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文也知道父親沒有生病之前就有搬去縣城的打算,連房子都租好了,光光的小院兒,除了兩張床榻就沒有其他的家具。當時隻是想著年前花銷比較大,就盤算等過了年再做打算做了家具再搬。可現在想想,季萍兒怕也是察覺到他們想要避開的打算了。


    傅立文好歹也是獨自一人過了幾年日子的,決斷的魄力還是有,等到吃過晚飯,就著手讓兩孩子先收拾了細軟便攜的,又從床下的隱蔽處取出妻子留下的嫁妝首飾。還有壓箱底的一張銀票。


    這裏的房子他們不會賣,直接托付給福嬸一家幫忙照看,連帶幾畝田地也都平價租給了福嬸家。對外隻說他明年要鄉試,兒子立文也要試著入場考童生試,到縣城裏,父子倆也方便溫書。


    父子都走了,總不能剩下才七歲的傅靜姝獨自在鄉下住吧,帶著一起自是理所當然的。


    福嬸跟她男人聽了傅子寒的話,眉頭一擰就知道這雖然是原因之一,卻絕對不是最主要的。


    福嬸多了個心眼,攔下了男人想要勸傅子寒過完年再走的話,直接一口應承下來,還說到時候租子隨便傅子寒選銀錢還是糧食。


    傅子寒回去的時候,福嬸還硬是讓自家老二送他。傅子寒推脫了一句,順勢也同意了。在路過隔壁季萍兒家的時候,傅子寒愣是目不斜視腳不沾地的一口氣衝了過去。


    福嬸臉上帶著笑,可眼裏卻帶著刀的剜了隔壁家一眼。她雖然是個村婦,可也是個有見識的,憑傅子寒的行為跟言語也能猜著幾分,心裏就特別的唾棄隔壁那一家子。


    回了屋,她兒媳婦給倒水過來伺候她洗腳,她一把拉著讓坐下一起洗,倆婆媳親昵得跟親娘倆也差不離了。


    “婆婆,媳婦今兒看到隔壁那媳婦在傅家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傅家大郎回來才匆忙離開的。”


    “我就說呢,怎麽傅先生早不走遲不走,偏偏突然就說起這事兒,自己身體都還沒好利索就開始折騰搬家。”福嬸低聲咒罵了幾句,“明兒大早你跟老大一起過去搭把手,讓老大老二送傅先生一家去城裏。人家問起來,就說我讓他們去城裏買點東西。你這幾天仔細點,聽著些村裏的風聲,娘擔心那家子混不吝的想賴上人家傅家。”


    “傅先生人這麽好,哪家的小子要去請教學問他都給悉心教導,若不是他老人家一心想要考舉人,恐怕裏正和村長都想要請傅先生在村子裏辦學堂了。”


    “可不是,真那樣的話,咱們村子就是十裏八鄉獨一份兒有村學的,還愁外麵的好姑娘不肯嫁過來麽?咱村裏的姑娘們嫁出去了,也得倍兒有麵子。”


    福嬸家還有幾個小子要說親,閨女也有要相看人家的,可不就盼著這個麽。偏偏這季萍兒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她那吸血蟲似的婆婆跟小叔子,真要讓她扒上傅家了,可不得作妖。


    她們也不是對季萍兒有什麽偏見,這閨女也是個可憐的。但問題是季萍兒的可憐跟他們自家的切身利益相比,孰輕孰重這不一目了然?再有,傅子寒雖然是個鰥夫,那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爺!


    一個死了男人被婆家磋磨的寡婦,還想扒上正當年歲家有小財的秀才爺做秀才娘子?真當那些家裏還有大姑娘等著出嫁的人家是死人是吧?


    她季萍兒的念頭要露出來給人知道了,她也別想在村裏活下去。


    “媳婦就是想啊,這季萍兒的日子怕也是過得極為艱難了,恐怕……”


    福嬸圓胖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思。她媳婦說得沒錯,這季萍兒想正兒八經三媒六聘當上秀才娘子這輩子都不可能,那麽,會不會走邪路呢?隻要她訛上了傅家,傅子寒為著自己和子女的前程,也不能不管她。


    “不行,今晚就讓老二跟老三過去幫忙。”


    福嬸也不泡腳了,匆匆擦幹套上鞋就去叫醒老三,催著他趕去傅家,說哪怕讓他在院子裏坐一晚上,也得給她守到天亮。


    老三很聽他娘的話,也不問為什麽,裹起外衣就出了門,路上還遇到回來的二哥,把他娘的話一轉說,幾兄弟裏最機靈的老二頓時明白了些什麽。


    “好,我先過去,你回家跟娘和嫂子說一聲,讓她們今晚辛苦點,烙點餅出來,明兒不等天亮我們就出發。”


    他家有牛車,剛才也答應了讓自家牛車送傅家一家去城裏,橫豎不遠,一個上午就來回了。


    他倆兄弟剛回到傅家門外,就晃見一個人影在傅家院子外麵一閃而過。


    兩兄弟心裏一緊,加快了腳步。


    “二哥怎麽又回來了?是東西拿掉了嗎?”


    開門的傅立文還沒反應過來,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兩兄弟讓進了院子裏。


    “沒拿掉東西。是剛才我娘和我嫂子說了,就你們父子三人收拾東西太累,傅先生的身體又沒大好,就讓我們倆兄弟過來幫忙。我娘跟我嫂子在家烙餅子,明兒一早我們早點出門,趕在城門開了就進去,我還得幫家裏帶點家夥事回來。”


    老二說話的聲音刻意放大了幾分,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聽不見,但旁邊田家是絕對能聽到的。


    果然,話音才落呢,田家嬸子就探了頭出來。


    “咋了?咋我剛兒聽你們說傅先生要搬家?”


    “田嬸子不好意思啊,把您給鬧醒了,真對不住。”老二表情憨憨的摸了下頭,“傅先生打算帶著立文去縣城裏住,這不我娘讓我跟老三過來幫把手麽。”


    田嬸子柳眉一蹙,狐疑的看了眼一旁笑得溫和的傅立文,沒反應過來怎麽下午都還好好的,晚上突然就說要走。


    但是傅家的借口也很實在。村裏人都知道傅先生明年要鄉試,這估計是得了什麽消息,想要去縣城裏方便一些?


    她家男人是獵戶,不擅種地,家裏幾畝薄田都是她在操持,也實在分不出手來弄傅家的田地,所以傅家找上福嬸家也是很正常的。這一點田嬸子沒有意見,她就覺得傅家要走的借口應該不止這個,可偏偏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田嬸子有個優點,她想不出的也不會去死纏爛打的追問。見幾個大男孩幫忙收拾大物件,幹脆換了衣服挽了頭發,去幫著傅靜姝收拾小姑娘的物件了。


    兩家人一直亮著燈火,讓躲在後麵水竹林裏的季萍兒恨得銀牙暗咬,內傷都出來了。


    眼瞅著天色太晚,如果她再不回去,家裏那個老虔婆又不知道要怎麽折騰她,隻能跺跺腳,端著洗衣服的木盆回去。


    福嬸家的兩個小子一直在注意傅家周圍,隱約看到水竹林裏一陣晃動,過後便沒了聲息,再瞅見臉上雖然端著笑容,可眼底卻掩不住焦慮的傅立文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心裏一動,互視了一眼,也沒吭聲,隻小心謹慎的看住了傅家前門跟後院。


    村長比福嬸家更先知道傅子寒要搬家。說實話,村長心裏頭其實不太痛快,總覺得看好的村學就這麽飛了。


    倒是他家婆娘比他通透,說若是傅子寒考上了舉人,那就是舉人老爺,也是斷然不可能回來辦村學的。若是沒考上,那個時候村長再順勢提出來,還能幫傅子寒解決後顧之憂,到時候不怕傅先生不用心。這樣的話,比現在為難他困住他更好。


    被婆娘開導了一晚上,村長也想通了,天還沒亮,就讓自家婆娘做了幹糧,拿了家裏醃製的醬菜和一條巴掌寬的醃肉到了傅家。


    傅子寒之前隱約能感覺到村長的不悅,可眼見過了一晚上他就變了個態度,心裏也是一片明鏡似的。不等村長轉彎抹角的給鋪墊,直接就躬身請了村長到屋裏說話,還比村長先提出來村學的事。


    “若是子寒能僥幸得中,以後必然也會為村學出一份力,若是名落孫山,隻怕還得求村長留口飯給子寒養家糊口了。”


    村長被傅子寒三言兩語就安撫得妥妥帖帖,拍著胸口說他們都會為傅子寒祈求文曲星保佑高中。畢竟村裏多一個秀才教書先生跟村裏出了舉人老爺相比,肯定後者的顏麵更加閃亮啊。


    天邊才泛起一絲橘芒,傅家父子仨人就上了福嬸家的牛車,朝縣城行去。


    家裏的宅子托給福嬸家裏照看,田嬸也說著平日沒事兒會多注意著些,肯定不讓賊人去害了他家的東西。


    村裏人做農活,都起得早,見傅家不聲不響的就搬家離開,大部分人都很納悶兒,有些心眼多的腦袋靈光的,眼角一直朝季萍兒那邊瞄,果然看到季萍兒一臉木然的看著傅家離開。


    對於季萍兒,他們不是不同情,可也就隻是同情了。畢竟人家家的家事,他們又如何能插手。


    季萍兒的婆婆一雙吊角眼惡狠狠的瞪了那些朝著他們竊竊私語的女人們,轉頭就是一棍子打上季萍兒的身上。


    “你個喪門星,還不去做事,等著老娘伺候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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