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去……我還可以改變主意,現在還來得及?”


    孫佩璿不斷安慰自己,但突然問,她像個泄氣的皮球。不可能的!因為她已無後退之路了。


    她的行李已經被整理好了,而她的養父母更像害怕她會臨陣脫逃似的,將她的兒子緊緊抱在懷中。


    “你千萬別給我出什麽亂子,我告訴你,你必須去義大利。”孫李秀華不耐煩地警告,接苦口氣又變成了平時的說教。“我們已經老了,不能再照顧你和這個孩子──”


    “我可以去找工作!”


    “你賺那一點錢連買尿布都不夠,”孫李秀華撇撇唇角。“我和你爸爸還寄望過好日子呢!”


    孫佩璿絕望的歎口氣,看來說再多也沒用,如果她不跟安瑞去義大利,恐怕她的養父母就算是要打昏她也會把她拖上飛機。


    既然她非去義大利不可,那她也作好了心理準備。


    如果耶德森家族或是安瑞想奪走她的孩子,那麽就先踩過她的屍體吧!


    她的皮包裏裝著她僅剩的一點錢,夠支付她和兒子返程的機票,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麽好恐懼的了!


    “來了,他來了!”孫李秀華激動的放下被撩起的窗廉一角,然後興奮地催促道:“快下樓去,我們不能讓他久等。”


    淚水在孫佩璿的眼中打轉,看來,她的養父母已迫不及待地想擺脫她和她的兒子。


    她腳步沉重的走下樓,看到安瑞緊繃著麵孔,打量著堆在客廳門口的一大堆行李。


    他穿著剪裁精致的鐵灰色絲綢襯衫,上麵係著深藍色的領帶,一副陰沉憂悒的樣子。


    當孫佩璿緩慢地將嬰兒車推向門口,他透過低垂的眼瞼,看了她一眼,令她有些無所適從。


    “這些全是你要帶的?”他嫌惡的指著地上那隻行李箱和她的大布包,彷佛它們正發出某種難聞的味道。


    她忍著衝動,沒在他那張英俊而高傲的臉上狠狠的搧上一記耳光。


    “這些全是寶寶要用的東西!”她也隻有這些東西了,皮箱內裝的是她一些舊衣服,以及兒子的衣服,至於她大布包內放的全是尿布和幾件替換的衣服。


    從台灣到義大利近二十個小時的飛程,她無法預料兒子會需要什麽。


    “我早告訴你,不要帶這麽多東西了。”孫德仁虛偽的說。


    其實她的行李全是孫李秀華整理的,那些傑瑞買給她的名牌衣服全被賣到二手衣服店了,裏頭有的是她幾件陳舊的衣物。


    “其實你到義大利要買什麽都有!”他隻要想到得一路護送這個心機重重的女子,他就很火大,絕不能再忍受她帶上一大堆行李。


    看她那麽寶貝她的行李,想必一定是什麽名牌服飾。


    他給的那些錢,她一定花到一毛也不剩了吧?!


    “走吧!飛機不等人!”安瑞領著她走向大門口停放的計程車。


    孫德仁像個慈父般替孫佩璿把行李放到行李廂,而孫李秀華則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噢,我的寶貝女兒,我的寶貝外孫,你們要保重喔!”說著,她才緩緩將嬰兒交給孫佩璿。


    孫佩璿原本感傷的情緒在此刻完全消失殆盡,她突然很想笑,她的養父母怎麽可以演戲演得這麽好?他們舍不得的是她究竟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財富吧?


    安瑞臉上滿是不悅,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像是要噴出怒火來。


    這女子不隻心機重,還是個冷血動物!


    她的父母那樣依依不舍,她卻笑得出來?!這樣的女子,他是百分之百的鄙視。


    “把孩子交給我吧,你坐進車內去!”他冷冷的命令道。


    “不用了──”不等她反駁,他已經從她的手中接過孩子。


    這一刹那,他的心莫名地悸動了。


    他一直渴望自己能有一個兒子,但他的兒子出世後就夭折了,這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傷痛。


    雖然這孩子是傑瑞的,但可能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他竟對這小家夥產生愛憐的感覺。


    孩子已滿月了,他長得很好,而且五官非常的出色,那高挺的鷹勾鼻清楚地表明了他的血統。


    如果這孩子是傑瑞的婚生子,那麽他會成為耶德森新一代的驕傲,但他卻是個私生子……


    孫佩璿坐進車內,看著安瑞正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兒子放入嬰兒座椅內,用他修長而優雅的手指係著用來保護孩子,看上去有些複雜的安全帶。


    接著,她的眼睛移到他的臉,濃密而漆黑的睫毛在傲慢高聳的古銅色肌膚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性感的嘴唇由於專注而緊繃著。


    他跟傑瑞長得有些相似,但他跟寶寶長得更是幾乎完全一樣……怎麽會這樣?是錯覺嗎?


    一定是錯覺!


    隻因安瑞也有一半東方血統,所才會讓她覺得他跟寶寶比較像。


    當安瑞手上的工作結束後,抬起眼睛,一刹那,他們的目光相遇了。


    一種陌生的感覺激蕩著她的心,她感到一陣悸動,柔軟的嘴唇微微張開,彷佛要窒息了般。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的眼睛無助地瞪大了。


    在他的注視下,她感到自己的臉一點點脹紅起來,急促的喘息讓她煩躁不安,她的胸腔急劇的起伏著。


    她注意到他的唇角嘲弄地撇了一下,然後用力地關上車門。


    這個傲慢的家夥一定誤會她剛才注視他的眼光,他八成以為她是對他著迷……天哪,她怎麽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她感到既尷尬又覺得恥辱,已不知道還有哪一種情緒會比現在更糟。


    她不安地絞動著手指,直盯著自己的膝蓋,連汽車開動了她都沒注意到。


    直到她兒子不耐煩的揮動小拳頭,她才猛地回過神。


    她輕輕拍拍兒子的胸口,安撫他不安的情緒,兒子那花瓣般的小嘴微微翹起,像在甜甜微笑。


    不知怎地,她愈看兒子,愈覺得……


    天哪,她今天是怎麽回事?孩子本來就是傑瑞的,她為什麽會一再重複不該有的錯覺?


    真的是錯覺嗎?她將視線偷偷地調向坐在司機旁邊的安瑞。


    嗅,他的側臉幾乎跟寶寶一模一樣到讓她無法相信。


    這時她透過後照鏡看到安瑞的目光,趕緊把頭轉向一旁,故作鎮定的微笑著逗弄兒子。


    ☆


    安瑞臉色更加陰沉了!


    他原本隻是想透過後照鏡察看嬰兒座椅上的孩子是否安全,沒料到又逮到她在偷看他,那目光幾乎是大膽而放肆的,她就是用這種目光吸引傑瑞的嗎?


    她那欲語還休的模樣可能吸引得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他──絕對不會受她吸引!


    當飛機達到安全的高度,安瑞伸展開長長雙腿,從公事包裏拿出一疊文件,竭力想集中精力,抵製身旁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


    但是,這好像並不容易做到。


    孫佩璿正對著兒子輕哼搖籃曲,此刻她看上去與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有些不同。


    她穿著一件素色襯衫牛仔褲,身材一樣纖細,頭發綁成馬尾。


    整個人看起來簡潔秀麗,不像上回那樣邋遢。


    雖然好看一些了,但是,她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那種女人!


    他還不至於抵擋不住這點誘惑,因為他隻對相貌優美,舉止高雅,心地善良的女人感興趣。


    尤其是心地善良最為重要!而就這點而言,這女的根本完全不及格!


    但是,這個女人身上彷佛有什麽吸引力……令他著迷。


    就在此時,孩子突然啼哭起來,不管孫佩璿如何哄,他越哭越大聲。


    “怎麽了?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安瑞忍不住關心的問。


    “寶寶可能肚子餓了。”她連忙抽出一隻手從她的大布包內找出奶瓶和奶粉。


    安瑞馬上按了服務鈴,一位空姐馬上笑吟吟的走過來。


    “耶德森先生,請問你需要什麽?”


    “我的孩子肚子餓了,麻煩你幫忙把奶瓶衝個熱水。”他在說什麽啊?我的孩子?大概是太久沒說中文,才會說錯話了吧?


    “好的。”空姐拿著裝有奶粉的奶瓶去衝熱水。


    “謝謝。”孫佩璿小聲的向安瑞道謝。


    “我並沒有幫上什麽忙。”他試著從剛才說錯話的錯愕中恢複過來。


    空姐將衝好的奶瓶送回來。


    “耶德森夫人,希望它不會太燙。”空姐對她的稱呼,讓孫佩璿完全怔住了。


    “謝謝!”安瑞替她接過奶瓶。“快喂孩子喝奶吧!”


    “呃……”她怔怔接過奶瓶。“可是……”


    “怎麽?太燙了嗎?”


    “不是……”她一副焦急的口吻道:“剛才那位空中小姐誤會了──”


    “誤會就誤會。”他不耐煩的提醒她。“孩子肚子餓了!”


    “呃……”她連忙喂兒子喝奶。


    如她所預料的,吃慣母奶的兒子,根本不願喝牛奶。


    求求你,小乖乖,喝一下牛奶……她忍不住暗暗的祈禱兒子能合作。


    但這小子卻很有個性,怎麽樣就是不肯喝。


    “你不是說他肚子餓了?為什麽他不喝奶?”安瑞問。


    “他……他……”叫她如何說呢?


    “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寶寶他平時不喝牛奶。”


    “那他喝什麽?”


    “母……奶……”


    “那就快給他喝啊!”他不假思索的說。


    “現在?”她尷尬的脹紅雙頰。“不方便吧……這也算公共場所。”她光想那情景就覺得難堪,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他。


    經她這麽一說,安瑞才驚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太過大意了。


    “現在怎麽辦?”他頭一次有手足無措的感覺。


    “也許我可以抱寶寶到洗手間去喂奶。”她說了一個連她都無法接受的方法。


    “不行,孩子太小了,洗手間不幹淨……”他想了一下,終於作了決定。“不如我用薄毯替你遮一下,你快點喂寶寶喝奶。”


    他們是坐在頭等艙,好在今天剛好沒幾個乘客,因此他的舉動不至於顯得太過令人側目。


    雖然有安瑞用薄毯替她遮擋,但孫佩璿還是感到渾身不自在。


    不過她的兒子可就開心了,心滿意足的吃起母乳,還不停發出嘖嘖聲。


    當兒子喝飽後,孫佩璿趕緊將他抱直,輕拍他的背讓他順利打嗝,然後再讓他躺到機艙內的嬰兒床上,替他換上幹淨的尿布。


    這小子在喝飽肚子、小屁屁又乾爽之下,終於乖乖的睡著了。


    雖然這一連串動作看似簡單,但是若不熟練,恐怕做起來會手忙腳亂。


    不過孫佩璿卻做得十分俐落,而且她在做每一個動作時,都是那麽充滿了對孩子的疼愛,她臉上散發一種母親的光輝,讓人遲遲無法將目光移開。


    安瑞惱怒地歎了口氣,把視線調回自己手上的文件上。


    到目前為止,他下得不承認她扮演了一位不錯的母親,但是,他很快又提醒自己,那孩子是她手中的王牌,更是她獲得耶德森家族財富的通行證,難怪她要那麽愛惜他,還喂他吃母奶……這真是犧牲夠大的了。


    總算讓兒子乖乖的入睡,孫佩璿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孩子處在陌生的環境裏會感到焦躁不安,情緒大受影響,不隻是睡眠,連食欲也會受到影響。


    但現在看來,她似乎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昨晚一夜末眠,加上安瑞在她身邊,讓她神經一直緊繃,卻又感到相當疲倦。


    終於她輕輕閉上眼,沉沉睡著。


    安瑞凝視著她甜美的睡容,此刻的她就像是個天使。


    哼!天使?!一個有著毒蠍心腸的天使!


    或者該說她是女巫更為適當!


    “唔,不要……不要!”沉睡中的孫佩璿彷佛作了噩夢似的,不斷發出囈語。


    她究竟作了什麽夢?為什麽那麽驚恐?安瑞濃眉皺了起來。


    “傑瑞……”


    當她輕聲的呼喚著傑瑞,安瑞的心彷佛遭人重捶一般不舒服到了極點。


    “醒醒,你在作夢!”他輕拍了下她的臉頰。


    孫佩璿緩緩睜開雙眼,整個人有些茫茫然,似乎有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寶寶、寶寶……”她緊張的梭巡兒子的蹤影。


    “噓,寶寶在睡,你可別吵醒他了。”安瑞低聲的說,


    孫佩璿看到嬰兒床上的兒子後,彷佛才完全清醒過來。


    “你剛剛作了夢?”他忍不住好奇她究竟作了什麽夢。


    “嗯。”她是作了噩夢,夢見有人要拆散她和兒子。


    “作了什麽夢?”


    “不太記得了。”她不想提。


    “我聽見你叫傑瑞的名字──”


    “我很想念他。”她發自內心的說。當傑瑞出現在她生活中時,讓她頭一次感受到被寵愛的感覺,而且由於傑瑞在金錢上大力支助她的養父母,她的養父母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刁難她。


    “傑瑞知道你這麽想他,他在天之靈一定會很開心,不過你想的真的隻是傑瑞的人或者還有其他?”他語帶雙關。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她有些憤慨地道。


    “真的知道?”他冷冷地問。


    “錢不是嗎?打從你知道有我的存在後,你就一直認定我愛的是傑瑞的錢!”她幾乎要發起脾氣來了。


    “難道不是?”他打斷了她。“傑瑞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錢。”


    “我不否認。”她坦承。


    “現在你終於可以到義大利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祖父他會給你多少錢?”


    “我不會要一分一毫的,同樣的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從我身上搶走寶寶。”她斬釘截鐵地道。


    這個可怕的問題一直困擾著她,耶德森家族富有而強大,高高在上。


    如果他們個個都像安瑞一樣把她看成一個下賤的女人,想要搶回寶寶,強迫她放棄寶寶的撫養權,那她該怎麽辦?


    “你可以肯定的告訴我,當我無法適應義大利的生活想要離開時,我就可以隨時帶著寶寶離開嗎?”極度的恐懼使她衝口而出。


    安瑞那深邃的眼睛眯起,凝成一線黑色的堅冰。


    他的麵頰繃緊了,滿是厭惡的神情。


    “我們應該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安瑞冷冷地說,每一個字裏都透著無比的寒意。


    這個女人剛剛親口說出了她的如意算盤,也正好證實了他的猜測──


    如果她不滿意他們開的價碼,如果那筆錢無法滿足她貪婪的野心,她就會威脅他的祖父,把他的曾孫從他身邊帶走。


    “你以為,使自己故意懷上孩子,就可以乘機威脅我們的家族?那你就大錯特錯!”他的嘴角無情的揚起。


    既然她膽敢威脅,那他可以做得更出色。


    “事實上我向我祖父建議過,除了給你和孩子一筆錢外,不要再有任何聯係。但他非常固執,而且,因為他是一個病人,我隻能順從他的意願,把你和孩子接到他身邊:但是,隻要你敢提一句把孩子帶走之類的話,我就會讓你知道耶德森家族的威力,我們不但會奪走孩子的撫養權,而且會讓你什麽都得不到,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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