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染川的金礦出了差錯,有些金子不翼而飛了。」蘇篤君道。


    「怎麽會?」孫柔嘉瞠目。


    「金子究竟少了多少,我姑母也不知,總之數量應該很大,否則也不會驚動皇上。」蘇篤君道,「其實,我也知曉,平素他們開礦時私藏一些,皇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辦事辛苦,但此次竟動用穆將軍監視王府,可見事態嚴重。」


    「那我父親……」孫柔嘉揣揣地道,「他會牽涉此事嗎?」


    「原本我以為並無多少牽連,」蘇篤君道,「可今日嶽父失蹤,我才恍然大悟,你父親脫不了幹係。」


    「那怎麽辦呢?」孫柔嘉急道,「會不會是皇上把我父親給囚禁起來了?」


    「一開始,我也想過此種可能,但皇上一向看重我姑母,斷不會在今日就囚禁嶽父,」蘇篤君搖頭,「好歹也會讓我們把這場訂婚宴辦完。」


    「那……」孫柔嘉有些六神無主,「那父親會去哪裏?會在北鬆王府嗎?」


    「北鬆王府已被穆將軍監視起來,斷不會讓涉案的人進去的。」蘇篤君道,「嶽父若在那裏,我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孫柔嘉清楚,這隻有一種可能了。


    「大概是嶽父聽聞了風聲,自己先逃出京去了。」蘇篤君與她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這可怎麽辦呢?」孫柔嘉抿了抿唇,「叫我如何跟兩位太太交代?現下前廳的客人又怎麽辦?消息傳出去,我們孫家還有何顏麵?」


    「你放心,」蘇篤君卻道,「方才我已與廷毓商量了,一刻鍾之後,便讓他告訴賓客,說嶽父因為欣喜過度,早起犯了頭疾,昏倒在院中,無人發現。現下被仆人救起,已請了太醫診治,今日訂婚宴暫緩,請各賓客先散去再說。」


    沒想到,他急中生智,也算想出了一個對策。


    這樣艱難的時刻,幸虧有他。他那聲「嶽父」雖然叫得太早,但聽在她的耳裏卻十分欣慰。


    「好,你去吧。」她輕聲道。


    蘇篤君並不急著離開,而是推開窗子,伸進一隻手。


    他半句話也沒有說,然而她很明白,這個舉動是什麽意思。


    她亦抬起手來,與他的指尖微微觸碰了一下。


    一刹那,他的大掌立刻覆蓋了她的十指,緊緊地握著,停留了好幾秒,或者好幾分……


    她不太確定,似是一瞬,卻似永恒。


    隨後,依舊沉默無言,他的腳步聲遠去了,留下她依窗站著,心跳猶劇烈。


    孫柔嘉忽然覺得,這一生就算陷在穿越時空的混亂裏,他也是這惡夢中唯一光明的存在,就像打遊戲時獲得的一張救命符,能助她屢屢化險為夷。


    也不知父親此刻在哪裏,身上是否帶夠了銀兩?追捕他的人,是否會找到他的蹤跡?孫柔嘉不知道孫仲堯涉案有多深,然而她已視他為親生父親,這一刻,不由為他擔心起來。


    這些日子,其實孫仲堯待她很不錯,她懂得感恩。


    晚膳的時候,桑夫人與鞠夫人自然是心急如焚,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知曉的秘密告訴她們,所以她一直低著頭,什麽也不說。


    孫廷毓應該了解一些狀況,但蘇篤君也囑咐過他了,所以他也跟她一樣緘默。


    好不容易,夜深人靜,大家都倦了、散了,孫柔嘉卻全無睡意。


    這轟轟烈烈的一天,本該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忽然被攪黃了,想來,不少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吧?


    然而她並不介意,與生死攸關的大事相比,麵子不值一提。


    砰——


    有什麽敲打在她的窗欞上,似乎是一枚小石子。


    「廷毓,是你嗎?」孫柔嘉道。


    通常隻有廷毓會在半夜這樣胡鬧。


    然而,窗外夜色沉深,無人回答。


    她看了看一旁的小映,見守夜的小映已經和衣在小榻上睡熟了,想到要是喊了小映起來,大概這丫頭比她還害怕,就決定不喊她了。


    砰——


    又是一聲。


    孫柔嘉蹙了蹙眉,親自舉起一盞燈,打算到院中瞧瞧。


    她的睡鞋很柔軟,踏在院中的地磚上,無聲無息的。


    有人亦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後,感覺到身後有不尋常的動靜,她連忙轉身,定晴一看,心中一駭——


    孫仲堯就站在她的麵前,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父親!」孫柔嘉叫道。


    「噓——」孫仲堯示意她噤聲。


    「父親,你怎麽在這裏?」孫柔嘉捂著嘴道:「女兒以為你出京去了。」


    「說來話長,」孫仲堯道:「早起聽聞北鬆王府要出事,我本想出京去的,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到後院的柴房裏躲了一躲。」


    「父親你一直在後院的柴房?」這躲了一日,也夠難為他的。


    「女兒,快,替我準備一些幹糧、銀錢,還有換洗的衣服,」孫仲堯囑咐道:「等早上城門開了,我便喬裝出去。」


    「父親這是要避去哪裏呢?」孫柔嘉不由擔憂。


    「去崎國躲一陣子。」孫仲堯道。


    孫柔嘉微微皺眉,又是崎國,似乎他與崎國的確有什麽秘密的關係……


    「想來,篤君已經跟你說了,」孫仲堯倒是能猜到幾分,「染川之事,為父必將與北鬆王有連坐之責,逃出去,無以對證,對大家都好,也能保全我們孫家。」


    「篤君說了一些,但還有許多他不清楚的事,」孫柔嘉趁機道:「父親,那金礦究竟是怎麽了?聽說少了許多?」


    「為父也想統統告訴你,」孫仲堯為難地道:「不過,你少知道一些,或許還安全一些。」


    「這一切,都是北鬆王的主意?」孫柔嘉道,「若如此,父親何不進宮指證北鬆王?也可將功贖罪。」


    「哪有這麽簡單,皇上如今對北鬆王是什麽心思,誰也摸不透,彷佛還是念著兄弟之情的。」孫仲堯道:「我畢竟是一個小吏,可有可無,皇上到頭來,說不定會把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


    「楚太師也不能幫忙嗎?」孫柔嘉道:「父親是他的門生,替他辦過許多事啊!」


    「楚太師門生眾多,我這些年來倚仗著他,已經得了許多便宜了。」孫仲堯搖頭,「此等危難時刻,哪裏還能指望?」


    「我去求篤君,求篤君去請豫國夫人。」孫柔嘉道,「皇上看在豫國夫人的麵子上,一定會饒恕父親你的。」


    「豫國夫人畢竟是女子,再得皇上看重,又如何?」孫仲堯道,「皇上會為了三宮六院做有違朝綱的事嗎?何況,豫國夫人也不是他的後宮。」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孫仲堯此次真的無路可走了?孫柔嘉很是苦惱。


    「女兒,聽我的,」孫仲堯道,「把家裏的東西都收好,若皇上怪罪,你倒可以找豫國夫人求求情,想來皇上也不會太為難你們。」


    「父親……」孫柔嘉鼻尖微酸,眼圈忽然紅了,「你真的想明白了?」


    一想到,他這把年紀還要受飄泊之苦,她真的於心不忍。


    「我出去避個一年半載,等事情平息了,就可回來,」孫仲堯寬慰道,「隻盼皇上能饒了北鬆王爺,我也可被赦免。」


    「好……」孫柔嘉感覺到豆大的淚珠順著自己的臉龐流下來,「父親,我這就去取銀票。」


    所幸,她手裏正好有幾張麵額大的銀票,讓孫仲堯帶在身上,一年之內的用度應該沒有問題。


    「父親,你要保重。」她對著孫仲堯鄭重一拜,此去也不知幾時才能再見麵。盡管孫仲堯做了錯事,她的心中終歸對他感激無比。


    「你這孩子,為父沒有看錯,是個能堪重任的。」孫仲堯歎氣道:「今後這家裏就交給你了,可要你多勞神。」


    「父親……女兒從前膽怯羸弱,父親仍然對女兒如此信任,」孫柔嘉道,「實在讓女兒受寵若驚。」


    「你這孩子,從前外表文靜,但內心也是倔強的,」孫仲堯道,「為父知道你的品性,不顯山不露水,不過是藏拙罷了,所以,為父才覺得你可擔重任。」


    孫柔嘉微訝,真的嗎?從前的原主真是如此嗎?嗬,看來她和原主還是有相似之處的。「父親,一路順利。」她低聲道。


    不過,父親這樣出城去,會不會被守城的人識破?蕭皇應該下了通緝令,要逮捕他了吧?孫柔嘉猜想。


    隻盼時間稍稍有所誤差,蕭皇以為他真的病了,還在這府中……今日蘇篤君確實找來了王太醫,希望王太醫已被打點妥當,回宮後替他們隱瞞一二。


    上蒼保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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