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事,其實林鬱都記不太清楚了。


    他記不太清楚逐鹿在ktv開會討論戰術幾乎通宵,他記不太清楚總決賽站在台上和觀眾打招呼,他有點局促,流夕七月在台下大叫“副幫主加油!”而程曦握緊了他的手。他記不太清楚逐鹿因為臨時換成員而少了一次選地圖的機會,也不太記得卡王站到台上的時候,p隊的支持者在台下叫:“他根本不是逐鹿的人。”也不太記得那個曾經飛揚跋扈的,有點蠻不講理的卡王,是怎樣平靜地告訴他們:“我是逐鹿的人,我叫kingkarl。”


    在他腦中,這些畫麵,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就像他那次拿周培源力學競賽的一等獎,是裏麵唯一一個本科生,他站在台上,聽人宣布結果,林家人都坐在台下,林媽媽開心得說不出話來,林爸爸也摘了眼鏡抹眼睛,隨後的慶功宴,親戚都來了,他被簇擁著,亂哄哄地,什麽都聽不見,那麽多長輩握他的手,跟他說表揚的話,勉勵的話,熱鬧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記不清發生的對話,卻記得那種感覺。


    就像小時候過年,吵吵嚷嚷,熱熱鬧鬧,酒酣耳熱,到處都是紅紅火火的顏色,溫暖又世俗,像被無數雙手推著,一刻也停不下來,卻又這樣安心。


    他就這樣茫然地打完了整場總決賽。


    比分被咬得很緊,所有人都竭盡全力,廘戰的弓手秀得飛起,腳不沾地,程曦的戰士切後排銳不可當,卡王沉默許多,水平卻也高出許多,輸出打夠,賣自己賣得幹脆,林鬱努力扛傷害,每個大招都放得恰到好處。


    但還是打到第五局。


    對麵的刺客耐心可怕,等到程曦切完自家雲麓,所有人全部殘血之後方才現身,廘戰被大招纏住,林鬱大招讀秒,浣花救場,那短短三秒,林鬱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刺客的大招消失,廘戰還站著,浣花接控,對麵的刺客倒下來。


    死亡消息一個個刷過,林鬱衝上去替廘戰擋控製,屏幕變成灰色,程曦帶著廘戰收割對方。


    他是被程曦抱住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這邊贏了的。


    周圍的聲音像潮水一般湧上來,他聽見pp在大吼大叫,不知道誰摔了鼠標,不知道是誰在用力拍自己肩膀,喇叭裏主持人在高呼逐鹿的名字,觀眾席上每個人都在歡呼在尖叫在互相擁抱,禮炮綻放,無數的金色紙屑從頭頂落了下來。


    林鬱有點茫然地站在這一片喧嘩中,靠在程曦肩膀上,慢慢地,後知後覺地笑著,忽然就濕了眼眶。


    -


    再往後的回憶,都是閃著光的。


    他這輩子鮮有這樣熱鬧又開心的時候,一堆人聚在一起,雖然是陌生的麵孔,但是每一張笑臉之後,都是無比熟悉的id,在程曦買的大院子裏燒烤,院子籬笆旁邊盛開了大簇大簇的繡球花,合歡花開了半樹,香味被淹沒在滿院的食物香味裏。每個人都在笑,都在大聲地聊天,藥藥藥和pp在商量去冰箱偷程曦的酒來喝,秦陸坐在石台上獨自喝一杯楊梅酒,流夕七月去廚房端了新做好的肉串出來,無數雙手伸過去,很快就被搶光了。


    “來,張嘴。”程曦端著個盤子,不知道拿了什麽過來,遞到林鬱嘴邊,林鬱茫然地張嘴接了,綿軟綿軟的,有甜味在嘴裏蔓延開,香也香得甜蜜。


    “這是什麽?”林鬱一邊嚼著一邊問。


    “戚風蛋糕。”程曦拿著盤子,給他喂燒烤:“流夕她們用廚房的烤箱做的,還有紫薯的,等會你吃點,看喜歡哪一種,我好學著做。”


    林鬱“哦”了一聲,乖乖接過他遞過來的烤羊肉,烤得金黃的肉串,灑了孜然和辣椒麵,香得流油。


    “不要吃別人給你的東西,他們不會烤,吃了會肚子痛的。”程曦拿幹淨的那隻手摸摸他的頭,遞了杯果汁給他。


    他沒有說,對人情世故不懂的林鬱也不會想到,程曦說的學著做蛋糕,是做給誰吃的。


    出國日期不到一個月,以後異國他鄉,能夠照顧林鬱的隻有他而已,所以他才開始學這些東西,再長遠一點說,以後兩個人在一起組成家庭,總有一方,要會在廚房裏做東西的。


    程曦就是這樣的人,看得遠,心誌堅定,別人總說他聰明,一句聰明涵蓋他成功的原因,其實他的性格才是能成大事的根本。


    -


    晚上遊江,程曦不喜歡玩船,船是借的別人的,滿船的人,大部分是學生,坐在甲板上喝飲料,聊天,玩誰是臥底,林鬱說話一點常識沒有,總是被當做臥底誤殺,偶爾不被誤殺的時候,就怎麽也決定不了該指誰,還好有程曦,他跟著程曦指,無條件信任,pp聲情並茂陳述自己並非臥底,他不為所動,就是聽程曦的。


    結果偏偏程曦是臥底。


    小屁孩們紛紛喊冤:“不行!幫主騙人!不算不算!”


    程曦靠在欄杆上,手上拿著香檳,笑得慵懶,任由他們胡鬧。


    讀書的時候,總有夢想,想把所有好朋友請到家裏,睡在一起,聊天玩遊戲喝飲料,胡鬧到通宵,蓋著被子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因為年輕的時候,什麽都是精彩的,純粹的,喜歡就是喜歡,就是上課都忍不住注視,就是一刻都沒法把眼睛移開。朋友就是朋友,就是興趣相投,有聊不完的天,恨不能永遠玩在一起,不要回家,不要睡覺。然而漸漸長大,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顏色,學生時候那樣快樂,每天上無數的課,仍然能擠出時間偷偷和朋友傳紙條,仍然有著偷偷在課本下麵看的東西。長大之後,世界都成了蒼白的。一場約會,到時間就各自告別,發短信都要斟酌詞句,進可攻退可守,什麽都要把持一個度。


    好在,這船上的,大部分還是無憂無慮的學生。pp和藥藥藥都是高中,流夕七月剛好高中畢業,她的幾個朋友都是幫派裏的生活玩家,幾個人都喜歡做手工,燒烤時候喝的果汁,都是她們幾個在廚房忙活出來的。清一色的眼鏡,剪著櫻桃小丸子頭發的那個女生尤其害羞,能做很好的水果拚盤,但是一說話就臉紅。卡王剪短了頭發,卻顯出俊秀的輪廓來,短短半年,他卻成長許多,反而成了那些男孩子裏最穩重的一個,pp和小藥正在和青檸果他們打打鬧鬧,隻有他跟著程曦去搬鋪蓋來——他們要睡在甲板上聊天。


    算起來的話,秦陸如果在上學,也應該是大學生。


    他一向不大合群,大家都睡甲板,他也呆在甲板上,穿著黑t恤,瘦了很多,靠在欄杆旁邊,看海上生明月,月朗星稀,水麵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船一直開到海上。


    夜漸漸深了,原本吵個不停的甲板上也漸漸安靜下來,女孩子都睡著了,隻有藥藥藥還在和青檸果聊比賽的事,pp睡著了,踢翻了被子,三個女孩子睡成一排,側著臉,像安靜睡在窩裏的小鳥。有人去上廁所,踢到了不知道誰放在甲板上的易拉罐,罐子一路響,在寂靜夜晚傳出很遠。


    林鬱躺了一會,還是睡不著,海風吹過來,聽得見浪花拍打船舷的聲音,他幹脆爬起來,站在欄杆旁邊看月光。


    雖然是夏天,夜風還是涼的,帶著海腥味,天穹如蓋,大概明天是大晴天,滿天星星都出來了,看得見玉帶似的銀河,林鬱這種理科生,看星星的時候,總會想到自身的渺小。


    還好,很快有溫暖的毯子披上來,程曦的懷抱總是給人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覺,從背後環抱住他,輕聲笑了起來。


    “還沒睡?”


    林鬱耳朵發熱,默默點了點頭。


    “你工作做完了?”


    “嗯……”程曦漫不經心答應了一聲,仍然隻是把頭擱在林鬱肩膀上,側過臉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他臉頰。


    氣氛旖旎得很,就算是林鬱,也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


    “你……”林鬱張了張嘴,隻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倒是程曦自己從他臉頰的滾燙上意識到了什麽。


    “我去洗個澡……”他淡定地摸了摸林鬱的頭,不著痕跡地退開了,還不忘囑咐林鬱:“回房間睡,別像他們一樣睡在甲板上,小心感冒。”


    林鬱默默地點了點頭。


    -


    等林鬱披著毯子走回房間的時候,程曦已經睡著了。


    溫和的燈光裏,他側身睡在左側,是給林鬱留出了身邊的位置,彼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天邊透出熹微晨光,海平麵上有淡淡朝霞,光從舷窗裏透進來。即使是安靜地睡著了,他身上還是天生帶著侵略的意味,和溫和這種詞絲毫沾不上邊。


    林鬱默默地爬到床上,蜷到他懷裏,閉上了眼睛。


    海浪拍打船舷,聽得見海鳥的叫聲,世界都安靜。


    他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很多時候沒法聽懂別人的意思,也沒辦法在恰當的時候做出恰當的事。但是沒關係,隻要這個人是程曦,他願意一點點放棄原則,就算是完全陌生的東西,也可以去嚐試,去學習。


    隻要是呆在這個人身邊,什麽都沒關係。就算是在讓他有點恐懼的海上,也可以安心地睡著,那些海怪的傳說,海上風暴發生的概率,都可以被忘到腦後。


    隻要和程曦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


    感覺懷裏人的呼吸漸漸平穩,程曦睜開了眼睛。


    他很清醒。


    他並非宜室宜家的人,骨子裏帶著侵略性,商場廝殺,心狠手辣,認識他的人都詫異於他現在的修身養性。


    他如今這樣和善寬容的樣子,並不是什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是因為他清楚,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需要的,是安穩和善的環境,就像脆弱的花,不能有暴風雨,不能有顛沛流離,安心護好,一點點栽培,總有一天會等到花開。


    有很多事,林鬱不懂,就像他不懂住的別墅區為什麽門口的保安會那麽森嚴,就像他不懂程曦每次一觸即離的吻後麵,那些幽深的眼神後麵,隱忍的是什麽。


    沒關係的,他可以等。


    再青澀的果實,隻要等下去,總有成熟的一天。


    越長的等待,結果越是甜美。


    到了那天,他仍然會是現在這副優雅慵懶的樣子,衣冠楚楚,備好刀叉,帶著微笑,把某份屬於自己的美餐,一口口,吃掉。


    在那之前,還是不要嚇到他好了。


    朝陽在海平線上一點點上升,海麵上波光粼粼,璀璨如金,陽光之下,山河萬裏,歲月如畫,海浪拍打沙灘,飛魚在波浪間跳躍,玫瑰悄然盛開,露水從葉尖滾落。歲月正好,年華正好。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會先放秦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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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說下實體書的事吧。其實一直以來出實體書,就是想滿足大家收藏的願望,對於我這種寫文不存稿的家夥來說,每次要給編輯稿子的時候都要去txt論壇去下【劃掉】實在很麻煩。但是出了幾本實體書,越出越貴了——其實是因為文越寫越長了【劃掉】,所以網遊這本其實是不準備出書了的。看大家每次都要提前攢錢啊,覺得確實是太貴了,對大家來說是負擔來著。


    但是很多妹紙在微博上問實體書什麽時候出,大概想收藏的還是很多,而且印網遊的書的話,可以把許君和妖孽和明戀都加印一下,以前錯過的妹紙也可以買到。於是我去問了下的定製印刷,但是有買過的妹紙說質量很差,排版封麵什麽的都很糟糕,所以要出的話,還是和出以前幾本實體書的工作室合作。然後為了降低成本,這本書不找畫手,然後我也不收稿費,三本出來,價格大概在八十左右。


    然後我在微博上弄了個投票,想買實體書的妹紙就來投一下吧,然後沒有微博的可以在這章下麵評論,盡量不要重複,會影響數據。


    投票地址:=2723924


    啊,感覺自己好囉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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