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死掉了兩個同伴,武青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錄音機又播放了一遍音樂,他依舊愣在原地,手裏捏著那個要命的木偶。


    這東西就像一個定時炸彈,既不能扔掉,又不敢拿著,恐懼降臨的瞬間,武青感覺自己被拋上了天空,眩暈襲來之前,靈魂被硬生生扯成兩半,整個人都在發抖。


    齊文越提醒他:“先到床上去,不然你會立刻死的。”


    突然有人說話,武青被拉回現實,他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扔掉手裏的東西,他額頭上的汗珠已經快要掉下來了,步伐像一個醉漢,渾渾噩噩地趴到了床上。


    隨著錄音機音樂的播放,厚厚的紅色窗簾抖動了一下,自動遮住了月光。


    昏暗的黃燈下,已經分不清哪裏是染料哪裏是血跡,女孩兒小聲的抽噎也不見了,詭異的氣氛再次充滿整個房間,隻有錄音機裏的女聲還歡快地捏出輕柔的聲音。


    “小朋友們,我們一起來玩睡前小遊戲吧,大家都躺好了嗎?”


    “沒有人說話就是躺好啦,現在遊戲開始——321,我們都是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


    最後一個‘動’字像是死亡的螺號,拉的異常長,周苒頭枕著小小的枕頭,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這次沒有人往下跑,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玩家們恨不得連氣都不往外喘,所有人都直挺挺地躺著,整個房間安靜的如同一片墳墓。


    周苒本以為,這次會和上次一樣,錄音機聲音落下就結束了,可這次,錄音機卻一直沒有發出遊戲結束的信號。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十分鍾過去了,錄音機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反而是頭頂的天花板,再一次響起了拍擊手掌的聲音。那聲音很緩,間隔很長,伴隨著拖布劃過地麵的聲響。


    周苒皺眉,仔細聽著樓上的動靜,腦子快速思索為什麽會這樣。


    是機器壞了?


    還是死亡機製刷新了?


    與此同時,周苒的直播間裏,彈幕都快要瘋魔了。


    [將息不息:我要窒息了,有沒有人說句話!


    羅飛飛:這個聲音太恐怖了,我他媽在屏幕外聽都毛骨悚然,想象不到三維立體環繞是什麽感覺,太心疼小姐姐了


    用戶5894587:窒息,我覺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現在不能退出,看一半會做噩夢的……


    用戶4878889:可我怎麽感覺小姐姐不害怕,還有現在應該叫小妹妹了吧,太小太太太太可愛了,想抱!


    小蠻腰:真的漂亮,像個瓷娃娃似的,我一個女生也快不行了,好像抱在手裏rua!


    嚕嚕嚕:咳,樓上幾位,每個國家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小飛飛:這可是暴力劃開男嬰肚皮的小姐姐,我賭她不害怕!


    清風and風情(大大會員):這種程度?老粉告訴你們,小問題,小場麵,攤手/攤手/攤手/


    魚響:這次能解鎖劇情嗎,我想看!!!讓我氪,嚶嚶嚶!


    魯芝之:kkkkkk,有東西進來了!]


    突然,門被風吹開了,周苒本以為是那個女人進來了,但轉動眼珠看向門口時,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可分明是有什麽進來了,因為地板上再次傳來拖布滑動的聲音,隻是這次,周苒的技能時間還沒有過去,耳朵異常的靈敏,很快就聽出了聲音哪裏不對勁兒。


    這不是拖布劃過地麵的聲音。


    因為拖布的質地沒有那麽細膩,反而像是一張人皮在地麵上趴著,那個拍手掌的聲音就是朝前挪動的動力,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們在那個房間裏看到暗紅色的,拖拉屍體一般的痕跡。


    之所以聽錯了,是因為周苒聽到了辟辟啪啪的水聲,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拖布在拖地,但現在看來,應該是鮮血汩汩而出後摩擦在地板上的聲音。


    啪,啪,啪。


    這聲音並不是漫無目的,而是順著一個方向往前走,它離周苒越來越遠,故而周苒慢慢看清了地上的東西,但在看見的一瞬間,饒是她經曆了幾次血腥場麵也倒抽了口氣。


    那也許不能算是一張人皮了——破碎的肢幹被什麽東西硬是縫在了一起,肚子上的肉塊可能是找不全了,就用一些黑乎乎的棉花塞上,歪歪扭扭的黑色針腳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是一群黑甲蟲,蠕動著身軀往前挪動著。


    這東西隻有幼兒大小,渾身上下隻有一個手掌還隱約有些人樣,用一點微弱的摩擦支撐著殘破的身子向前走,骨頭已經完全沒有了,隻有一塊一塊拚接起來的碎肉。


    它一邊挪,一邊咯咯地笑著,嘴裏念叨著。


    “你要和我玩嗎?”


    “你要和我玩嗎?”


    “你要和我玩嗎?”


    接下來,這鬼物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話。


    “武青,你要和我玩嗎?”


    武青被點了名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開了,心跳快的驚人,就快要把胸腔捅個窟窿!


    他終於忍不住了,崩潰地大喊:“誰他媽要和你玩,滾!”


    小東西愣了一下,碎肉抖了抖,濺出黑色的血,然後抬起它凹癟的頭顱盯住某處,幽幽道:“武青,再說一遍,你要和我玩嗎?”


    許朗躺在床上,聽著這個聲音,隻覺得自己快要炸了,陸擎和齊文越也露出了不適的表情。


    項江明歪著頭,和周苒動作一致,看著那小東西爬到武青床底下,抬起頭想叫武青陪它玩。


    此時此刻,周苒的眼睛異常清楚,能看到十分微弱的細節,那小東西空洞洞的眼睛看的並不是武青這個人,而是武青手裏的木偶!


    它空洞的眼睛對著武青手裏的木偶道:“武青,你要和我玩嗎?”


    小東西說著,順著床板將身子貼了上去,就好像蝸牛緩緩爬過桌麵,留下一條黏膩的痕跡,武青也顧不上遊戲不遊戲的了,啊啊的大叫著,抬腳就把它往下踹,那東西被踹稀碎,肉沫濺的地板上哪裏都是。


    武青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收回腳的時候還鬆了一口氣,他以為那東西‘死’了,以為自己不會再有事情發生了,可下一秒,那道詭異的童聲再一次響了起來:“武青,原來你不想和我玩啊。”


    “原來,你不想和我玩啊。”


    四散開來的肉塊迅速拚接在了一起,隨著腳上的碎肉拚接完畢,這個殘破的小東西竟然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男童的樣子,他伸出沒有骨頭的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抓,武青的木偶便自動落入了他的手中。


    風將窗簾吹起,投入冷冷的月光,周苒知道,這是這個副本示威的方式,就是讓其他的所有玩家都一起見證慘烈的死亡,而已經被奪走木偶,甚至有些神誌不清的武青,很有可能要涼了。


    “既然不想和我玩,那為什麽還要騙我呢,我好疼啊,武青哥哥我好疼啊,我身上所有地方都碎了。”


    武青癲狂地推拒它的身子:“你不要、不要過來,還給我,把那東西還給我!”


    可男童根本不理會他,還繼續說著:“我疼是沒有關係,我感覺不到疼了,可爸爸縫我的時候掉了很多眼淚啊,他的心該有多疼才會掉那麽多眼淚啊。”


    這男童像個泥鰍,雖然沒有骨頭,但手指關節可以活動,他低頭親吻了一下木偶,眼淚也落了下來:“不想和我玩的話,為什麽要騙我。”


    男童伸出手指,在木偶的臉上痛苦地劃了一個叉。


    男童停下手的時候,有一個什麽東西從木偶裏飛了出來,周苒看著像是一片薄薄的紙片,還有一閃而過的淡藍色的光。


    但這一幕太過於迅速了,紙片剛騰在半空中立刻燃燒了起來,在沒有技能的旁人眼裏,隻看見了一個火球突然騰空而起。


    火球慢慢脹大,將武青的身子包裹住。


    接下來,武青的喉嚨發出難耐的吼聲,再然後,他整個氣管都被灰燼和碳質堵住了,發不出一點哀嚎的聲音,但瞪大的眼睛能感受到他異常的痛苦,他脖子扭動,四肢胡亂蹬著,臉色從蒼白變成了青紫。


    “不和我玩的話,那你就永遠留在這裏吧。”男童將木偶抱在懷裏,然後轉身趴了出去。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武青倒了下來,他身子佝僂著,宛若一個僵屍一般沒了呼吸,而他痛苦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鮮豔的、妖異的紅叉,正是男童用手指上的鮮血畫上去的那個。


    音樂再次緩緩放出,播報員宣布遊戲結束,讓小孩子們乖乖睡覺,音樂結束,那個女人再一次走進來,就像昨天晚上一樣,一邊嘟囔一邊處理武青的屍體。


    她在看見武青臉上的紅叉時還輕輕歎了口氣,嘴裏反複說著‘可憐的孩子’,然後離開了房間。


    到現在為止,屋子裏隻剩下11個孩子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都對木偶充滿了恐懼。


    畢竟現在看來,丟掉它會死,拿著它也會死,隻要沾上了就會死……


    女人離開後,周苒便睜著眼睛,偏頭看項江明。


    項江明的小背帶褲滑下來一條帶,也偏頭看她,他的身上手臂上都沾著血,還有白皙的耳廓上也有幾滴血跡,周苒皺皺眉,想提醒他擦掉,但項江明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於是周苒用口型道:“把它們擦掉吧。”


    項江明揚了揚下巴,用手拍了拍胸膛:“沒關係,這是保護過校花的勳章。”


    周苒:“擦掉。”


    項江明:“不,這是我的榮耀……”


    周苒:“我暈血。”


    項江明癟了癟嘴,把枕巾拆下來,使勁兒擦了擦身上的血跡。這血跡很容易就擦掉了,並沒有像陳子明一樣怎麽也擦不掉。


    周苒鬆了一口氣。


    別的床上有人開口說話了,哭聲和商量線索的聲音都響了起來,項江明這才坐起來開了口。


    項江明:“你剛剛看到了吧,那個木偶裏有車票。”


    周苒也支起身體,輕輕點點頭:“看到了,但是那個男生並沒有拿到車票,反而死了。”


    項江明:“我要是被那樣踹一腳我也不給他票。”


    周苒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現在想要拿到車票的話,應該是要拿著有自己臉的木偶去找那個孩子換車票,如果是自己輕易掰開木偶,隻會落得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兩個人說著,許朗左邊的那個女孩兒突然動了動。


    周苒的耳朵非常靈敏,敏銳地察覺到那個有些營養不良的女孩兒是在朝他們這邊移動。


    那女孩兒豎起耳朵,想要聽他們的對話,而她挪動身體的時候非常的輕,就好像氣球在被褥上磨蹭,根本沒有實體一般詭異無比。


    說完正事的項江明本來想說兩句那小孩兒好詭異,自己好害怕求校花安慰之類的話,可話剛到嘴邊,耳尖兒突然輕動了一下,然後突然眉毛一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感情真摯,抬手抹了抹眼淚:“唉,剛剛那個小孩子太可憐了,那個人可真過分,還用腳踢他,簡直不是人!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和他一起玩,他那麽可愛,那麽天真,一定是很好的小朋友!”


    “……”


    周苒沒他那麽感情到位,怕說多無益,於是簡單明了道:“我也是。”


    許朗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直到一隻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他轉過頭,看見今天一直和他搭伴兒的女生小霏正隔著床鋪幽幽地看著他。


    “怎麽了小霏?”


    小霏問他:“如果是你,你願意、和那個小朋友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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