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有所感,慢慢飄落下去。石台上有五芒星,芒星中央和五個分角各有一堆殘灰。


    她依從心念走近一堆殘灰。


    身體乃至靈魂深處沒來由產生痛覺,周圍恍有火光出現。


    她看到不知哪一世的自己,與一個黑衣男子和其它四隻神獸以身祭天,在火光中慢慢氣息斷絕,進而化作灰燼。


    淚光慢慢落下。以身祭天,很偉大也很殘酷,能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發膚乃至青筋脈落,被天火一點點焚燒成灰。


    也因為殘酷無比,才能得以感動天道,另行改變世運。


    那一世,她不知道救了誰,也不知道因為誰結了這番因果。


    拂開那縷殘灰,石台上清楚寫有字跡。


    前身為神域靈花——優曇婆羅,神界覆滅時以身祭天地化為虛空元氣。


    數萬年後因前世善行,有了再次化身封靈的機會,封靈台上被天道賜號:時靈。


    這一世當聚靈力而修,司世間植卉,掌萬獸之靈,乃花與獸之靈主。


    此去,當入人世,體會凡人生死離別愛恨情愁之苦,驗證擔當天道責任能力。而後,正式由靈封神,稱之為靈主。


    腦中靈光閃過,原來自己是這般來處。她微笑,指尖先後抹過四字。時靈,她的姓氏;靈主,她的身份。


    正準備沿來路回歸,石台上方飄來一片雪花。


    她訝異十分。這裏是虛空,號稱虛無死絕之地。除了四處淩虐的風暴,整個空間再沒有第二種天氣現象出現。


    可眼下,為何卻能飄來雪瓣,還獨獨落到了她的頭發上。


    她抬手想抹下雪花。觸及前一刻,雪花如有意識往黑暗虛無空間飄飄搖搖旋飛而去。


    她起了好奇心。過往印像裏,隻有一人號稱霜雪化靈入世。而能在虛空凝雪獨飛,證明靈力更是高深莫測。


    心隨念起,她一路追逐雪花而去。


    她忘記自己身在赤境,心心念念隻有霜雪。


    虛空漸無,眼前卻多了一道赤紅封界。她伸出指尖觸了觸,氣息很熟悉,來自林一獨有手段。


    眉頭微結隻是片刻。如果她現在僅隻是貓靈,林一布下這道結界或可攔住她。


    但她認清自己真實身份,隨同血脈一起複蘇的靈力隨之而來,這結界在她麵前不過是一張脆紙。


    不過麽,想到林一最近對她做的種種。她有些頭痛撫額。


    那人,陰兀而又難纏,能不驚動還是盡量不要驚動的好。


    她隻在結界小小撕開一道裂口,化作靈光從縫隙裏鑽了出去。


    結界彼端,則是冰天雪地。


    她才出結界,身子一輕,落到了一人的手心。


    這人身染無際月色,遍落九天寒霜,他扣指輕輕一彈,她身不由已被攝入到一棵花樹內。


    大雪緩緩飄落下來,那渾身被雪飄落在身的男子正坐在一個平滑的白石上麵。


    此時的他正意味不明的看向對麵枝傲霜雪的靈花。


    沒多久他便站了起來,緩緩走想那靈花旁邊。


    他的眼神清冷無比,隨著手中的殘酒薩在那樹根下,濃烈的酒香和那靈花混合,就見這天地瞬間成為整片異境最獨特的存在。


    當月光照在那白雪上,靈花像是剛從夢中醒來,隻見她被凍得身子忍不住抖了幾抖。


    隨後她嬌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好冷!”


    就在她要將根係從雪地出來時,卻被那厚厚的白雪覆蓋得老高,就算她使出全身力氣卻還是無法跳出。


    無奈,她隻好將枝葉探向洞內,卻發現篝火通明,而一名男子正在那篝火上架著鍋,不知道正在蒸煮什麽東西。


    洞內傳來陣陣暖意,而洞外卻還是冰冷無比,使得她狼狽不已,遂喊道:“帝梭樺,快點過來幫個忙,我的腳被凍住了!”


    卻見帝梭樺隻是往火堆添著獸骨,眼神看都不看她這邊一眼:“和人歡愉時難道就沒想過會被凍住嗎?”


    聞言,她頓覺無語。


    卻想不明白,為何林一的事情,他能夠知道一清二楚。而她一想到之前那些爛事,就算她的臉皮再厚,此刻也是非常難堪。


    良久,她咬著牙正打算化成人身,卻見帝梭樺站了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見此,時靈還以為他這是要懲罰她,當下不知是太冷還是害怕,隻聽她的牙齒咯咯響個不停。


    帝梭樺來到她眼前,幽深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我這還是頭一次見一株花竟妄想從土裏出來。”


    時靈聞言,不服輸道:“花與獸本就有靈,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就,這哪有好稀奇的?”


    帝梭樺卻是好奇:“那我且問你,除了人的身體,你還能變成什麽?”


    時靈語噎。


    帝梭樺繞著花樹走了一圈,腳下那厚厚的雪頓時留下一連串腳印。


    在他的輕撫下,樹身猛地一顫。


    而帝梭樺卻是渾然不管那頭頂落下的雪末兒。


    被他輕撫良久,那盛開的花瓣正想要縮回,帝梭樺卻是驚歎:“你難道還是癢癢樹不成?”


    時靈被他弄的發癢,聽他聲音落畢,忙道:“若你也被人這般撓著,你試試癢不癢!”


    帝梭樺的手指停在那最豔的花上,沉默半晌:“癢?那是什麽感覺?”


    時靈頓時無語,這大活人難道連癢的感覺都沒有嗎?


    許久,帝梭樺才輕笑一聲,道:“看了他那城池,你現在還有興趣想看我本來麵目嗎?”


    她還處於未知防備狀態,霜雪忽然撲天蓋地而來。


    徹骨奇寒隨同帝梭樺身上蔓延過來。地麵冰霜瞬間凍結,眼前空餘遍目滄白。


    時靈下意識想起一段不知何時從何處聽來的幾句話。


    帝梭樺,冰與霜之靈。


    冰極絕情,霜盡寡淡,作為二者的結合誕生於極山之穀。


    厭卻冰雪霜色,曾獨行世間還債。


    他本與世無爭,世事卻因他多變幻。


    冰與霜之精靈,所過之處風雪為之吟唱山川河流隨之凍結。


    也還債也惹債。因著他的獨行,山川盡染霜白,人間多有新墳。


    眼下,雖沒有千裏連綿孤墳,但山川凍結,萬物枯寂,卻是真實而殘酷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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