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油港本不叫自油港,陳健是從別人的海圖上發現的這個島嶼,原本的名字陳健也沒有注意。


    在共和國周邊的迷霧打開之前,這個島嶼沒有什麽太大的戰略意義,但現在已經截然不同。


    這裏在閩城以南大約九個緯度,經度估算的話應該是在西經十度到十五度之間,隻能估算。


    在迷霧散開之前,這裏不在主要的航道上,距離西班牙的大陸殖民地過遠,也不屬於是印度群島的範疇之內,故而沒有什麽人煙。


    或許有船隊來過這裏,也或許有海盜曾在這裏停泊,但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當旗幟插上之後、當炮台的地址選定後,之前的曆史都是徒然的、之前的名字也不再有意義,以後隻會被稱為自油港。


    如今這裏是個很重要的戰略支撐點,距離西班牙的島嶼殖民地不算遠,距離西班牙的大陸殖民地也不算遠,可以作為重要的中轉站。


    島上土地肥沃,適合熱帶種植園,水質潔淨,有天然的良港,水深在二十步以上。


    混合艦隊在港口登陸,熟練的雇工離開開始砍伐樹木,搭建可以棲身的房屋。


    船隊中的人暫時在島上休息,繪圖員圍繞小島開始繪製地圖,不喜歡發聲的繪圖員王哲因為和陳健的關係也跟著陳健出海作為繪圖師。


    船上大量的水泥料卸下來,堆放在已經建起的幾個木屋倉庫中,兩個建築師也在忙著考察地形,繪製炮台和堡壘的圖形。


    那一千五百人的專職建築工就是為了修建這些東西的,除了炮台堡壘和房屋外,還要修建儲存倉庫。


    畢竟從閩城出發到西班牙的殖民地也有將近十七八個緯度的距離,物價波動很難掌握,不如在這裏修建倉儲。


    三百人的駐島士兵下岸之後,陳健和駐軍的指揮官商量了一下,定下了很多的條例。


    縱然有消毒粉和燒開水的習慣,痢疾熱病之類的水土不服的病症也會造成巨大的減員,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這是第一片正式意義上的熱帶殖民地,作為樣板和將來的吸引力標杆,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軍官和一些船長聚集在陳健身邊,看著陳健手中的海圖,問道:“陳先生,這座島到底應該怎麽經營?”


    “島上開辟一些種植園,保證這裏的糧食,此外種植甘蔗也是一筆很大的收入。這是沒有問題的。咱們現在剛剛邁出第一步,不能太快,先把這座島建起炮台堡壘和港口再說吧。”


    船長問道:“在這裏交易?”


    陳健歎了口氣道:“沒辦法。西班牙王室壟斷著貿易,據說是不準任何外國船隻直接與他們的殖民地進行交易的。短期來看,還是得靠走私販子。這個島的位置很重要。”


    眾人看了看那張海圖,有些不解。


    “如果從閩城出發去歐洲那些國家貿易,這裏可以成為必經之路。所以不管是我們的商人,還是別的國家的商人,與我們進行貿易就要從這裏經過。海盜的劫持會影響周邊的貿易,等到商隊成熟後,一定要保證周邊的海域清淨。見到一個殺一個,通通掛到港口前曬成肉幹,以儆效尤。”


    “海盜和走私販畢竟不同。走私販需要最基本的信任,他們渴望的是和平。而海盜是唯武力論成敗的,能搶就絕不需要最基本的信任。咱們今後一段時間要依靠走私販,這是必須要搞清楚的。”


    “向南向西的話,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這一次環球航行,如果運氣好可以簽訂哪怕允許一年一艘船的合法貿易,對咱們來說就相當於打開了走私的大門。運氣不好……不同意的話,隻能讓這裏成為走私販的交易地,在咱們掌握了語言、人脈之前,恐怕大部分的利潤都要被西班牙殖民地的蛀蟲走私販賺去。”


    幾個人看了看船隊外的海麵,笑道:“這裏可是一艘咱們之外的船都沒有啊。”


    陳健也笑道:“現在沒有,將來會有的。這座港口允許所有的船隻停泊,隻要保證在海域周邊三十裏之內遵守共和國之法律,都可以停留。”


    “包括海盜?”


    “這個看情況吧,看看這次和西班牙人的談判怎麽樣了。如果談的好,他們允許貿易,我們自然是要打擊海盜的。如果談的不好,這座港口也可以成為一個將來談判的砝碼。”


    “砝碼?”


    “對啊,搶劫西班牙的海盜或是私掠船,如果被攻擊,可以往這裏跑嘛。如果西班牙人進港追捕,那是不把共和國放在眼裏,自然視為宣戰。他們也隻能幹瞪眼,看著這群人跑過來。”


    陳健指著海邊停泊的那些船隻道:“說到底,還是看自身的實力。我們手工業發達,完全可以滿足殖民地的需求,那自然是要講自由貿易的。反過來,如果我們的手工業不發達,自然是不能講自由貿易的。同樣的,船隊強大、熟悉水文地理、靠行賄和西班牙總督之類的拉上關係,也就不用靠那些走私販中專。反過來,現在沒有這個條件,就隻能依靠走私販。”


    “可走私販子在哪呢?”


    “在海上啊。隨著咱們在這裏駐軍,宣示這裏的擁有權,並且擬定這裏作為一個***,很快走私販子就會雲集這裏的。鯊魚嗅到鮮血,就會圍過來;商人嗅到利潤,也會一樣。從這裏到西班牙的殖民地,比起從歐洲走要近得多,而且咱們的各種貨物也和歐洲貨不相上下,有些還要更好一些。商人嘛,無祖國的。”


    “那陳先生,這種一部分利潤被他們賺去的時間要持續多久?”


    “如果一切不順利,少則三年,多則十幾年。如果一切順利,可能一兩年就行。看情況。”


    “你是指和西班牙的談判?”


    “不止。就算談,也不太可能允許咱們直接貿易的,可能會是另一種壟斷貿易。以***為中轉,王室特許貿易,咱們捎帶著可以走走私什麽的。不會這麽容易的。”


    “咱們憑什麽答應呢?”


    “沒辦法,想貿易的是咱們。沒有咱們,他們的壟斷貿易賺的不亦樂乎。求人的,總是比被求的姿態要低啊。”


    一群人都笑,陳健搖頭道:“你們別笑,這事麻煩著呢。”


    事實上,遠比這些人想的要麻煩要複雜。


    西班牙政府馬上又要破產了,他們會想盡辦法摟錢的,壟斷貿易這種事他們絕不會放棄。


    再者,在殖民地的北邊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想來西班牙人也會慌張的很。


    他所熟知的世界線馬上就要發生變動,有些東西已經很難預判了。


    陳健也不想著替荷蘭人和那些新教國家當擋箭牌,但是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必要的時候放出消息要和荷蘭人簽訂軍火貿易協定,也能作為一個砝碼。


    隻是會不會引起西班牙人的警覺,從而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到這邊?畢竟這邊是西班牙的產銀地,這邊出了問題西班牙國內要出大問題,這都很那說。


    同樣,東邊也一樣會出問題。


    忽然出現的這樣一個畸形體,如果這邊的手工業可以滿足西班牙殖民地和歐洲的需要,包括生絲、棉布、茶之類,有些東西就不可能沿著原本的世界線走動。


    從這邊開始的貿易距離更近,不管是去殖民地還是去歐洲本土。前者隻需要走十幾個緯度,不需要橫跨太平洋;後者不需要繞道開普敦,可以從大荒城中轉轉運。


    這樣一來,明朝江南的手工業必然會遭到重創。


    白銀的流入忽然減少,江南普遍的改糧為桑為棉之類的事已經發生。之前大量白銀已經流入,整個市場已經習慣了這種白銀流入的情況,忽然斷崖式的下滑,恐怕造成的動亂會比曆史上更為嚴峻。


    江南一帶麵臨的問題可能就不僅僅是曆史上的抗稅之類的事,矛盾的演化也會比曆史上更為嚴重。


    東西方都會出現很多的改變,陳健估計十幾年後這世界已經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亙古不變的那些東西,比如科學,但是曆史將會在十幾年後失效。


    決定東西方命運的宗教改革戰爭、薩爾滸之戰,基本同時發生在十幾年後,而這兩場戰爭陳健必然會想辦法參與的。


    未必非要親自動手,組織雇傭兵、售賣軍火、貸款、壟斷糧食鐵器之類的供應忽然切斷之類的辦法都有效。


    共和國這邊,十幾年後這邊南方諸郡的工商業逐漸發達;新一代的資產階級民主思想意識形態的年輕人成長起來;政治經濟學和各種權利關鍵逐漸成熟;水力工廠的建立;以及埋下的這顆南洋貿易公司牽扯到十幾萬人的大炸彈……


    同樣的,這個畸形體也算是個隻進不出的怪物,幾乎沒有什麽太多需要進口的東西。白銀大量流入,價格革命,底層的生活估計也不會好過。


    加上馬上到來的所謂的小冰期氣候,以往能夠被壓製的矛盾全都會一點點地暴漏出來,加上有組織的推波助瀾和意識形態宣傳,這邊的麻煩也小不了。


    有些東西已經不可避免要變得麵目全非,陳健所能利用的曆史先覺也就剩下這十幾年了。


    最大的先知先覺優勢就要消散,陳健心裏也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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