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秋月,涼意十足。


    然而與那四處可見皚皚白雪的冬季相比,秋天還是要好了太多,那到處飄散的枯黃落葉不管再怎麽紛飛如雪,也始終不會如真正的雪那般,在飄落之後又融化為沁骨的冰水,讓人如雕塑木偶般手腳僵硬。


    囊括了八大魔門勢力的動亂海域,的確一向都不怎麽平靜。


    幾乎每天,每時,乃至每刻都有人在死亡。


    死因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若真要扯上某種聯係的話,那便隻有兩字,意外。


    可能有人原本隻是想泛舟靜湖之上,親自領會一下海天一色的美妙景象,但卻突然莫名其妙地舟毀人亡,屍體順著水壓不斷下沉,最後成為某隻食肉海族的腹中餐。


    可能有人隻是想在河上搭一座木橋,方便通行,卻在木橋建造在一半的時刻突然失去重心,跌落入水,自此找不見蹤影。


    古人常說事出異常必有妖。


    那這等等一係列的離奇死亡故事後,是否也有某種“妖”作為幕後推手,推動著這些離奇荒誕之事的發展?


    有人得過且過,有人不以為意。


    卻也有人正在追尋答案。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為主,七魄為輔,三魂之中天地二魂又是因天地大道而生,唯有命魂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代表。


    修士易修靈難修魂,故而魂往往是他們最為脆弱的地方,尤其是三魂中的命魂,被譽為人族的命脈,倘若有誰轟碎了一個人的命魂,便相當於切斷了一個人的命脈,那個人剩餘的兩魂七魄將自行離散,成為坊間所說的孤魂野鬼,不入輪回,不得重生。


    從古至今,可有人碎了命魂還存活下來的特殊例子?


    有。


    但他們的大難不死卻並不意味著會有後福。


    煉製丹藥,奪天地氣運增強自身修為壽命,本就是一種竊取天道之舉,最初的天道是由先天生靈觀想而生,相較於混沌的蒼茫無念,天道多出了許多念頭,其中有善有惡,有明有暗,有賞有罰。


    天道公正光明的一麵值得每一個生靈稱讚,但不近人情的一麵也值得每一個生靈敬畏!


    天道的判罰並不意味著遭受判罰的那人一定是錯,關於對錯,這世上從沒有絕對的判定標準,天道的判罰隻是基於他認定你侵害了他的利益亦或者他認為你幹擾了自然的運行,繼而產生。


    這便是不近人情。


    道理道理,道在前理在後,天有道則理不存,理不存則情無用。


    或許在那些煉藥師丹藥煉製成功之時,天罰因為空間地域間層層削弱的關係無法立即威脅到他們,但卻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會隨著年月累積下來,等待下一次的爆發。


    藥皇南宮決煉製塑魂淬體丹時所引發的雷劫隻是天罰的一種表現形式,那時他以塑魂淬體丹為媒介,強行施展修為將雷劫之力以及日月星輝壓縮入小小的一枚丹藥之中,欲憑此藥助秦蒼由死轉生,其中因果從人情的角度解讀可以理解,但在天道的眼中,儼然是違背了自然運行的規律。


    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南宮決未來要承受的天罰必不可少。


    而作為這樣一個“逆天丹藥”的吞服者,秦蒼將承受的禍患比起南宮決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進入圖之前,他對這個潛藏的禍患無心無意,並未察覺,可在圖內經曆一段歲月,又被道祖分身灌入那段摻雜了複雜因果的遠古記憶後,他對於天道天罰的理解也是逐漸加深。


    而今那道天罰在他的感知中尚隻是朦朧虛影,無法具體感觸,但秦蒼卻是能夠大致推斷出將來自己步入悟道境乃至更強境界時,那道天罰將會演變成為一道難以躲避的劫數。


    這卻不是最令他擔憂和意外的。


    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莫過於不同時空的自己在一起交流。


    這其中違背的不僅是時間空間的法則,還有宇宙自然發展的根本意義。


    任何一個生物事物都是隨著時光向前推進,大能者所謂的逆轉時光,也隻是眼見過去,而不是改變過去,尤其是當這個改變的對象是自己時。


    這個過程中你甚至無需做什麽動作,也許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都會影響到過去的自己的選擇判斷,進而引發一係列的變動影響。


    那種變動,已不是人力所能控製。


    所以秦蒼一直很訝異,那個自稱是道祖,又與他道友相稱,卻始終顯露不出本來麵目的虛無影像消散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未來的你托我給身在過去的你帶一句話,當斷則斷。”那時的道祖如是說。


    未來的我?當斷則斷?


    斷何人?斷何事?


    他全都不知。


    現在的他像一隻無家可歸的遊魂般,隨風飄走。


    可他此行分明帶著目的。


    雨妃弦想要做漁翁,所以派出了他這個誘餌,但他這個誘餌去往的方向卻不是柳乘風與俞燮甲的交戰之地,而是一處他從未去過的陌生之地。


    這塊地方隸屬於亂魔島的範圍不假,但它的整體麵貌卻是與“魔”這一字沒有半分幹係。


    四周既無嶙峋怪石,也無重疊山巒,更無魔刀魔劍,隻有一條周圍生長著蘆葦的溪流。


    溪流之上有一舟。


    輕舟靜浮,托坐著一人,鬥笠蓑衣,垂釣溪中。


    釣的可是他這個誘餌?


    嗬嗬。


    兩魂四魄遊離此中的秦蒼笑了笑。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那樣的景象才合乎情理。


    而現在前三句雖然應景,但最後一句所描繪的江雪卻是不見。


    其實就算有雪也無妨,因為他曾被雪埋葬過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也算具備了些許經驗,不會毫無防備。


    除了他的兩魂四魄外,薑榆罔的一魂一魄也是輾轉來到了此地,畢竟是曾經的炎帝,即便隻剩下了殘魂殘魄,某些方麵也非蓑衣客可比。


    至少現在蓑衣客根本沒有察覺到第三人的氣息,他的目光隻是順著那根垂釣線望向虛幻如塵的秦蒼。


    更合適的說法,應當是琴魔秦一劍。


    而今的他,呈現的不再是安師正的模樣,這正是雨妃弦沒有料到的地方。


    “你看得見我,說明你不是凡人。”


    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句話就令得蓑衣客笑了起來。


    “我若是凡人,不可能活到現在,倒是你還活著......哦不,兩魂四魄,似乎不能算作活著。”蓑衣客笑道。


    魂魄飄動,秦蒼來到舟上,懸浮而立,道:“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想問你一個問題,雨妃弦與你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蓑衣客道:“不遠不近,不親不疏,泛泛之交,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那為何她會讓我來找你?”


    蓑衣客的臉色變了變,訝異道:“她讓你來找的我?這怎麽可能?”


    秦蒼道:“琴魔的身份不可能,不代表其他身份也不可能。”


    此言一出,蓑衣客竟是安定下來,徐徐笑道:“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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