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墨緊緊擁著她,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


    他說,「你還記得當初我為你布置的那間屋子嗎?信函在那裏放著。」


    秦陌芫沉痛低頭,眸底的淚水不斷溢出。


    她如何不記得?


    那是白梓墨驚心為她布置的,和她現代的房間類似。


    隻因她曾在秦家寨的屋子裏就是這樣布置,他便記在了心裏。


    「梓墨,不要離開我……」


    秦陌芫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好害怕這一鬆手他就沒了。


    男人低笑出聲,笑意中充滿了滿足。


    「有你這句話真好。」


    男人的頭枕在她的肩上,聲音很低,很低,「秦陌芫,我愛你……」


    能抱著你,能死在你身邊,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緊摟著她腰身的長臂失去了力道,毫無力氣的搭在她手上。


    馬兒繼續前行,可身後的人卻再也無法前行一步。


    「白梓墨——」


    秦陌芫撕心裂肺的喊出他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他的回應。


    她顫抖的伸出手,觸摸著男人微涼的麵容。


    以往深情凝望著她的鳳眸此刻已然閉上,這一世都不會再睜開。


    「啊——」


    秦陌芫撕心大吼,緊緊抓著他毫無力氣的手,痛哭出聲。


    為什麽愛她的人都要一個一個的離開?


    馬兒失控,她抱著白梓墨滾在地上。


    秦陌芫將他抱在懷裏,看著他後背插著箭羽。


    而那箭羽,正是心髒的地方!


    「白梓墨,你說過要護我周全的,你說過要護我一生一世的,可是最後失信的人是你。」


    她緊緊抱著早已沒了氣息的白梓墨,低低哭泣。


    眉眼輕抬,冷冷看向遠處。


    韓九忱!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在皇城上放箭的是他!


    原來他們都是韓九忱手中的棋子。


    韓九忱傳信讓她回來,告訴她這邊的事。


    又將她帶到皇宮。


    他說過,你身邊有諸葛榕斕與白梓墨,還有蓮濘樓的人,慕容燕璃不敢輕易動你。


    等你回到皇宮,再告訴她,讓她如何做。


    原來,韓九忱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她引出暗中的白梓墨。


    因為有白梓墨的存在,對他與慕容燕璃的威脅最大。


    他成功了,成功的將白梓墨引出來。


    更是成功的殺了白梓墨!


    如今錦陌山莊有難,浮冶閣更是不會幫她。


    為今隻有蓮濘樓的人,可她更不想將無辜的人牽扯到裏麵。


    如今舅舅還在皇宮,更不知他現在的狀況如何了?


    臉色一沉,她緊緊抱著白梓墨,任由雨水打在他們身上。


    她必須去找舅舅,絕不能再讓舅舅出事。


    *


    天色暗沉,即使快要入夏,夜晚的風依舊很涼。


    書房內,燭光搖曳。


    男人坐在軟椅上,五指淨長的指尖攥著書卷。


    鳳眸低垂,看著書卷上的內容。


    半晌,男人放下書卷站起身,走到窗杵前,看著窗外冰冷的夜色。


    漆黑的夜幕中,似乎漸漸浮現了那抹讓他魂牽夢繞的笑顏。


    女人對他擺手,笑顏如花。


    陡然間,男人心頭微痛,像是萬千的銀針刺穿。


    單手捂著心口,俊容冷沉,薄唇緊緊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線。


    明淨像是察覺到什麽,推門而入,走到男人身邊,擔憂道,「爺,您怎麽了?」


    諸葛榕斕擺手,俊容涼薄,「無事,太後那邊的事怎麽樣了?」


    明淨躬身道,「國師大人已經安排妥當了,也找到了太後當年陷害楚家的證據,就等著太後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男人望著窗外,俊眉緊攏,「南戎那邊如何了?」


    明淨搖頭,「派去的人還未回話,不過屬下聽說南戎那邊最近很不太平,具體如何屬下在等清風回來。」


    南戎那邊很不穩定?


    諸葛榕斕俊容愈發的冰寒,轉身走出書房。


    白袍輕盪間,男人已然來到庭院。


    明淨跟在他身後,急聲道,「爺,如今正是扳倒太後的關鍵時刻,您可不能離開。」


    男人負手而立,站在庭院中,望著遠處。


    明淨走到前方,單膝跪地請求,「爺,您要三思,太後這些年隻手遮天,害的楚老將軍和老主子屍骨無存,害的爺自小不能認祖歸宗,如今正是扳倒太後的重要時機,若是您此刻離開,被太後趁機躲過,想要再抓住她的把柄和證據可就難上加難了。」


    諸葛榕斕俊眉緊攏,聲音寒涼低沉,「本王知道。」


    明淨緊抿著唇,低著頭,不再言語。


    他此刻隻希望南戎那邊一切無事。


    希望秦陌芫安分的在南戎待著,希望白梓墨能看好秦陌芫。


    沉寂的院落裏驀然出現一道身影。


    明淨抬頭看去,見清風蒼白著臉走到諸葛榕斕身前,腳步踉蹌的跪在地上。


    他心裏咯噔一下!


    諸葛榕斕垂眸看著臉色蒼白,麵如死灰的明淨,亦是心裏一沉,「發生何事了?」


    清風低著頭,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落淚了。


    明淨心裏的感覺愈發的不好。


    諸葛榕斕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提起來,怒喝道,「說!」


    清風看著眼前的男人,紅了眼眶,「爺,慕容燕璃篡位,南戎皇帝死了,笙帡帶兵殺入祁安城,整個南戎都被慕容燕璃控製了。」


    男人臉色驟然一沉,聲音沉寒,字字寒沉入骨,「白梓墨和秦陌芫怎麽樣了?」


    清風低頭,「聽說白梓墨失蹤,下落不明,慕容燕璃正在攻打錦陌山莊,秦公子……秦公子也下落不明了。」


    清風看著眼前的男人渾身顫抖,攥著他衣襟的手骨骼作響。


    明淨神色緊繃,亦是垂眸,心頭微顫。


    原來,南戎竟然變成了這般。


    他們這不是將秦公子推入了火坑嗎?


    「芫兒……」


    諸葛榕斕甩開清風,沉喝道,「召集浮冶閣和楚家軍,隨本王去南戎!」


    明淨一震,急聲道,「爺,這個關鍵時刻絕不能召集楚家軍,會被太後詬病,反咬爺一口的。」


    男人臉色沉厲,將錦盒直接甩給明淨,沉怒嘶吼,「拿著錦盒去楚家軍,見錦盒裏的令牌如見本王,立刻!」


    明淨抿唇,眉心緊緊凝著。


    最終,他撿起地上的錦盒,朝著夜幕中離去。


    隻是,剛踏出王府,一抹身影忽然擋住他。


    在看到眼前之人時,他快速藏起了錦盒。


    無痕點了他的穴位,冷喝道,「你要去召集浮冶閣的人?」


    明淨點頭,無痕臉色冷厲,「這個時機做這些事,為了一個女人,他瘋了嗎?」


    「若是沒有秦公子,爺才會徹底瘋了!」


    「混話!」


    無痕怒喝,揚手一巴掌扇在明淨臉上,「就因為由你這樣的屬下才讓榕斕變的如此優柔寡斷,為了一個女人,將所有大業都頹廢了!」


    明淨緊抿著唇,不吭氣了。


    如今與這老和尚多說無益。


    隻是他被點了穴位,無法動彈。


    *


    夜色沉寂,諸葛榕斕騎馬剛走出城外,一道身影驀然落在他對麵,攔住他的去路。


    看著前方的無痕,男人臉色暗沉,裹著凜冽的殺意,「讓開!」


    無痕眉心緊擰,目光緊鎖著他。


    男人牽著韁繩,朝他而來,五指攥著長劍,劍刃毫不留情的指向無痕,「攔本王者,殺之!」


    無痕走上前,凝重的臉色泛起一絲無奈。


    看著諸葛榕斕,無痕說道,「榕斕,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幫你一起攻打南戎,殺了慕容燕璃,找到秦陌芫,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到了南戎,即便慕容燕璃再殘暴,也不敢動我。」


    男人臉色沉寒,「若是與錦長思有關,本王決不答應。」


    無痕搖頭,黑沉的眸底竟然蘊含著一抹笑意。


    那笑意是對諸葛榕斕的寵愛,猶如父親看著兒子。


    男人臉色暗沉,薄唇緊抿成冰冷的直線。


    無痕看著他,一字一句,「我與你一同去攻打南戎,勝算更大,到時你回來,務必將北涼的事解決掉,殺了太後,解決掉諸葛辰風,坐上北涼皇位,此時不能再耽擱,不然太後那個老狐狸會要了你的命。」


    迎著男人寒沉的鳳眸,他低頭輕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這麽多年我可曾害過你?我答應過你母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你出事,即便沒有你母妃的囑咐,我亦不會讓你出事。」


    諸葛榕斕鳳眸微眯,攥著韁繩的手收緊,「所以你至始至終,還是為了母妃的臨終遺言。」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無痕低頭,像是要避開他的視線,又像是要隱匿眸底無法掩飾的情感。


    諸葛榕斕卻是低低一笑,笑意竟有幾分蒼涼,「我早已知曉,你從一開始便心悅母妃,如此對我,也不過是因為母妃的原因。」


    無痕抬頭看著他,黑沉的眸底閃爍著幾許狼狽。


    男人翻身下馬,走到他身前,「你收本王為徒,教本王醫術與武功,為的也是母妃,本王已不是當年什麽也不懂的小孩子了,你對母妃的情意,本王怎麽看不出來,你收留梅姨,照顧她,將她視為家人,不過是因為她的眉眼與母妃有幾分相似而已。」


    無痕看著他,眉心緊擰,「是,但這一切,我也是為了你。」


    諸葛榕斕看向遠處,唇角噙著令人無法看透的弧度,「的確,你將本王留在身邊,不過將本王當作是你與母妃的兒子,在本王身上找回一些成就感,本王說的可對?」


    看著無痕的臉色幾不可微的一變,他傾身逼近,「因為你是和尚,但你卻對母妃動了情,愛而不得,隻能看著她嫁給父皇,最後楚家遭遇此事,你便將本王收留,為的是什麽,還需要本王再重複一遍嗎?」


    無痕臉色冷厲,眸底的狼狽無所遁形,「但我終是將你養大,教你武功,教你醫術!」


    諸葛榕斕忽然一撩前袍跪在地上,「是,所以你一而再的做出傷害芫兒的事,做出讓本王憤恨的事嗎,本王都在容忍,但你若阻攔本王救芫兒,本王會——」


    他抬頭,鳳眸暈染著凜冽的殺意,一字一句道,「親手殺了你!」


    無痕眉心陡然間緊擰,垂在身側的雙手都緊了幾分。


    諸葛榕斕對著無痕磕了三下頭,每一下都是如此的決然。


    須臾,男人起身,雲淡風輕的拂去身上的灰塵。


    眉眼輕抬,鳳眸冷漠的看著無痕,「至此,這三下,是本王還你的養育之恩,受教之恩,保命之恩,日後你若是不與芫兒為難,安心做你的無痕大師,本王亦會將你視作師父。」


    無痕冷冷看著他,眸底竟然藏著些許的悲痛和懊惱。


    他低頭快速掩去眸底的神色。


    「你走吧,我不攔你,隻要你記住楚家的仇恨,這邊我幫你穩住太後。」


    他眉眼一笑,慈祥的看著他。


    諸葛榕斕頷首,看著他的目光少了幾分冷意。


    男人轉身,無痕忽然靠近,低聲道,「榕斕,一路小心。」


    「知道了。」


    男人聲音溫潤,少了寒意。


    無痕一笑,「我給你樣東西。」


    說著,他取出一張地圖遞過去,「這是南戎皇宮的分布圖。」


    諸葛榕斕鳳眸微凝,伸手接過。


    可——


    無痕在他低頭看著地圖的瞬間,驀然伸手打暈了他。


    將男人扶住,無痕斂眸,「為師不能看著眼前的計劃拖延,更不能讓你為了一個女人置自己與危險之中,你可知道一旦你共打了南戎,太後便會趁機在皇上麵前整治你,更會太後更會藉此機會和南戎慕容燕璃聯謀對付你。」


    *


    屋內,燈火搖曳,有些昏暗。


    床榻上,男人鳳眸輕闔,顯然已然昏迷。


    無痕站在床榻前,目光深凝,透著凝重。


    身後跪著的是明淨與清風。


    明淨臉色凝重,更多的是擔憂和焦急,「無痕大師,你不能抹去爺與秦公子之間的記憶,這對爺和秦公子都不公平。」


    清風亦是,謹慎開口,「無痕大師,爺若是記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無痕閉眸,冷聲道,「老衲若是不這麽做,他就會為了一個秦陌芫將你們所有人置於危險之中,隨時沒命,更會將這二十年來籌謀的一切毀於一旦!」


    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初他答應過楚老將軍,為楚家報仇,讓諸葛榕斕坐上皇位。


    如今一樣,即便是死,他也要完成楚老將軍的遺言。


    更要了卻那個女人心裏的遺憾。


    他必須要護著諸葛榕斕,為了那個女人臨終時,託付給他的話。


    無痕取出一粒藥丸,放在諸葛榕斕的薄唇處。


    明淨臉色一變,衝上前卻被無痕擊打出去重傷。


    清風上前扶住明淨,兩人雙手緊攥,看著無痕為諸葛榕斕吃下了藥丸。


    那粒藥隻會抹去爺與秦公子之間的一切,卻不會抹去任何記憶。


    明淨憤恨的一拳砸在牆壁上,冷冷瞪著無痕,那神情,恨不得親手宰了他。


    這樣對秦公子不公平,對爺更不公平!


    無痕轉身,看著他們,「你們若想諸葛榕斕全身心對付太後與諸葛辰風,為楚家徹底報仇,讓楚老將軍與楚貴妃泉下明目,就不要在他麵前提起秦陌芫這個名字,如今北涼局勢很亂,若是出個任何差錯,你們這二十年的所有一切將會徹底毀滅,而太後則是最後的贏家。」


    清風和明淨低著頭,牙槽緊要,卻沒有再反駁。


    的確,現在的局勢絕不能有任何馬虎。


    無痕離開了,明淨衝過去跪在諸葛榕斕身側,臉色沉痛。


    清風亦是,他抬手拍了拍明淨的肩膀,「事已至此,咱們不要在爺麵前提起秦公子,先讓爺將北涼這邊的事情處理好。」


    明淨斂眸,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


    他忽然站起身,沉聲道,「你在這邊拖著無痕大師,我去暗中召集九羅剎前往南戎尋找秦公子,秦公子決不能出事,不然等爺恢復記憶,爺也不會獨活。」


    清風點頭,「你去吧。」


    天色漸亮,清風守在房外,神色疲憊,心緒淩亂。


    遠處傳來腳步聲,他轉頭便看到錦長思而來。


    清風伸手攔住她,臉色冰冷,「副閣主,爺說過,不再見你,請你回浮冶閣。」


    錦長思臉色微變,神色冰冷,譏諷道,「那是之前,如今榕斕不會不見我。」


    清風神色一凜,他知道無痕定然是將爺失憶一事告訴錦長思了。


    看著她要強闖進去,清風伸手攔住,語氣冷了許多,「還請副閣主離開!」


    錦長思揚手一巴掌甩過去,半途中卻被清風徒手抓住。


    迎著錦長思氣憤的神色,他聲音冰冷,「屬下是十羅剎之首,除了爺能訓斥教訓之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


    清風忽然眉心一挑,又說了一句,「當然,如今還有資格教訓我們十羅剎的,就是秦公子。」


    錦長思憤恨擺脫他的禁錮,冷冷一笑,「是嗎?但榕斕如今已經忘記了他與秦陌芫之間的事,難不成你們敢違抗他的命令去救秦陌芫?」


    清風斂眸,沒有言語。


    因為明淨已經去了,而這件事卻不能被無痕知道。


    錦長思冷笑,推開清風,正要推開房門。


    可,緊閉的房門從裏而來,男人一襲白袍,豐神俊朗,眉目星辰,矜貴如皇。


    錦長思心忽地一跳,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她走過去,眉眼含笑,溫柔的看著男人,「榕斕……」


    諸葛榕斕俊眉緊攏,聲音沉寒裹著冷厲,「讓你不準再踏出浮冶閣,將本王的話視作兒戲?」


    不止錦長思驚了,就連清風也驚了。


    看這樣子,爺這是沒失憶?


    錦長思腳步慌亂的後退了幾步,臉色微微發白。


    清風愣了一瞬,走到男人身前,試探的問了一句,「爺,您還記得秦公子嗎?」


    錦長思臉色緊張的盯著諸葛榕斕,也等著他說話。


    清風亦是,搭在身側劍柄的手掌緊緊攥起。


    男人眉心緊攏,鳳眸閃過一絲疑惑,「秦公子是誰?」


    錦長思緊繃的心瞬間鬆懈。


    清風心頭一緊,眸底略過一抹失望。


    爺終究還是忘了。


    錦長思臉色一喜,剛要走上前,卻迎上男人寒沉的鳳眸。


    她腳步再次一頓,小心開口,「榕斕……」


    諸葛榕斕俊容冷沉,聲線寒涼如冰,「本王告知過你,不準再稱呼本王名諱。」


    男人越過她離開,沉聲吩咐,「清風,將錦長思關到浮冶閣,不準再踏出一步!」


    清風領命離開。


    錦長思不甘心,但如今不知道究竟什麽情況,也不敢隨意問。


    隻能隨著清風離開,在走出庭院時,回頭看了眼。


    看到男人站在樹下,負手而立,俊眉緊攏,不知在想什麽。


    晨曦的光線映在地上,有些而刺目。


    諸葛榕斕看著遠處,眉心緊攏。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裏像是空缺了什麽?


    錦長思做的事他都知道,卻不知道他是因何原因懲罰錦長思。


    「明淨!」


    男人沉聲,但過了半晌,絲毫不見明淨的蹤影。


    諸葛榕斕眉心緊擰,聲音比方才更加沉了,「明淨!」


    可,絲毫不見蹤影。


    男人站在樹下,神情冷厲,不知在想什麽。


    等清風回來後便看到男人仍舊站在那裏。


    他走過去,恭敬道,「爺,屬下辦好了。」


    諸葛榕斕轉身,鳳眸冰冷的落在他身上,「明淨在哪?」


    清風一頓,低著頭,「回爺,明淨去了南戎。」


    男人鳳眸深沉,「他去南戎做什麽?」


    清風斂眸,硬著頭皮回了一句,「聽說南戎戰亂,明淨前去看看局勢。」


    「胡鬧!」


    他轉身走向書房,白袍輕盪間,沉喝道,「將明淨叫回來,嚴罰!」


    清風一頓,愣在那裏沒有動。


    似是察覺到,諸葛榕斕轉身,鳳眸沉沉睨著他,薄唇輕啟,「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


    清風眉心緊擰,躊躇著剛要離開,庭院外驀然走來一道身影。


    他抬頭,躬身道,「國師大人。」


    國師看向諸葛榕斕,沉穩的麵容泛著一抹笑意,「不必為難清風,是本座讓明淨去了南戎,如今南戎戰亂,本座恐太後會插一手,與慕容燕璃達成什麽交易,聯合起來對付你,所以讓明淨過去暗中觀察。」


    諸葛榕斕俊容涼薄,低斂的鳳眸裏劃過一絲輕蔑,「如今事情一到這一步,本王也不懼太後。」


    國師走上前,看著他,眉眼微深,「你接下來如何做?」


    男人冷眉,氣息寒涼,「解決太後,將當年的事情真相浮出水麵。」


    二十年前仇該做個了結了。


    楚家滅族之仇,母妃冤死之仇,他這二十年不能認祖歸宗分之仇,都要報了!


    心尖處驀然一痛,像是有萬千螞蟻蝕骨啃咬。


    伸手捂住心口,俊容緊繃冷沉,薄唇緊緊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線。


    國師伸手扶住他的長臂,擔憂詢問,「怎麽了?」


    諸葛榕斕搖頭,低斂的鳳眸有著無人能看懂的神色,「無事。」


    他拂開國師的手臂,沉聲吩咐清風,「將本王的計劃安排好,再有三日便是外祖父與母妃的忌日,在這一日,本王要她為二十年前所做的事,親自在母妃他們麵前下跪懺悔!」


    要用他們的鮮血為外祖父與母妃祭奠。


    為楚家三百八十口人祭奠!


    清風領命,「屬下這就去辦。」


    他轉身離開,走得極快。


    須臾,男人抬眸,目光微有些不悅的看著國師,「你這麽看著本王做什麽?」


    國師輕咳一聲,垂下眸,斂去眸底的心疼。


    再抬眸,已是沉穩深邃,問了一句,「榕斕,你可有愛過的人?」


    諸葛榕斕心頭一顫,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陡然而來。


    腦海裏,似乎有一道聲音劃過,「和尚,做我的壓寨夫人可好?」


    閃瞬即逝,他想要抓住,卻什麽也沒有了。


    男人看著國師涼涼一笑,「難不成舅舅有了愛的女人?」


    國師臉色幾不可微的一變,倏爾一笑,「臭小子,打趣你舅舅!」


    *


    南戎的天變了,慕容燕璃坐穩了南戎皇帝之位。


    同時,還有一件大事,笙老將軍之女,皇上的皇後死了。


    皇帝為她辦了一場盛大的喪事,同時昭告天下,這一生不都不會在立後。


    南戎皇後的位置永遠是笙箏的!


    笙帡重回祁安城,勝任大將軍之位。


    鎮北侯爺依舊是韓九忱。


    如今朝中三人鼎立,朝中大臣唯慕容燕璃這個皇上,恭敬從命。


    在南戎的百姓眼裏,不論皇上是誰,隻要他們百姓能安穩度日便好。


    但他們都在好奇,當朝最受寵的太子殿下慕容芫去了哪裏?


    *


    一場大雨過後,就連漂浮的空氣也是潮濕冰冷的。


    淤泥水坑處,一抹身影跪坐在地上,手裏抱著骨灰罈。


    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感受著白梓墨還在她的身邊。


    她要親自帶他去臨城,去那個他為她布置的竹屋裏。


    那裏是屬於他們兩人的地方。


    她伸手輕輕撫摸著罈子,眼眶的淚珠滴滴落在罈子上,劃出一道淚痕。


    「梓墨,等我……」


    等她為報了仇,她就來陪他。


    這一生她欠了白梓墨太多太多,多到幾世都無法還清。


    站起身,抱著骨灰罈一步步離開。


    袖袍一揮,身後的被燒成灰的樹枝驟然間散開,飄散在遠處,被風吹散,沒了蹤影。


    她現在擁有了白梓墨的武功與內力。


    在第一次知道自己擁有內力時,才明白當時在馬上白梓墨為何為她傳輸內力。


    根本不是療傷,而是將他所有內力全部輸入給她。


    即便是到死,他都在為她謀劃,為她著想。


    可她呢?


    一而再的傷害他。


    水眸閉上,淚水話落,唇角噙著冰冷苦澀的弧度。


    秦陌芫,你該忘掉一切了。


    你現在要做的,隻有兩個字!


    ——復仇!


    *


    祁安城,還是如此的繁榮昌盛。


    可是在祁安城的每個街頭牆壁上都貼著一副畫像,上麵寫了一行字。


    皇宮白峰崖,必要親自來。


    上麵正是白峰崖的畫像。


    秦陌芫腰間圍著白布,裏麵綁著的便是白梓墨的骨灰。


    一襲白袍,一個公子簪,沒有俊美溫潤,隻有冰冷嗜血的寒意。


    她站在畫像前,伸手撫摸著畫像之人的眉眼。


    「舅舅……」


    這一世,白梓墨與白峰崖為她做了太多,付出了太多。


    白梓墨為她而死,她絕不能再讓舅舅出事。


    她知道畫像上寫的意思。


    不過是慕容燕璃為了利用白峰崖讓她進宮。


    撕掉畫像,遠處跑來了幾個兩個禁衛軍,怒指著她,「幹什麽的!」


    秦陌芫斂眸,步伐沉穩,一步一步走過去。


    在那兩個禁衛靠近時,手中匕首輕揚,兩人便沒了氣息。


    這邊的動靜很快被百姓們看到,頓時大呼,「殺人了!」


    秦陌芫毫不畏懼,臉色冰冷,雙眸冷冷看著前方,走向皇城前。


    身後追來的禁衛手執長劍上前,皆是被她一招致命。


    「我不想殺人但並不代表我怕你們,不想死的都滾開!」


    她的聲音冰冷如斯,擲地有聲,周身泛著的凜冽寒意讓所有人為之一顫。


    禁衛軍漸漸的閃向兩邊,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遠處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聖上有令,讓慕容芫進來,任何人不得阻攔!」


    禁衛軍更是往後一靠,讓她過去。


    太監走到秦陌芫五步之外頓住,似乎也是忌憚她,說了一句,「慕容芫,請。」


    秦陌芫眉眼輕斂,收起匕首,脊背筆直,朝著宮內走去。


    眾人自身後看去,隻看著少年一襲白衣飄曳,身修筆直,透著冷傲的寒意,讓人不敢靠近。


    走到龍殿前,石階之上,笙帡一步一步走下來。


    俊美的容顏陰沉嗜血,那漆黑的眸像是要將她沁入血液裏寸寸割裂。


    兩人走得近了,她目視前方,雙眸清冷寒涼,瞳仁裏,絲毫沒有笙帡的倒影。


    笙帡咬牙切齒,陰寒的聲音猶如碎冰砸了過來,「若不是慕容燕璃不殺你,本將必要親手宰了你!」


    秦陌芫冷冷一笑,蒼白的唇畔噙著冷佞的弧度。


    眉眼輕抬,冷銳的看向笙帡,「放心,用不了那日,我也會親手宰了你。」


    笙帡狂妄冷笑,「笑話!」


    他拾步離開,筆直的背影透著滄桑悲痛。


    那是隻有對他妹妹才有的情緒。


    太監站在她身側,做了個請的手勢,「慕容芫,進去吧。」


    秦陌芫冷傲揚眉,蒼白的唇緊抿著,抬腳走向台階,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龍殿內。


    龍殿內,晌午的光線映的大理石的地麵有些刺目。


    她走進去,看著上方龍椅,慕容燕璃一襲明黃色龍袍,雙手慵懶的打在扶手上,居高臨下,嘲諷輕蔑的看著她。


    秦陌芫斂眸,目光所及,看到白峰崖被綁起來,身上衣袍早已被鮮血染了顏色。


    在他身側,是禁衛長劍橫在他脖頸。


    白峰崖目光擔憂的看著她,低喝道,「混帳,誰讓你來的,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活著也沒意思,你來做什麽!」


    看著他著急憤怒的神情,秦陌芫情緒有些崩潰。


    她陡然低頭,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將崩潰的情緒狠狠壓下去。


    慕容燕璃黑眸落在秦陌芫的腰間綁著的白布,裏麵顯然是骨灰罈。


    他戲虐勾唇,眸底的得意冷笑愈發濃重。


    「慕容芫,看來你不孤單呀,有白梓墨陪著你一起來。」


    秦陌芫雙手攥得更緊,鮮血順著指縫點點滴落在地上。


    白峰崖一震,順著慕容燕璃的視線看過去。


    當目光觸及到她腰間綁著的罈子時,臉色瞬間麵如白紙。


    一雙年入老沉的目光落在罈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秦陌芫眼睫一顫,抬眸對上白峰崖瞬間死灰的雙眸,低聲說了一句,「舅舅,對不起……」


    「墨兒……」


    白峰崖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垂落的雙眸瞬間通紅。


    墨兒死了……


    他死了!


    他還沒來得及對他好,還沒來得及寵他,疼他,他死了……


    白峰崖像是瘋了一樣吼叫,眼眶被悔恨的淚水侵染。


    秦陌芫緊緊攥著雙手,將眸底的淚狠狠逼回去。


    抬眸,目光冰冷的看著慕容燕璃,「我已經來了,放了他。」


    慕容燕璃站起身走下去,雙手慵懶叉腰,俊眉微挑。


    「放了他可以,但你必須心甘情願做一件事,朕才能放了他。」


    秦陌芫凜眸,聲音很沉,「說。」


    慕容燕璃笑著,那笑意陰邪,透著恨意,「朕會將你送到北涼做質子,待上一輩子!」


    秦陌芫低低一笑,眉眼皆是嘲笑,「不過是為了讓我嚐受你當年所受之痛而已。」


    男人搖頭,傾身上前,笑的陰邪,「這隻是其中之一的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秦陌芫心頭凜然,唇畔緊緊抿著。


    看著她淡定的模樣,慕容燕璃冷冷眯眸,一字一句,「北涼太後大勢已去,諸葛榕斕如今是北涼的太子,別以為你去了北涼會有他護著你。」


    男人忽然大笑,「慕容芫,你可知道諸葛榕斕失憶了?他記著所有事,卻唯獨忘了你,如今在他的記憶裏,你是殺了無絕的兇手,你是和北涼太後聯謀害他的兇手。」


    秦陌芫渾身一顫,僅僅隻是一瞬,卻是冷笑置之。


    如今諸葛榕斕如何與她毫無關係。


    在北涼時,她與他早已恩斷義絕。


    她也早已知曉,慕容燕璃不會那麽輕鬆讓她去北涼做質子,勢必會陷害她。


    隻是沒想到會是陷害她與北涼太後聯謀陷害諸葛榕斕。


    這件事定然和楚家脫不了幹係。


    她也聽說了此事,當年陷害楚家的真兇是北涼太後。


    就在前些時日,太後的惡行昭然若揭,但太後卻依舊不承認。


    甚至聯合南戎的人陷害反咬諸葛榕斕。


    最終國師出麵,暴露了他真正的身份。


    以諸葛榕斕舅舅的身份出麵,以楚家之人出麵。


    同時無痕也出麵,所有證據擺在眼前,太後被定罪。


    聽說太後以及當年參與陷害楚家一事的人都在楚家祠堂裏跪了三天三夜。


    最終皇帝下令,將這些人全部——五馬分屍!


    即便是太後,依舊是五馬分屍。


    而與太後斂眸反咬諸葛榕斕之人是南戎的人,北涼皇帝不好插手。


    這人無人知道是誰,但慕容燕璃卻將此事全部加罪到她頭上。


    如今不論是北涼還是南戎,都知道被廢棄的太子慕容芫與北涼太後聯謀,陷害反咬諸葛榕斕。


    她抬頭,冷冷看著慕容燕璃,「你的目的不過是讓我去北涼做質子,如今北涼朝堂以及後宮,大多都是諸葛榕斕的人,也是當年跟隨楚家的忠臣,在他們眼裏,我不僅殺了無絕,還陷害諸葛榕斕,冤枉楚家,我去了北涼,也等同於死路。」


    慕容燕璃拍了拍手,笑著點頭,「看來你還不算蠢。」


    秦陌芫亦是笑著,笑意凜然,毫無畏懼,「我可以答應你,但你,立刻放了他!」


    白峰崖像是回過神來,朝著秦陌芫大吼,「我不用你救,如今你去了北涼等於送死,傻孩子,你走啊,墨兒用命救了你,你豈能辜負他?」


    慕容燕璃雙手攤開,俊美微挑,眉眼深處皆是輕蔑之色,「你隨意,你走,他死。你留,他活。」


    秦陌芫剛想言語,白峰崖驀然起身,朝著一旁禁衛的長劍衝過去。


    臉色一變,在她還未出手時,慕容燕璃先一步控製住白峰崖,陰邪一笑,「老東西,你若是死了,朕還怎麽讓慕容芫乖乖聽話?」


    白峰崖臉色沉厲,恨恨的瞪著慕容燕璃。


    秦陌芫低著頭,臉色冰冷,聲音自唇畔而出,「我答應你。」


    「來人,將慕容芫關起來,三日後押往北涼!」


    禁衛軍將秦陌芫待下去。


    走到龍殿外時,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三日後,我要親眼看著他離開南戎,不然我死在半路上,讓你報復我嚐受你那十年痛的機會都不給你!」


    慕容燕璃冷笑,「放心,朕會讓你親眼看著他離開的。」


    *


    夜色沉寂,後宮的寢殿裏,漆黑無比。


    常柯走了過來,問了一句,「睡了嗎?」


    禁衛恭敬道,「睡了。」


    常柯點頭,冷冷掃了眼漆黑的寢殿,轉身離開。


    這麽多人把守,晾秦陌芫也逃不了。


    她不會輕功和內力,想要離開簡直天方夜譚。


    四周漆黑,有些寒涼。


    暗夜裏,一抹黑影閃爍在城牆外,黑巾下的雙眸冰冷嗜血,令人膽寒。


    濃鬱的夜色中,那抹黑影出現在將軍府內,閃瞬即逝。


    她附在牆邊,臉色沉厲,緩緩取下臉上的黑巾。


    沒錯,她今晚要殺了笙帡!


    明日便是去北涼的時間,臨走前,先殺了笙帡。


    待舅舅徹底安全後,她在想辦法逃走,回來殺了慕容燕璃與韓九忱!


    所有的仇,她自己報!


    ------題外話------


    女主蛻變了,男主即使失憶,還是很寵女主,偷偷的說一句,男主的追妻之路,寵妻之路開始了~~女主的虐渣之路,開始了~


    ~~請支持正版,作者碼字不易,抵製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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