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者反之動,沒有破綻就是破綻。!頂!點*!小說 .”莫離搖頭晃腦道,看到李從璟肅穆的眼神,終於清醒過來,訕笑道:“當然,這是一句屁話!”尋思了一番,沉聲道:“要說能引起耶律德光懷疑的破綻,並非沒有,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君子都在葫蘆口夜襲契丹營地了。耶律德光本身在薊州一路暢通無阻,遇到我們之後沒多久便遭到襲擊,唐軍是如何由不能趕上其步伐到能準確掌握其行蹤,並成功夜襲的?有了這個疑心,耶律德光很容易便能將我們鎖定為懷疑目標。”


    這一點李從璟之前也有想到過,這會兒在莫離這裏得到確認,便更加堅定了心中的判斷,他沉吟了一會兒,很凝重的說道:“現在我心中有一個假設。若是契丹的情報網不輸給軍情處太多,那麽阿保機和耶律德光若是懷疑上我們之後,著手去驗證我們的行蹤和消息的話,要挖出我們的身份並非不可能。就算不能,恐怕也能發現許多蹊蹺之處!”


    莫離無奈的攤開手,道:“本來這回扮作商隊北上契丹,是打算隱蔽身份深入了解契丹國情的,但似乎老天爺沒有這個閑情雅致讓我們慢慢來,還在幽州時便碰到耶律德光不說,這回剛到西樓又惹上了契丹公主,我們的計劃看來已經泡湯了。”


    “是完全泡湯了!”李從璟不再抱有僥幸心理,他決定做最壞的打算,“若是契丹要對我們動手,或者著手封查商社,那我等該當如何?軍情處辦事雖然沒有疏漏,但若是阿保機和耶律德光有心來搜查,行動突然的話未必不能查出什麽壞事的東西來,到那時一切都將一發不可收拾!”


    這句話說完,李從璟和莫離相視駭然,若形勢果真如此發展,他們現在就該收拾鋪蓋,趕緊離開西樓這個是非之地。


    “不可自亂陣腳!”李從璟和莫離幾乎是同時出聲,又相視一笑,“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還不至於杯弓蛇影成這番模樣。這回既然來了西樓,不達到目的哪有輕易離去的道理,阿保機和耶律德光若是要跟我們試試手段,那我們便和他們過過招。”


    “軍情處在這方麵可是從來沒有輸過。”莫離笑道,對於他一手組建起來的軍情處,他沒有理由不自信。


    李從璟放鬆了身子,給他和莫離都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後道:“今日耶律德光和渤海國王子在秦淮閣鬧出一場風波,雖不知他們內裏關係到底如何,但看他們的橫眉對冷眼,應該好不到哪裏去。既然今日耶律德光絲毫不介意將對方的身份告訴了我,那我怎麽也得承他這個人情,去爭取一下渤海王子才是。”


    莫離很同意李從璟放開手腳去幹,他接著道:“這幾日我等抓緊行動,在阿保機還未確定對我們的懷疑之前,把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做個七七八八。再讓跟在後麵的使臣隊伍加快腳程,速速趕來西樓接應,有了使臣這個身份作為屏障,阿保機就是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動手也不能沒有顧忌,而那個時候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


    “好,那就這麽定了。”李從璟拍了板,“接下來,我們商議一下具體的行動安排。”


    兩人秉燭夜談,就在這間普通商社的尋常客房,敲定了大唐對契丹的第一個謀國方案。


    ……


    接下來的時日裏,軍情處在西樓的力量全麵發動,按照李從璟的安排,被派往各個方向,或者收集指定的情報信息,或者開始接觸各方麵的人物,探聽各方人物的動靜和立場。軍情處化成數股小流,在西樓這潭浩瀚的湖水中各處湧動,表麵上的西樓依舊平靜無波,但暗流已經觸及到各個方向,而李從璟帶來的那車珍奇之物,也在這些時日中日漸減少,被花往各處。


    與李從璟一同行動的,還有渤海王子明安,他派遣了大量人手,不僅散去草原各處,也散去了大唐境內,從各個渠道中打探消息。一方麵求證契丹國的動向,一方麵探聽大唐尤其是幽州等地對待契丹和渤海的態度。


    至於高坐契丹國最耀眼的軍權位子上的耶律德光,這些時日更是用盡手段,一方麵在阿保機的支持下,鞏固他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權勢,另一方麵積極整軍備戰,以圖來日對渤海國用兵,再就是通過各個途徑去確認李從璟等人的身份,多方試探。


    在這個風雲變幻,天下大勢劇烈動蕩的時代,在西樓城這座尚未經曆戰火的城市,來自五湖四海的英雄人物,以廣袤的天下為棋盤,開始了相互博弈。他們縱情施展著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不斷壯大自己而又意圖削弱對手,以求在來日的大爭之戰中贏得先機。


    在這場尚未見血的戰爭中,處在漩渦中心的那些人物,或者年少有為,或者老奸巨猾,他們都沒有退路,隻有前方。後退一步是萬丈深淵,隻有身份碎骨,前進一步未必海闊天空,但卻大有可為。也許他們的身影會停留在史書上,被後人閱覽或者傳頌,但更多的人會堙沒在曆史的長河中,不見半點兒漣漪。


    ……


    按照中原的說法,耶律倍今年正值本命年。不同於耶律德光的鋒芒畢露,耶律倍無論是容貌身姿還是氣質,看起來都要溫和得多,他總是一副謙和的模樣,平時待人接物也是處處有禮,看起來像是中庸的中原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一個平庸的人,相反,作為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機的長子,耶律倍自幼聰穎好學,同樣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韜略和見識,他不僅騎射技藝出眾,在軍事謀略上更是有自己的見地。


    六年前,年僅十八歲時,耶律倍就被立為皇太子,在契丹國有著非同一般的威望和權勢,這些年來,他身邊的謀臣武將多不勝數,其中不乏精英之輩。他本是帝國最耀眼的星辰,在常年的征戰中立下赫赫戰功,有著旁人不可觸及的榮耀,在契丹國,無論地位權勢,他都僅次於耶律阿保機,是帝國第二人。


    然而意外發生在那個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耶律德光身上,那個當今皇後的嫡子。隨著耶律德光日複一日長大,無從是從容貌氣質上,還是在行事風格上,他都越來越接近年輕時的耶律阿保機,同樣,他的雄才大略也日漸突顯出來,在過往的征戰中,因為年少,耶律德光得以次次都跟隨在阿保機身邊,和他一同戰鬥,關係日漸親近。而作為長子,早已能獨當一麵的皇太子,耶律倍卻往往要率領先鋒或者偏師,去為大軍開道,因而不能常伴阿保機左右。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耶律倍發現他和阿保機的距離越來越遠,而耶律德光和阿保機的距離越來越近,當他覲見阿保機還需要通報時,耶律德光已可以直接走進禦書房。阿保機更是無數次在人前提起,說耶律德光在諸子中“英武最類我”。


    原本耶律倍並未就此有太多想法,雖然他心中並不太舒服,但他皇太子的權威卻是實實在在的。直到前不久,阿保機任命剛過及冠之齡的耶律德光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讓他出兵薊州,耶律倍終於意識到,事情已經不再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


    要知道,之前若是有小規模出征中原邊境的任務,都是他耶律倍掛帥!而這次,他被晾在了西樓,隻能眼睜睜看著耶律德光威風八麵的出征!


    耶律倍,終於感到了莫大的威脅!


    還好,耶律德光在葫蘆口遭逢慘敗。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將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權力,牢牢握在手中!這讓等著阿保機收回這項任命的耶律倍,坐不住了!


    這幾日他常對心腹說“耶律德光何德何能,父皇竟然偏心至此!難道父皇忘了,他不隻有一個兒子嗎”?!


    耶律倍知道,這其中一定少不了那個女人在作祟!


    連日來耶律倍心情都談不上太好,雖不至於自暴自棄,但鬱悶之下,也常常出入煙花酒肆之地。


    而今日,在這座他經常光顧的酒肆,正當耶律倍借酒澆愁,喝得興起的時候,一個中原人打扮的年輕人,未經他的允許,推門走進了他的雅間。


    被打擾的耶律倍心情更差,他幾乎就要怒吼著將來人轟出去,這個時候他可沒有心情顧及太多禮儀。禮儀?那都是酒足飯飽之後的消遣罷了!


    “尊敬的皇太子殿下,我是中原商人李京,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從耶律德光那裏。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你應該有興趣和我聊一聊。你知道,這對你完全沒有害處,不是嗎?”那個年輕的中原人,一句話就讓他成了耶律倍今日唯一的酒友。


    ……


    西樓城驛館。


    渤海國王子大明安,正在開著窗戶的房中和李四平對弈,黑白棋子密布棋盤,犬牙交錯,局勢正在緊張的時候。全名大明安的王子,凝神望著棋盤,細細思索著,他對麵的李四平,則始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已是勝券在握。


    兩人一邊對弈一邊低聲說著話。


    “據可靠消息,西邊兒有幾個部族正在調兵遣馬,似乎想要和阿保機開戰。”李四平下著局中棋,說著棋外事,一心二用而猶能遊刃有餘。


    明安落下一子,聞言有喜色浮上眉梢,“這可是好事情!”


    不同於明安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慮,李四平落子如飛,“隻不過這幾個部落勢力太小,雖然憤而起兵,隻怕經不住契丹軍隊一掃,於大勢無補。”


    明安眼神稍稍一暗。


    這時有人敲響房門,響聲是兩人熟悉的節奏,李四平於是開口讓來人進門。


    進門的是個渤海國隨行的官吏,他遞給李四平一個小竹筒,就退了出去。李四平從竹筒中取出一張寫滿字的紙,看了兩眼之後臉色一變。


    “何事?”明安的目光仍舊在棋盤上,頭也不抬的問。


    李四平肅然的將紙張遞給明安,“是探聽到的有關李從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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