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團軍前線指揮部指揮室中。


    集團軍長官艾倫,參謀長力德,還有其餘的幾名指揮部成員以及前線參謀部的高層,眾人一齊圍站在沙盤的周圍。


    房間內的一幹人等,無一不是身居高位者,雖然都煉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但是從他們不由自主地緊攥的拳頭以及難以完全掩飾的繃緊神色中,依舊可以看出他們此刻緊張的心情。


    傳訊兵不斷進進出出,將最前線的每一點戰況帶回,同時將指揮部新的命令傳達到最前線。


    每一次新的情報送回,眾人的神色都會帶著強烈的期待,同時又並存著擔心。


    此刻正在經行的軍事行動將會關係到一場大行動成敗,而這場代號為“鷂鷹”的軍事行動又是整場戰爭的勝敗的關鍵,這場與約克王國大決戰的戰爭,關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榮譽、前途、甚至是生命。


    “西路報捷,1102師第7步兵團,拿下敵軍1214號主陣地,正在堅守待援,第4、第9團正在前往增援,目前距離8公裏。”


    “直屬偵察營風火小隊與直屬第6工兵連抵達鐵斧坡,已經完成爆破,成功切斷三號主路,遲滯敵軍4000餘人,預計可以拖延敵軍增援速度四個小時。”


    “直屬偵察營鐵牙小隊,成功拿下敵軍1117號防空哨所,中路1105師第4主力團完成接引,目前已經癱瘓了敵軍中路五處防空陣地。”


    “東路告急,1103師主力後路被斷,在1007號陣地與敵軍烈日軍團主力陷入苦戰,兵力折損過半,下轄第2、第5團戰敗,第6團全團覆滅。”


    “……”


    每一次捷報傳來,並不能讓房間中的眾人感到太多的欣喜,因為緊接著的也有壞消息,目前的局勢不算太壞,但是同樣不算明朗,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想要完成的效果。


    這次的戰略計劃,是一次相對比較匆忙的部署,準確的來說,是艾倫花了三天時間想出來的計劃,然後在經過指揮部和參謀部做了相應的完善,但是因為時間原因,依舊不夠充分,在執行之前,甚至沒有進行過太過於嚴謹的沙盤推演,這一切都是因為要和時間賽跑。


    同時,也因為這是一次過程充滿了變數的計劃,即便是最後的結果大獲全勝,目前也不知道獲勝點會出在哪一路?


    每一次新的戰報到來,都會在第一時間在沙盤上做出對應的標識,來讓整體的戰局更加直觀地表現出來。


    “長官,該下命令了。”參謀長力德,看著沙盤上越發膠著的形勢,對著沉默不語的艾倫說道。


    “再等等!”艾倫搖了搖頭,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再多說什麽。


    戰略沙盤上的形勢非常明顯,如今以1105師為主力的中路軍局麵最好,相對應的,東路的戰況最惡劣,目前已經呈現出了敗退的趨勢。


    “報!東路1103師暫時失聯,前線情況不明,已經派出了四股通訊兵前往,目前均未返回,也沒有收到信號。”


    “中路四處陣地遭到敵軍三方夾擊,猛烈反撲,1105師分兵迎敵,戰況膠著,損失慘重。”


    “直屬偵察營鐵牙小隊失去聯係。”


    情況似乎變得越來越糟糕,指揮室中的眾人臉色愈發難看,這次的戰略行動代號為“鷂鷹”,鷂鷹是鷹隼中的一支,體型不大,但是凶狠不減,甚至敢於捕食體型比它更大的獵物,以此為代號,有分兵突擊但是不墜氣勢的意思。


    就目前的形勢看來,四隻“鷂鷹”的捕獵,都不順利,尤其是東路。


    艾倫的手掌緊緊抓著擺放著沙盤的桌麵邊緣,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眼神似乎能夠通過沙盤看到戰爭前線的真實戰況。


    力德又準備開口,但是看到艾倫的神色之後,強行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


    傳令兵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將房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前線上任何一點變動都將會影響整個計劃的成敗。


    “年前結束戰爭”,這是艾倫當著大軍的麵親口做出的承諾,這樣的話語無疑會提振一部分的士氣,讓這場具備風險的“鷂鷹”計劃的成功率提升不少,但若是計劃失敗,或者說沒有完成年前結束戰爭的目標,那麽之後的仗,將會更加難打。


    傳令兵的臉色帶著些許的喜悅,這讓眾人繃緊的精神也稍為放鬆了一些,同時也更加期待最新的戰況。


    “東路1103師恢複聯係,他們放棄了所有陣地,師部率領四個主力團強攻下了敵軍月亮關大營,不過所有的退路全被斷絕,正在請求增援。”


    “好!”


    沉默許久的艾倫一巴掌拍在桌麵上,將壓抑許久的情緒通過一聲讚歎表達出來。


    旁邊的下屬趕緊按照戰報的信息,在沙盤上做出相應的調整,將最新的局麵展示出來。


    艾倫沒有去看沙盤,而在此閉上了眼睛。


    沙盤上的以每一處細節他早已拓進了腦海裏,不用看也能知道形勢的分部,在腦海中簡單地推演了一番之後,他很快就重新睜開了眼睛。


    “咳!”


    他站直的身體,挺起腰板,快速的清了一下嗓子。


    指揮室內的其他人立刻會意,按隊列站好,等待著長官的命令。


    “‘鷂鷹’行動,確認東路執行,目標月亮關以北的東特城,第一、第二、第三空降團準備出擊。”


    艾倫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作為前線副指揮官之一的空軍3101師長哈曼特雖然有些疑慮,但是艾倫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他也不敢有任何質疑,立刻上前聽令,旋即領命而去。


    哈曼特不僅僅是空軍第一師的師長,同時也是目前整個空軍裏唯三的王牌飛行員之一,可以說是卡利亞斯空軍的靈魂人物。


    卡利亞斯目前的運輸機並不多,這次的‘鷂鷹’行動,作為運輸工具的主要還是中型、重型轟炸機為主,雖然為了實現這一計劃,對轟炸機做出了相應的減重調整,但是此次任務執行起來,相比轟炸任務依舊要更難也更危險,這對於飛行員素質要求更高,為了提高任務的成功率,哈曼特將會親自上機,最為航隊領航機的駕駛員,帶領空軍完成這次沒有過前例的艱難任務。


    “鷂鷹”行動真正的“鷹”,並不是這四路並進的地麵大軍,而是一直在整裝待命的三個空降團,這才是正真的殺手鐧,也是卡利亞斯空軍一直都雪藏這從未露麵的精銳。其目的就是要做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藏劍兩年,出鞘必然做到一劍斃命。


    東特城就是這個足以讓敵軍整個防線失效的命門,隻要這支空降奇兵能夠出其不意拿下東特城,然後堅持到東路地麵部隊增援到達,一旦在東特城站穩腳跟,那麽整個海靈頓高原就將完全顯現在卡利亞斯大軍的麵前,太陽城也會赤裸裸地暴露出來,這時候中路和西部的敵軍防線,就已經失去了防守的意義,而且已經地形分分割開來,還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回援首都。


    要想讓空降兵順利抵達指定位置,就必須要先肅清沿途的防空陣地。


    月亮關是敵軍防線上的最重要的關口之一,其名字甚至和北方的都城“太陽城”遙相呼應,是衛戍王國首都的軍事重鎮。


    1103師能逆轉局勢,孤注一擲拿下月亮關,這便是最好的戰果,哪怕目前的局勢岌岌可危,但既然能打進月亮關,那麽計劃就已經成了一半,以月亮關為跟腳,肅清周邊的防空陣地,那麽就能為飛機開辟出來一條能夠抵達東特城的相對安全的航線。


    “命令西路、中部兩路,繼續往既定目標發起攻勢,牽製住敵軍兵力,幹擾敵方的決策。”


    在下達命令的同時,艾倫已經親兵的伺候下披甲完畢,他銳利的目光在房間內眾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了力德的頭上。


    “從現在開始,參謀長力德接管‘鷂鷹’計劃指揮權,我若戰死,則力德自動升任代理集團軍長。”


    說罷,艾倫已經拿上自己的武器離開了指揮室,然後率領親衛團,以及留守指揮部作為機動策應部隊的兩支精銳騎兵團,往東路月亮關的方向快速奔襲而去。


    突入其來的變故,讓指揮室內的一部分楞了神,直到哈曼特和艾倫前後腳離去,他們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這算是什麽事?前線的最高指揮官不坐鎮中樞反而帶頭衝鋒去了?


    對於艾倫的抉擇,他們很不理解,本來‘鷂鷹’計劃就是一個很冒險的計劃,如今指揮官親赴火線,還留下了“遺言”,這更是讓這場仗打得十分別扭。


    若是計劃失敗了該如何?若是計劃失敗了,艾倫長官又犧牲了又該如何?


    諸位麵麵相覷,有些不敢想象,神色十分難看。


    反倒是相對比較年輕的力德最先冷靜下來,如今擔子落在了他的身上,艾倫長官已經帶著軍隊走了,他必須得把指揮部的擔子扛起來。


    力德前走了兩步,站到了之前艾倫所在的為,輕叩了兩下了桌麵,將眾人思緒拉了回來。


    “鷂鷹行動,才剛剛開始,最難的仗現在才開打。”


    力德直入主題,一句話講讓所有人將目光從新匯聚到沙盤之上。


    作為集團軍的參謀長,力德有參與“鷂鷹行動”整個計劃的製定,甚至他本人就是計劃的主要製定者之一,對於全盤的戰略擁有完善的思路,同時因為學院出身的原因,他的書麵預案也是最完善的。


    簡單的溝通確立了指揮權後,力德便開始了“鷂鷹計劃”新一階段的全麵部署。


    從此刻開始,大營中還未出戰的軍隊、先前上的思路大軍、甚至包括艾倫親自率領的騎兵團,都要聽從他的調遣。


    他對照著沙盤與自己事先所做的預案,一條條命令從他口中發出,在這一刻,這個年輕的軍官,冷漠得就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機器。


    事實上在昨天晚上,艾倫就和他有過一次推心置腹的私下談話。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趕緊打完仗返回卡利亞斯,但是艾倫卻對此有些茫然,甚至是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回去。


    這場仗注定會是一場苦戰,會是卡利亞斯建軍以來損失最大的一場戰爭,不管輸贏與否,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如果仗打輸了,那麽他無疑將會是卡利亞斯建軍以來最大的軍事罪人,他不願意回去接受譴責和甚至是審判;如果仗打贏了,那麽這滅國大功對於他來說或許並不會是太好的事情,至少他從此以後就會離開軍隊,這是注定了的。


    其次,他在薩爾亞行省造的殺孽,也讓自己在事後有些難以釋懷。


    對於艾倫來說,他覺得自己戰死在太陽城下,以此換來這場戰爭的勝利,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些小小的私念,曾經熱血澎湃的騎兵團長艾倫,和霍根、馬文他們相比,總是對戰場抱有那點的浪漫的情懷,在他看來,一個戰士的入場應該轟轟烈烈,退場也該如此,如果讓他像馬文那樣,帶著軍功章從一線退下,掛個閑職賦閑,整天喝茶看報,他或許會覺得這樣的結果,還不如戰死疆場。


    當然,這些話艾倫隻是一言帶過,他和力德說得更多的,還是他那位剛剛從軍校畢業的兒子艾格拉。


    艾倫希望力德能夠指導艾格拉一陣,那孩子的性格,他有些不放心。


    一連串的命令行雲流水般地傳遞了下去,力德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他在軍校講過課,在參謀部做過多次戰略化的演講和沙盤推演,無論在什麽場合,他總是能夠表現的自信而且平靜,即便是曾經當著高文大人的麵做戰場推演,他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怯場,但是此刻他卻無法平靜。


    這畢竟是是實戰,是他第一次真正作為戰場指揮官,而不是出謀劃策、查漏補缺的參謀。


    他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身體放鬆就就要坐下來,但是屁股還沒有接觸到椅子他就重新站了起來。


    還沒到放鬆的時候。


    艾倫長官昨晚找他說話的畫麵再一次再一次浮上腦海,他又核查了一遍剛剛下達的指令,重新開始推演。


    力德不是很能理解艾倫的想法,他也不讚同所謂的“戰死沙場是軍人的最高榮譽”這樣的說法,作為當初軍校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他曾經有幸多次參加過陛下在學校的講座,並且與陛下有過幾番較為深刻的談話,力德認為艾倫長官的許多顧慮,都是多餘的,作為軍人,其實不應該去想那麽多與戰爭無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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