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尚站在原地反反複複聽了一個多時辰,司徒廣撫得鳳求凰再動聽再有感情,反反複複聽了很多遍,他也會覺得膩兒。司徒尚雖然沒有傷心的往事,但琴音也讓他有了一抹難言的思愁。


    “四叔。”


    司徒尚走到在月下撫琴的司徒廣身前,司徒廣性情若謙謙君子,同樣他麵冠如玉,容貌俊美,不同司徒尚的謫仙之容,司徒廣更像是凡間的美男子。


    司徒廣彈完最後一個音節,雙手放到了鳳尾琴弦上,他身後披散開的頭發和略微敞開的領口,顯得他多了幾分的放浪。如玉的臉上隱約透著求而不得的哀愁,在寧靜的月色下他低沉的聲音如同石子落在水麵上蕩起層層的波紋,“九郎可有想用琴聲傾訴的人?”


    “四叔如此,實在是小侄之錯。”司徒尚一躬到地,“小侄不應該讓四叔見祁陽侯,為難祁陽侯旁人足以,實在不必勞煩四叔大駕!”


    司徒廣道:“九郎此言差異,我今日才了無遺憾,做了十二年前就應該做的事情,若九郎不請我去,我...我...”


    “四叔不會去,您並非是怕了祁陽侯,而是無法同故人交代。”司徒尚靠著回廊的柱子,微微仰頭掛在天邊的那輪弦月,“四叔的君子風度最錯失了佳人。”


    “是,當年我答應過阿菀,不會以辯才為難祁陽侯。”司徒廣笑容苦澀,修長骨感的手指安著琴弦,低聲說道:”我在外漂泊了十二年,縱情山水,訪友賞景卻終究難忘阿菀。


    知曉她休夫之後,我動過念頭,我求了父親去蕭家提親,我會明媒正娶她,把她當成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對她的女兒視如己出,若是阿菀不相信我...我寧可隻有她的女兒一個,若是她在司徒祖宅住不慣,我可隨她去北苑居住,若是她想報複祁陽侯,我寧可入仕為官。”


    司徒廣絮絮叨叨的說著打算,司徒尚問道:“四叔為何不去三清道觀找蕭氏阿菀說?侄兒記得她出家前,四叔離著三清道觀很近,不到一半日的路程。”


    “不敢,不願。”司徒廣自嘲笑笑:“不敢見阿菀,不願違背她的意願,九郎,你四叔白得了君子的名號,無用之極。”


    司徒廣從怪石上起身,左手抱著九尾琴,目光如水般清澈,誠懇的建議:”九郎別學我。”


    司徒尚眼看著他踏著朦朧皎潔的月色離去,隱約間司徒尚仿佛又聽見了聲聲的鳳求凰,不學他?司徒尚後腦倚著柱子,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將來的事情誰又能知曉?


    清晨朝氣深重,鳥雀啼鳴,在發芽的嫩草葉上落著晶瑩的露珠,時而露珠滾下了葉子,落入泥土中。


    “子曰...子曰...”


    “孟子曰...孟子曰...”


    “師祖曰...師祖曰...”


    一道清涼的聲音誦讀著經史子集,蕭琳穿著半截的襦裙看一眼手中的書卷,大聲的朗讀著,時不時的學著學堂裏的學子晃悠著小腦袋,晶亮的眸子盯著不遠處的屋舍,誦讀的聲音又平白的大了兩分。


    直到屋舍那邊傳來推開窗戶的吱嘎聲,蕭琳抬起拿著書卷的手臂,向敞開的窗戶晃了晃,笑容燦爛:“早安,姑祖母。”


    蕭居士臨窗站著,清晨中蕭琳的笑容仿佛被清洗過一般,她會心的一笑:“你這小丫頭不吵醒我是不肯罷休的。”


    “早睡早起身體好嘛,姑祖母出來練五禽戲。我同您一起練習,看我的虎鶴雙形...”


    蕭琳擺出了花架子,蕭居士繃不住的笑道,“就你這樣叫虎鶴雙形?我看是虎崽兒翻滾!”


    蕭琳臉一紅,凡是有利就有弊,蕭琳在騎馬射箭以及練拳上要比其她人反應慢一點,協調能力差一點,她撒嬌的說道:“姑祖母教教我!教教我嘛。”


    蕭居士無法拒絕蕭琳,況且蕭琳也是想讓自身體再好一點,再長壽一點。蕭居士懂得醫術對蕭琳的好意何曾不明白?她向外走:”看了幾本書就裝大能,阿琳還差得遠呢。”


    “早晚有一日,我會將姑祖母的本事都掏空,都掏空。”


    蕭琳挺起小胸脯,自傲仰著小腦袋,突然她眼前一黑,早起綁的辮子散了遮擋住她的眼睛,蕭琳氣勢弱了許多,撿起地上的頭繩梳包包頭,蕭居士笑不可止,“阿琳,阿琳啊。”


    “不許笑...”蕭琳綁好了頭發,跑到蕭居士身邊,威脅道:“不許笑嘛。”


    “好,好,不笑,不笑。”


    蕭居士勉強板著臉,一招一式的教蕭琳五禽戲,幫蕭琳協調不合適的姿勢,蕭琳時不時的說道:“怎麽做啊,原來手臂應該放在這個位置?”


    東苑的仆從偶爾路過,都會露出會心的笑容。


    演練了一遍五禽戲,蕭琳陪蕭居士回屋子,婢女早就準備好清水,伺候她們祖孫梳洗。


    此時客廳早膳已經準備好了,蕭琳在蕭居士的目光下先端起了羊乳喝了,雖是羊乳去了膻味,但哪是容易清除幹淨的?蕭琳一貫是不喜歡膻味的吃食。隻是因為她腸胃受不了牛乳,蕭居士才特別讓人養了羊。


    若是她連羊乳都不用的話,蕭居士有說去山裏抓兩隻母熊回來,從聽了這話之後,蕭琳對羊乳不再排斥了。


    東苑的飯菜是精致可口的,但對蕭琳來說,因為蕭居士正給她裏條理身體,於是蕭琳有很多的東西不能吃。愛吃吃不到,不愛吃的天天吃,這現實對蕭琳來說有點殘忍,尤其是蕭居士仿佛是氣她一般,總是將她愛吃的東西放在眼前,可她就是吃不到嘴裏。


    蕭琳咬著飯食,用力,用力的咬著,蕭居士嘴角勾起,阿琳不知道那副委屈的小樣子可愛極了。


    用過膳食後,蕭居士教蕭琳認穴位,講解一些淺顯的醫術,蕭琳聽得很認真,蕭居士正說著黃帝心經,門外有仆從回話:“太夫人請女郎去主屋。”


    “什麽事?”


    “來人說,司徒九郎給女郎送了一副字畫過來,以賀女郎之才。”


    蕭居士皺了皺眉頭,司徒尚?“司徒家的老古板竟然讓司徒九郎送阿琳禮物?”


    “是指名道姓的說送給女郎,因此太夫人不好代女郎收下,才讓人請女郎過去。”


    蕭居士緊了緊手中竹簡,轉而問蕭琳:“阿琳可想好給司徒九郎回禮?”


    蕭琳想了一會起身回到隻屬於她的書房,取過來一卷子書稿,用銀紅的繩子捆好,“以士族古風作為回禮。”


    “是你抄寫下來的?為何不送竹簡?”


    “這我還覺得虧了呢,送我抄寫好的書稿給司徒九郎,他還是賺的。竹筒自然是留給自己珍藏。”


    蕭琳眨了眨眼睛,又說道:“司徒九郎若想振興士族古風,必然會將書稿傳遍天下。我一個字都沒抄錯,應該算是出了力的。”


    這種白得名聲,蕭琳也不會拒絕就是了。蕭居士笑著點了點蕭琳的額頭,搖頭道:“司徒九郎不一定舍得將阿琳謄抄下來的書稿傳遍天下,他也是識貨的,知曉好東西要藏著。”


    見蕭琳不明白,蕭居士道:“也罷,總是你們之間的事兒,阿琳去你外祖母那裏取畫,我倒是想知道司徒九郎巴巴的送來的禮物是不是比得上秦王世子送京城送來的禮物。”


    對李炫奕送來的毛筆,蕭琳愛不釋手,寫字很方便。


    蕭琳捧著書稿去了蕭家客廳。王氏等等都在,蕭琳很冷靜的接過表好的畫卷,對來人說道:“多謝司徒九郎的厚愛,這卷手稿是我謄寫的士族古風,懇請司徒九郎指正。”


    “在下定然呈給郎君。”


    司徒家的下人都是有氣派的,但在蕭家人麵前不敢有任何的倨傲之色,鄭重的接過手稿,行禮後才告辭離去。


    蕭如星見沒有外人,再也忍不住道:“四妹妹不打開看看?聽說是司徒九郎親筆所畫的。”


    李氏對蕭琳閃過一絲的怨恨,擔憂的看向蕭如雲,見她一直是笑吟吟,不見任何的勉強,李氏這才放心了一些,聽見蕭如星的話,李氏眉頭皺了一下,教導蕭如星刻不容緩了。


    說不好奇是假話,蕭如雲也想知道司徒尚到底畫了什麽送給蕭琳,她心底隱約有遺憾司徒尚沒有送過自己東西,但她一樣有自信將來不弱於蕭琳。


    祁陽侯來吳郡給了蕭琳楊名的機會,但這樣麵對生父祁陽侯的機會,重生後更看重親情孝順父母的蕭如雲寧可不要。


    不管怎麽說,蕭琳的心裏一定不好受,這種滋味蕭如雲前生品嚐過,蕭如雲笑著問起蕭居士的身體狀況,對畫作事情避而不談。


    並且蕭如雲用眼神警告蕭如星不得再提起,蕭如星畏懼蕭如雲不敢再多說什麽。蕭琳一一回答蕭如雲的問題,


    離別前,蕭琳主動將畫軸展開,畫作上描繪得是海棠花海,海棠花在司徒尚筆下搖曳生姿,又透著幾許的靈氣。


    蕭如星羨慕的心少了許多,蕭琳手指蓋住了畫作上的日期,這也算是她同司徒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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