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哥,如今外麵都鬧開鍋了,都在說你的事情。不知道是誰糾集了不下三百人,到處散播謠言汙蔑你!剛才那夥人去了城西驛館散播謠言,以王鴻亮為首的學子們卻極力為你辯解。雙方爭執不下,我怕出事,就趕緊跑回來告訴你。”


    張焰滿頭大汗,氣喘噓噓的對張煥匯報情況。昨天晚些時候張煥就知道了謠言,今日一早就趕緊讓張焰出去打聽。聽到雙方在對峙爭執,張煥皺了皺眉,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向外就走。


    妙玉有些擔心道:“相公你去哪裏?”


    張煥腳步不停道:“我去下驛館,焰哥,你跟我一起去。”


    媚娘忽然道:“公子且慢,請聽奴家幾句話。”


    張煥站住腳步,回頭看著她。


    媚娘肅然道:“這件事明顯是有人暗中推波助瀾,目的就是為了敗壞公子名聲,說不定上次公子受傷也是他們做的。今科主考孔大人十分重視名聲氣節,謠言傳到他耳中,勢必影響公子的應試成績。這還不是最嚴重的,若是驛館那邊衝突起來有了死傷,公子就算什麽都沒做,最後隻怕也難辭其咎。”


    張煥點頭道:“以你之見應該怎麽做?”


    媚娘道:“奴家也聽說了,公子如今隱隱然是寒門學子的領袖人物。驛館那邊大都是寒門士子,既然他們全力聲援公子,公子絕對不能讓他們失望,是一定要出麵的。不過公子切記,不管那些造謠生事的人如何挑釁,公子一定不能讓支持你的人動手!一旦動起手來,公子有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張煥皺眉道:“若是那夥人先動手,難道就眼看著王鴻亮等人吃虧不成?”


    媚娘搖頭道:“萬一起了衝突,公子和支持者們不能動手,不代表執金吾不能動手!公子不妨求助於人。”


    張煥恍然道:“尉遲敬德將軍?”


    媚娘點頭微笑道:“前者尉遲將軍送公子回來時,奴家就看出來了,公子和尉遲將軍似乎交情不淺。尉遲將軍執掌執金吾,這種事情正該請他相助。”


    張煥豁然開朗,笑道:“還是你聰明,那就按你說的辦。”


    媚娘搖搖頭道:“奴家還有個想法,隻是怕說出來公子責怪我。”


    妙玉笑著插言道:“隻要是為了相公好,你隻管說,我保證他不會責怪你。”


    媚娘看了看張煥,一咬牙道:“奴家讓公子去請尉遲將軍,其實隻是第一步計劃罷了。若是想迅速將背後之人揪出來,隻能讓事情鬧大引起天聽,而尉遲將軍就是稟報皇上的最佳人選。公子此去一定要穩住局勢,在尉遲將軍即將趕到時,想法子讓那夥人動手!公子和支持者們切不可還手,若是能有幾個人受傷更好。”


    媚娘說完後,一臉忐忑的看著張煥。


    張煥走到她身邊,微笑著拍拍她的小臉道:“你都是為了我,我怎麽會責怪於你?玉兒,你迅速進宮去找小癡,請她去通知尉遲將軍。焰哥,家中人手不足,煩請你趕緊去曹岩家中,向他借幾個人去混在那群人中間,到時候見機行事。”


    媚娘見張煥言聽計從,心中十分喜悅。等他出去後,又對張焰低聲吩咐了一番。而妙玉也趕緊出門,趕往了皇宮。苗影本來對媚娘有些敵意,此時見她一心為張煥考慮,也笑著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媚娘謙遜幾句,特意找一些苗影喜歡的話題來說,不一會兒就笑鬧成一團。


    張煥趕到城西驛館,見到驛館門外的街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擠進去一看,背靠驛館大門那邊的正是王鴻亮和洪韜等人,對麵那夥人雖然都是一身儒衫,有不少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讀書人。場中還有幾個京兆府的衙役,隻是站在一邊觀看。張煥見局勢似乎沒惡化,就站在一邊觀看起來。


    看了一會才知道,雙方引經據典正在辯論,其內容正是詩詞之爭時張煥所說的話。王鴻亮口若懸河,不但言辭犀利而且暗含嘲諷,以一人之力和對麵的數十人辯論,竟然還穩穩占了上風。張煥聽的暗暗點頭,這王鴻亮若是去做談判家或者外交家,簡直就是個中翹楚。


    洪韜等人見王鴻亮大占上風,齊聲喝彩鼓勁,出言嘲笑。那夥人一時間士氣極為低迷,這時為首的瘦高青年眼見不妙,趕緊率先出聲謾罵。其他人聽了,也紛紛出言謾罵,一時間汙言穢語直衝王鴻亮等人而去。


    王鴻亮雖然言辭犀利,論起罵人就遠遠不如對手了,連聲怒喝‘斯文掃地’卻無計可施。身後諸學子也大都目瞪口呆,轉眼間就被對方將氣勢扭轉過來。


    那瘦高青年見己方氣勢大盛,振臂高呼道:“諸位學兄,這些人枉讀聖賢書,卻不明聖人教誨,竟然做那狂生張煥的走狗!學兄們,跟我衝進去,將那狂生張煥揪出來!”說完就邁步向著王鴻亮等人逼近,身後不少人都跟著高呼向前,王鴻亮等人竟然被逼的步步後退。


    數百人一起後退,頓時就有人不慎摔倒在地。王鴻亮見勢不妙,率先止住腳步高聲喊道:“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誌!諸位學兄,我等誓要維護詞宗師的聲譽!雖然詞宗師並不在驛館裏,我等也不可再後退!”


    洪韜踏前一步和王鴻亮並肩而立,接著高呼道:“王兄此言不錯!諸君,拿起勇氣來捍衛正氣!”


    被他倆人一領頭,後退的人群逐漸穩住了陣腳,再次和那夥人對峙起來。那瘦高青年一愣,正要出言說話,卻見一個白衣少年從人群中走出來,淡然站在王鴻亮身前。


    王鴻亮訝然道:“這位公子是何意?”


    張煥長揖一禮道:“多謝眾位學兄全力維護我張煥的聲譽!張煥沒齒難忘!”


    王鴻亮大喜道:“原來是詞宗師當麵!請受我一拜!”


    “原來他就是詞宗師張煥公子!看上去比我還年少!”


    “上次王兄和洪兄鬥詩時,我見過他,可惜當時不知道他就是張公子。”


    “當初我和幾個學兄去江都,可惜沒見到張公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洪韜等人一邊低聲議論,一邊也紛紛行禮。


    張煥還了禮道:“諸位學兄無需多禮,倒是我張煥應該感謝諸君的維護!”


    那瘦高青年見他就是張煥,轉過頭隱晦的使個眼色。後麵馬上有人高呼:“此人就是狂生張煥!就是他曲解聖人之言,藐視天下英才!諸位,且隨我向他討個公道!”


    “討公道!將這狂生好好教訓一頓!”


    “大家一起上!將張煥揪出來!”


    那群人被人煽動,頓時鬧騰起來,在瘦高青年帶動下,再次逼近過來。


    張煥怒喝道:“站住!所謂清者自清,昔日江都之事,知情者甚多,豈容爾等任意詆毀!詆毀於我是小事,這驛館乃是朝廷體恤寒門士子所建,爾等衝擊驛館,置我等寒門士子於何地?置朝廷法度為何地?爾等在天子腳下聚眾鬧事,莫非以為王法不森嚴嗎?”


    那夥人本就是烏合之眾,聽得張煥言辭鋒利正氣凜然,頓時氣勢一滯停了下來,不少人還東張西望起來。


    瘦高青年趕緊道:“莫要聽他胡說!我等乃是為了弘揚聖人法度,與朝廷律法何幹!兄弟們,抄家夥隨我上!”隨著他這聲大喊,不少人竟然從袖中取出短棍,準備衝過來。


    王鴻亮等人哪見過數百人抄家夥的情景,頓時個個臉色蒼白起來,有意誌差一些的已經開始後退。那幾個衙役互相看看,很默契的閃到一邊。


    張煥大聲喊道:“諸君不要怕!這驛館是皇上體恤,專為我等寒門士子所建,乃是我寒門學子們安身立命之處,豈容他人玷汙!望諸君跟隨我,護衛我等安身立命之處!維護皇上的尊嚴!”


    王鴻亮也高聲喊道:“聖人曰,見義不為,非勇也!諸位學兄,且隨詞宗師一起弘揚正義!”


    被他倆人一喊,諸學子本來目的是為了維護張煥聲譽,結果一下子上升到了保護自身利益,同時弘揚正義維護皇上尊嚴的高度。眾學子立時群情激奮,個個揮拳高呼,再無一人退後。


    那瘦高青年見情況不對,趕緊率先抄起短棍衝了上來,身後百餘人也起聲呐喊衝了上來。


    “哧!”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破空聲,從人群中飛出一物來,瞬間擊中那瘦高青年的嘴唇!那瘦高青年慘叫一聲,扔了短棍緊緊捂住嘴,隻見他嘴角鮮血淋漓,地上還掉了幾隻牙齒。那夥人一愣,紛紛止住了腳步。


    小癡身形一閃,站在了張煥身前。


    張煥心裏喜悅,低聲道:“尉遲將軍何在?”


    小癡也低聲道:“片刻既至。”


    張煥聽了心中一安,卻又擔心張焰沒做好安排,媚娘的計劃不能完整實現。此時張焰早就到了人群中,見到小癡和張煥低聲說話,知道時機已到,對人群中的幾個人微微做個手勢。


    “兄弟們,他們竟然暗箭傷人,跟他們拚了!”


    “上啊,報仇!”


    隨著淩亂的幾聲高呼,許多石塊短棍都向著張煥這邊扔了過來。小癡正準備動手,卻被張煥一把拉住讓她退後。小癡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向後退了幾步。就在這刹那間,石塊短棍已經落到了頭頂。


    王鴻亮肩頭被一根短棍砸中,疼的齜牙咧嘴,竟然不知道躲避。張煥趕緊一個虎撲將他撲倒在地,那些石塊短棍大部分都砸在了張煥身上,有一塊小石頭恰好砸中張煥鼻子,一下子就流出血來。洪韜和沒來得及退後的數十人,也都在躲避中或多或少受了些皮肉傷。


    小癡一把將張煥拉起來,隨手將幾塊石頭擋飛,低聲問道:“你搞什麽鬼?”


    張煥捂著鼻子小聲道:“稍後再和你說,先退後,不要傷人。”


    就在這倆句話的光景,那夥人已經衝了過來。小癡皺著眉頭左支右擋,張煥則趕緊拉起王鴻亮一起退後。見到張煥等人局勢不佳,人群中的張焰暗暗叫苦動手過早。


    正在這時,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蹄聲整齊劃一,轉眼間就到了街角處。為首一將全身黑甲,臉沉如水,正是尉遲敬德。張焰見尉遲敬德到了,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見人群中那幾人都看向自己,趕緊重重的點點頭。


    見到尉遲敬德帶人趕到,圍觀者呼啦一聲散去大半。尉遲敬德策馬停在數十步開外,目光冰冷的看了過來。身後數百騎整齊的停在了尉遲敬德身後,兵器並未出鞘,已經給人一種肅殺的感覺。


    那瘦高青年被小癡打掉了幾顆牙,腦中一直嗡嗡作響,再者一心隻想著報仇,竟然沒注意到執金吾的到來,隻顧著揮著短棍向前衝。


    尉遲敬德沉聲喝道:“三息之內再不住手者,殺!”


    “將軍有令,三息之內再不住手者,殺!”


    “殺!”


    “殺!”


    “殺!”


    尉遲敬德話音剛落,麾下執金吾齊聲高呼三聲‘殺’,氣勢逼人!那夥烏合之眾此時大多數都膽戰心驚,紛紛將手中家夥扔到地下。


    “我等都是趕考士子,隻為公道而來!聖人曰,‘不降其誌,不辱其身’,執金吾不敢胡亂殺人!大家上!”


    “不錯!法不責眾,我們要報仇!”


    人群中忽然傳來幾聲高呼,緊接著竟然有人向著執金吾投擲石塊。隻是此時人群紛亂,根本不知道石塊是何人投擲。


    尉遲敬德大怒,抽出佩刀策馬趕了過來。混亂中不知是誰,將一把尖刀塞到了那瘦高青年手中。那瘦高青年一愣,正要查看是何人遞給自己刀具,尉遲敬德已經拍馬趕到,見此人竟然手持尖刀,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了下去!


    這一刀快如閃電,眾人隻見那瘦高青年人頭飛出數丈開外,無頭的屍身竟然還沒倒下,隻是突突的冒著鮮血,無不心中駭然。手中還有家夥的,慌不迭的趕緊將家夥扔在地上。


    尉遲敬德怒喝道:“你們這邊的,全部蹲下!三息之內還站立著,殺無赦!”


    這夥人首領被殺,早就嚇得魂不附體,趕緊紛紛蹲在地上。張焰見那幾個人無恙,鬆了口氣,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張煥還是第一次見到殺人,隻覺得胸中血氣上湧,若不是小癡見他麵色難看,趕緊輕拍他的後背,隻怕就要當場嘔吐出來了。張煥強忍住惡心感,對小癡微笑了一下。小癡癟癟嘴,轉過頭去。


    尉遲敬德見到張煥滿臉是血,微微皺著眉頭翻身下馬,向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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