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裏,錢無涯和莫霞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妳好大的膽子,也不想想妳到底是誰的保鏢,不幫我說話,還替想殺我的人脫罪。」


    「我不認為龍夫人會做那種事,一定是你弄錯了,而他們會出此下策把你找來,隻是想好好和你談談。」她看不出來錢夏怡有這麽歹毒。


    錢無涯冷冷的假笑,他不需要她來告訴他是對或是錯,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遭遇過什麽事。


    她什麽都不懂,還要為那個蛇蠍美人強出頭,他不修理她,他以後就跟她姓!


    「你真的很奇怪,大哥不像大哥,好似不把龍夫人剉骨揚灰誓不罷休,你和她真有深仇大恨嗎?」


    「妳什麽都不知道。」他不想再解釋,也不想再浪費他的精力麵對她的指責。


    「我看不慣你的態度。」


    錢無涯冷哼,「因為這樣,妳就可以不問是非胡亂指責我?」他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隻有她敢給他這種氣受。


    莫霞反唇相稽,「那你之前對我的批評又好到哪裏去﹗」她可是從沒這麽被一個人糟蹋過。


    「我還沒跟妳算總帳,妳倒先顛倒黑白。」他沒撕了她的嘴已經算很善良了。「我的態度不需要妳多管閑事。」


    「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她氣呼呼的離開。


    她也不想管聞事,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也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麽辦。


    她憂愁滿麵的走在院中。


    龍堡很大,她來到離房間不遠處的一座大湖。


    風景優美,微風輕吹,晴朗的天空白雲飄過,樹影搖曳。她深吸口氣,又吐氣,心情還是好不了,她好煩惱,說不要再管,卻製止不了自己的衝動。


    她到底想怎麽樣?


    他們輕易被綁來龍堡,她是有疏失,可是他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能把兩件事混為一談啊。


    突然,她發現背後有人靠近她,她全身蓄滿警戒,抓住來人可被她製伏的那一刻,她霍地回頭,卻在看到來人時愣住。


    「啊。」錢夏怡輕撫胸口,被她嚇得不輕。


    「龍夫人?」莫霞十分不好意思,她似乎太過緊張,行事過於莽撞,「很抱歉,我剛才嚇到妳。」她早該察覺來人沒有武功。


    錢夏怡瞼上浮起親切的笑,「莫姑娘,在龍堡待得還習慣嗎?」


    「大家都很親切。」


    「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莫姑娘大可直言,不用客氣。」


    莫霞笑笑,沒有響應。


    錢夏怡感受到她的冷漠,但她沒有退縮,要達到她的目的,一定得從這個女人身上下手。


    她很想知道莫霞在錢無涯的心中占有什麽樣的地位。


    錢無涯一向不喜歡女人,更討厭女人在他麵前提意見,可是他卻讓莫霞放肆,因為這樣,她非常好奇他們真正的關係。


    如果莫霞能夠利用,她當然不會放過錢無涯的這個弱點。


    「莫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走走逛逛罷了。」莫霞微笑。她不知道該不該對錢夏怡表示親切,錢無涯對他這個妹妹非常反感,她要是與錢夏怡過於親近,受罪的人一定是她。


    「莫姑娘心情不好嗎?」


    莫霞遲疑再三,看錢夏怡慈眉善目,實在與錢無涯口中那個無情無義的妹妹差異太大,她終於輕應了聲,「嗯。」錢夏怡的熱情令鬱鬱寡歡的她一陣感動,要是錢無涯有錢夏怡的一半,不知有多好。


    錢夏怡提議道:「莫姑娘想遊湖嗎?龍堡的龍湖值得妳遊賞一番。」她需要多一點時間和機會與莫霞套交情。


    莫霞望向波光瀲灩的湖麵。她想了下,她想知道錢無涯與錢夏怡之間的心結,他們之間的衝突真的嚴重到讓錢夏怡需要派殺手殺了他的地步嗎?


    她很難想象世間有這樣的兄妹。


    拿這問題去問錢無涯,他才不會老實告訴她,那麽從錢夏怡身上,她可以問出話來嗎?


    兩人均有意和對方多談,便一同遊湖去。


    *   *   *


    湖水映著天空,藍得不可思議。


    水麵上畫舫輕輕揚起水波,陣陣的樂音從船上飄散。


    莫霞沉醉其中,心想,這真是無比享受,她從來沒有如此像帝王被人服侍,她爹是很富有,可是並沒有奢華到這種地步。


    龍堡的闊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船上不止有琴娘奏樂,還有千裏迢迢從各地送來的水果,旁邊的侍女們不停的為她們搧風、倒酒、槌腳伺候,她真的不想放鬆都不行。


    錢夏怡的慷慨對照錢無涯的小氣,讓莫霞更是悶悶不樂,她是錢無涯的保鏢,為他出力賣命,卻比不上做錢夏怡幾天的客人,她幹嘛要站在他那邊,就如他所說的,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是……這些都需要花錢,那麽,錢無涯說錢夏怡借了很多錢卻由他來還的事是真的嗎?


    看著溫柔的錢夏怡,她的腦袋完全不管用,還是沒辦法把有那種行為的女人跟眼前的佳人聯想在一起。


    但錢無涯為什麽要那麽說?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麽誤會?


    莫霞輕啜香甜的水果酒,幾乎快忘了她上船的目的。


    錢夏怡在一旁為她介紹龍湖的特色,並不停的暗使侍女為她倒酒,態度輕鬆自然,其實正伺機而動。


    「莫姑娘,要是好喝就多喝一點吧。」


    「謝謝。」難得喝到如此特別的東西,她當然想好好回味一番。


    沒過多久,莫霞整個人已經飄飄然,雙頰紅潤。


    錢夏怡見時機成熟,便問出她心中的疑問,「莫姑娘出身何處?」憑直覺和她的身手,莫霞應該大有來頭。


    莫霞一愣,「我是孤兒。」她的確是,母已逝,父沒有比有還好,不是嗎?


    「啊。」錢夏怡微訝,她無法相信,但立刻反應快速的掩飾驚訝的表情,「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沒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自己一個人生活倒也快意,不像我,成了親,哪都不能去。」


    莫霞笑笑。她不想提自己的身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她極單純,隻是她的父親一點都不單純,對她來說是一項沉重的負擔,他有名、有錢,但她一點都不想沾化的光,免得惹上一身腥。


    錢夏怡是個聰明人,沒再追問,怕惹莫霞反感,指著湖中略帶興奮的說:「莫姑娘,妳看,那是我相公特地為我種的蓮花。」


    「龍夫人好福氣。」莫霞微帶落寞的讚道。她想到母親,不曉得為什麽,在龍堡這幾天,她沒有一刻不想起母親。


    到死仍等不到丈夫的母親,是怎麽做到這樣無怨無悔?看著父親有妻有子,她的心更是無法平靜。


    錢夏怡回過頭,陽光照在她纖細的身上,輕紗隨風揚起,飄飄宛若天仙,絕美的笑意令人傾倒,莫霞深深覺得她根本是個善良柔美的女子,絕不會有害人之心。


    她親昵的拉拉莫霞的小手,「莫姑娘,一直沒有人能和我談天說地,如果妳不介意,可否多陪陪我?」


    莫霞十分驚訝,「龍堡主很疼夫人,怎麽會讓夫人如此孤單?」她不曉得一個看似什麽都有的人也會有如此寂寞的表情。


    錢夏怡輕歎,「相公他一向忙碌,能陪我的時間少之又少,而我又不能去吵他,怕他嫌我不懂事,當然得自己找事做,日子才好過,不然根本是數著時辰睜著眼睛看日升日落。」


    「不會吧?」她有這麽可憐嗎?


    錢夏怡溫柔的問:「莫姑娘還沒有愛過人吧?」看得出來,莫霞對夫妻之間的事一點都不明白。


    她有些尷尬,「這有關係嗎?」


    「愛上一個男人就像擁抱一塊冰,靠他太近怕他融了,也怕自己被凍傷。」錢夏怡說出她的心得。


    「但是在夏天可是一大享受。」婚姻沒錢夏怡說得那麽可怕,總有好處吧,不然為何世上每個人都往婚姻裏走。


    「可是在冬天就成了活受罪。沒有人能保證永遠都是夏天。」有一天,她年老色衰時,難保情人不變心,所以她當然得為自己的未來著想。


    莫霞不懂,「不過龍夫人的生活還是人人稱羨。」


    「莫姑娘的生活也令我羨慕啊。」


    「孤家寡人有何羨慕之處可言?」


    錢夏怡一臉神往,「能去想去的地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怎麽不令困在龍堡的我向往呢?」


    她淡淡落寞的表情令人憐惜,莫霞的同情心又被勾了起來。經過香香事件,她明知不能隨便同情別人,可是她就是見不得別人難過而不幫忙。


    她打起精神,陪著一起感傷幫不了人,於是開口轉移錢夏怡的心思,「我也不是想去就能到處去,一個人生活,我也得想辦法養活自己,擔心明天的日子要怎麽過。」哪有龍夫人說得那麽輕鬆愜意。


    「莫姑娘有什麽難處?要是我幫得上忙,我一定會竭盡心力。」


    提起她現在的情況,莫霞想不生氣都很難,她氣憤難抑的衝口道:「還不是妳那個討人厭的大哥。」


    「他做了什麽事?」


    莫霞咬牙切齒,「他對我下毒。」她把罪都怪到錢無涯的頭上,其實說到底是她自己太沒有警覺心了。


    「下毒?」錢夏怡十分驚訝,這不像錢無涯的為人,他是小氣,但不是卑鄙小人。


    「沒錯。他這種人既貪小便宜,又愛斤斤計較,難怪妳跟他合不來。」她越講越氣,再也顧不得用字遣詞。


    「大哥他是對妳下了什麽毒?說不定龍堡的大夫幫得上忙。」也許她可以施點恩惠給莫霞。


    「我不知道。」說到這一點,莫霞就喪氣。


    「難怪妳會這麽生氣。其實大哥人不錯……」


    莫霞對她這句話嗤之以鼻,「是啊,不提他殺了我的馬,踢老伯伯的背,削人家的貨,還想推女孩入火坑,他這個人是不錯。」


    錢夏怡眨眨眼,「這麽說莫姑娘不喜歡大哥?」


    「喜歡他?誰喜歡他誰的眼睛一定是瞎了。」她又不是自虐狂,會喜歡一個受欺負人的壞蛋。


    她身上的毒一天不解,她就一天不原諒他。


    要喜歡他,等海枯石爛吧!她忿忿的想。


    錢夏怡垂下眼瞼,話帶試探,再問一次,「莫姑娘,龍堡有不錯的大夫,妳要不要試試?」


    莫霞想都沒想的說:「不用了,這毒連鬼醫都治不了。」


    錢夏怡隱住笑意。莫霞連試都不試怎麽知道沒辦法,看樣子根本是不想解,說她對錢無涯沒有情意,實在無法讓人相信。


    「那我去向大哥要解藥。」


    莫霞感動不已,錢夏怡與錢無涯的關係已經那麽差,她還願意為她出頭,她怎麽能讓他們兄妹之間的關係再雪上加霜?「龍夫人,謝謝妳,我不想讓妳和錢無涯為我的事吵起來,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況且解藥根本不在錢無涯身上。」


    「那麽是在誰手上?」


    莫霞搖頭,「算了,龍夫人,我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謝謝妳的關心。」把人家拖下水是不應該的。


    錢夏怡不強迫她,「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妳可不要客氣。」


    莫霞感激的笑逐顏開,「謝謝。」


    不知不覺中,她對錢夏怡的戒心越來越低。


    *     *     *


    言家


    「老爺,探子回報,莫霞碓實被捉進龍堡。」


    言無屈擔心地問:「她有受傷嗎?」


    「沒有,龍堡待她如上賓。」


    他聞言不禁皴眉,「為什麽龍堡會抓她?」他們父女與龍堡沒有任何瓜葛,龍堡不會犯上他。


    「據探子回報,是因為錢莊的莊主錢無涯。錢莊與龍夫人錢夏怡是異母兄妹,但他們彼此有心結,生意上競爭得厲害,錢無涯更是不擇手段的搶龍堡的生意。莫霞在途中與錢無涯結伴,半路救了一個名叫香香的女子,是她設計莫霞與錢無涯,使他們為龍堡所擒。」


    「龍堡究竟有什麽意圖?」


    「意圖不明。」


    言無屈臉色陰沉,想到龍堡以卑鄙手段捉走他女兒,他就一肚子氣,他的寶貝女兒可不能讓人隨意欺負。


    「老爺,我們需要潛進龍堡與莫霞取得聯係嗎?」


    言無屈在思索之際,再婚的妻子費柔柔一樣得到消息,前來探聽情況。


    丈夫對莫霞超乎尋常的關心令她不得不懷憂戒慎,怕相公另有二心。


    「老爺,我聽說莫霞被龍堡抓走了?」她一踏進大廳劈頭就問。


    言無屈手一揮,要其它人退下。


    「柔柔,妳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她輕咬著唇,再也受不住心上長久壓著一塊大石頭,還是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老爺,你是不是喜歡莫霞,想納她為妾?」


    妻子的問題讓他哭笑不得,這下誤會可大了,「柔柔,她是我的手下,我不該關心嗎?而且龍堡又隨意抓人,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裏,有損我言家的顏麵,我不能坐視不管。」


    她哀怨的看著他,「老爺,你大可以承認,我並沒有不高興。」


    「柔柔,妳想大多了。」


    「那麽為什麽老爺那麽在意她?甚至對她好得過分。」她不想吃醋也難。


    莫霞,妳可害死爹了!言無屈在心中暗歎。他為了彌補女兒,樣樣順著她,卻被妻子誤會,不曉得這樣做是否是對的?


    「柔柔,妳也不想想我已經老得可以當莫霞的爹,怎麽會老牛吃嫩草,亂動歪腦筋?」


    「可是老爺,你明明非常在意她,這也是事實啊。」尤其他們常常關在書房裏不知道在做什麽,她怎麽不會胡思亂想?


    「柔柔,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那麽老爺為什麽不能明說?」


    「因為我答應過她不能說,我必須遵守我的承諾。」怕是這麽一說明,女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而且女兒對他再娶之事,心裏還有很深的疙瘩,要是他就這麽把事實說出口,莫霞對柔柔更沒好感了。


    費柔柔一驚,急問:「老爺,你有把柄在她手上?她威脅你嗎?」


    聽她越說越離譜,言無屈隻想歎氣,但他還是趕忙安撫她,她已懷有身孕,不可憂心過度,那對胎兒不好。


    「柔柔,妳以為我是什麽人,誰能威脅得了我?」


    「老爺,你在敷衍我。」他重點都沒有說到,隻是要她相信他。


    「柔柔,等時機到了,我一定會說清楚。」他嚴肅的承諾。他一定要好好與女兒談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那麽不是因為你想納她為妾?」她需要保證,更需要確定他對她一如以往珍愛。


    「不是。」


    她這才安下心,不再強逼他。


    「那麽老爺打算怎麽做?」


    「先去龍堡。」他要確保女兒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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