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離開流觴江之後,蘇破幾人便直奔牧野城而來。


    一進牧野府,就感受到那種迎麵而來的繁華氣息,往來都是南腔北調的商賈,若非是寒風蕭瑟,不免讓人懷疑到了京都盛地。這牧野府不過是天龍山腳下的一個重鎮,並非大城,所以自然沒有館驛,不過趙大山熟門熟路,領著三人在牧野城最富盛名的平安客棧訂下了一個獨院。


    選了平安客棧居住,蘇破自然不是因為這個名字熟悉的緣故而喜歡這個客棧,而是因為這平安客棧有一樁好處,它的每個房間都和其他房間之間用花木假山回廊之類的隔離開來,擁有隱秘和安全兩種特質。如果租下一個院子,那麽就更加安全了。院內錯落有致的客房恰好控製了所有的要害地點,隻要將各個客房安排妥當的人手,那麽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個防護圈了,最適合帶著保鏢仆人遠行的達官顯貴使用了。而且平安客棧雖然不夠奢華,可是布置陳設也是清雅淡然,也不辱沒他們的身份。


    見到蘇破看著這客棧的布局頗有些意興,那趙大山便恭聲介紹道:“公子,您別看平安客棧這個名字十分平常普通,可是如今大晉境內所有的平安客棧都是一個主人。在三十年前,第一家平安客棧在大晉晉陽開張,之後很快就在大晉境內各大都邑開設了分店。雖然名頭不大,這平安客棧也並非以豪華見長,這裏的布置擺設都以簡樸清雅著稱。客棧之中雖然服務極為周到,可是卻也沒有什麽十分特殊之處,雖然能夠做出東元大洲各大菜係的名菜,可是比起真正的名家風味不免差了幾分火候。按理說這樣的客棧並沒有什麽值得重視的地方,可是當平安客棧開了多家分店之後,常常遊走四方的商賈都會驚奇的發覺,各處的平安客棧,居然十分相似,客棧的經營方式、房間的格局布置、飲食的口味,幾乎是一個模子裏麵出來的一樣。對於這些常年奔波在外的商人旅客來說,到處都有的這平安客棧仿佛成了自己的家一樣。在這裏,他們總是能夠得到那種熟悉的感覺。而且平安客棧還有一樣好處,一旦你住進某一家客棧,數月之內,大晉境內所有的平安客棧都會熟知你喜歡的房間,喜歡的食物等等,讓你到處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最後他說道:“這真是一絕,不知道這平安客棧的主人是誰,竟然有如此心思。”


    蘇破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讚許。回到房中,將小女娃放好,心中想到這客棧卻是警然。


    這“平安客棧”,這種經營模式不就是後世的連鎖旅館麽?


    這種先進的思維方式出現在這個時代,蘇破也不會有什麽疑惑,但是——


    這種定製的服務,就確實有點超前了。


    蘇破已經不是一個對於這方世界一無所知的癡兒了。他身處大周國都那麽久,看到的,聽說的,接觸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說明,這個世界有神秘莫名的地方,但也有欠發達之處。例如經濟的發展,例如科技的更新。畢竟這種人文經濟的沉澱是需要時間的。在蘇破看來,這個世界的經濟文化僅相當於後世的唐宋時期。


    但是,這個平安客棧的出現,卻是令他心中一凜。


    這種構思,這種創意,這種執行的手段,都是很有係統規劃的,很有組織力。這種先進的管理手段,比之後世也不虞多讓,甚至在某些細節上還猶有過之。


    蘇破自然明白,要在這疆土遼闊的國界內做到這種地步,那消息的傳播速度,那經營統籌的能力,都是難以想象的。不知要耗費多大的資源才能做到。


    這樣的客棧,怕不僅僅是用來牟利的吧?


    蘇破心中沉吟著。


    就在此時,趙大山回報。


    那趙天野一直都呆在他的宅院中,並沒有出門。最近這牧野府也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趕過來的東海兩人聽後麵上露出喜色,他們卻是怕事情走漏風聲,那趙天野躲起來。蘇破也笑著讚賞道:“趙大山,你雖然出自那黑山客,但也不必這般謙恭。在我這,沒那麽多規矩,隻要你肯用心做事,就有你的好處。”


    那趙大山看著這微笑便如一學坊書生般的少年,心道他此刻竟然這般的平和儒雅,渾不似那殺人如麻,麵目改色的魔頭。


    不過,要是從天龍山那個地方出來的人……


    有這般表現也就正常了。


    至於說規矩……是沒那麽多規矩,但是有幾條就夠了。要是違背了這少年的規矩,那後果……


    可就悲慘難料了。


    趙大山沒有被這少年和藹的笑容所蒙蔽,他心中清亮著呢。


    那個地方出來的人,還能有菩薩?


    於是,他笑得更是謙卑:“那就好了,在遇到公子之前,我這幾年漂流在外,隻覺得身如飄萍,飄忽無依,如今總算是遇到明主,我這心中之敬仰便如黃河之水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如今能留在公子身邊,還可以看到咱家小主人那健康活潑的身影,真是令我心潮澎湃,喜出望外,如流觴江水連綿不絕……”


    趙大山這頌詞連綿而泛濫,頓時令蘇破苦笑。看來這馬屁拍到極致,古今都是一般。


    既然已經摸清了門,兵貴神速,於是稍稍的休整之後,眾人便趕赴趙天野宅院而去。


    ……


    ……


    趙天野最近很煩躁。


    他在自己那間滿是書架,上邊擺放了許多書籍的大書房裏坐立不安。


    自打送走了東海來人,他便一直心煩意亂。


    雖然同為拓跋族人,但是早就七零八落了,而且在這牧野府,便便是殘餘拓跋血脈眾人的精神上的領袖。對與拓跋族內部事務,是絕對的一呼百應。擁有如此地位,他可不想再被人操控,哪怕那人是拓跋族的直係血脈


    在這牧野府,我就是地下的大商主,為諸人敬仰。擁有如此地位,我憑什麽再受你東海拓跋家指揮?


    他因此而憤憤不平。但是在東海來人麵前,他可絕不會表露出這種不忿。牧野府魚龍混雜,他雖然有一定的勢力,但是卻也隻是一條地頭蛇而已。這裏過江龍太多了,雖然都要給他幾分麵子,但是不在掌握當中的東西太多。而那東海來客……


    大東海


    那在東海之上是堪比大晉皇朝一樣的龐然大物


    雖然人口不過幾十萬,上百萬,遠沒有大晉的千分之一多,但是所占的海域麵積,卻絲毫不比大晉領土麵積小。甚至那東海海疆,更比東元大陸還要遼闊的多。


    這麽大的一片海域,便是這大東海諸人所占據,便是大晉大周兩大皇朝都無法分一杯羹。


    大周還好些,因為建國時日尚短,不過百年,勢力遠沒有發展到海上。那大東海對於他們來說,無所謂有無。衝突矛盾並不劇烈。


    但是大晉則不然。這建立了幾千年的老大帝國,早就有海軍四下開疆擴土,與海妖爭鋒。雖然三千年之前那場潮汐之怒將當年的五大洲諸國度的艦隊幾乎盡數摧毀,但是經過幾千年的休養生息,大晉的艦隊雖然不能進入遠洋深海那波雲詭譎的險地,但在周邊海域卻是可以稱雄的。


    但是……


    自東海之主崛起,將那些海盜原住民之流統合之後,便徹底的將大晉的海上勢力驅逐出場。


    講過這麽多年的撕拚,雙方的仇恨近乎不死不休。大晉雖然勢大,但對此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連大晉都奈何不得的東海客,雖然隻是八大勢力中的一支,雖然並不能將那海上勢力散布到這牧野府來,但是那種震懾力,卻是依然強大。強大到趙天野不敢當場抗拒。


    不過,很顯然,東海來客們過高的估計了他們東海拓跋一族在此地的影響力,至少這種影響力對於趙天野來說,還是不夠的


    不知道黑山客將此事辦的怎麽樣了?那東海來人,可否斬盡殺絕?


    拓跋虯髯,老匹夫,居然想將自己的兒子送來,學什麽諸子文章?我看是想將觸手伸到這牧野府,想要吞並了我這點勢力財富才是真的


    拓跋族的榮光,早在三千年前便被泯滅了,縱然是拓跋直係,又能怎地?還不是在東海王之下委曲求全他心中不屑的想道。這位拓跋族最後的王上拓跋虯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還想恢複拓跋家的榮耀?就這點能量,手未免伸的太長了些吧。


    趙天野雖然並不把拓跋直係放在心裏,但他也絕對不敢小覷這東海主脈在牧野府這群遺老遺少心目中的地位。


    若是真個把手伸過來,他趙天野的地位肯定是要下降的,甚至這牧野府拓跋領袖的牌子也會被摘掉,被人取而代之。


    這絕對不行


    趙天野知道,如果這樣,他絕對無法向上邊交代。但是暫時又聯係不上,無奈之下,隻有找到黑山客中人,令他們劫殺東海來人,殺個幹淨便一了百了。


    日後東海就算來查,也可以推諉,便是發生幹戈,到時候想必上邊也自然會有人為他出頭。


    大東海?


    在上邊人麵前,雖然名頭夠猛,但也隻限於東海吧。猛龍上了岸,就是困龍


    那黑山客中的三當家出手,應該也差不多了吧?但為何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若是出了岔子,那就……


    雖然趙天野並不認為黑山客會將事情辦砸,那黑山客的力量,便是放在這牧野府,也是一股龐大的勢力,甚至能令官家都為之震懾。區區東海幾人,算得了什麽?


    但若是真的出了岔子,那黑山客不是還有二當家火神子麽?聽說這人是三當家慶子營的同門師兄,但一身修為更遠在慶子營之上,據說早就突破了入神境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東海來人真的傷了那三當家慶子營,必然會惹怒了那火神子,到時候,都不用自己亡羊補牢,自會有人找他們麻煩。


    那慶子營嗜殺成性,那火神子據說為人更是冷酷無情。東海這次來的人,若要保持低調,修為便不會太高,麵對黑山客,必然無法招架,其命運已然注定。


    趙天野心中稍安。但是不知為何,那種煩躁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按理說,這件事都在掌握當中,那東海人自以為行蹤不定,但都在自己可控製範圍之內,一舉一動,近在掌控之中,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眼下沒有消息,定然是追的太深還沒有傳出來。或許今日便會有結果了。


    就在他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卻聽到一片喧囂聲,自院門那邊傳了過來,雖然距離這書房還遠,但那聲音依舊如此的響亮,頓時令他心中惱怒。


    那混賬小廝的死,還沒有給這些家奴們足夠的教訓麽?


    難道還要作死不成


    他一聲大喝:“都想死麽?吵什麽吵”


    聲音剛落,耳邊便傳來那清亮的一聲:“趙天野呢?出來見我。”


    什麽人這麽大的口氣?他心中勃然而怒,砰的一聲將門推開,幾步便衝到了大門處,轉過回廊,放眼望去,頓時間心中一驚


    那大門轟然關閉,就在門前處站立的四人中,赫然一女,正冷冷的看著他,那目光中充滿了怨毒與殺氣,凜冽如刀,仿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這不是正是那東海藍漓麽?她們怎麽來了?


    趙天野心中一驚,不覺間,後背脊梁骨已經濕了大半


    ……


    ……


    除了這藍漓女,其餘三人也個個相貌不俗,不過要除了那有點猥瑣的瘦子。尤其那中年漢子身穿錦袍,麵目沉穩,氣度不凡,正是一派高手模樣。至於那少年人……


    想必就是拓跋虯髯的兒子,這次的主角了。


    不過貌似這少年雖然相貌不錯,但與傳言相比,也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不足為慮。


    就在趙天野打量著蘇破等人的時候,蘇破也輕睨這牧野府的大商人,大資本家。


    這人修為平平,相貌平平,唯有一雙眸子目露精光,顯出一點別於普通人的氣勢。一張臉孔也看不出異族血統,與東海來的這幾人沒啥區別,顯然已經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同時蘇破已經覺察到,有十幾個統一勁衣裝束的漢子或明或暗的圍在他們幾人周圍,還有幾人正保護著那趙天野。


    這十幾個人相貌都還平常,可是個個體格魁梧,單薄的勁裝之下隱隱可見墳起的塊狀肌肉,走起路來塵土凝而不散。蘇破知道這些人必定是這趙天野的護衛。但是,這些人的修為,卻是有些出乎蘇破的意料


    如此寒冬,穿的如此單薄,可見他們的氣血都極為鼎盛,便已經至少是易筋大成的武者。再看他們走路的姿態,還有身上的氣息感應,竟然個個都是先天修者。甚至其中還有一個已經到了歸元境界的強者。


    這牧野府果然是龍蛇起舞之地。先天修者,若是窮鄉僻壤,往往幾百裏上千裏都不見一個。就算是在大周的烏京城,貌似也沒有這般密集。自己的二蘇府,在表麵上也就那麽六七人到了先天境界而已。


    地方未必真個小。蘇破體會到了這一點。隻有需求,才有資源。烏京城,本就是律法森嚴,皇朝武力最強橫之地,故此各個權貴府邸往往不會召集太多人手,一個是無此必要,在一個也是為了避忌諱。


    在天子腳下,養那麽多的武力,那不是給自己找別扭麽。而在這“小地方”則不然,雖然官家武力也極為強大,但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影響,也造成了此地的民風彪悍,時有爭端。這樣大的蛋糕,自然誰都想分上一塊,但能否搶的到,便要看誰的拳頭大了。


    這趙天野的拳頭,看來還不小麽。


    蘇破淡然一笑。


    ……


    ……


    雖然為東海這幾人能擺脫黑山客的追殺而驚詫,但見到這才僅僅四人,再看看自己身邊新晉的護衛,趙天野心中一鬆,心道自己也不必這般擔心安全問題。這一放鬆,就連這令他尷尬的景象都不能讓他緊張了。


    “藍漓姑娘,你們來的太好了。隔了這麽久,生怕路上遇到風險,真是讓我趙天野憂心匆匆,日夜籌懷,好生惦記啊。”


    趙天野此刻見到正主到來,反而是放下心來,朗聲笑道。


    “真的是好生惦記,真的是用心良苦”


    見到公子並沒有開口,藍漓知道他不想貿然聲張,便暫且做主,厲聲斥責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趙天野哈哈大笑,說道:“既然到了,想必路上都辛苦了。那就好生休息吧。藍漓姑娘,公子就由我親自款待,一盡地主之誼。”


    他眼中精光一閃,現出些一方豪強的氣魄,伸手一指:“你們幾個,把公子給我“請”過來吧”


    雙方心照不宣,那就不用再掩飾什麽,那東海小公子,先拿過來才是正道。他這般想道。口中那個“請”字,拉的長長久久,卻是別有意味。


    五個護衛龍行虎步,步步聲威,轟然間向著蘇破逼去,其餘護衛都盯著藍漓三人,以防他們妄動。那五人中,一個最為魁梧的漢子已一聲獰笑,便伸出手來,抓向蘇破的脖頸,口中笑道:“小爺們,給大爺過來吧”


    ……


    ……


    字章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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