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建國之後,雖然將隋朝的科舉製度進行了大幅度修改,不過其中最主要的一點並未改變,那就是並沒有專門的考試場地。此時的科舉考試,一直在吏部的南邊大院裏舉行。這座大院占地近百畝,容納三千人那是綽綽有餘。


    這座大院坐北朝南,整個建築群樸實莊嚴,那扇大門足足有三丈多高,上麵大書‘南院’倆個大字。張煥遠遠見到長長的隊列等待檢查,恍惚間換了一個時空。


    緊緊身上的貂皮大氅,張煥提著籃子跟在曹岩身後,向隊伍走去。幾人之中張焰最為緊張,不停的和趙良沒話找話說,曹岩和李翰則不時插幾句嘴。張煥並沒參與說話,雖然腳步不停,心裏卻在想著昨天的事情。


    尉遲敬德控製局麵之後,並沒為難驛館的學子們,詢問了事情經過之後,還好言安撫了一番。離去的時候,將那群人全部帶了回去。


    幾個時辰之後,執金吾就貼出了告示,說那些人聚眾鬧事,圖謀不軌。其中真正是應試學子的,全部遣返回原籍,五年之內不許科舉。至於那些魚目混珠之徒,則全部押入大牢稍後再處置。


    王鴻亮並不知道張煥的暗中布置,見他危急時刻顯得大義淩然,而且為了護住自己還受了傷,更是滿心的敬佩。這些寒門學子有很多人都敬仰張煥,所以才為了他的聲譽出頭。如今不但和張煥見了麵,而且還算是‘戰友’了,因而對張煥更加敬仰。


    張煥心裏卻很是愧疚,將那些受了輕微小傷的人記了下來,除了真心感謝之外,還準備私下給一些補償。思來想去之後,準備將這件事情交給王鴻亮幫忙。離開之前和王鴻亮說起這件事,王鴻亮欣然答應了。


    回到家才發現,高陽和妙玉一起過來了,都在家中焦急的等待。見到他回去,鬆了口氣趕緊詢問情況。張煥簡單的說了一下,並沒透露媚娘的計劃。麵對小癡懷疑的目光,張煥也隻好對她歉然一笑,準備過陣子再告訴她。


    高陽給張煥帶來了筆墨和硯台,全都是貢品。還有一件嶄新的貂皮大氅,說是天氣寒冷,讓他穿著去考試。見他平安回來,坐了一會就帶著小癡回宮去了。


    妙玉雖然心中不樂意,也不好拒絕高陽的好意,隻是淡淡的數落了張煥幾句,被張煥嬉皮笑臉的蒙混了過去。


    張煥隨後叫來張焰,讓他支取了錢財去交給王鴻亮,分發給那些受輕傷的學子們。張煥十分擔心向曹岩所借那幾個人的安全,幸好不久執金吾就出了公告,張煥鬆了口氣,準備等考試完之後再將那幾人弄出來。


    “叔珩,在想什麽?”曹岩見他許久不說話,笑著詢問。


    張煥微微一笑道:“不知王鴻亮和洪韜等人來了沒有。”


    張焰四下張望一番道:“在後麵,那邊!”


    張煥回過頭去,剛好王鴻亮也看了過來,張煥對王鴻亮握握拳頭示意加油,王鴻亮笑著點了點頭。這時隊列開始移動起來,張煥收回了目光,跟著曹岩等人向前走去。


    此時的檢查雖然手段落後,不過十分的嚴格。經過重重檢查,張煥終於進入了南院的大門。


    此時的考試以試帖詩為主,有時也加以策問和雜文,不過都是一天就考完了。所以南院裏麵並沒有建造號房,而隻是用木條和黑色布幔圍成了一間間簡易的號房。每兩個房間中間,都站了一個軍士用來監督學子們是否舞弊。


    張煥拿著在門口領取的號牌,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坐了下來。這號房裏四麵透風,張煥將大氅緊緊裹在身上,才感到暖和不少。


    等了許久,千多名學子才都對號入座。這時隨著一陣鑼響,今科主考孔穎達和副主考崔康帶了數十人,走到了院子中間,眾學子都紛紛起立行禮。孔穎達見四麵的號房幾乎都有人,滿意的點點頭,開始講起話來。他每講一句,就有二十名大嗓門的軍士複述一遍,讓眾人都能聽得清楚明白。無外乎都是些考場紀律,以及鼓勵之言。


    講完話之後,孔穎達吩咐開始發紙張和試題。張煥拿到試題一看,試帖詩的典故是《清如冰玉壺》,再看完對體裁和韻腳的規定,已經了然於胸。接著又去看策問,題目卻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張煥一下子想起了征伐高昌的事情來,沉思一會之後就準備以西域之事來做文章。


    想好之後,張煥就鋪開紙張開始磨墨。天氣過於寒冷,磨墨也是一件幸苦的事情。好容易磨好墨,張煥提起筆開始書寫‘藏冰玉壺裏,冰水類方諸。未共銷丹日,還同照綺疏。抱明中不隱,含靜外凝虛。氣似庭霜居,光言砌月餘。曉淩飛鵲鏡,宵映聚螢書。若向夫君比,清心尚不如。’


    這首詩乃是後來的王維中解元時所作,堪稱《清如冰玉壺》這個命題的經典之作。對於這首詩,張煥毫不懷疑會引起考官們的讚賞。吹幹墨跡,張煥仔細打量一番毫無紕漏,這才放在一邊,準備書寫文章。


    沉思良久之後,張煥提筆寫道‘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無不以中華居內以製藩國,藩國居外以奉中華。如今我大唐君明臣賢,國富民強,實乃為萬世開太平。茲有西域小國名高昌者,坐井觀天……’


    張煥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這才停筆。寫完後小心的看了一遍,檢查有沒有忌諱的字句,以及行文上的錯誤。再三確認之後,才提起筆謄寫了一遍。


    這場考試要持續倆個半時辰,張煥即使做完了試題,也不能出去,隻好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的發呆。期間孔穎達也帶了人巡查了幾次,不過並未留意到張煥。好容易聽到時間到的鑼聲,監督的軍士們馬上令考生們停止書寫,準備提交試卷。


    張煥走出大門之後,搓搓手哈了口氣,再回頭看看這座院子心裏也是感慨不已。因蜂湧而出的學子太多,張煥並未等待曹岩等人,而是隨著人流向前走。


    “相公,這裏,這裏!”剛走出這條街,就看到淘寶的馬車停在路邊,苗影正對著他招手,妙玉站在苗影身邊正微笑著看著他。


    “媚娘的家人接來了?”見到淘寶的馬車回來了,上車後張煥就笑著詢問。


    妙玉點點頭:“媚娘的母親和大姐,還有倆個孩子都來了,那倆孩子真是可愛!”


    苗影急著問道:“相公,考試順利嗎?”


    張煥笑著點點頭道:“中舉應該沒問題吧。”說完對妙玉使個眼色,妙玉知道他的意思,臉色一紅低下頭去。


    張煥對二女說了一些考試的事情,妙玉也說已經將媚娘的家人安排在了南邊的廂房,如今家中人多了,應該買幾個丫鬟才是。張煥想了想答應了,凡事都自己動手也確實難為妙玉等人了。


    節日過後街上人很少,車夫把馬車駕得飛快,說話間就到了平康坊家門口。媚娘正在門口東張西望,見他回來了趕緊迎接上來。


    張煥見她小臉凍得通紅,拉住她小手道:“這麽冷的天,出來做什麽?”


    媚娘微笑道:“我不冷!”


    張煥笑道:“手都凍得冰涼還說不冷?進去吧。”拉了媚娘就向裏邊走去,妙玉笑了笑沒說什麽,苗影卻有些不樂意的嘟嘟嘴跟在後麵。


    剛走進院子,一個小身影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見到媚娘奶聲奶氣道:“姨姨!”


    媚娘鬆開張煥的手,將她抱了起來。張煥見這小家夥大概有倆三歲的樣子,生的粉妝玉琢,就笑著向她伸出手去。小家夥歪著頭看了看他,忽然一臉燦爛向他懷裏撲過來。


    媚娘有些驚訝:“敏月對公子倒是親熱的很。”


    張煥接過小家夥,見她小臉紅撲撲的十分可愛,笑著在小臉上親了一下。小家夥咯咯直笑,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這時一個美豔婦人走過來道:“敏月,還不下來!別給公子添麻煩。”


    媚娘道:“公子,這是我大姐武順,你懷裏的是我的小侄女賀蘭敏月。”


    武順躬身一禮,張煥趕緊將她虛扶起來,見這武順眉目間和媚娘有七分相像,自有一種成熟美婦的風姿。武順伸出手要抱敏月,敏月卻咯咯一笑,將頭埋在張煥懷裏不理她。張煥樂得笑了起來,抱著敏月就向南邊廂房走去。武順看著張煥的背影,眼中忽然起了一絲水霧。


    進了南廂房之後,房中一個老婦人正抱著一個小男孩坐在火爐邊,旁邊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見他們進來了有些怯怯的站起身來。


    張煥將敏月遞給武順,行了一禮道:“小子張煥見過老夫人。”


    楊氏有些慌張道:“老身可不敢當公子之禮,能得公子收留,老身一家感激不盡!”


    妙玉微微一笑道:“老夫人不要客氣,遲早是一家人。”


    楊氏聞聽一愣,媚娘羞紅著臉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楊氏恍然大悟,再看張煥時的眼神就變得親切多了。


    因天氣寒冷,眾人就坐在火爐邊寒暄起來。


    那小丫頭就是媚娘的妹妹武銀兒,性格很是活潑。小男孩就是武順的兒子,名喚賀蘭敏之,今年四歲了,見到生人很是害羞,反而不如妹妹膽大。武順歎息幾句,說是孩子自小就沒了父親,所以膽小怕事得很。賀蘭敏月卻和張煥親熱得很,一直膩歪在張煥懷裏。


    張煥一臉溫和,說起話來又是和顏悅色,賀蘭敏之慢慢的也就不再害怕他。等到張煥開始給敏月講故事的時候,忍不住就湊了過來聆聽。張煥將倆個孩子都抱在懷裏,柔聲講起了小故事。幾個女子見他連別人的孩子都這麽喜歡,心裏都十分喜悅。


    幾個小故事講完,張焰也回來了,告知說不但曹岩等人都來了,王鴻亮和洪韜也來了。張煥將兩個小家夥放下,跟著張焰向客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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