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此時收弟子,不是件小事。特別是曹憲這樣的文學大家,更是要舉辦一場繁瑣的禮儀才行。不過好在曹憲知道張煥家境,特意囑咐了拜師禮一切從簡。雖然如此,張世乾仍舊買了不少禮品,準備和兒子一起去拜見曹憲。


    看看已經到了巳時末,張煥父子帶了禮品出了門,隻留了苗影看家。出門向右,拐過牆角就到了曹府。曹家庭院占地數畝,樓台林立,氣勢恢宏。


    到了大門口,通報了姓名。門子一臉笑容,也不通報直接將他父子帶了進去,還說這是老爺的吩咐。將禮物交給下人,門子一路將二人帶進了後花園門口,這才告罪退去。


    管家親自帶路,進了後花園才發現,曹憲正在涼亭中看書。見他二人來了,站起身來。


    張煥上前大禮參拜:“學生張煥,特來拜見恩師。”


    張世乾上前也行了一禮:“草民張世乾,拜見曹大夫。”


    曹憲笑道:“不必多禮。這是你父親吧?”說話間,將二人扶了起來。


    張煥點點頭:“正是家父。”


    曹憲名氣極大,又是官身,張世乾難免有些手足無措。曹憲見他很不自在,吩咐管家將他帶去客廳奉茶,張世乾鬆了口氣,對兒子使個眼色,跟著管家去了。


    進了涼亭坐下後,曹憲喝了口茶,見張煥平靜淡然,和其父完全不同,心裏暗暗稱奇。


    曹憲一杯茶喝完,張煥站起身來替他加滿了茶水,笑道:“多謝恩師賜下院子,學生感激不盡。”


    曹憲道:“些須小事,不要掛在心上。坐吧,這茶也是按照你的說法製作的,你也嚐嚐。”


    張煥自己加了一杯茶水,細品起來。


    曹憲又道:“昨日關於詩詞的看法,老夫已經寫了奏折,送去了長安。當今皇上聖明無比,定然會公正看待這事。”


    張煥一驚,雖然知道曹憲會幫助自己,沒想到一出手就將事情擺到了皇帝麵前。不過自己也知道李世民文采斐然,想必也能看得出詞的妙處。


    曹憲接著道:“老夫也不是完全為了幫你,那詞確實有可取之處。今日你也算正式行了拜師之禮,若是他日因此名揚,老夫臉上也有光彩。”


    張煥微微一笑:“恩師說笑了,學生除了詩詞,學問很一般,還要向恩師用心學習才是。聽聞恩師編撰了《桂苑珠叢》,又注了《廣雅》,學生一直沒有機會得見,十分遺憾。”


    曹憲聽得一臉喜色,編撰這幾本書可是曹憲最得意的事情。聽了這話,哪裏按捺得住,帶著張煥就去了書房。曹憲書房巨大,一排排書架上堆滿了書籍,估計不下千冊。書籍貴重,猛然見到這麽多書,張煥臉色十分吃驚。曹憲得意一笑,帶著他一排排看了過去。


    看完後,曹憲隨手取了一本《廣雅》,就在書房裏對張煥講解起來。張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本書,也興致勃勃的聆聽。曹憲不愧是大學問家,各種典故信手拈來,生動而不枯燥。


    “老爺,王縣令來了。”管家在門口站了許久,忍不住出言打斷曹憲。


    曹憲一皺眉:“來多久了?”


    “已經喝了幾杯茶了。”


    曹憲放下書道:“叔珩,隨我去見見王縣令吧。”


    張煥心知是為了金縣尉之事,跟在曹憲身後去了客廳。


    寒暄幾句後,王鈺果然說了來意。


    原來王鈺昨日回去後,找來了王良飛問話。王良飛不敢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王鈺。王鈺又驚又怒,怒斥了王良飛一番。原本準備不理金縣尉死活的,如今自家兒子和這事有了關係,萬一金縣尉狗急跳牆攀扯出了王良飛,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唯有請求曹憲放金縣尉一條生路,才不會波及己身。


    王鈺態度謙恭:“曹大夫明鑒,金浩所為罪當不赦。金縣尉貪贓枉法,也罪無可恕。不過這些年來,金縣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了很多事情他都是打著下官的旗號,若是深究起來,下官恐怕也難辭其咎。還請曹大夫看在下官一向克己奉公,對金縣尉父子可否從輕處理?”


    張煥皺皺眉頭,心中十分不快。


    曹憲沉聲道:“王縣令可有具體想法?”


    王鈺道:“下官的意思是,金縣尉貶職回鄉,家產抄沒。至於金浩,流放至隴右道五年。還請曹大夫明察。”


    曹憲笑了笑:“既然如此,就依你的意思吧。張煥這次遇襲受傷,也該有些補償才是。”


    王鈺笑道:“理當如此,下官心裏有數。曹大夫想必還要教導張公子,下官就先告辭了。”


    曹憲淡然一笑,令張煥送送王鈺。出了客廳,王鈺一臉笑容誇獎了張煥一番,態度十分和藹,哪有半點父母官的樣子。


    “你可知王鈺為何這般?”回到書房,曹憲沉聲問道。


    張煥搖搖頭:“聽王縣令的口氣,似乎和金縣尉關係不淺,怕是有些利害關係。”


    曹憲笑道:“你看出來了?王鈺此人性子有些懶散,很多事情都交給那金縣尉去做。因此,必然和金縣尉有些不清不楚。如今金浩父子還在大牢管著,如果王鈺重判,隻怕必然被反咬一口。即使沒事,官聲也必然受損,所以王鈺隻有盡力為金浩父子留下活路。”


    “金縣尉原籍就在隴右道,判金浩流放隴右道五年,和讓他回老家有什麽區別?王鈺如此輕放,金縣尉自然不會將他扯出來。”


    張煥不解:“既然恩師看出來了,為何……”


    曹憲又笑了笑:“你年紀輕,有些事情考慮不足。王鈺乃是太原王氏子弟,正經的五姓七家世家門閥。他低下身段請求老夫,老夫自然要給個麵子。這事因你而起,王鈺心裏明白,自然會感激於你。王氏一族為官者眾多,今日賣個人情給他,日後你進了官場,見了王氏一族也好說話。和這個比起來,金縣尉父子的事,無關緊要。”


    張煥這才知道,曹憲放了金浩父子一馬,其實是為了自己仕途著想。


    “多謝恩師提點!”


    曹憲擺擺手:“客氣話少說!官場上的事情,老夫其實也不喜歡。不過見得多了,很多淺顯的事情自然就懂了。你以後若是為官,秉持本性最為重要。小事尚可圓滑處理,若是為國為民的大事,切不可瞻前顧後,畏懼不前,當有讀書人的氣節!”


    張煥一臉嚴肅:“謹遵恩師教誨!”


    曹憲點到即止,不再討論這個問題,詢問起了張煥的學業。在正經學問上,張煥就差了一些,幾次都被曹憲問的不能回答。曹憲也不生氣,耐心的一一講解。直到曹岩回家來,才停了下來。


    張世乾吃了幾杯茶,先告辭回去了。張煥和曹岩陪著曹憲吃了午飯,曹憲因要睡午覺,就令曹岩帶著張煥四處看看。曹憲倆個兒子和幾個孫子,都在外地為官居住。因此,曹岩是曹府實際上的管事者。


    曹憲喜愛花卉,除了後花園,還有一個大花園,裏麵也是姹紫嫣紅。看看周圍沒人,張煥拉住了曹岩,低聲將苗影的事情說了出來。張煥信得過曹岩,再者說了這件事也需要曹岩相助。


    曹岩聽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你是說,喊你相公那個少女本來應該是漕幫的繼承人?”


    張煥苦笑一聲:“是的,不過如今情況不明,此事還望不要告知於恩師。”


    “這是當然,你有何打算?需要我幫忙的隻管說。”


    “漕幫畢竟是民間幫會,我想先從市井著手。”


    曹岩恍然:“你是說曹霸?”


    張煥點點頭:“正是此意。畢竟我和他不熟悉,有曹兄幫忙勸說,把握更大。”


    曹岩有些疑慮:“勸服曹霸絕對沒什麽問題。不過那候思齊和苗奎卻難辦了!”


    張煥歎口氣:“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曹岩拍拍他肩頭笑道:“別灰心喪氣,漕幫在來躍師叔管轄地,到時候也是極大助力。我晚點就帶曹霸去你那,走吧,再去別處看看。”


    張煥感激一笑,跟著曹岩在曹府到處走了一圈。回到曹岩房間喝了幾杯茶水,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倆人一起出了門。曹岩自去縣學,張煥則改道去了翠玉樓。


    如今張煥名聲鵲起,又成了曹憲弟子,那班姑娘們見了他,不再上來調笑,隻是微笑著見禮。


    也沒找人帶路,張煥徑直上樓去了妙玉房間。妙玉正歪在榻上假寐,張煥躡手躡腳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妙玉一驚,睜開眼睛見是他,慵懶的一笑,也懶得動任由他抱著。張煥見她一臉嫵媚嬌豔,自然又恣意輕薄了一番。


    唇舌分開後,妙玉問道:“這時候怎麽來了?”


    張煥笑道:“已經搬了家了,想帶你去看看。”


    妙玉來了精神,正要從張煥懷裏爬起來,門一響,杜枝娘走了進來。妙玉趕緊坐了起來,整理了下衣襟。張煥心裏腹誹,怎麽都不敲門的,也站了起來。


    杜枝娘一臉嚴肅:“張煥,聽玉兒說你準備來提親?”


    張煥陪笑道:“確有此意,不知小姨意下如何?”


    杜枝娘冷哼一聲:“你家中那個小丫頭怎麽說?”


    張煥有些躊躇,要不要告訴杜枝娘苗影的身世。妙玉見他遲疑,知道所為何事,低聲將苗影的事情說了。


    杜枝娘臉色訝然:“那小丫頭還有這般來曆?這事處理不好,麻煩不小!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麽,等你處理好了這件事,再來提親吧!”


    妙玉一臉不依:“小姨!”


    杜枝娘板起臉:“既然叫我小姨,就聽我的話!這件事沒得商量!”


    杜枝娘對張煥確實很欣賞,不過她見多識廣,一聽就知道候思齊背後肯定有後台。張煥卷進這件事情,誰知道是福是禍!若是貿然將妙玉許給他,萬一出了禍事,如何對逝去的姐姐交代?


    杜枝娘見倆人臉色不好,放緩語氣道:“我也不會阻止你們來往,不過切記‘發乎情止於禮’!”


    張煥和妙玉對視一眼,都十分尷尬。杜枝娘點到即止,又隨意說了幾句話,出去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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