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上看, 藥師中年命犯桃花, 莫不是要給我找個小姐妹回來?”


    說這話的時候馮衡剛看過半個月的命理,正拿著黃藥師的手在實踐。


    黃藥師回了她兩個字:“胡鬧!”他的命怎會是依著那些個江湖術士寫的些鬼東西就定了,可盡管如是想, 他的手依舊是未收回。由著馮衡嗬嗬笑著繼續說,說著什麽他先得一女, 中年有子,晚年盡享天倫, 這些總都還都跟那些江湖術士騙人的話差不得多少, 聽得就是讓人高興了多給他們幾個錢。


    “你命倒是真好,隻是有一樁不好。”


    “如何?”


    “早年喪妻……這豈不是說的我?”


    第二日,黃藥師便將書房裏所有命學的書都燒了。


    黃藥師還是記得梁子君見到他說的那一句話的, 他想, 若是後來他沒有娶她,或許他還是會記得那句話。


    “在下……小女子……我姓梁, 家住隔壁……的島上, 久仰黃島主威名,今日得見,果然風姿雋爽,天人也……”


    好個風姿雋爽,一個台風呼嘯的海邊沙灘, 可不是爽得很!還“天人也!”這倒不怪她說這話的時候天上一個閃電後便是雷聲轟鳴。


    那個時候,黃藥師想的是,不知那葉輕在他這弟子麵前怎生詆毀自己的。事實上, 後來葉輕在知道梁子君識得黃藥師後的確也沒少詆毀他。


    黃藥師留得梁子君在島上,乃至後來請她來島上過年,多數的因由還是在黃蓉,姑娘家的總還是要個伴,於是這原本清淨的桃花島開始出現了些個不協調的聲音。


    比如……


    “問!大傻的娘有三個孩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叫什麽?”


    所幸,他黃藥師的女兒不是個大傻。


    然後還有什麽……


    “問!一隻八隻腳的毛毛蟲走上一堆牛糞,下地以後卻發現隻有六隻腳印,為什麽?”


    “為什麽?”黃蓉有些迷茫。


    難道它用兩隻腳捂著鼻子?


    “因為它用兩隻腳捂著鼻子!”


    這天晚上,他告訴她們,以後閑聊的時候離他的書房遠一點。然後,看見……她笑了。


    於是,他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本就是一個極為放肆的女子,初見之時的惶恐純屬意外。


    再次見到又是一個秋天,她戲弄了整個嘉興的人,卻不巧讓他瞧見最精彩的一幕,怎麽看都應是一出把戲,但當時還是心下一驚,畢竟她的功夫的確是不怎麽好。隻是在看到她被拆穿訝異得想又跳回水裏的樣子時,心情忽然的變得好起來。


    一個隻會吃飯,不會做飯的女子,她還說想在三十歲前嫁出去,隻怕是難得很。家裏甚至連一粒米都沒有!


    她將一塊銀子塞到他的手裏,看起來十分愧疚的樣子:“黃島主若是要親自下廚,子君萬分感激,不過這菜還要您自個兒去買,我如今這時候可是半步家門都出不得,我那老奴出去隻怕也要唾沫星子給淹了。”


    當然,這都是她裝的,她一路在後麵跟著他,看他買薑,買米,買豆腐,買青菜,又急匆匆的趕回去,裝作很驚喜的看到他提著菜回去。


    他把菜遞到她的手裏,徑直往廚房走,他說:“過來生火。”


    她應得理所當然:“我不會生火。”


    他說:“我教你。”


    而沒過一日,他便知道,原來她說要在三十歲嫁出去倒也不是不可能,至少還有一個老叫化在等著她,隻是她不知道。


    十日之後他便知道黃蓉不會來她這裏了,原是準備走了,隻是那一日清晨,他忽然想起,莫不就正好一年前,她說了句“在下……小女子……我姓梁,家住隔壁……的島上,久仰黃島主威名,今日得見,果然風姿雋爽,天人也……”


    那便在這小女子家裏再住上一日好了。好個小女子,從那以後倒是再沒聽過了。


    也就是那一日,她極為鎮重的請他品茶。原來她也記得……


    她沏茶的方式與時下的路子總是有些相異,但甚是用心,她托著茶,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多年來,倒是無一個女子敢與他論交。


    但,也可為之。


    是以,他又盤桓了數日,隻為她飲茶時那輕歎的一聲,既然有憾,補之便是。


    數日後,她捧著那終合了她心意的茶,笑著說:“古人道,既生瑜,何生亮,既然這天下有我梁子君,為何還要有個黃藥師。”


    他卻是大笑道:“好你個大言不慚的女子!”


    第二日,他終是要走的,聽著她天沒亮便出去了,再回來時便帶著熱粥與饅頭,笑嗬嗬的說給他餞行,他脫口而出:“你難道不去尋她麽?”


    他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或許這抹亮光早就有了,隻是他一直都沒看見,一個不隻是大言不慚,甚至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子。


    他著她換上女裝


    著男裝的她如一支竹,著女裝的她如一支蘭。


    而她之於他卻非竹非蘭。


    他戴上麵具,她說他嚇到了路人。


    他取下麵具,她說他搶了她風頭。


    他說:“你這般姿色,有何風頭可言。”


    她裝著懊惱之極,卻嘴角帶著笑。


    他原該拿到《九陰真經》便去陪亡妻,隻是他的《九陰真經》卻是為她為贈。


    他教她一套掌法,她卻幾近偷了他生平所學。隻是最後還要有勞他親自為她化去。


    她說:“我這可算是托你的福化羽成仙了,這份情我可怎生還得了。”


    他知她是故意在那是“情”字前忘了一個“人”字。


    她喜好用炭筆畫畫更勝水墨,卻從不為他畫。


    她說:“心上之人又何需陳於紙上?”


    她說:“若不是我,你隻怕還要一個人。”


    他說:“那倒也無妨,隻是,若我不娶你,嘉興第一大俠定是要成老姑婆。”


    她說:“我願意接受你成為我的丈夫,從今日起,無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然後她穿著他送她的衣裳從歹人之手換回了他的女兒。


    最後在重新回到他懷裏時輕輕的笑。


    他與她同去西夏,隻因她想去,可她絕不會說。


    他跪在那西夏祭壇之上,隻因不想離她太遠。


    他願與她白頭


    隻因


    她是他命定的那一支桃花


    隻因


    她是梁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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