓裏跳出來搧你們好大嘴巴!”


    蘇破眼睜睜看著這醉漢唾液星子飛濺,在一群學坊為人師表威嚴肅立的儒師中間咆哮著,那些或是清高或是孤傲的儒者們一個個低著頭苦著臉,卻不敢反駁半句。


    就算那吳大教授本來氣勢洶洶振振有詞的,此刻也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臉的悻悻然。


    不過扭頭看了那破碎的馬車中,散落出來的紫紅色木版的碎片,他眉頭微動,長聲道:“這是白太師白夫子要拿去感悟心得的,如今破損了,也終還是要個說法吧?否則如何向白夫子交代?”


    冷眼掃過白衫少年蘇子言,他沉聲道:“趙師所言,未免失之偏頗,有錯必糾,這是學坊的傳統,絕不會因為……而改變。”


    “是啊,是啊。這趙夫子遺留下來的珍品木刻雕版,損毀了還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否則就算是到了太玄洞諸位座師那裏,也不好說吧。”


    韓白文應聲說道。他剛剛聽得,這木刻雕版竟然是要送到他師長白夫子手中,自然樂的表態,乘機對那蘇子言落井下石,也是應得之義。


    “白夫子,好大的威風啊……”


    那醉漢卻一點也不給兩人麵子,直言不諱,他輕蔑的麵容,明顯表露出對於這兩人拿白夫子來壓他是如何的不屑。


    “夜深人靜,運送這‘珍貴的木刻雕版’,還真是選的好時候。而且竟然還需要一個學坊大教授來護送。什麽時候,學坊的教授這般不值錢了,竟然兼職來做護衛保鏢?”


    醉漢目光犀利如劍,在吳慶元那猶自慘白的麵容上掠過,令他感覺到一絲戰栗,仿似內心所有的偽裝都被這如劍目光切割開。


    “真是煞費苦心!”


    醉漢一聲長喝,走到那顛覆的馬車前,伸手一招,便有一塊尺許大小的木雕殘片無風自動,飄到他的手中。


    他輕輕的摩挲了幾下,眼中似有些許回憶。但是轉瞬間便恢複清明,低語道:“一個老家夥隨手塗鴉的垃圾貨色,什麽時候成了珍藏?什麽時候成了肮髒伎倆的幌子,要因此而歸禍與驕子。若是你複生,想必也會惱怒吧。”


    他仰天長嘯一聲,喝道:“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九泉之下的心願!”


    手中憑空現出一道劍氣,潔白若雪,呼嘯成風,他一揮動,便似有說不清道不盡的風采,洋溢在他的身上,讓他這一刻,驕傲如雪,孤高如冰山!


    那道劍氣,驟然間分化為五!


    五道劍芒,皎潔如月華,潔白如霜雪,自他右手那修長的五指中電射而出,轟然擊在那車隊剩餘的五輛馬車車廂之上。


    “砰砰砰砰砰……”


    五聲脆響,同時發出,在人的耳際,便似一聲連綿不絕。


    嘩啦……


    五輛馬車車廂,在這五道劍氣之下,頓時分裂破碎,一瞬間,便化成了五堆木屑!


    至於那拉車的駿馬,卻是毫發無傷,甚至都沒有覺察到這車廂的異樣,直到身後一輕,才錯愕的嘶鳴了起來。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學坊眾儒師一個個俱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而蘇破卻是目光泫然。


    他既吃驚於這醉漢的舉動,竟然將這眾儒師眼中的珍寶淡然毀掉,這舉動確實太過令人震撼了些。


    不過異人異行,多有出人意料之舉,這還不算什麽。令他感到驚詫的是,這醉漢那一揮五劍氣,竟然精妙如斯。


    一元分化為五,操控起來,竟然如一,每一道都是那般的精細到了極致,那五輛馬車車廂的碎片,在蘇破眼中,那每一塊碎片都是同樣大小,就如同用尺子量過之後切割開一般!


    這……


    這種力量的控製,簡直到了駭然聽聞的地步!


    難道學坊的神靈,戰力的差距竟然有這般大麽?


    麵對那吳慶元大教授,蘇破自信,突然暴起,有八成的把握將其擊敗甚至斬殺。不過無法保證自身無損。


    麵對神靈,這樣的把握,這樣的自信,這樣的成功率,已然令蘇破頗為自傲。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在自己這區區引靈修為就能做到這點麽?


    他心道即便是有,也絕不會多。


    但是這種自信,在看罷這醉漢的信手一擊之後,便破滅了!


    窺一斑而知全豹。


    蘇破不能盡窺這醉漢的修為實力,但是他知道,眼前這人的戰力,絕對是他見過的神靈中,數一數二的存在!


    或許,這天蛇女可以與之一較短長?


    那些儒師們,麵上的表情,說不出來的難看。無論是何種理由,讓他們目睹一套珍品的損毀,都是一件令人惱怒且難堪的。


    不過事已至此,他們沒有多說。因為眼前的人是他!


    趙子言!


    二十餘年的沉寂,似乎都已經讓人將他遺忘。


    但是今夜他隻是信手一揮,便卓然彰顯了自己的存在,而且這存在是如此的絢爛,如此的張揚。


    吳慶元低著頭,麵無表情。


    今夜事,他肯前來,為的是那人好大的麵子。如今既然這太玄洞的趙師突然殺出,將這事端接了過去,甚至為此還不惜代價的將學坊珍藏毀掉。這樣的情況,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也不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內。隻能上報學坊聯合處置了。


    至於這煙波府的‘知名’學子蘇子言,他也無法動彈了。


    於是,便如一場鬧劇般,眾人散去。


    “我名,趙子川。”


    在離去之時,那醉漢卻是輕笑了一聲,也不多言,便悠然而去,身形有些蹣跚,衣著有些破舊,貌似落魄。


    不過蘇破等人自然不會這般認為,雖然不知道他因何而來援手,但是蘇破知道,他會再度找上門來的,到那時,答案自然會揭曉。


    ……


    ……


    一場風波有驚無險的度過。蘇破等人也順利的入駐了學坊別院客棧。


    一行人憑借告身玉佩,兼有銀子大點,依舊是占據了好大一處院落。


    蘇破自然不知,這院子占地百丈方圓,便是有權有勢的舉子也沒可能這般拿到手,他們能入駐,乃是因為那管事的從親近的差人口中聽聞了長街故事,才動了這心思的。


    夜深,人無眠。


    蘇破猶自思索著那醉漢趙子川的那驚豔一擊。


    便在此時,明夜劍嗡然做鳴,許久潛伏不出的衝虛老鬼卻是現身了。


    “那就是浩然正氣劍。”


    他一開口便解答了蘇破的疑問。


    “何謂浩然正氣劍?”


    蘇破急切的問道。


    “當年時候,曾有大能破空而去,修的便是這一係功法。我曾經以為此技絕於後世,但沒想到,隔了這麽久,竟然重見。”


    衝虛也是有些唏噓。


    “如此看來,八大學坊修的便是八德之氣。小子,你要做的,便是吞噬這八氣!”


    衝虛驟然一聲,驚得蘇破身軀一震。


    ……


    ……


    感謝心路無天,南海郎君,打賞支持。


    感謝soulpluralis,guoba1,一心子,橙舞清霜,星辰之寒霜,水晶白烏鴉,sxp119,幾位筒靴的***鼓勵。[(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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