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琅嬛在得了李曉寧的錦囊妙計之後,便帶著村民們離開了。李曉寧則是開始打腹稿怎麽去和領導談中海化工的汙染問題。


    堪堪到了午飯的時間,李曉寧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立刻拿了起來,一看號碼是區委書記張玉強的,便知道鬱琅嬛已經按照他說的去做了。看來這位美女書記也是個賊大膽,自己教的那麽損的招,她也真敢用。


    “你好,領導,有什麽指示?”李曉寧接起電話,用略帶幾分輕佻的語氣問好道。


    “你趕緊到我這來一趟。”張玉強單刀直入地說道。


    “領導有什麽事兒直接吩咐唄!”李曉寧繼續耍貧嘴道。


    “少廢話,電話裏說的明白,我還叫你來幹嗎?”張玉強沒好氣地說道。


    “哎呀,這都馬上要吃午飯了。領導這是打算請我吃大餐嗎?”李曉寧笑嗬嗬地說道。


    “紅燒鯉魚,你吃嗎?”張玉強氣呼呼地說道。


    “吃,隻要是領導請的,我都吃。”李曉寧這才爽快地答應道,“我馬上就到。”


    雖然雙方在電話裏都是在開玩笑,但是兩個人也都是要吃飯的,現在中央查的嚴,領導幹部一般都不到外麵吃了,好在區政府食堂裏麵的小餐廳已經重新裝修過了,比外麵一般的飯店隻好不差。


    李曉寧走進包間,先讚歎了一句,“哇塞,這餐具看起來就是高大上啊,就是抓麵子,領導給我們金沙鎮也配一套唄。”


    “這是荷蘭青瓷,二千多一個呢。”張玉強鼻子裏哼了一聲。


    “這麽貴?那這得多少錢啊?”李曉寧咋舌道。


    “這都是老趙讓人搗鼓的,我本人其實是不讚同的。”張玉強沉著臉說道,“出去別隨便亂說。”


    “明白。”李曉寧點點頭坐了下來。


    “知道找你來是為了什麽事吧?”張玉強又開口問道。


    “不知道。”李曉寧裝傻道。


    “跟我還裝?”張玉強鼻子裏又是一聲冷哼,“如果不是你在旁邊出謀劃策外帶煽風點火,鬱琅嬛一個女人,能想出來給領導送臭魚當禮物這樣的損招?”


    “這個鬱琅嬛,專業賣隊友十八年啊!”李曉寧裝出一副氣憤的模樣,“我都跟她說了,一定要保密,保密,她還是給我捅出來了。”言下之意已是承認了這個主意是自己出的。


    “你肚子裏打的什麽算盤,我是一目了然。”張玉強正色道,“中海化工的汙染問題,你以為隻有你看的到,別人就是瞎子嗎?曉寧,我跟你說,這裏的水很深。你最好不要跟著攙和。”


    “我哪裏有攙和嘛。”李曉寧苦著臉說道,“還不是鬱琅嬛三天兩頭地帶人來找我的麻煩,我沒法子了,才隻好想到這個禍水東引的損招了。”


    “你要是不想管這事,我就不信你對付不了一個女人。還是你自己想管這事。”張玉強沒好氣地說道。


    “說不想管那是假話。臭魚領導您也收到了,那都是中海化工的傑作。”李曉寧也收起嬉皮笑臉,嚴肅地說道:“咱們濱海本來是山青水秀,風景秀麗,是最適宜人居的城市之一。可是現在中海化工一投產,排汙口向白沙河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排放廢水,整條河流都變成了‘臭水溝’。市民們長年累月喝著被汙染的水,身體健康會受到極大損害,癌症發病率會顯著上升,甚至會生出了畸型胎兒。想想這些可怕的後果,難道領導你就不想管嗎?”


    張玉強歎了一口氣說道:“遇事看長遠一些是對的。但是,曉寧你應該也明白,現在全國上下都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考量幹部拿什麽考量啊?拿gdp啊,gdp怎麽來?還不是靠這些大型企業?一點不汙染的項目哪裏那麽好引進啊?暫時犧牲一點環境利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等財政上寬裕了,再徹底治理嘛。”


    “領導,沒想到你也這麽想的,我,我,我很失望……”李曉寧有點兒氣惱,沒想到張玉強也是個目光短淺之人。


    “曉寧!你看問題還是很片麵啊!”張玉強拿手點了點李曉寧,一副苦口婆心地表情說道,“你隻看到了事情的本身一麵,沒有看到事情背後的一麵啊。”


    “還請領導明示!”李曉寧有點兒氣惱地說道。


    “你啊,這個直脾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張玉強笑罵了一句,接著說道,“那我就給你透個底兒,中海化工名義上是莫春海引進來的,但是你想想可能嗎?莫春海根本就沒那麽大的臉麵,這是薛市長的功勞。中海化工的張總跟我是平級,我對他也沒招啊。要想關停,隻能市裏出麵,而且這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情,得上市常委會討論。薛市長肯定是不同意關停的,那麽常委會上就要打擂台了。”


    “要打擂台就跟他打嘛。”李曉寧衝動地說道,“我就不信常委們都看不到汙染的危害性。”


    “曉寧,你還是太年輕啊。”張玉強歎了一口氣說道,“常委會的表決說到底就是書記和市長的較量。每一次的成敗都關係到下一次的力量分配,所以,不是太要緊的事情,常委會表決一般都是走過場,因為雙方事先其實已經都溝通好了。真到了要表決的時候,那就說明這個事情是不能讓的。所以我勸你還是把這個事情消滅在基層算了,不要鬧到老板那裏去。老板是要大力培養你的,你不要給他添堵。”


    張玉強的話雖然說的還不算很透徹,但是李曉寧已經聽明白了。中海化工是薛國平引進來的,可以看做是薛國平的政績,如果劉奇峰要在常委會提出就汙染問題關停中海化工,肯定會被薛國平一方看作是挑釁,一場爭鬥在所難免。而關鍵是,這一仗,劉奇峰贏的把握並不大,一旦常委會討論不通過,劉奇峰的勢力必然會被打壓,李曉寧作為直接當事人,肯定會受到正麵衝擊,到時候劉奇峰還得為了保他而費心。


    張玉強見李曉寧久久沒有說一句話,就站起來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曉寧,你還年輕。有點兒毛糙總是難免的。今天老哥給你提個醒,今後注意就是了……”


    回到金沙鎮的辦公室,李曉寧把白登科和顧芸都叫了過來,然後把中海化工的事情跟他們說了說,問他們有什麽意見和建議。他現在的內心也有點兒猶豫不決,需要綜合一下別人的意見。


    白登科率先說道:“老板,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啊!”


    “我要的就是實話。”李曉寧說道。


    “實話就是老板你宅心仁厚,一心為民,擔心中海化工汙染環境,給老百姓生活帶來不便。”白登科先拍了幾句馬屁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板你也不可能在金沙鎮呆一輩子,也不可能在濱海市呆一輩子,遲早是要走人的。化工產業發展潛力很大,產品供不應求,能為地方帶來巨額財政收入和高額產值,還能創造大量就業機會,解決下崗工人就業問題,這些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政績。你在任時不搞,不能保證你的繼任者也不搞。既然遲早都是要搞,又何必把到手的政績拱手讓人呢!”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管?”李曉寧皺眉問道。


    “老板怎麽做,我無權決定。”白登科昂首說道,“不過我覺得不管隻是得罪鬱書記一個,管了卻要得罪好多級別比鬱書記都高的人,對老板來說,不是好事。”


    “你呢,你什麽意見?”李曉寧對白登科的建議不置可否,而是直接轉向顧芸問道。


    “我就是一個鄉下姑娘,大事我不懂的。”顧芸紅著臉說道,“不過我覺得李書記應該去下遊銀沙鎮實地看一看,再決定怎麽做。”


    “恩,你說的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咱們現在就走。”李曉寧邊說著,邊去拿外套,“就咱們三個去。”


    金沙鎮和銀沙鎮緊靠在一起,開車很快就到,李曉寧讓白登科駛下公司,沿著河邊的土路走。這一段的白沙河裏的水呈墨綠色,渾濁渾濁的,象地下開采出來的原油一樣。河兩岸草黃樹枯,被火燒了一般,一片蕭瑟。


    看到前麵有一個放羊的大爺,李曉寧便下了車,走過去聊了起來。當然他並沒有明說自己的身份,隻說自己是來釣魚的。


    大爺說道:“現在沒法釣魚了。以前河裏的水清清的,一群一群魚蝦遊來遊去,站在河岸邊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現在上遊開了一家化工廠,汙水全排到河裏,水渾濁了,魚蝦也死絕了,河裏的水不能喝了,一喝就拉肚子。


    牲畜也跟著遭殃,一喝河裏的水也跟人一樣拉肚子,我的這些羊已經死了好幾隻了。村**見很大,不斷往上反映,還聚眾到上遊的金沙鎮鬧過。鬧也沒有用,聽說那是國家的企業,誰還敢跟國家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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