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留下言駿願絕非好事一樁,而且肯定後患無窮!


    外頭風大雨大,屋簷下的紀小夜急得想跳腳。


    一旁,渾身濕漉漉的紀母與紀小妹,表情同樣驚恐萬分。


    「駿願,危險啊!你就別管它了,快下來……哎喲!你要是被砸到了怎麽辦?快下來……哎呀!我的老天爺!小夜,妳快勸勸他……」紀母膽戰心驚的。


    「是啊!姊,妳快叫駿願哥下來啦!要是樹枝斷掉打到他怎麽辦……」


    還不都是妳們!


    一道目光殺了過來。


    一老一少不禁心虛地同時噤口。


    紀小夜轉頭看看置身狂風驟雨中的言駿願,再也忍不住地衝進大雨中。


    「夠了,言駿願,快下來呀!」她大叫著。


    「再給我幾分鍾。」站在鋁梯頂端的他,頭也不回地吼,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雨水打濕了他的臉,而他的俊容仍是一貫的專注而嚴肅。


    紀小夜窗外的鐵皮被強風吹翻了一角,若不設法補救,鐵皮要是整片掀起,極有可能會打進她房裏。


    「都已經給你好幾分鍾了,你現在立刻下來……」明明就不是當工人的料,幹嘛強出頭?


    「妳安靜幾分鍾,我很快就能把鐵絲綁好!」他分神回道。


    什麽?竟然嫌她吵?


    強風挾帶著豪雨灌進紀小夜圓張的嘴裏,


    這男人知不知道什麽叫感激啊?


    遭受風雨淩虐的小嘴兒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紀小夜氣得不知所雲。


    忽地一陣強風襲來,紀小夜險些站不住腳,而後聽見一道硬物刮過牆麵的尖銳聲。


    「啊--」


    她心口一驚,還來不及抬眸,就已先聽見母親和妹妹駭然的驚叫,接著是鏗隆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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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駿願不敢說自己嚐遍天下新鮮事,不過,像個猴子一樣的吊在樹上還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駿願啊!你紀媽媽這條老命差點就被你給嚇掉了!感謝老天保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幸好駿願沒事啊!


    「幸好梯子倒下來時,駿願哥及時抓住一旁的樹幹,才沒有摔下來……」紀小琥想到當時的情景,仍覺得餘悸猶存。


    「哼!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誰惹出來的?」飽含責備的指控從背景冷冷的響起。


    紀家母女一僵。


    「呃,小夜,妳洗好澡了啊?那駿願就交給妳了!」


    「姊,妳要好好的照顧駿願哥喔!我、我跟媽先出去了……」


    紀家母女倆紛紛逃離。


    紀小夜瞇眼看著眨眼間便沒了人影的房門口,無法相信那對母女竟能厚著臉皮,在這裏爭相輪流發表對他劫後餘生的感言。


    「頭發不弄幹很容易感冒的。」言駿願忍不住提醒。


    沐浴過後的她,粉顏紅潤水嫩,甜美得像顆桃子,令人忍不住想嚐上一口--


    當然,如果不去看她一對噴火的眸子的話,


    「哈!」她低嗤。「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在紀小夜眼中,這男人跟那對母女一樣,根本是一丘之貉!


    「脫掉。」她一骨碌坐下。


    「什麽?」他才剛換上幹淨的衣服呢!


    言駿願望著麵前盤腿而坐、挑著眉,像個女皇般下令的女人。


    「把上衣脫掉,轉過去。」將醫藥箱提到身前,紀小夜沒好氣的冷哼。「進屋時,我看見你背後的衣服破了。」


    「……這妳都注意到了?」輕訝過後,他摸摸鼻子。


    「我的眼睛又沒瞎。」


    唉,話是沒錯啦!不過,卻隻有妳注意到。「其實隻是小傷,沒必要--」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你想把我惹得更毛嗎?」她低聲警告。


    如果可以,她真想讓他也嚐嚐那種心跳猝然停止的感覺!


    言駿願摸摸鼻子,脫下上衣,露出背上被樹枝劃破的傷口。


    「不必麻煩,隨便上點藥……我不喜歡那味道!」他皺皺鼻子。


    「我也不喜歡,但是……想到你痛得齜牙咧嘴的表情,我就滿心雀躍。」她壞心的說。


    「下手輕點!」她的話馬上應驗。


    「閉嘴!」


    「老天,妳是故意的嗎……哦……」他低號著。


    「你再鬼吼鬼叫的,信不信我把整瓶雙氧水都倒進你嘴裏?」她威脅著。


    「紀小夜,妳到底有沒有一點愛心啊?」應該是沒有,啊~~痛痛痛……


    「你不是愛逞英雄嗎?瞧你剛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雷從頭上劈下都能麵不改色……不過幾滴藥水而已,再囉唆,我就把整瓶倒在你背上!」哼!


    嗚~~好狠!


    躲在門外偷窺好一陣子的一老一少,不禁要為某人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媽,妳是故意的吧!」紀小琥低聲問。


    「什麽意思?」紀母也低聲回道。


    「本來風雨沒那麽大的,妳是故意拖住駿願哥不讓他回家的吧?」


    「丫頭,妳台風天找人過來,不就是要讓我這麽做?」紀母不甘示弱的說。


    頓時,兩人之間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唉~~說到底,這兩人到底要磨到什麽時候?」雖然表麵上劍拔弩張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彼此互有愛意。


    半晌,有意推波助瀾的母女倆,不約而同的發出感歎。


    「幾年來,瞧妳姊身邊的男友來來去去的,也沒見哪一個修成正果。」紀母感歎。


    「駿願哥的女朋友也不少呀!結果還不是一樣。」紀小琥也說。


    語畢,母女倆又是相視一歎。


    「他們到底在水ㄍ1ㄥ什麽?」


    「妳們在幹嘛?!」身後爆出冷哼。


    霎時,就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飛也似的逃竄而去。


    她們到底在幹什麽?


    紀小夜柳眉輕蹙,瞪著前方地板的一隻鞋。


    這麽緊張做什麽?居然連鞋子掉了都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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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白雲,樹枝隨風搖曳。


    古老的榕樹下,小女孩雙手環膝,孤零零的嬌小背影瞧來惹人心疼。


    男孩隻遲疑半晌,即舉步上前。「紀小夜?」


    聽見自己的名字,纖細的肩明顯一僵。


    然後,彷佛過了一世紀般,小女孩起身,瞪著他。


    「你來做什麽?」眼角猶濕的水眸質問。


    「呃,那個……」俊俏的小臉掠過不自在,吞吞吐吐的,最後命令式地說了句:「拿來吧!」


    女孩的水眸眨動,一時不解他的意思。


    「妳不是要送我餅幹?」她的傻愣令好不容易拉下麵子來找她的他感到有些困窘,不覺惡聲惡氣起來。


    女孩水眸又眨了眨,這次聽懂了。


    她瞧了眼他不甘不願的表情,對他施舍似的語氣很是不滿。「你相想要餅幹就問牠們吧!」


    語畢,她往旁一指。


    他望了過去,瞪住正在大快朵頤的幾隻野狗。


    「妳……哼!紀小夜,妳真以為我希罕妳那幾塊餅幹嗎?哈!我隻是可憐妳而已!懂不懂?」男性的尊嚴被傷害,原本拒絕她的愧疚一剎那間化為烏有。


    無視她蒼白的嬌容,他傲慢的再哼,「而且,以妳的手藝,也隻有那幾隻笨狗會捧場!」


    冷冷的嘲諷,像把銳利的刀子般,劃進了她的心口。


    小女孩握緊粉奉:咬住下唇,紅腫的雙眼又一次湧出水氣。


    「言駿願,我討厭你,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你走開……」


    她伸手推開他,纖細的嬌小身子從旁飛奔而過。


    他被推得險些站不住腳,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早已不見女孩的身影。


    咦?他臉上怎麽涼涼的?他伸手拭了下,察覺那是某人遺留下來的淚水。


    愣望著自己濡濕的指尖,他竟感覺那淚熱得燙手……


    修長的男性食指輕輕撫過相框。


    相框裏的女孩笑得一臉甜美,烏溜的長發紮成馬尾。


    「在看什麽?」


    一張剛梳洗過的清麗芙容,從寬厚的男性肩膀後探了出來。


    紀小夜的素顏透著幾分好奇,不過一瞧見他抓在手上的相框,柳眉當下輕輕一蹙。


    「換你洗了。」


    她從他手中取回相框,擱回原位,手指朝浴室方向點了點。


    言駿願若有所思的瞧了瞧她。她可真是個固執的女人,當年說不理他就真的不理他了,從那天起,她完全將他當成了隱形人。


    直到他被歹徒綁架,她對他視而不見的態度才有所改變……不,應該說「稍微」有所改變。


    所以,有時他不禁要想,當他從綁匪手中被救回來時,那天站在他病床旁哭得晞哩嘩啦、兩眼腫得如核桃大的女孩,真的是紀小夜嗎?


    「喂,你幹嘛?」幹嘛突然這樣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紀小夜挺直腰杆,蹙眉以對。


    俊朗的黑眸裏幽光一閃而逝。


    「妳……扣子扣錯了。」慵懶磁嗓低沉回蕩在房裏。


    她低首一瞧,發現自己果真把上扣扣到下扣去了!她才伸手要將扣子扣好,他已先一步靠過來,接手她的動作。


    兩人是如此的靠近,她一直都清楚言駿願長得極為俊美,可她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他的膚質竟也好到令人讚歎的地步。


    幾綹黑發垂落在他額際,她的目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然後是性感上揚的薄唇……


    就在紀小夜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那張薄唇上看見了笑意時,光裸肌膚那不經意的碰觸教她屏住了氣息。


    他微涼的指尖像帶電般,有意無意的輕輕畫過凝肌玉膚,引起她一陣顫栗。


    「冷嗎?」感覺到她的輕顫,他抬眸關心道。


    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花了兩秒才聽懂他的話。「你、你別再做這種事!」她像被燙著了般退開身。


    「什麽事?」言駿願一怔,望著僵在半空中的指尖。


    「就這種事!」一抹紅暈爬上紀小夜倔強的嬌容,外頭依舊風雨狂急,像在呼應她此刻的心境。


    「扣扣子?」短暫思考過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紀小夜緊抿唇,懷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好吧!下次我會先征得妳的同意。」看出她眼中的惱意,他隻好再加上一句保證。


    「你還想有下次?」她眼一瞇,纖纖食指警告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從現在開始,你至少得離我三步遠,了不嗎?您慢慢梳洗,我先下樓去,不奉陪了。」


    再有下次,她就跟他姓,哼!


    瞧她怒氣衝衝的背影,言駿願摸著挺鼻,再也忍不住的露出大剌剌的笑。


    強台壓境,全台放假。


    新聞主播甜美的聲音穿透客廳,飄進飯香四溢的飯廳。


    「今天放假呢!駿願哥,你有什麽打算?」紀小琥扒著粥問。


    「這個嘛……」


    「小夜,挾點脆瓜給駿願。」紀母插上一句。


    某人表情微僵,竹筷硬生生轉了個彎。


    「你要進公司嗎?」紀小琥又問。


    「我想……」


    「小夜,讓駿願嚐嚐我的紅燒豆腐。」紀母又道。


    「小夜,駿願吃辣,放點小魚幹到他碗裏。」


    「……」紀小夜緊抿的唇角隱隱抽搐。


    「雖然你們公司裏不太可能會積水,不過要是狂風吹斷了電線杆,突然大停電,你被困在電梯裏怎麽辦?」紀小琥問著,就是要力勸他留下,好讓他跟姊姊多多培養感情。


    「其實……」


    「小夜,替駿願舀點筍絲排骨湯。」


    紀小夜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訴自己,沒關係,隻是舉手之勞……隻是舉手之勞!


    「小夜--」紀母又要開口,立即被打斷。


    「stop!」


    紀小夜「啪」一聲,將筷子打在桌麵上。


    整個飯廳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靜默裏。


    紀小夜眼角抽搐,嘴角抽搐,隻差沒有兩眼一翻,氣得昏過去。


    吼~~真真真真真是令人抓狂再抓狂!


    「媽,妳的動機會不會太明顯了?」她忍著氣,咬著牙,矛頭率先指向母親。


    「咳!」紀母掩嘴低咳,閃避的眼神有些心虛,「我哪有什麽動機?人家駿願是客人,妳坐得近,替他夾點菜舀個湯也是應該的啊!」


    哇,她會信才有鬼咧!


    「紀小琥,妳到底又想說什麽?」紀小夜利眼掃向妹妹。


    「呃,我、我啊……我隻是在想,外麵在刮台風,駿願哥還不如待在我們家裏比較安全……嘿!這就是我想說的啦!」


    語畢,紀小琥拿碗當盾牌,很認真地埋首扒粥,以免被大姊銳利的殺人目光給射得體無完膚。


    「你又有什麽話說?」


    一派置身事外,安靜喝著湯的言駿願,沒料到自己也會被點名。


    「我?」他俊眸一抬,被問得一愣。


    「沒錯!你剛才的話一直被打斷,很顯然有什麽話要說,不是嗎?」她一字一句的說,表情猙獰,大有要將他抓起來搖晃一陣的跡象。


    「哦--」他劍眉一挑,露出恍悟的樣子,是沒錯啦!」


    「那你就快說!」某人暴吼。


    「啊~~小夜妳做什麽?快放開駿願,小夜……」


    「姊,妳別激動啊!姊……」


    現場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紀家母女一人一邊抓住紀小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終於製住她的手腳,免除一場命案的發生。


    虎口餘生下的男人,心有餘悸地看了紀母與紀小妹一眼,然後對上那雙橫眉怒眼。


    言駿願相信,如果眼神能殺人,自己現在早已不知死過幾千回了。


    「我……」他吞咽了下口水,輕輕道了句:「被嚇得忘了。」嗬~~他言駿願向來樂於挑戰她的耐性。


    「他故意的……吼!放開我!我要宰了他,我絕對要宰了他,別拉著我……」


    「別衝動啊!女兒……」


    「姊……」


    天雷勾動地火!


    瞬間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言駿願眨著眼,總算明白什麽叫大開眼界。


    真是個熱鬧的台風假啊!


    他原本打算驅車回家,和國外幾家分公司做幾場視訊會議,現在倒是不急著走人了。


    望著眼前發鬢微亂,眸底的怒火亮燦燦,麵頰紅撲撲的可愛女人,言駿願的眼神轉為熾熱。


    「你在笑什麽?」她危險的瞇起眼。


    好不容易擺脫那兩人的箝製,紀小夜一雙纖纖十指終於摸上言駿願的衣襟。


    「我在想……」噙著淡笑,他緩緩的道:「妳真是我見過最可口的早餐了。」


    接下來的事在一瞬間發生。


    她還來不及反應,一張男性薄唇便貼了上來……


    屋外風雨交加,屋內,三個女人像被雷給劈中般,僵成了三根電線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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