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家一門武將,對福康安而言,幫福保找個拳腳師傅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他主要是替善保操心。


    唉,善保那幾招三腳貓的功夫,真應該好好練練了。


    天氣漸涼,善保還是披著件小毛衣裳站在門口迎了福康安一回,他自然也看到了福康安身邊除小喜子之外的另一個中年男子。


    三十歲上下,右腿稍微有些跛,腦門兒剃得光亮,國字臉,絡腮胡,眼神沉穩,在善保注意他之前,他已經在打量善保了。


    雇主稍微有些年幼了。馬全默默的想。


    福康安遠望見善保,眼中添了幾分暖意。善保外頭穿的是件高領的灰鼠褂子,尤其領口一圈絨絨的獸毛,襯著善保白裏透著暖粉的臉頰,更讓人覺得可親可愛。


    善保打起簾子,笑道,“外頭冷,進來說話吧。”


    福康安熟門熟路的到善保的小廳,裏麵籠著火盆,倒還暖和。坐在善保常用的榻上,福康安笑,“幾日不見,你臉色倒比以往紅潤了。”


    以前善保主要是營養不良,如今手裏好歹有些銀子,在善保的刻意滋補下,不紅潤也難。


    “如今天冷,懶得動彈。”善保笑著倒茶,一人分了一杯,眼睛笑望著馬全,問福康安道,“若沒猜錯,這位便是你幫福保找的拳腳師傅吧?”


    福康安右手肘支著榻側的引枕,斜歪著身子,端起榻旁矮幾上的茶盞,笑拂茶水上的浮葉,極是隨意的先呷一口茶,“就知道瞞不過你。這是馬全,馬師傅,拳腳輕功都是極不錯的。”


    善保和馬全相互見禮,善保笑道,“我弟弟今年九歲,平日裏最愛拳腳弓箭,這不,還在園子裏練箭呢。一會叫他過來拜見馬師傅。”


    馬全起身道,“既如此,我先去園子見過福小爺。”他也急著先見見學生如何。


    善保笑著應允,為馬全指了路,他家就一個丫環下人,紅雁手裏有活幹,調撥不出人手引路。倒是小喜子機伶,毛遂自薦,帶馬全去了。小廳內便隻剩善保、福康安二人。


    “多謝你了。”善保怕冷,放下茶盞,到榻旁撈起矮幾上的手爐暖著。


    “跟我不用這麽客氣。”福康安笑著拉善保的袖子,“快坐下。”


    “我們去臥室說話兒吧,那裏暖和。”


    福康安還是頭一遭去善保的臥房,想著善保這是沒把他當外人哪,心裏竟有幾分竊喜。其實隻隔一扇門簾,臥房裏放著三個炭盆,的確比小廳暖和。


    善保去了外頭的灰鼠皮褂子,露出裏麵湖藍色的棉袍,細質的鬆江布,穿在身上很舒服,福康安卻有幾分不滿,“我拿來的緞子呢,怎麽不使著裁衣裳。別舍不得,反正是給人用的東西。”


    “我是穿慣了棉布衣裳,覺著舒坦。那些緞子啊紗綢之類也做了幾身,出門穿了撐撐場麵就是了。”善保指著薰籠邊的椅子,“你坐這兒,這兒暖和。”


    福康安握了握善保有些冰涼的手,把人按在椅子上,“你坐吧,手這麽冷,冬天可怎麽過?我家裏有我上次秋狩時獵來的白狐狸皮,我看也隻有你配穿了,下次我帶來。隻是也沒幾塊兒,估摸著隻夠做一件袍子,你自己做了穿,別什麽都先想著福保。看他虎頭虎腦的,穿上也不好看。”


    善保笑嗔,“虧得福保常在我耳根子邊兒誇讚你呢,說什麽福三哥人好,武功也高……”


    福康安常聽福保喚他“福三哥”,可這三個字從善保嘴裏悠悠的吐出來,滋味兒卻大有不同,福康安細細咂摸品味著,嘴裏卻道,“福保本就生得健壯,你看他個頭兒都快趕上你了,一看就是習武的好材料,說他虎頭虎腦也沒差。說起來,你們兄弟長得真不怎麽像?”


    “這也值得一問?”善保坐在自己常用的椅子裏,順手收拾起桌上散開的課業,“福保的容貌像我阿瑪。對了,你有好物件兒自己留著用吧,別總想著我,如今我家條件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那樣艱難,我跟福保也能對付過去。你總是送我東西,我也沒體麵的回禮……”


    話到最後,善保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似乎有些羞窘。


    福康安在心底偷笑,哈哈,覺得欠了我吧,沒事,先欠著,以後可以慢慢還。麵上卻是將臉一板,薄怒道,“我們是什麽交情,你還說這樣見外的話!白辜負了我的一片心!”


    善保半低著頭望著桌案寫了一半的文章,歎道,“我豈是那樣不識好歹的人。隻是,我總覺得,有什麽樣的能力就過什麽樣的日子,現在這樣,能吃飽穿暖已經不錯了。你是好意,給我送來這些東西,可我總覺得用著不安心。這些東西對我跟福保來說,太奢侈了。自古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用慣了你給的東西,再用普通店裏買的就會不習慣。再說,我好歹也是個男人,自己掙的才是本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合適。”


    善保有些困擾的撓了撓頭,鎮定的看向福康安,一門心思打定主意,“反正你以後再來,不許帶超過一兩銀子的禮物,最好什麽都別帶。”


    “這什麽意思!”福康安哭笑不得,“我,我們是同窗,我給同窗送些東西怎麽了?還是,”福康安的神色與聲音陡然陰沉了,“還是你覺得我是在施舍你?”


    善保歎口氣,伸出一隻手,握住福康安的手,提起另外的話題,“福康安,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家,那會兒,我家裏其實連白米飯都拿不出來了,我已經跟福保吃了三天的蘿卜飯。你送來的東西真的是幫了我很大的忙。福康安,你看,那會兒咱們還不熟,我都會收你的禮物。”


    “是啊,誰知道你好端端的在想什麽?”福康安沒什麽好氣,事實上,他喘息粗重如一頭蠢牛,就差對善保冷哼以示憤怒了。


    他第一次這樣用心的對人施恩,沒想到碰到個不按理出牌的,好心好意白送東西,人家還有意見。


    “你也瞧出來了吧,雖然我書念得不賴,可惜不是什麽君子,”善保眼睛一彎,笑道,“我沒有君子的正直與清明,叫我占一個陌生人的便宜一點問題都沒有。你說施舍,要是有人肯不圖回報的施舍給我銀子,我也不會拒絕。不過,這樣是對陌生人才能做的事。我拿你當朋友,對朋友,得厚道。”


    善保知道福康安對自己的善意就夠了,福保這樣小的年紀都覺得自己在占福康安的便宜,而福康安的智商絕不會比福保低。


    收收東西沒什麽,關鍵是,不能讓福康安看輕自己。一旦被看輕,便會大幅縮水貶值,成為廉價品。


    福康安是一個對自己有用的台階,甚至善保也有意識的和福康安保持一種朋友一般親近的關係,這樣的人,與之為敵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經過善保努力的解釋,福康安的臉色稍稍好轉,不過卻不同意善保的話,“哦,你既然知道我們是朋友,那你覺得我到你家來看你吃糠咽菜,心裏會好受麽?”


    “現在每天都有鴿子湯喝。”善保以聖人般無欲無求的姿態,慢慢的開導福康安,道,“你可能覺得我家現在吃用的比較粗糙,事實上,一個人再能吃也不過是一日三餐,再奢華的享受,晚上也隻是睡得一張床。福康安,或許你會覺得我小家子氣,不像別人那樣有誌氣,想什麽高官厚祿。可我就是這樣的人,沒有太多的享受欲望。雖然吃不起駝峰熊掌,不過家常魚肉也不缺;沒有奢華的莊園,不過也足夠住了,甚至我和福保成婚後也完全住得開。我對現在的生活,真的沒什麽不滿意。”


    善保的眼神中有一種淺淺的暖意,讓人移不開眼睛,以至於日後很多個夜晚,福康安總會總覺得這天的善保隻是一個錯覺,說出這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


    善保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尤其是當他要說服一個人時,更能進服反複的真理性說教,福康安被善保念得頭腦發脹,隻得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嗯”。


    “我就知道你會明白的。”善保露出勝利的微笑。


    福康安已經轉為研究福保桌上的硯台,曲指敲了敲,問道,“我給你的那個呢?怎麽不用。”


    “舍不得。”開玩笑,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古董,哪裏能用,得好好藏起來,再過兩百年就值大價錢了。善保道,“等我以後把字練好了再用你送的硯台,我現在的字太爛了,不配用那樣好的東西。”


    “拿出來用吧,你以後成了書法家,我再送你好的。”福康安的心情比上次喝乳鴿湯時,可以用飄飄然來形容,決定日後多送些比較實用的,不能用來食用的東西。


    “你快別笑話我了,”善保拿著自己的一篇文字道,歎道,“你看我的字,隻能用中規中矩來形容,端正有餘,靈性不足,沒半點天分。”


    福康安拿過善保案頭剛整理好的課業,好厚的一疊,“咦,教習又給你布置額外的功課了?說起來,他還真是挺偏心你的。”


    善保看向福康安,這家夥在官學中也不是什麽三好學生,再者,福康安的性子也不像會說這種酸話的人。


    福康安笑著翻看善保的課業,“我雖然不大喜歡念那些酸文假醋,不過好歹還是知道的。”翻了翻發現都是一樣的文章,抄了許多遍,福康安有些吃驚,“咦,挨罰了?”


    善保想奪回課業,福康安動作很快,已經把那幾頁濕了又幹的課業挑了出來,挑了挑眉,“嗯,你在模仿皇上的字體哪?”


    “你怎麽看出來的?”善保鬱悶的問。


    福康安眼中全是笑意,“一進鹹安宮,當頭影壁上題的就是今上新筆的訓導詞,一年三百六十天,哪天不得看上幾回?”


    “叫我說,你要是想習字,”福康安壓低聲音,湊到善保跟前,輕聲笑道,“翰林院裏那群書生,字寫得都不賴,就是吳教習也素有才名,你怎麽……也不怕別人說你媚上,哦,我明白了,以吳教習的酸脾氣,難怪會罰你呢?”


    善保泄氣,“你說得容易,我要有好字帖,也不會去臨影壁上的字。”


    福康安見善保坦率,也沒多疑,低聲笑起來,“明天我帶字帖給你用。還有,像你現在,還是少學聖上的字吧。瞧你平日挺小心,怎麽這回倒粗心了?你也不想想,鹹安宮是什麽地方,像你本來就書念得好,正惹人紅眼,自個兒還站出去當現成靶子呢?”


    “不就是……”善保噘嘴,看向福康安,索性都交待了,“我覺得皇上的字挺好,又是不花錢的帖子。”


    福康安把善保臨乾隆的那幾張撿出來丟進火盆裏燒了,轉身望著善保,“你還真不像個書生。書生都酸不溜丟的,說話做事不實在。就說萬歲爺的字吧,”福康安促狹的朝善保眨眨眼睛,輕聲道,“其實也就算中上,可在皇上跟前兒,誰敢說個‘不’字。就這樣誇來誇過的,給誇成王羲之在世了。皇上的字,可以說是這些酸生們捧出來的。不過呢,他們念書念得多,最瞧不起的,就是諂之臣。善保兒,你是在鹹安宮念書,鹹安宮可不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書局書院。你成績擺那兒呢,以後明顯要當官的。呐,現在就開始習皇帝字體,難道說,你現在就開始預備著討好皇上了?”


    善保直拿大白眼珠子翻福康安。


    福康安笑,“就算有這個想法,也不為過。咱們滿人都是皇上的奴才,那些漢人自以為是皇上的臣子。其實還不一樣,我看他們巴不得抬到滿洲旗呢。奴才、臣子隻是個稱呼,不過都是給皇上辦事,在皇上手下討生活。誰不想討好皇上呢?我是個實誠人,你呢,現在開始學皇上的字體也沒錯,唯一不足,就是做得太明顯了。這事兒,你得偷著幹,不能給別人知道。你想啊,現在你無權無勢的,若是給什麽沒安好心的人知道,就是現成的把柄。一個媚上就扣你頭上了,媚上這事兒,不能明著來。表麵上對你好像沒影響,可傳出去就不一樣了,有心人就會提防你的。”


    “你也會?”


    “我?”福康安指了指自己,差點笑翻,邊喘氣邊搖頭。


    善保氣得給了福康安一拳,“我可不像你這樣陰謀家一樣,臨個字都能給你編出這些故事!”


    福康安笑著揉了揉肩,見善保氣得臉都紅了,忙道,“我這不是在教你麽?有什麽好惱的,要是別人,跪下來求小爺,我都不一定樂意多這個嘴呢。”


    “知道了知道了!”善保小聲道,“怪不得吳教習罵我呢。”


    福康安笑,“你管吳呆子怎麽說。下次我給你帶聖上的書法來,你學著寫吧?”


    “我不要,你別拿來。”


    “誒,好不容易你給我提了醒,我也一起學。”


    “我不要……”善保嘴還挺硬,心裏暗恨自己沒把東西藏好,這該死的福康安,亂翻什麽呢。善保不打算再講這件令自己沒麵子的事,索性換了話題,“對了,馬師傅是……”


    “哦,馬全以前是我二哥的親兵,後來為保護我二哥腿上負了傷,不過仍在二哥身邊做隨從。正巧你要給福保找師傅,馬全主動跟二哥提的。他雖然腿有些不俐落,武藝很好,指導福保足夠了。”福康安道。


    “嗯,馬師傅在你家每月多少銀子?”


    “他在我家拿的是供俸的銀子,一個月二十兩。”福康安道。


    善保點頭。


    “那個,善保,你要是手頭不方便,別跟我客氣。”


    善保冷笑兩聲,鄙視道,“你還欠著我銀子呢,好意思在我跟前充財主?”


    福康安尷尬的笑了笑,善保也笑了,“你好不容易來一回,別走了,請你吃晚飯。慢慢還你人情。”


    福康安有意磨蹭,他就是為了在善保家吃晚飯。


    福康安喜歡在著呢保家吃飯,飯菜味道雖然普通,可不知怎的,從善保的筷子裏夾起再放到自己碗裏,福康安覺著那味兒就不同了。


    在這上麵,福康安深深的嫉妒著福保。這傻小子,呆頭呆腦的,連吃個飯都得善保照顧,不成器的家夥。


    今天福保也格外高興,在後園裏,馬全指點了他幾招,他正憋著勁兒想一會兒練給他哥瞧呢。


    一桌子的素菜。


    香炒豆筋,菜椒筍尖,糖醋苦瓜,白菜炒木耳,三絲豆幹,素炒黃豆牙,家常豆腐,紅燒豆泡,香菇油菜,外加一個南瓜雜菌煲。


    福保練了將將一個時辰的功夫,肚子空空正餓著,伸脖子一瞧,臉立時就苦了,“哥,怎麽都是素的啊?”


    善保向馬全問了好,請福康安上坐,才施施然坐下,溫聲道,“晚上要吃得清淡,有助養生,可以延年益壽。想吃肉等早上吧。”


    紅雁盛了米飯端上來,福康安問,“善保,你晚上都吃齋麽?”


    善保一指每人跟前的西紅柿蛋湯道,“雞蛋不算全素吧。”


    福保端起碗扒飯,“我還是覺得葷油好吃,哥,咱家還是用葷油做菜吧,素油吃著沒味兒。”


    葷油是啥?


    豬油。


    善保正色,“葷油是萬不能吃的,小心以後得三高。”


    “哈,啥病?”福保沒聽清楚。


    善保給他夾一筷子苦瓜,“你不是早就說福康安輕功靈俊麽?你想想,輕功可是要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天天吃肉,吃得太胖成了秤陀,你還能飛得起來!更別說想學輕功了!”


    福保最不喜歡的就是苦瓜,不過長者賜不敢辭,還是乖乖的吃了,卻再也不敢對他哥的話產生疑問。


    福康安沒心沒肺的笑,“福保不胖,男人就得多吃肉才有力氣。你看我,為什麽比你高也比你壯,就是……”善保又一筷子苦瓜擱福康安碗裏了,福康安福至心靈,忙道,“對對對,瞧我這記性,晚上是要少吃的,還要吃得清淡。”


    善保看向馬全,馬全一碗飯已經掃進嘴裏了,憨笑著,“大爺不愧是有大學識的人,知道的就是多。姑娘,麻煩你再幫我添碗飯。”說著將碗遞給紅雁。


    這飯吃得多的人就是不一樣,善保笑問,“不知馬師傅現在住哪?可有家眷?”


    馬全笑著接過碗,“我光棍兒一個,現在公府上住著,大爺不嫌棄,我就搬到府上。隨便有間屋子就成。”


    “哪兒的話,我巴不得您搬來住。”善保笑,“這兒也沒外人,我家如何,師傅您也瞧見了。聽說您在公府每月二十兩月銀。現在家裏隻有我們兄弟和紅雁三人,我想著,您有這樣好的功夫,除了請您教我們兄弟拳腳功夫之外,我們府上的門戶也要承您多廢心了。”


    馬全倒是極爽氣,一口應下。


    “如此,您每日定比以前要忙碌些。這樣吧,一年給您三百兩束修如何?”見馬全、福康安驚愕得連飯都顧不得吃了,善保溫聲笑道,“想來福康安跟您稍稍透露過我家的境況,不過俗話說得好‘窮不能窮教育’,福保正是習武的年紀,他又真正愛這個。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自然是想留您的。可您也是要吃飯的,雖看著福康安的麵子,我就更不能委屈您。再者,我沒親眼見過您的功夫,隻瞧福保跟您從後園回來這興奮勁兒,就知道請您定是錯不了的。”


    馬全不擅言辭,起身抱拳道,“大爺過獎了,一切就依大爺的吩咐,我明兒把東西拿過來。”


    “您來就是一家人,何況天地君親師,我們阿瑪早逝,您就是長輩,何必拘禮。”示意馬全繼續吃飯,“福保但有不聽話,您該罵就罵,該罰就罰,跟我說也成,就是不能縱了他。”


    馬全見善保稚氣猶存,卻一本正經,老氣橫秋的說這些話,覺得有趣,笑道,“二爺知禮的很,再者,我看二爺底子打得好,筋骨兒活絡,是學武的好材料。”


    善保微微一笑,暗自得意。


    隻是這一頓飯,也許是善保家的飯碗小,馬全添飯就添了十來回,他自己倒是落落大方道,“小雁姑娘,以後您給我使小缽盛飯吧,還能少勞煩你幾回。”


    紅雁笑,“這有什麽,馬爺您飯量大,奴婢下次給您用大湯碗盛,估摸著一碗就夠您吃撐了。”


    善保邊笑邊想,這不會是忠勇公府實在養不起,福康安就給介紹到他這兒來了吧。


    飯桶,絕對的飯桶啊。


    這邊福保還傻乎乎的問,“師傅,我要是武功學成,有沒有您這飯量?”一臉的欣羨仰慕。


    小白癡,這叫什麽話!


    難道武功的高低跟吃飯的多少成正比麽?在座各位,善保吃得最少,像米飯,拳頭大的小碗,最多吃一碗,照福保這種白癡說法,善保覺得自己可以死了習武的心了。


    馬全笑,“這不好說,要因人而異,我自幼就飯量大。”


    福保點頭,瞅著福康安道,“也是哦,福三哥功夫俊,吃得就不多。”


    吃過飯,又喝了一回茶,福康安方帶著馬全回府,善保照例起身相送。


    福康安見善保要穿大衣裳,笑道,“你別出去了,外頭冷的很。”


    善保轉手把衣裳給福康安披上,“給你穿的。小喜子,下回出門記得給你家主子捎件披風、厚外套什麽的。”


    福康安瞬間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在升溫,腦子裏都有些薰薰的……善保卻有些來火,拍拍福康安的肚子,“吸氣!”


    “我肚子都是平的。”如福康安所說,他這身材還真沒什麽肚子。隻是他比善保大兩個號,穿善保的衣裳就不是那麽合身。


    “剛吃完飯,你胃都突出來了,快吸氣。”善保又接著拍,福康安心不甘情不願的憋氣,善保死命把扣子扣好,又找出一條皮毛圍巾,“係上。”


    福康安擺手,“不用,哪兒有這麽冷。”


    “快點兒,你在屋裏不冷,出去就冷了。”善保站在福康安跟前,明亮的眼睛溫和的望著福康安,索性直接給福康安圍上,“頭低些。這剛吃完飯,應該多坐會兒,省得嗆了風。不過你家規矩嚴,回去晚了怕你阿瑪額娘擔心,也就不敢再留你。”


    “哦,善保,你把我嘴都圍上了。”福康安悶聲悶氣的把圍巾扒到下巴殼兒底下壓著。


    善保重新給他拽出來圍好,“別說話不就成了。你要是從我家吃一頓飯,回家就凍病了,以後我可不敢留你吃飯了。”


    “鼻子也圍上了。”頭微仰起,露出他英俊筆挺的鼻梁骨。


    “憋一會兒不就成了。”再纏。


    福保捂著嘴“哧哧”的笑,“哥,我去拿你新做的毛皮帽子給福三哥戴上吧。”


    善保終於把福康包裹得就剩兩隻眼睛在外頭,閃閃發亮。


    “行了,你路上小心些。”善保從紅雁手裏接過燈籠,看福保,“你也去把厚衣裳穿上。”


    福保早習慣了他哥的攏簧豢緣奶谘蝦褚律眩?蛋駁潰澳忝嵌急鴝耍依湊餉炊嗷兀係寐貳!彼底糯由票j擲鍶屏


    “讓福保送你們吧,順便還要插大門呢。”


    福康安伸手拍了拍善保的肩,略顯單薄,“明兒我得值班,後天皇上要去西山打獵,我得在一邊伺候。等你學裏休息時,我再過來。”


    “那天我得去莊子上。”


    福康安挺自作多情的來了句,“好啊,我陪你。”


    善保隻得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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