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隱隱不好的預感在開拍一周後得到了證實, 此時他們已經在遙遠的意大利, 溫寶肆是偶然間聽到了製片人和副導演的閑聊。


    “於末其實早就定下了,是他自己要求最後公布…”


    “原因啊?好像是因為怕溫寶肆不接吧。”


    他們倚在角落抽煙, 這邊很偏僻,平時沒有人會過來, 溫寶肆是因為昨晚拍夜戲睡眠不足,才會在白天拍戲中途的間隙跑來睡覺。


    她躺在簡易的折疊椅上, 身上蓋著外套,睜著眼睛,有些茫然。


    說話聲還在傳來。


    “溫寶肆真的還不錯, 當時陳導也看中了她, 隻是還有另外兩位女明星都很適合, 所以陳導有些抉擇不定。”


    “後來呢?”


    “後來找於末的時候,開始他是不接的嘛,結果有一次陳導裝著候選女主角資料的文件夾不下心掉到了地上,溫寶肆照片掉了出來。”


    “於末剛好看到了, 就說如果定下她,就拍。”


    “天哪, 中間還有這一出——”


    “那我們陳導是運氣好啊, 以於末的人氣加上陳導的能力,這部電影妥妥了。”


    有人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 語氣飽含深意。


    “你以為是運氣嗎?”


    “我們陳導從來不靠運氣的。”


    兩人抽完煙,走了,溫寶肆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望天發了幾秒呆後, 也默默爬了起來。


    到場內時正好工作人員都弄好了,陳白拿著一個大喇叭放在嘴邊,正在指揮著道具組布置場景,見到溫寶肆立馬提高了音量。


    “女主角就位了,來來來,準備開拍。”


    這裏是一處山崖,風很大,放眼望去,底下是蔚藍壯闊的海麵,右手邊一大片帶著中世紀建築風格的房子,錯落有致,構成了一座城市。


    風景很美,甚至一眼看到極其震撼,讓人久久移不開視線。


    此時拍攝的是女主角同男主的第三次相遇,就在這個充滿美感和自由的地方。


    鏡頭中,溫寶肆穿著一條牛仔褲,上身是簡單寬鬆的水紅色薄毛衣,長腿筆直,一頭黑發隨風飄揚,仰麵眺望時的模樣印在裏麵很美。


    女孩側臉弧度精致漂亮,望著遠處的眼神透著一股慵懶和迷惘,別具風情。


    風揚起她的頭發,有幾縷飄到了臉側,更添一番味道。


    於末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她,目光是深厚沉靜,隻是細細分辨,卻能在裏頭看出幾分迷戀和驚豔。


    鏡頭切到了他臉上,攝像大哥忍不住點頭,小聲對一旁陳白說:“導演,我覺得於末演技真的好。”


    “你看這個眼神,簡直是把男主角的心情發揮得淋漓盡致,即克製又愛慕。”


    “大佬不愧是大佬啊…”


    他盯著攝像機的屏幕連連感慨,陳白眼睛從兩人身上離開,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不錯,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陳白拍了拍他肩膀,笑著鼓勵:“繼續加油,離脫單的日子不遠了。”


    這場戲拍完沒花多長時間,差不多是一次過,溫寶肆和於末之前有過合作,因此算是有幾分熟悉度的默契,對手戲還算順利。


    導演宣布卡的時候於末就轉身去了一旁休息區,溫寶肆想了想,跟了上去。


    自從上次在吃飯節目錄製之後,於末對她態度就有幾分改變。


    基本很少和她說話,在私底下也不算熱情,整個人就是冷冷淡淡的,但溫寶肆又無時無刻能感受到他的關注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就比如前幾天,在室外拍戲時突然下雨,周芸跑去給她找傘,工作人員都亂成了一團,溫寶肆也忙著躲雨,頭頂卻突然出現一把傘,她抬頭,看到於末正垂眸看她,平靜冷淡的模樣。


    “給你。”


    溫寶肆遲疑了幾秒,看到他淋濕的肩膀,正想拒絕,周芸從遠處跑了過來,正撐著一把傘。


    她如蒙大赦,立刻仰頭對他說道:“不用了,我經紀人找到傘了,謝謝。”


    於末一句話也沒說,等周芸過來就移開傘站到了一旁。


    劇組工作人員都在各忙各的,沒人注意到他們,溫寶肆看著前頭的那個人,出聲叫住了他。


    “於末。”


    他背影頓住。


    須臾,轉過了身來。


    這裏是另一處山崖,對麵不遠那裏,正是他們方才拍攝的地方,工作人員還在導演安排下井然有序的忙碌著,來來回回搬移著道具機器。


    四周很安靜,風依舊大,夾雜著一絲海水的腥鹹。


    溫寶肆把中午聽到的信息都給他複述了一遍,結尾,平靜地質問。


    “是這樣的嗎?”


    “嗯。”他低頭輕輕應了一聲。


    “你這樣讓會造成我的困擾。”溫寶肆蹙眉看他。


    於末垂著眸,盯著地麵,過了一會,低聲道。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溫寶肆突然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麵前的人沒有回應,溫寶肆頓了頓轉身,往劇組走去,身後傳來腳步聲,不輕不重,不近不遠。


    快要進入劇組的拍攝地時,身後又突然傳來了聲音。


    “你生氣了嗎?”


    微微放低的語氣裏藏著一絲試探,溫寶肆步伐停住轉身,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頭閃爍著忐忑。


    好像有點可憐。


    她頭疼的揉了揉額。


    “有一點,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了。”


    “不要再有下次。”


    “好。”於末點頭,片刻,又再次說,“對不起。”


    溫寶肆過來半個月,邵鈺就從國內飛來探班,當時是在酒店,避開了所以工作人員。


    她特意請了一天的假,和邵鈺在意大利閑逛著,國外沒有隨處可見的媒體,也沒有人認識他們,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可以肆無忌憚的牽手擁抱。


    這種感覺任性又暢快,連同著,她回去時都是滿臉笑意。


    劇組周期很趕,為了請這一天的假,導演把夜戲放到了今天,晚上開工,白天的時間留出來休息。


    邵鈺是傍晚的飛機,溫寶肆送他到機場之後便趕往劇組,拍戲的間隙,則在爭分奪秒的補眠。


    免不得有幾分精神萎靡,溫寶肆和於末一邊對詞,一邊哈欠連連。


    “你今天請假去幹嘛了?”次數多了,於末忍不住開口問,溫寶肆隨口回答,“男朋友過來了,陪他。”


    麵前的人一瞬間冷了下來,於末久久不語,眉眼摻雜著幾分陰鬱,溫寶肆狀似什麽都沒發現的繼續背著台詞,須臾,又聽到他開口了。


    “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聲音悶悶的,溫寶肆抬眸看了他一眼,對麵的男人垂頭喪氣,像是轉眼間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心裏不自覺軟了下來,她點點頭。


    “嗯,是我很多年前就喜歡的人,之前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在國外,現在回來了。”


    空氣久久安靜,於末依舊是低著頭,沒有看她,嘴角抿得死死的,手指緊緊捏著劇本邊緣。


    溫寶肆感覺,麵前的人好像快要哭了。


    “那,祝你幸福。”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溫寶肆才聽到他低低說了這麽一句話,她心裏鬆了一口氣。


    “嗯,我會的,你也是。”


    之後,於末反而變得正常了,像是回到了剛認識她的時候,能自然的溝通交流,不再擰著一股什麽勁,讓人硌著難受。


    溫寶肆也宛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心裏鬆懈幾分,不用時時刻刻戒備提防著什麽。


    拍攝進程過半,已經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國外的戲份即將結束,接下來就要回到北城去拍攝。


    喜悅興奮是抑製不住的,在北城至少隔得比較近,兩人見麵的話也更加方便。


    溫寶肆晚上和邵鈺視頻時就興致勃勃的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他在那頭是睡意朦朧的模樣,半張臉陷在白色的被子裏,頭頂燈光明亮,聲音懶洋洋的。


    “肆肆,你這麽晚為什麽還不睡?”


    “我們今晚劇組聚餐,才回來洗完澡。”


    溫寶肆把手機拉近,杵著腮朝他笑,臉上是截然不同的神采奕奕。


    她今晚喝了點酒,現在神經還有點興奮。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幅模樣,邵鈺的睡意也頃刻全無。


    “嗯,有沒有喝酒?”他坐起身來,半靠在床頭問著,溫寶肆吐了吐舌頭,伸出手指朝他比了一厘米的距離,討好道。


    “一點點…”


    她在那頭絮絮叨叨說著話,講劇組裏的事情,拍攝時遇到的問題,還有大大小小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邵鈺偶爾回應著她,說到有趣的點時,就看到溫寶肆抱著被子笑成一團。


    他也好想過去抱抱她。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明明是最好睡覺的時間,邵鈺卻在這裏在聽著她在嘮叨,可是奇異的,卻比起睡覺更加滿足。


    眼見她那邊夜色一點點加深,邵鈺張了張嘴,正想叫她去睡覺時,突然聽到了那頭傳來兩下敲門聲。


    意大利淩晨的時間點,這響聲顯得是格外的突兀。


    “誰呀?”溫寶肆轉頭望了過去,詫異的出聲問,隱隱聽到有人回答,過了幾秒,邵鈺見她轉回來,有些驚訝地對他說。


    “是於末,我去看看他有什麽事。”


    溫寶肆說完,欲放下手機過去,邵鈺開口,聲音有些沉。


    “肆肆,把手機帶著。”


    視頻沒有關,攝像頭對向的是房門,乳白色的,地麵鋪著暗色花紋毯子。


    “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溫寶肆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疑問,緊接著,是一道男人的聲音。


    “剛剛睡之前突然想起你今天摔了,這個藥你晚上塗一些,明天起來會好點。”


    “啊,謝謝。”


    “不用謝,早點睡。”


    門哢嚓一聲關上,屏幕中重新出現了溫寶肆的臉,她眨了眨眼睛,還未開口,就聽到邵鈺蹙著眉問。


    “你今天摔了?嚴不嚴重?剛剛怎麽不說?”


    “不嚴重,就跑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


    她把攝像頭移到腿上,白嫩的膝蓋那裏紅了一大塊,上麵破了皮,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現在都不痛了。”她笑得滿是討好,眼裏透出一絲緊張,邵鈺歎了口氣,吩咐。


    “肆肆,把藥塗了早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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