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地之最東南,群山環繞,綠水長流,遠看山連山,近看雲霧繞,聞得見漫山遍野奇花香,聽得見飛禽走獸蟲兒鳴。


    但那座座山中,盡是些狂暴嗜血之徒,那雲霧常常灰黑如墨,那花兒香可奪人性命,那鳴叫之聲盡是悲鳴,因此,它得名為魔山。到百千回掌管魔界之前,一直都是萬惡之人、邪魔之輩最好的聚居地。


    在群山中央,一平坦寬闊的山地之上,坐落著一個雄偉壯觀的宮殿,宮殿正中有一個最高觀景台,可以站在那裏一覽方圓百裏的地方。魔界之人稱這座宮殿為魔都,是魔界聚會,商議重大事宜的聚集地。


    魔都之外數十裏,有一聚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由能工巧匠建造的一個祭祀之地,祭祀之地有七根石柱守衛,它們發動陣法,可以打開通往另一個空間的時空門,這個空間被命名為“魔神幻境”,那裏有曆代魔君居住的“魔君聖殿”,但是自百千回登任魔君之後,“魔君聖殿”就成了囚禁邪惡之徒的囚牢。


    “浮沉殿”也在這個空間。所謂“浮沉殿”,既是漂浮在空中的一座小山,百千回便居住在這裏。


    “緣來緣散緣還在,情到深處心不知;蝴蝶叢中雙飛客,花前月下幾人酌?”


    望著天空中悠然自得的白雲,看著遠處浮浮沉沉,不停湧動的群山,他不禁心中一陣失落,近百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心情鬱結,惆悵難平。


    思念是深藏在心底一把無形的利刃,即使他身為魔君,也避免不了時刻感受到一種被深深刺痛的感覺,無盡無休。


    一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她的音容笑貌;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秀麗可愛的麵龐;一閉上眼睛就能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


    一閉上眼睛,他就停止不了對她的想念:她那天真純淨的眼神,她那未語先笑的雙唇,她那倔強起來不容置疑的神情,她那為了自己奮不顧身的身影……


    抉擇讓他左右為難,到底是放縱內心的愛戀,還是將它繼續深藏?他想把他們的故事告訴她,告訴她他的真心。


    但是又怕她一旦愛上了他,兩個人又會和往生往世一樣:甜蜜一時,分離一生;幸福一時,痛苦一世。尤其是在焰火派中,她不要命的救自己,更使得他不敢對她有一絲一毫的真情流露。


    “埋在心底不能說出的愛,竟是如此之痛,難怪當年孤雁選擇放浪形骸,忘身於仙魔界;瓔珞選擇獨守‘幽冥夢境’,與世隔絕……”


    “手把金樽空對月,向陽之花笑我癡;千杯入心心不醉,萬般思念念佳人。”


    百千回想起那一生:


    她對他說:“縱使天涯海角,我願隨你流浪;縱使艱難險阻,我願在你身旁。隻要每一天都能陪伴在你身邊,都能挽著你的手臂入眠,我便心滿意足,不再有任何奢望。”


    他對她說:“今生有你,我不再有任何奢求,惟願生生世世,都能與你攜手並肩,看旭日東升,覽夕陽西下,做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不羨鴛鴦不羨仙,隻求與你共枕眠。”


    她回眸一瞥,他心中一顫;她微微一笑,他永駐心間。那麽美好的瞬間,那麽值得懷念。


    記憶裏的東西總是那麽美好,然而記憶裏的東西也有另人揮之不去的苦痛斷腸。


    許是那時幸福來的太快,所以它匆匆離去的時候,總是另人感到措手不及。命運給了他們美好的姻緣,卻每一次都那麽短暫。每一次都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愛,又同樣充滿了刻骨銘心的痛。


    每一次分別,她都淚如雨下;每一次分別,他都心如刀絞;每一次分別,都是生死兩別,陰陽難再見……


    這麽多年,他從來不敢回憶從前,他把最美好和最痛苦的記憶都留在心中最深的地方,不敢去碰觸,不敢去思量。


    但是今天,不停的思念讓他止不住想念,想念現在的她,想念過去的她,想念一切與她有關,美好而又沉重的過往……


    “魔君?”月兒的聲音打斷了他,它悄悄來到百千回身邊,疑惑的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有些不自在而已。”百千回強作平靜的表情顯得很不自然。


    “原來魔君也有想念的人……也會愁眉不展……也會愁腸百轉……”


    百千回的心思瞞不過月兒的眼睛,畢竟它與他朝夕相伴了近百年,他的一舉一動,它再熟悉不過。月兒嗬嗬一笑,浮到上空百千回的麵前,等待他的回應。


    “魔君隻是名為魔君,實際上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是誰?”月兒對這個百千回思念的女子充滿了好奇。


    “問題還是這麽多……準你在魔神幻境自由玩耍一天。”百千回推脫道。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女子是誰呢?”月兒歪著腦袋不肯離去。


    “如果我告訴了你,就不會準許你在‘魔神幻境’自由玩耍了,趁我沒改變注意之前,好好想想哪個才對你重要。”百千回不肯將心裏的事說出來。


    “哼,不說就不說,反正我早晚都會知道,所以目前,當然是自由玩耍最重要了……我走了,回頭見。”月兒說著,閃爍著身影離開了浮沉殿,剩下百千回一個人,又開始了他對往事無休止的回憶和慨歎……


    “曾經有你心如願,如今有愛空留戀;前世一別多少年?今生相見是何緣?”


    ……


    天蕩山,軒轅昱從靜心閣走出來,輕輕皺了皺眉頭,瞬間又歸於平靜,他抖抖手中的拂塵,慢步來到正心殿。


    司空允見到軒轅昱麵露驚訝,掐指算了算,說道:“距離出關還有月餘,師兄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我最近總是感到心神不寧,無心靜修,想要知道是不是仙魔界出了什麽事,所以提前出關。”軒轅昱坐了下來,問道,“最近可有什麽事情發生?”


    “師兄果然心在蒼生。”司空允一臉歎服,心間略過一絲擔憂。


    “果真有事發生?”軒轅昱臉上立刻現出擔憂之色。


    “師兄稍安勿躁,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所有的一切,都歸於平靜了。”司空允不急不忙,走到軒轅昱旁邊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口茶。


    軒轅昱發覺司空允神態異常,舉止中多了幾分自信,少了幾分謙遜;多了幾分高傲,少了幾分恭敬。


    “也可能是我閉關這些時日,他代管掌門的結果。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上,控製不好,難免會迷失自我,他自小就心底善良,從不惹是生非,隻要稍加引導,便沒什麽大礙。”軒轅昱放下了對司空允的猜疑,平靜的眼神看著他,希望能從他的口中得知仙魔界都發生了什麽事。


    片刻後司空允放下茶杯,終於開口說道:“魔界左祭司贏坤發動叛亂,率魔界半數以上之人,企圖奪取魔君寶座,經曆了一場血腥的廝殺之後,最終被魔頭百千回鎮壓了下去。”


    軒轅昱聽後,心中不由得一震,問道:“是否波及到仙界?”


    “那倒沒有,他們有意封鎖了消息,我也是在魔界叛亂被平息,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才知道的。不過,此次叛亂,造成了魔界眾多人死去……沒有傷亡就不叫戰爭嘛……我本想趁機聯合仙界眾人攻打魔界,一舉將魔界鏟除,但這麽大的事,師兄不出關,我不敢輕舉妄動,一切還要聽師兄的定奪。”


    “嗯,魔界內亂,雖有傷亡,但實力仍然不可小覷,”軒轅昱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魔界不曾禍亂人間,我等暫且不須憂慮。”


    “可是,難保以後不會發生事端。”司空允接道。


    “總之,和平來之不易,暫時不要打破已有的平衡,即使日後,這個平衡會被打破,也不該由我們仙界挑起事端。”軒轅昱腦海中浮現出百千回的模樣,又一閃而過,他繼續說道:“還有其他的事嗎?”


    “剩下的就都是一些小事情了,”司空允頓了頓,說道“冷蕭、冷雨、冷雲、冷韻四人在你閉關期間,想要硬闖靜心閣,被我罰去第五座修行峰苦修,還請師兄不要見怪。”


    “他們不守規矩,理當受到責罰。”軒轅昱麵容寧靜,但縈繞在心間的困擾仍在隱隱作怪,於是問道:“一定還有什麽其他的事,你不必隱瞞,都告訴我。”


    “仙界五大派也曾發生過一場爭鬥。”司空允思忖良久,開口說道。


    “什麽?”軒轅昱感到一陣驚訝,立刻問道,“為什麽?”


    司空允於是將烈真青囚禁音鈴,以致五大派之間爭鬥,以及後來五大派聯合起來對抗巫族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但始終未提百千回曾助力五大派,力敵巫族五大護法,殺退最高將領封疆之事。到了最後,他隻說五大派齊心合力,同仇敵愾,一舉將侵略大軍趕回了巫族。


    軒轅昱聽後,放下了心中的擔憂,沉默良久問道:“鈴兒到了哪裏了?”


    “這個……從焰火派上天蕩山的路有數十條,我實在不知道她走的是哪一條。”司空允略帶歉意的說,“都是我處事不周,師兄如果心有牽掛,我立刻派弟子去打探她的行蹤。”


    “罷了,想必她也不會再出什麽事,而且,算算日子也該到了。”軒轅昱一甩手上的拂塵,微閉雙目,口念碎語,不曾停止。司空允觀察良久,聽不出端倪來,於是站起身來,抬頭挺胸,邁著大步,靜靜離開了正心殿。


    出了正心殿,司空允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一絲自信而詭異的笑容,心中說道:“你們師徒很快就會見麵了……不過,不是在天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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