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家裏人多,尤其多了邵南、邵北、誠平、誠安好幾個小子,從正午開始,零星的鞭炮聲就沒斷著。


    楊桂興頭得不行,顛顛四處亂竄。


    起先楊萱還惦記著,時不時打發蕙心到外院看看,後來知道胡順寸步不離地守著,也便放了心,指揮著蘭心她們貼對聯貼窗花。


    緊接著又到廚房看菜單子,幫胡嫂子炒菜。


    忙碌而歡喜,隻是心裏仍是惦記著蕭礪,不免有些失落。


    過完初三送了年,楊萱開始縫被子。


    她打算給春桃準備陪送六套被褥,除去鋪陳新房的兩套在喜鋪買的之外,其餘四套都打算在家裏絮。


    正月裏空閑,正好做出來,順便也給錢多做兩套。


    蘭心跟玉蘭、海棠也一道幫忙,蕙心卻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上元節燈會。


    楊萱遂讓胡順駕車,讓誠平誠安跟著把蕙心和憶秋憶夏她們都帶了去看熱鬧,順道讓她們買花樣子回來,也算樁差事。


    春桃陪楊萱在家裏做針線,問道:「燈會有三天,要不明兒姑娘也去轉一轉?」


    楊萱笑道:「不去了,小的時候被拘在家裏不能出門,就隻巴望著廟會和燈市,現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竟是不盼著了……反正每年都差不多的花燈,差不多的東西。」


    春桃掩著嘴笑,「姑娘說這話,老氣橫秋的。前兩天鬆枝還說要帶文竹姐去賞燈,把孩子給柳娘子帶著。柳娘子貪戀著小孩子,竟是不願意回來呢。」


    楊萱毫不在意地說:「她想待就待著,身邊有個人幫把手,文竹能鬆快些……帶孩子可不是輕快事兒,尤其文竹還得每夜起來喂奶。」


    兩人一言一語說著話兒,直到二更天,春桃才起身離開。


    楊萱覺得困,卻是睡不著,睜著雙眼盯著窗簾上桂花樹的枝椏好半天,直到聽到蕙心她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聲,才慢慢闔上眼。


    夢裏,蕭礪回來了,笑著親吻她的臉,吻她的唇,又伸出胳膊摟著她。


    楊萱忍不住微笑,下意識地往蕭礪身前靠了靠。


    不期然感覺到身旁果然多了個人。


    楊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正要起身,隻聽耳邊傳來熟悉的低喃聲,「萱萱……」


    月光下,有道黑影連人帶被將她箍得嚴實,一雙眼眸幽幽地發著亮。


    不是蕭礪又是誰?


    「大人,」楊萱驚喜交加,想起身,蕭礪摁住她不放,隻掙出雙手去摸他的臉。


    觸手冰涼,像是冷硬的石頭。


    楊萱縮了下,「我給大人燒水擦把臉。」


    「不用,」蕭礪越發將她箍得緊,「外麵冷得刺骨,你別起來,待會兒我自個去。」低了頭,唇慢慢貼近她的,與她輕輕廝磨,「我想萱萱了,萱萱可想念我?」


    他的唇也是涼的,清冷的氣息撲在楊萱臉上,帶著他的味道。


    這久違了的,熟悉的味道。


    楊萱微闔下雙目,認真地回答,「想!」


    隻這一瞬,蕭礪的舌已探進她口中,與她的勾在一處。


    唇齒相依,若金石相撞碰出的點點火星,滋滋閃著火花,火苗突地竄起,迅疾燎原開來。


    楊萱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生出翅膀般,晃晃蕩蕩地飄著,渾不知身之所存。


    良久,蕭礪鬆開她,低低瞧著她雙眸,蜻蜓點水般再觸一下她的唇,柔聲道:「我去洗把臉,換了衣裳,身上滿是土……你熱被窩裏躺著,別起來閃著。」


    楊萱身子軟綿綿的,想動卻沒有力氣,隻低低「唔」了聲。


    蕭礪輕笑,並不掌燈,就著晴朗月色往火盆裏再加一根炭,撩開門簾出去。沒多大工夫提了水桶進來,嘩啦啦在淨房裏洗漱。


    淨房裏留著水道通向外邊,平常用青磚堵著,洗浴時將青磚挪開,髒水自會流出去,並不需要特意清理。


    楊萱聽著水聲,腦中頓時閃現出臨別那夜兩人相處的情形。


    一時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


    正左右為難,被子猛地被掀開,蕭礪鑽進來,兩手自然而然地擁住了她,低聲問道:「夜裏賞花燈了沒有?」


    「沒去,不想去。」楊萱半邊身子靠著他,灼得難受,便稍稍遠離了些,可風卻從中間空隙吹進來,吹得後背發涼,隻得又往他身前湊過去。


    蕭礪展臂將她箍在胸前,柔聲道:「明兒咱們一起去吃白湯雜碎,多放些茱萸,一碗喝下去渾身都暖和……再買兩盞兔兒燈回來掛……我這次說話作數,說不超過三個月就是沒到三個月,萱萱怎麽獎賞我?」


    楊萱「切」一聲笑,「回頭賞你兩塊糖,大人這次沒帶著傷回來吧?」


    「沒有,」蕭礪答道,「連處皮外傷都沒有,不信,萱萱摸摸。」握著楊萱的手放在他胸前。


    他的肌膚堅硬緊實,熱得發燙,而肌膚下麵,一顆心「砰砰」跳動,強壯有力。


    楊萱忙不迭縮回手,「我信大人。」


    蕭礪輕笑,「萱萱身上可有傷處,我摸摸看?」一邊說著,手指已自有主張地挑開她中衣的衣襟,沿著綿延的曲線向上攀登。


    楊萱腦子空茫一片,暈乎乎得仿佛墜在夢裏,連窗外呼嘯的北風都聽不到,隻能感受到那雙帶著薄繭的手,像是不知疲倦的蜜蜂在花叢裏流連忘返。


    時而靜,時而動。


    靜時若涓涓細流順山而下,動時卻如驚濤駭浪,裹夾著她翻滾不止。


    楊萱心頭突突地跳,莫名地生出種渴望,渴望著小舟被撞擊在礁石上,撞得心神俱焚,又渴望被一箭射穿靶心,獨占鼇頭。


    一夜氣喘不止,待到剛剛闔上眼,窗戶紙已經呈現出魚肚的白色。


    蕭礪睜開眼,瞧著臂彎裏沉睡著的楊萱,唇角翹起,心底柔情滿溢。


    而連日趕路的疲累已經蕩然無存。


    昨夜雖然不曾采到那抹紅,可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品味到楊萱身上的第三口美味。


    甘甜嬌美,讓他沉醉其中,忘卻了所有疲倦。


    蕭礪滿足地歎口氣,披了衣衫起身,替楊萱尋出來要更換的衣裳,搭在火盆旁邊烤著,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春桃正要進門,瞧見蕭礪嚇了一跳,「大人回來了,是要出門去,要不要先擺飯?」


    蕭礪淡淡道:「不用,我等姑娘醒了一起吃……姑娘昨兒沒睡好,告訴她們別進來這院子擾著姑娘歇息。」


    春桃低低應聲是,將手裏東西呈上來,「昨兒姑娘吩咐蕙心她們買的。」


    蕭礪順手接過,轉身走進屋子。


    手裏是厚厚一遝花樣子。


    蕙心不知楊萱喜歡哪個,所以挑著不同樣子都買了一張。


    蕭礪慢慢翻著,見上麵有竹報平安,有喜上眉梢,有五福捧壽,還有……魚戲蓮花。


    他搭在火盆旁邊的肚兜上就繡著粉色蓮花,而且還是寶藍色緞麵的。


    剛才驚鴻一瞥,瞧見衣櫃裏多了好幾件寶藍色的肚兜。


    他曾經說過,楊萱穿寶藍色很好看……她也是喜歡讓自己看的吧?


    否則,她肯定不會顫著聲說「還要」,讓他一遍一遍地親。


    蕭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花樣子移到楊萱臉上,再挪不開。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晨陽透過窗戶紙斜斜地照進來,灑下滿室金黃。


    楊萱瑩白的小臉光潔明潤,像是剛掰開的嫩藕,不見絲毫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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