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仙長!”


    朱璁歡喜接過飄在麵前的三件物事,但其神色中尚有不少遺憾。


    這位仙長給出的符籙、丹藥和長生魔藤葉,於個人來說無疑珍貴萬分,但對自家買賣卻無甚助益,甚至還可能因此事招惹他人覬覦。


    朱璁顯然不是那等甘於平淡之人。


    許聽潮見他如此,隻是眉頭微微一皺,便拋到腦後,而殷老道、太虛和滕伯望也不大將一世俗商販放在眼中,根本就不曾多作理會,唯獨李渺見此人心有不甘,暗中生了計較。


    朱璁諾諾而退,許聽潮趁機和幾位長輩說起凝翠園詳情,諸般情形倒不需贅述,他隻著重說了被自家取走的三圃斛輝,以及遷移來維持藥圃運轉的靈脈兩事。


    此事關乎利益得失,殷老道雖為太上長老,但不涉實務,因此並不多說;而掌門太虛超然物外,也不會計較此等小節;李渺亦為長老,尚且比不得殷老道,更兼入門最晚,同樣緘口不言;唯有滕伯望暫居執事之位,卻是不得不說。


    這老道隻揮袖一笑:“那斛輝如此難養,師侄盡管取去!且此番能得凝翠園,全賴師侄之力,區區一條靈脈,實在無關緊要,又何必特意說明?”


    “多謝師叔體諒!”


    “聽潮無須如此。”


    辭讓過後,滕伯望與殷老道三人各自交換了個眼神,又說道:“此間事了,我等這便要動身前往那凝翠園,不知師侄有何打算?”


    許聽潮起身行禮。果兒也隨他站起。


    “隻待將果兒之事處置妥當,弟子就去找尋呂師叔與胡師姑,一同返回巨人界。”


    滕伯望笑道:“如此卻是巧了。掌門師兄回到門中,便傳訊呂師弟夫婦前來相見,及至收到你發來那傳音符,便又令其來定胡城相見。你盡可在此等待。”


    “弟子理會得。”


    許聽潮聞言,又是一禮。


    滕伯望四人各自一點頭,身形便都隱去不見,把果兒和包子嚇了一大跳!


    “哥哥……”


    “果兒不需驚詫,待你須得修行之法,終有一日能夠如此。”


    果兒頓時滿麵憧憬,纏著問這問那,許聽潮耐著性子一一解答,就是言語簡潔了些,把小丫頭聽得雲裏霧裏。


    又過了頓飯功夫,先前離去的美婦帶了一幹丫鬟回轉,人人手中都提著兩個食盒。見屋中隻餘許聽潮與果兒兩人,隻是稍稍驚訝。


    許聽潮吩咐她們將東西放到地上,打發走了一幹丫鬟,方才問那美婦:“老板娘可有所求?”


    美婦卻不曾料到眼前上仙竟然會有如此一問,一時間又是驚愕,又是喜極,但要立時提出什麽要求來,卻也不能。


    許聽潮不耐多等,略略思忖,便說道:“我傳你凡火烹飪之法,隻須購來略帶靈氣的食材,依法施為,所出菜肴將有益氣養顏、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妙用,你可滿意?”


    美婦大喜,襝衽施禮謝道:“上仙大恩!若得此法,五珍樓必將不拘於凡俗!”


    許聽潮見狀,屈指彈出一團五色清光,徑直沒入美婦額頭。淡聲道:“此事利弊皆有,老板娘好自為之!”


    一揮袖,五色清光灑下,將桌上菜肴,地下食盒盡數攝走,腳下生出如雪雲團,托住果兒與包子,身形就此淡去。


    美婦受了那清光,心神盡被收斂,也不曾見得此等情形。及至醒轉,屋中哪裏還有什麽仙人?隻桌上放了一長頸圓腹的褐色玉瓶。


    “原來仙長還留下了這等恩賜!”


    美婦已將那“凡火烹飪之法”盡數記住,正琢磨有了此等仙家法門,五珍樓定能財源滾滾,又見得這玉瓶,更是喜上加喜。


    她正想上前,又趕緊對許聽潮方才站立的地方恭敬行了一禮,方才走到桌邊,將那玉瓶拿起。


    拔開瓶塞,隻見其中有十數枚豆粒大小的乳白色丹丸,陣陣奇異馨香自瓶口溢出,隻嗅得一口,已是口舌生津,渾身清爽!


    “仙家靈藥就是不凡!”


    美婦心頭砰砰直跳,將玉瓶小心放入懷中收好,疾步回到自家房間,關好門窗,方才用幹淨綢緞鋪在桌上,將藥丸倒出,一粒一粒地拿起來觀賞!眉飛色舞,喜動顏色!


    也不知多久後,她麵色忽然一變,忙不迭將丹丸又數了一遍,數目正好等同自己加上方才前往服侍的丫鬟!


    一時間,美婦隻覺好似心愛之物被人生生奪走,痛惜不已,但左思右想,還是不敢違逆上仙的旨意。但見她恨恨一跺腳:“罷罷罷!有凡獲烹飪之法在手,就不信引不來旁的仙人!這些丹藥,暫且先便宜了幾個丫頭!”


    意興闌珊地將丹藥收起,美婦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暗忖便是要將丹藥給那些個丫頭服用,也隻能暗地裏行事,萬萬不可將仙人一事透露出去……


    此刻,許聽潮已攜了果兒和包子來到清源巷中那殘破祠廟上空。


    祠廟熱鬧依舊,不過圍觀的民人不是在清掃塵土,就是在拔草搬土,修理牆垣,那錦衣裏正居中指揮,人人都是喜笑顏開,幹勁十足。


    果兒愕然不已,不過半天功夫,哥哥的祠廟就變成這般模樣!她仰頭來看,隻見許聽潮雖然也看著下方,卻是神色淡然,似乎半點也不在乎。


    包子吃飽喝足,早蜷縮在雲中眯眼打盹兒,對此絲毫不關心。


    “哥哥,他們這是作甚?”


    許聽潮微微一笑:“有前程可奔,自然這般模樣。”


    果兒茫然。


    許聽潮也不解說,隻道:“從今而後,隻靠他們自身了。”


    此話沒頭沒腦,果兒更是不懂,愁得把淡淡的眉皺成一團。


    許聽潮一道法訣打出,除了方圓百丈之內虛空微微一振,似乎什麽也不曾發生。


    果兒見得他手中五色清光,也不再去理會那些難以領會的東西,趕緊好奇地瞪大眼睛。


    前方虛空之中,一尊通體金光燦燦的佛像驀然凝成,眉目與哥哥一模一樣!


    小丫頭不禁“啊”地一聲驚呼!


    許聽潮把手一揮,一道淡紅色的光芒照射而下,將金身籠罩!他麵色立時就微微一白!


    果兒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金身紅光,並未察覺許聽潮的異狀。


    紅光看似黯淡,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教人頗不舒服。


    果兒又皺起眉頭。


    正當這時,黯淡的金光自金身中絲絲縷縷地散逸而出,在附近匯聚凝結,重新凝成一尊一模一樣的虛幻金身!


    這金身上氣息,果兒十分熟悉!就與那祠廟中的神像一模一樣!


    “哥哥,他,他……哥哥?!”


    果兒歡喜不已,一抬頭,卻見得許聽潮麵色蒼白,身軀似乎也在微微顫抖,頓時被嚇得不輕!


    許聽潮卻是嘴角一翹,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果兒莫急,哥哥無事!從今而後,再也不會與這定胡城生出糾葛!”


    說話間,他目光已然轉向那新凝結的虛幻金身。


    果兒雖然覺著這話是在哄她,但哥哥心情甚好卻沒有作假,回頭一看,正好見到那虛幻金身正自緩緩下墜,落向那熙熙攘攘的祠廟。


    許聽潮一直麵帶微笑。


    他已施展法術查探過,偌大一座定胡城中,許小仙人祠僅剩這一處,此番將香火凝就的金身以斬元功削去,再將之加持到祠廟神像之上,如此便不需承受定胡城凡人香火,便斷了諸般因果牽扯。


    如此做法,雖則金身受損,卻有幾樁好處。


    他修行之路早已明了,這香火神道之法早因受了儒門鉗製攪擾,如同雞肋一般,不如舍去,有助於道心純淨。


    香火金身既斬,不語定胡城凡俗生出牽扯,也算少了一樁隱患。否則倘若哪一日信眾遇險,莫非還要從億萬裏之遙的巨人界巴巴趕來?


    最後便是關乎儒門了。


    如今許聽潮修為漸長,創下的鈞天上院也是蒸蒸日上,前途不可限量。儒門深受道門壓製,卻將凡俗牢牢執掌,之前既可壓抑神祠,阻撓道門多出一英才,今後便可鼓動民人大肆奉獻香火,如此間接施以大恩,再求上門來,試問又該如何應對?


    以許聽潮的性子,倘若隻他一人,本不會思索得如此深沉,但如今身後尚有鈞天上院數萬之眾,不得不事事小心,謀定而後動。他原以為定胡城中自家神祠受儒門暗中打壓,百餘年過去,早就盡數湮滅,哪知竟然還有一座存留,偏偏又在承受香火!如此,便須得將其中利害計較得清楚了。


    斬金身以斷因果,損己卻可利人。如此做法,絕非最佳,但無疑最是便捷,許聽潮也不願玩弄權謀,此法反倒更合乎他本心。


    ……


    虛幻金身徐徐降落,倏忽便出了許聽潮法術範圍,在半空現出形來。


    下方忙碌的民人很快便發現了頭頂異狀,個個大驚失色,跪倒在地,叩拜不已!


    絲絲縷縷的願力源源不絕而來,沒入那金身之中,使其光芒越發明亮!


    民人見得,叩拜更是虔誠。


    如此相互助長,待得金身落到祠廟屋脊上時,身軀竟已頗見凝聚!


    香火神道之法果真有其可取之處,至少如此迅捷的修為增長,便不是其餘法門能夠比擬的。


    許聽潮心頭讚歎,卻也不覺著可惜。


    金身很快就穿透祠廟屋頂,與其中神像合一。到得此時,金光方才逐漸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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