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無智派去接應的人並沒幫到小癡,次日城門剛開,那人就把消息傳給了計無智。計無智聽說小癡並沒出事,總算是鬆了口氣。


    張煥得知這個消息時,已經是中午下學回家時了。張煥欣喜之餘,苗影卻告訴他小癡並沒回來,張煥頓時又揪心起來。好在下午剛回家,苗影就告訴他小癡回來了。


    張煥心頭一喜,也沒打招呼就推門走了進去。小癡羅裳半解,露出雪白的脊背,正準備敷藥。隻是傷口在後背正中,有些鞭長莫及很是費力。見他進來,小癡拉上衣襟,麵色微微一紅,繼而一臉不善的看著他。


    張煥訥訥道:“這個,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受傷了!我這就出去,讓影兒來幫你。”張煥說完話,慌不擇路的向外走,卻一頭碰在了門框上,跌跌撞撞走了出去。見他這般狼狽樣子,小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小癡傷勢並不重,苗影每天幫著敷藥,不到三天傷口就基本愈合了。長到十六歲,還是第一次被男子看見後背。這幾天見到張煥,小癡明顯有一些尷尬。


    揚州那邊,每天都有消息傳來,苗奎發了瘋般暗中滿城搜尋。最後還是來躍出麵斥責,才讓苗奎收斂起來。


    眼看就到六月底了,劉虎那邊忽然傳來消息,說漕運使侯思齊準備前往江南一行,督促今年秋糧的漕運事宜。按照安排,侯思齊會順河而下,先去餘杭一帶。然後到中轉站江都逗留數日,最後經由揚州回轉洛口倉。


    劉虎的消息一傳來,計無智等人就趕了過來。眾人討論後認為,想必苗奎給侯思齊去了信件,說了有人屢次盜取賬本一事。侯思齊準備接著督促秋糧一事,順道到揚州自己帶走賬本。


    得到這個結論,計無智等人都十分沮喪。隻因侯思齊乃是官身,和苗奎截然不同。侯思齊身邊,護衛的兵馬必然不少。再則假如從侯思齊手裏搶奪東西,那和殺官造反沒有什麽區別,這個後果是無法承擔的。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苗奎帶著賬本出門的時候,出手搶奪下來。隻是這樣做同樣風險很大,且不說苗奎的護衛群,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搶奪,那可是重罪。平時各幫派明爭暗鬥死了人,隻要無人報官,官府也都睜隻眼閉隻眼。當街搶劫,換了哪個官員都會追查到底的。


    隻是比較起來,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計無智等人雖然不看好這個法子,也都開始謀劃準備一試。


    苗影這幾天很是沮喪,使得張煥心情也不好。錢蘭兒今天過來時,見他們都無精打采的,為逗他們開心,將自己精通的口技都表演了出來。


    張煥笑著鼓掌,心裏忽然有了一個隱約的想法。靜下心思來,將那個想法完善了一下,發現雖然並不完美,不過還是有可行之處。張煥將小癡也找來,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征求她們的看法。


    苗影大睜倆眼道:“相公,這樣行嗎?”


    張煥笑了笑道:“按理說可行!”


    小癡沉思一會道:“雖然有些瘋狂,不過我認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值得一試!”


    張煥信心大增道:“既然如此,就等那侯思齊前來好了!我會再和計先生他們商議下,將這個計劃修改的完美一些。”


    果然,計無智等人聽了他這個計劃,也是驚奇萬分,不過細細一想確實可行。主要的環節,就是細節的把握罷了。既然一致同意了,張煥就將計劃交給計無智實行,自己隻需要在必要時幫忙就行。


    侯思齊從餘杭回轉江都時,已經是十餘天後了。縣令王鈺將侯思齊接到縣衙,一番款待之後,侯思齊就要去拜訪曹憲。原來這侯思齊雖然貪贓枉法,不過卻是個正宗的儒家弟子,對於曹憲一直敬仰的很。來了江都,怎能不去拜見?


    王鈺陪著侯思齊去了曹府不久,張煥忽然也來了。侯思齊聽說是江都才子張煥,倒是十分客氣的寒暄了一番。這侯思齊一臉正氣,談吐也十分不俗,若是不知道他為人的,誰會將他看做貪贓枉法之徒?


    因侯思齊仰慕曹憲,就請求曹憲,在江都的幾天居住在曹府。曹憲不知侯思齊底細,十分爽快地答應了。王鈺陪著他們喝了幾杯茶就告辭離去,心裏卻在奇怪,上茶的那個小丫頭似乎和妙玉姑娘一起演過戲,怎麽會成了曹府的丫鬟。


    曹憲年紀大了,幾乎不管府中之事。因此張煥和曹岩說了一聲,就讓錢蘭兒來做了奉茶的丫鬟。曹岩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不過也知道是為了對付侯思齊,自然滿口答應下來。曹岩還對府裏的人說,錢蘭兒是新買來的丫鬟,以免有人說漏了嘴。


    “蘭兒,沒問題吧?”回到家後,張煥迫不及待的詢問。


    錢蘭兒抿嘴一笑:“公子的要求是最簡單的,自然沒什麽問題啊。”


    張煥大喜,將她抱起來轉了幾圈。苗影見事情順利,也高興地抱住錢蘭兒,好生誇獎了一番。


    所謂知己知彼,張煥這幾日下學後,都去了曹府,陪同曹憲和侯思齊閑聊,有時也討論學問。撇開別的不論,單單說學問和禮儀,這侯思齊還是很不錯的。若是不論詩詞,在學問上張煥自覺比不上侯思齊。


    江都作為漕運的一個中轉站,侯思齊自然十分重視,多次去了碼頭和庫房,布置秋糧的漕運事宜。


    一晃過了三天,今日一早張煥正要去學堂,卻被侯思齊的貼身小廝請去了曹府。


    侯思齊笑道:“張世兄才華橫溢,又有魏晉名士遺風,老夫很是敬佩。因明日就要去揚州,轉道回歸洛口倉。今日特意和曹大夫說了,請世兄和我去遊一次邵伯湖如何?”


    曹憲撚須笑道:“學堂那邊,岩兒會幫你告假,你隻管和侯大人去就是。可惜老夫身體欠佳,就不湊熱鬧了。”


    時隔數月,張煥再次來到邵伯湖時,那片桃樹林已經果實累累了。侯思齊問起文會的事,張煥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說到金浩父子時,侯思齊微微有些不自然,轉瞬恢複了正常。


    張煥心中歎息,這侯思齊風度學問,都是好的,奈何卻做下了那般傷天害理之事。若非如此,此人倒是可以為一良友。


    品嚐過了著名的邵伯湖銀魚和大閘蟹,侯思齊令人找來一艘漁船,和張煥一起蕩舟湖上。此時涼風習習,湖上的荷花已經爭相鬥豔,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麵,微風中帶來一絲淡淡的香味,令人有飄飄然出塵的感覺。


    侯思齊歎道:“若是能忘卻俗務,流連在這山水之間那是何等逍遙快活!可惜!”


    張煥聽出了他那一絲遺憾和無奈,心裏也有些歎息,這侯思齊隻怕也是別人的棋子罷了。張煥又不想虛情假意安慰他,隻好沉默不語。侯思齊也陷入沉思中,一時倆人都無話可說。


    船向前行了數百丈後,驚起了前方一群水鳥,一片撲棱棱的聲音也將侯思齊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侯思齊笑道:“適才陷入往事中,讓世兄見笑了。”


    張煥道:“侯大人客氣了!侯大人可是想起了貧賤之時?”


    侯思齊訝然道:“世兄如何得知?”


    張煥微微一笑道:“侯大人剛才沉思時的表情告訴我的。”


    侯思齊來了興趣:“世兄請明示。”


    張煥道:“侯大人起先一臉不樂,接著眉頭緊鎖,眼中卻有一絲溫暖之意,自然是想起了貧賤之時,尊長對你的照料罷了。”


    侯思齊歎道:“世兄察言觀色之能,令人驚歎。船娘,你將船停下,去船頭待著不許聽我們談話!”那船娘依言坐了,侯思齊低聲道:“曹大夫可和世兄說過朝中之事?”


    張煥道:“未嚐說起。”


    侯思齊道:“我和世兄一見如故,有些話倒是想和世兄討教一二。”


    張煥肅然道:“還請大人指教。”


    侯思齊道:“當今太子殿下,英明果斷禮賢下士,世兄才華橫溢,若是有意,我可以舉薦給太子殿下。”


    張煥心頭一動,這侯思齊不像是莽夫,怎麽會冒然招攬自己,難道有其他心思不成?當下淡然道:“侯大人過譽了,我隻是一個寒門學子,豈敢當侯大人的舉薦!”


    侯思齊見他不為所動,暗中讚許不已,笑道:“世兄過謙了,世兄乃是曹大夫弟子,前陣子的詩詞之爭已經名揚天下,豈是簡單的寒門士子?”


    張煥道:“其實我本性疏懶的很,詩詞之爭隻是迫於無奈不得不爭罷了。”


    侯思齊一拍掌道:“好個不得不爭!太子殿下仁愛,卻時常被人中傷。魏王李泰,深的皇上喜愛,去年經過皇上許可,開始召集人手編撰《括地誌》。編撰書籍雖然是好事,然而魏王此舉,隻是為了招攬人才,妄圖謀取東宮罷了。”


    張煥故作驚訝道:“大人,此等朝廷秘事,何必對我說起?”


    侯思齊笑道:“什麽秘事?此事朝中誰人不知!老夫也不繞圈子了,今日一來是想將世兄舉薦給太子殿下,二來是想請世兄幫忙,求得曹大夫出山,在東宮資助下也編撰書籍。曹大夫德高望重,編著書籍甚多,若是肯親自出手自然是好,若是怕累著,掛個名字交給世兄也行!如此一來,世兄小小年紀,就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何其榮耀?”


    張煥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侯思齊的真實目的。


    侯思齊接道:“來年尚書省大考,有太子殿下的幫助,世兄摘取狀元易如反掌。我一片好意,還請世兄斟酌一二!”


    張煥故意沉思良久,這才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要稟告恩師再作打算。”


    侯思齊見他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心裏更是看重。既然他答應稟告曹憲,自己等著就是。侯思齊說完正事,一時興致大發拉著張煥論詩,一直玩到天色漸晚才一起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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