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兩遝子超短褻褲,寒棲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天狂的主人, 應該不會有這麽多的心眼。


    不過即使是試探也沒關係, 寒棲不眨眼睛, 盯著兩隻鴨子, 不斷放空自己的意識, 提取這具身體的本能, 並無限放大。


    最後他選了右邊的一遝。


    為避免多說多錯,他收下這份禮物:“確實是有熟悉感, 有勞姑娘費心了。”


    項海葵鬆口氣:“那就好。”


    能幫上點兒忙作為老鄉她很開心,而且多年懸案終於破案了, 是可達鴨。


    當寒棲慢慢冷靜下來之後,他好奇起一件事情:“姑娘。”


    “嗯。”


    “這兩種圖樣, 雖然都是鴨子,可他們差別其實挺大,甚至連顏色都不同,你為何會分辨不出來呢?”


    寒棲在她的來信中, 有看到她描寫景然被接來這裏的經過。


    “這個……”項海葵哈哈哈幹笑, “還是不要說了吧, 哈哈。”


    “若方便, 還請姑娘告知。”


    真不是項海葵想要耍流氓,看他露出“你視力是不是有問題”的懷疑的目光,她唯有硬著頭皮解釋:“學長,當時我們還是凡人,沒有神識啊。我抱住你的腿時, 隻能從下往上看,視線是垂直的……”


    鴨子圖案印在前邊,情況危急,慌亂之下,她隻看到了黃色的鴨爪。


    至於鴨爪上麵是什麽,因為鴨腳脖子位置是凸起來的,一秒鍾之下,她真注意不到。


    唐老鴨和可達鴨也是她猜的,也可能是其他什麽鴨子,但後來詢問學長時,學長沒反駁,看來還真是其中之一。


    平麵的圖案為何會凸起?


    寒棲從她的視角想了一下,明白了。


    寒棲:我究竟為什麽要多嘴……


    忽視掉背後的死亡凝視,他深吸一口氣,端起茶杯,又開始慢慢喝茶。


    空氣陷入凝滯。


    他本就與她無話可說。


    而她該說的,早在信裏說完了。


    “好漂亮的船。”不是項海葵沒話找話說,湖麵上有一艘巨型蓮舟,慢慢駛入了自己的可視距離。


    這蓮舟是一朵睡蓮模樣,花心位置則修成金台,坐著幾十個人,有男有女。


    蓮舟有禁製,看不到眾人修為,但肯定是一群富二代們在開聚會。


    因為她瞧見其中有兩個人十分眼熟,一個在驛館見過,住在驛館裏。


    另一個差點兒被她認成是路溪橋。


    他穿一身暗紅色的長衫,玉冠束發,貴氣中帶著點矜持,舉手投足流露出的氣質與路溪橋差距巨大,應就是路溪橋的孿生大哥,路溪穀。


    先前來銀沙接走路溪橋的人就是他,隻不過當時項海葵在閉關養傷,不曾與他碰麵。


    這個距離內,她能看到蓮舟,蓮舟自然也能看到她。


    路溪穀朝她望過來,微微點頭示意。


    出於禮貌,項海葵也點頭示意了下,立刻就將臉轉回來了。


    “姑娘,路大公子想邀請我們登船。”寒棲蹙了蹙眉。


    “學長要去嗎?”項海葵問。


    寒棲並不想去,但他快被陰長黎的目箭給射成刺蝟了。


    敵對這麽多年,這份“情敵”之意他著實難以接受。


    “我之前受傷,師父托了路家幫忙找了一份藥材,我欠了路大公子一個人情。”


    “哦。”項海葵起身,提起劍匣背帶,“那學長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和他們不認識。”


    路家的人,除了路溪橋之外,項海葵都沒什麽好感。


    畢竟是他們買通了道辰,讓道辰去銀沙釋放蜃妖,想給她父親找麻煩。


    路家掌握了整個中州三分資源,一貫都是這麽發財的,心黑手狠是他們家的傳統。


    路溪穀就充分繼承了這種傳統,且還發揚光大。


    他不是那種八麵玲瓏的商人性格,正好相反,他話很少,也不經常於人前露麵。


    商業頭腦一流,擅長發“戰爭財”。


    除了實力雄厚的幾大世家,其他人想和他在生意場上鬥,最後的下場基本上都是家破人亡。


    這些不是項海葵道聽途說來的汙蔑之言。


    都是路溪橋親口說的。


    而且從路家身上,項海葵第一次知道了,這個修仙世界還是有因果報應的。


    路家的報應,都報在了子嗣身上,錢是不少,可人丁不旺,還很容易英年早逝。


    所以路家的孩子一出生,家裏就會請來算命大佬,給孩子測一測命格。


    路溪穀八字硬,重點培養。


    路溪橋則恰好相反,重點保護。


    一兩歲時,他就差點兒被一個神秘魂魄奪舍。


    萬幸路家雖對敵人狠辣,卻對孩子特別上心,老祖及時出手,護住了路溪橋,將那奪舍者殺死在他意識海內。


    路溪橋因此受傷,昏迷了數月,醒來之後原本聰明的腦袋瓜子就不太管用了。


    路家更是將他嚴密保護起來,像萵苣姑娘一樣,蓋了個布滿法陣的高塔給他居住。


    路溪橋為此非常苦惱,多大的人了,像個巨嬰,去劍道院身邊總有一群護衛跟進跟出。


    別說外出曆練,就連劍道院的集體活動,隻要是得離開金靈,路家必定給他請假。


    七品也算個牛逼人物了,除了上次一個人偷偷去了一趟銀沙,他就沒有離開過王都,是整個王都貴族圈裏的笑柄。


    所以,才會整天想著幹一番大事業。


    項海葵聽他吐苦水的時候,並不站在他這邊。


    路家小心是有道理的,畢竟在夢境裏,路溪橋的確死在了先前的沙暴中。


    老板改了她的命,她也在無意中,改變了路溪橋的命。


    ……


    項海葵蜻蜓點水,上了岸,落在陰長黎身邊不遠。


    “您怎麽知道我這在?路溪橋這個大嘴巴。”她在舟上時就看到陰長黎了。


    是天狂提醒的,突然在匣子裏蹦,她大眼一掃,就瞧見了岸上的人。


    “小白呢?”


    “他和路溪橋去前麵夜市了。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什麽天寶看得上的寶物。”


    “走,咱們也去夜市逛逛去。”


    項海葵戒子裏的靈珠已經饑渴難耐了,購物和吃肉都會使她快樂。


    走遠了發現陰長黎沒有跟上來。


    她駐足轉頭:“前輩?”


    他還站在樹下,許是站的太久腰疼了,用手扶住樹幹。


    樹上掛了許多平安符,有些綴著小金鈴,風拂過,叮鈴作響。


    除了平安符之外,還綁著一些祈福絲帶,柳枝般垂下來,掃在他身上。


    “前輩?”項海葵又喊一聲,他還是不回應,她走回去,站在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遠眺,除了幾艘花舟,就隻剩下明月倒影,“您看什麽呢?”


    陰長黎開了口:“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項海葵:?


    她幹什麽了?


    陰長黎嗓子眼咕噥了下,還是忍不住道:“你要送你心上人禮物,我管不著,但……”


    項海葵糾正:“這可不算禮物。”哪有送禮物送內褲的,這不是沒辦法嗎,“這屬於醫療康複用品。”


    陰長黎將飄來眼前的絲帶用力撥去一邊,聲音帶著幾分埋怨:“無論屬於什麽,你要送,你拿你的,別拿我的。”


    項海葵蹙眉:“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和你有什麽關係?”


    陰長黎質問:“噢,針是不是你問小白借的?”


    項海葵回想了下:“是的。”


    “針是我的。”


    “這麽小氣的嗎?”


    “我原本就小氣,我的東西你隨意用,可你不能拿給別人。”說完,他兩瓣唇緊緊抿著,扶著樹幹的手開始摳樹皮,摳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項海葵:……


    真想給他錄下來,等他恢複記憶之後,一裝逼,就拿出來給他看,啪啪打他臉。


    “行了,我知道了。”項海葵賠著笑臉,認個錯,“走吧。”


    她轉身以後翻了個白眼。


    袖子突然被揪住。


    陰長黎在身後小心翼翼試探著問:“十年了,你那位師兄還在你心上?”


    項海葵扭頭,迎上他有些閃躲的目光:“他還在不在我心上我是不太清楚,但你肯定不在。”


    一直以來,她的態度都是十分堅定的。


    不管奶狗老板再怎麽體貼入微,都改變不了他現在是個病人的事實。


    就像這湖麵上的明月倒影,再怎樣美好,也隻是假象。


    等那狗比老板醒來,天光一亮,月影便消失了。


    陰長黎的臉色瞬間便是一白,垂下長睫,遮掩住他眼底的受傷:“你怎麽就認定,我對你是雛鳥心態?”


    “是事實啊。”項海葵攤手。


    “可我是因為從你的頭發裏,感受到了你的善念和溫柔啊。”他的手還揪著她的衣袖,“就像相處久了,一人慢慢被另一人身上的某種特質吸引一樣,我隻是將這個時間給縮短了,才會看上去像是一見鍾情。”


    項海葵吧唧吧唧嘴。


    這些話她都快會背了。


    沉默了下,她說,“可您發現的特質,是您自己自帶的濾鏡,和我本身沒有半毛錢關係啊。如果不是您強行改命,那救您的人是項天晴,您也一樣會對她一見鍾情。”


    “不會。”陰長黎搖頭,“我想過這個事情,以我所了解的項天晴,若沒有改命,我對她的感情,必定隻是雛鳥心態。”


    “你不同,不一樣。”他嚴肅的強調。


    他越認真,項海葵越想笑。


    倏地,她瞳孔緊緊一縮,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扯去自己身後。


    同時背後天狂出鞘,她兩指並攏向前劃出一道斜線。


    劍氣隻劃過了空氣,滋啦一聲。


    “怎麽了?”


    “剛才您背後有個黑影。”項海葵有點兒懷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就算是可以融入光芒之中的蜃妖,融入那一刹,也會帶來一些氣息流動,但這黑影消失的完全沒有痕跡,一閃即逝。


    她望一眼祈福樹,“大概是樹影和水光造成的。”


    她將天狂收回去:“走吧。”


    “嗯。”陰長黎一口應下。


    之前還滿腹鬱結,被她往身後這麽一護,頓時像個得到了糖吃的孩子。


    兩人沿著岸邊往夜市走,沒走多遠,那艘蓮花舟再次出現在視野裏。


    這次竟是路溪橋在招手:“葵姐!上來玩啊!”


    旁邊還有白星現,也朝他們招招手。


    項海葵奇怪,剛才他們還不在舟上,怎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從夜市上舟了?


    她傳音過去:“小白,你不在夜市找寶物,上他們蓮舟做什麽?”


    白星現:“原本小路正在帶我逛夜市呢,我的天寶忽然有反應,可指向的是這艘蓮舟。小路一看,說著舟是他家的,他大哥今兒在這宴客,招待的都是和你一樣,來金靈參加壽宴的貴客。”


    天寶鬧著要來,白星現不答應它,兩顆門牙就不停變長,都快變成大象了。


    項海葵瞧見了他下嘴唇有道傷痕,挺時髦的咬唇妝。


    “不過上來也是白搭。”白星現有點兒泄氣,“天寶看上的寶物,是他們比試用的彩頭,我肯定是拿不到的。”


    偷摸摸瞧了陰長黎一眼,白星現心裏一酸,“從前,就沒有叔叔贏不回來的寶物,小白不管想要什麽寶物,隻要多看兩眼,叔叔就會幫我拿到手。”


    他不是想要寶物,是心疼叔叔。


    “怎麽了?”陰長黎看他表情不太對。


    項海葵解釋給他聽。


    他又問:“是文試還是武試?”


    “八成是文試吧,誰武比會在蓮湖蓮舟上。”項海葵攏眉,“怎麽,你想去試試?”


    其實試試也行。


    隻要不和思考有關係,比個詩詞歌賦琴書畫之類的,老板憑本能都可以碾壓他們。


    “可是前輩您太顯眼了……”


    陰長黎將鬥篷帽簷拉低,遮住大半張臉:“這樣呢?”


    “好。”


    等他倆一起登上蓮舟,眾人的神識便都落在他們身上。


    對這位銀沙城二小姐,他們也是好奇已久了。


    身為主人,路溪穀起身:“項二小姐。”又看向陰長黎,“白公子。”


    項海葵抱拳:“路大公子。”


    客套完,路溪穀讓仆人引他們入座。


    巧的很,和寒棲挨著。


    陰長黎快了一步,趕在項海葵之前坐了下來,緊挨著寒棲,將他和項海葵隔開。


    寒棲兀自喝茶,裝作感受不到他的敵意。


    項海葵沒注意這些,剛才進入蓮舟內部時,天狂忽然表現出不安。


    她還沒來得及捕捉,它又平靜下去。


    而且舟上眾人開始一一自報家門,她礙著父親的身份,得一個個的和他們客套。


    客套起來也容易,就是聽他們報出一大堆的頭銜之後,她說一聲“久仰大名”。


    侍女過來伺候,陰長黎擺了下手。


    他自己親自動手,幫她倒茶,還用手背挨著茶杯試了試水溫。


    隨後便開始剝橘子、瓜子,一副“賢內助”的模樣。


    寒棲在旁看著,眼珠子半天沒轉,手先抖了幾抖,茶杯裏的水都快灑出來了。


    他忍無可忍,傳音道:“你!你堂堂……你怎麽能做這些??”


    陰長黎的手一頓,偏過頭,目色不善的看向他:“你這人未免霸道了,你不喜歡的人,還不準別人喜歡了?”


    寒棲完全無法接受:“不是……你不能做這些……”


    陰長黎取過一個螃蟹腿,仔細剝:“我不能做是什麽意思?你難道比我做的更好?”


    他亮出那個螃蟹腿,“你瞧,我能剝幹淨整個殼子,都不傷到裏麵一點點肉,小葵經常誇我,這手藝沒人比的上。”


    寒棲看一眼,微微一訝,這麽細的蟹腿剝開,真是一點沒傷到肉。


    陰長黎:“你行麽?”


    “這有何難?”寒棲也掰下個蟹腿,一捏,碎了,裏頭的肉卻有劃傷。


    將自己盤子裏所有螃蟹全掰幹淨了,再怎麽小心翼翼仍有劃傷。


    陰長黎淡淡看他一眼,眼神寫著“你不行”。


    寒棲麵色一沉,吩咐侍女:“再給我端一盤螃蟹過來,不,兩盤。”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成功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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