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眼淚都流不下來,完全無法示弱。


    喝了一口咖啡,當那苦澀的液體流過喉嚨,竟然一點都不苦。


    ——我有這麽麻木嗎?


    「這畫麵,讓我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一幕呢。」紀亞琪從吧台突然的說。「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經像這樣,傷害了想要親近的人,倔強的離開。」


    「我什麽也沒做。」


    「對,你更嚴重,你的什麽反應也沒有,造成的傷害更大。喝杯小泉最新的特調咖啡?」她話鋒一轉,不再繼續戳痛我的傷口。


    「好……」


    我應該要離開的,可是我沒有力氣。


    一整天下來,胸口像是被好幾個人連續的重搥,讓人喘不過氣的,連步行的力氣都失去了。


    11


    我兩眼無神的發著呆,紀亞琪給的這杯特調,我實在喝不出哪裏特別,隻知道這是一杯有濃濃楓糖味的咖啡。


    簡單的吉他旋律慢慢的從舞台上流泄,我看著她隻要一拿起吉他,整個人就充滿了吸睛的魅力,長長的黑發蓋過她的半邊臉,她那獨特沙啞的嗓音唱起了張懸的歌。


    我趴在桌上,掌心輕輕放在溫熱的咖啡杯上,那種不想說話的心情,就這樣奇妙的漸漸被療癒——好像發生了什麽都沒關係,還是會好的。


    你又想像過去一樣,把一切都變得沒關係,持續的逃避嗎?


    心裏的一個聲音,這麽對我說。


    是啊,不行嗎?為什麽當人這麽累呢?要老是去麵對一些複雜的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紀亞琪演奏完畢,我都還出神的在心裏跟自己對話。


    「實在沒辦法丟著你不管。」她沒好氣的坐在我對麵的說,她口中的小泉則是貼心的為她端上一杯熱可可。


    「咦?」


    「因為某種程度上,你跟我太像了。」


    「是嗎?可惜我不會彈吉他。」我慵懶的撐起臉,人啊一旦想要逃避什麽就會特別想睡覺,我記得爸……走的時候,我睡了整整一天,都不想起來。


    「我永遠記得那個晚上當我看見你的瞬間,嚇了一跳,我以為看見另一個自己。」她笑道。


    「沒那麽誇張吧。」


    「以前,我喜歡跟孤獨為伍,不是因為我逃避,而是我總是學不會如何好好的跟人相處,像個頹廢的藝術家,自在的活在吉他的世界。你當然不是這樣,你並不喜歡孤獨,卻刻意的跟寂寞當朋友,是因為——」


    「別說了。」


    「你,也隻有在寂寞麵前,不需要逼著自己去麵對你想逃避的。」


    「真是夠了。」


    「?」


    「今天到底還要有多少人跟我說這件事!我也知道好嗎?不用你們一個個重覆的說我也知道!那也許對別人來說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對我……」我怒吼到一半發現她淺淺的笑了。


    「好多了嗎?就怒吼出來吧,把你所有想說的都吼出來。」


    「你……」


    「不然我看你憋著我也很難受。我知道不容易,每個人都有不拿手的事情。」


    「對吧?」


    「沒錯,像我以前啊,真的連怎麽交朋友都不會呢。」


    「自閉症?」


    「當然不是。」


    這一天,我跟這個叫作紀亞琪的女人,聊了一整個下午,聽她說了許多過去的故事,那些故事絢麗的讓人著迷,而我也偷偷的羨慕著,就是因為經曆過了這些,她現在才能變成一個永遠不會迷失自己也不過度自怨自艾的女人吧。


    她說,我不用現在就去強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她說,痛苦的時候,就靜下來聽聽痛苦的聲音,比慌亂的在那裏煩悶有效。


    她還說,如果我想做個逃兵,那麽她願意當我的掩護,就像蘇打綠的那首歌一樣。


    暖暖的呢,這個陌生的女孩,在短時間之內,竟然能給我這種感覺。


    「好,我複活了。」走出店外,我對自己說。


    明天還要發生什麽,都來吧,我又可以繼續承受了。


    *


    昨天我雖然說過今天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能承受——但也不用兩個麻煩那麽歡樂的同時出現在我辦公室吧。


    「悅姊你最近人氣真旺。」小尹邊送咖啡進來邊眨眨眼的說。


    冉冉則是生氣的在跟零爭論著,「我說了今天小悅歸我,我要帶她去畫畫。」


    「我還要跟總編繼續討論新題材,所以請你去領號碼牌。」零一點都不讓步。


    「不行!」


    「你才該回家。」


    「夠了你們個兩個,我誰都不聽,今天我要認真的工作。」


    「可是我哥說你陪的我話不用工作沒關係。」


    「那麽我就要重新考量與貴版社的合約了,麻煩你這樣告訴你哥。」


    「他才不缺你一個咧。」


    我抹了把臉,到底誰要來救救我,把這兩個家夥拖出去斬了。


    「都別吵了!」我受不了的大吼一聲,他們兩同時安靜,「我現在就去跟你畫畫,但你隻有今天下午的時間,晚上我會去找你吃飯,你有什麽還要談的到時候再來談。現在,請你們立刻滾出我的辦公室讓我把一天的工作都趕完。」


    零一聽,吹了個口哨,聳聳肩的走出去。


    「蛤……隻有下午……」


    「再吵一分鍾也沒有。」


    兩人都乖乖的出去,我這才鬆了口一大口氣。


    下午一點的時間一到,冉冉就很準時的跑來報到,雖然心情有點無奈——但我可沒忘,對她來說,現在的每一分鍾都是很珍貴的。


    「今天不畫畫了。」


    「太好了。」


    「但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真正的畫。」


    「不然平常畫的都是?」


    「那都隻是素描或是簡易的水彩畫,打發時間用的啦。」講的還真理所當然。


    豎起了頭發跟穿上大衣,我兩手一攤,「任君處置。」


    然後我們兩個都笑了。


    「你跟對看的次數增加了呢。」


    「有嗎?」


    「這代表你很喜歡我。」


    「我可不是蕾絲邊。」


    是啊,我很喜歡你,喜歡你這個突然出現的朋友,瞬間的改變了我那悲傷到找不到出口的生活。


    謝謝你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也謝謝你——願意相信我,把我當成你生命最後一個模特。


    我不太想去想夏天之後的事,既然還沒發生,那麽讓我們都暫時的假裝吧。


    坐著客運又轉了公車,我們來到一處深山很偏僻的地方,偏僻到當我下了車發現宮車站牌還是那種老舊的圓形小立牌,而且一天隻有三班車。


    下車後又往旁邊的一條小路步行大約二十分鍾,才看到一間破破爛爛的鐵皮屋,屋子的四周還被數的藤蔓給包覆,寒流已經很冷,現在站在這裏吹口氣都能冒出白煙。


    她拉開那發出喀機聲的紗門,一進去就看見一張大型的木頭桌占據一大半的空間,桌子上散落著各種繪畫工具跟顏料,四周也掛滿了畫,仔細看那些畫果然跟之前我看到的都不同,那種畫絕不是幾個小時就能完成的。


    「這裏是我的秘密基地,連老哥都不知道呢。」


    「那這屋子……」


    「是兩年前我不小心搭錯公車迷了路,在深山裏遇見一個老爺爺,他說要租給我的喔,一個月才一千塊~」


    「請問你們是怎麽超展開變成租貸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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