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朦朧, 照著大地, 一群人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大家高談論闊地說起今天去追人的事跡, 滿滿都是自豪感。


    人販子也是人, 沒有三頭六臂, 以前是他們內心的恐懼把那些故事講得妖魔化了。如果一開始就打退堂鼓,那今天他們就真的救不下一個無辜的少女。


    現在回過頭去看,其實那幾個犯人也就那樣,甚至還有些慫。燕二兩口子是好吃懶做的懶漢;人販子雖然狡猾, 卻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至於那山溝裏的買家,不過是個娶不了媳婦的中年男人, 鄰裏也並未幫那買賣人口的惡人。


    “幸虧今天裴靜姝出手, 不然這女娃子這輩子怕是就毀了。”有人感慨道。


    “這是大家的俠義心腸,怎麽就成了我的功勞?今後若是遇上這樣的事情,我們更該團結一致,這樣那些惡勢力才不敢猖狂。”裴靜姝道,她可不敢邀功。


    其實她也沒料到這次救燕麗竟然這麽順利,她以前在網上看到的都是非常極端的案件。買下人口的窮山溝不肯放人, 甚至一村人團結起來和警察對峙之類的。


    也許是因為燕麗本身沒有靠山,那人販子才放鬆了警惕,覺得這個小女孩是煮熟的獵物,沒人會營救、也逃不出他們的掌控, 使得他們營救得非常及時, 雖有波折, 卻沒釀成大禍。


    大家都紛紛說是。


    裴靜姝又道:“說起來還得多感謝劉支書,如果不是劉支書的決斷,也召集不了這麽多人。”


    她很感激劉支書在最關鍵的時候能挺身而出,還帶著整個生產隊的人追到了幾十裏外的陌生地方,這樣的魄力讓人尊敬。


    “我哪有什麽決斷,今天都是大家共同努力,才挽回了悲劇。不過若真要謝,也得謝謝小謝,他今天幫了我們許多。”劉支書道。


    “那小謝是個不錯的青年,靜姝可以考慮一下。”丁大嫂玩笑道。


    裴靜姝有些無力,“你們別亂開玩笑,不然鬧得尷尬,我更喜歡一個人生活。”


    “你們就別打趣她了,人家小謝那樣的家庭,哪裏看得上我們這種窮鄉下人?”楊孟英也道,不過語氣卻難掩高興。


    “我們的靜姝可不是普通的鄉下人,那城裏也未必就有我們靜姝有錢能幹,模樣就更不必說了。”劉二娘也來湊熱鬧。


    “那天小謝不是還說,你們要是幫他把這麽親說成了,他要給一份豐厚的媒婆大禮麽?你們這些做媒的,可要努力勸說了。”李大爺高聲道。他今年五十多了,不過性格很好,人也熱心,比年輕人還要活躍,這次還跟著跑去了那人販子的家裏。


    裴靜姝搖了搖頭,她現在的身份還沒過幾天單身生活呢,這群人就開始替她著急了。


    張慧英道:“你們可別再說了,幺妹的臉都成紅番茄了。”


    裴靜姝:這大晚上的,隻能勉強看清石板路,誰還能看得清臉色?


    不過任由他們這麽玩笑下去也不是辦法,裴靜姝隻好說道:“我和顧明軒雖然聚少離多,但畢竟是多年夫妻,他也才走沒多久,我暫時還不想開啟下一段感情,隻想和珊珊好好過日子。等今後我放得下了,再找你們幫我做媒。”


    說起來這農村的思想倒也沒她想得那麽古板,死了配偶改嫁在農村非常普遍,大家也不覺得有多奇怪。甚至有人死了配偶,沒幾天就有媒婆上門說親。


    裴靜姝觀察了一段時間,這種情況大概也跟當下的經濟條件掛鉤的。無論家中死了丈夫還是妻子,少了一個人,家裏會多出很多活。一個女人帶小孩辛苦,一個男人帶小孩也一樣辛苦,很多單親爸爸帶出來的小孩像個小乞丐,渾身髒兮兮的不說,也不知道多久才給小孩洗一次澡,小孩生病了也不能及時察覺。單親媽媽帶孩子更窮,大部分女性同胞掙的工分都不多,養活自己都難,更別說還要撫養一個小孩了。


    所以,對喪偶的青年人,大家都鼓勵再婚。


    聽裴靜姝這麽說,眾人都不免唏噓,沒想到這裴幺妹竟然這麽有情有義。


    “話雖是這麽說,但你也不能這樣一輩子不嫁啊!今後珊珊長大了,她也是要嫁人的,等你老了,誰來照顧你?”李大娘勸道。


    其實要說裴靜姝和顧明軒有多好的感情,眾人還真想不出來。這兩人當初也是別人做媒才結的親,結婚之後,顧明軒常年在外,一年到頭回來的次數少之又少,裴靜姝以前隻知吃穿,兩口子能有多深的感情?


    再說,前段時間還傳出裴靜姝和葉雲岑的風流事,雖然也有人說這是夏金桂故意到處亂說的,但裴靜姝和葉雲岑那段時間確實走得很近。


    至於後來裴靜姝為什麽拿了錢卻沒和葉雲岑去城裏,這事就沒人知道了。


    “那還早著呢,今後的事情今後再看吧,我暫時沒有再婚的打算。”


    聽裴靜姝說得這麽絕對,大家不免一陣惋惜,謝昀多好的人,又在供銷社工作,家庭條件又好,還不嫌棄裴靜姝結過婚生過子……唉,哪想裴靜姝竟然還念著舊情。


    到了承山大隊的地界後,一群人便都各自散去,臨走前裴靜姝道:“今天這頓飯大家沒吃舒坦,改天我再請各位好好吃一頓。”


    回到金溝村,何婆婆果然還在裴靜姝的新廚房裏,她正往灶爐裏扔柴火,“你們終於回來了?我聽小江說你們在後麵,就給你們燒點熱水。”


    裴靜姝謝過何婆婆,讓她回去休息。顧珊珊抱著裴靜姝的腿,膩歪地叫著“媽媽”,那小模樣十分雀躍。


    外麵擺著的那些沒吃完的東西全都挪到了房間裏,竇曉霞和裴靜龍去做飯,他們現在才到家,晚上也沒吃什麽,還走了那麽多路,現在正餓得前胸貼後背。


    楊孟英拿起桌上兩小孩沒吃完的蛋糕咬了一口,“我的閨女啊,今後你還是不要逞英雄了,今天算你們運氣好,沒遇上那些凶的,我都一大把年紀了,不求別的,就求你們一個個平平安安,我這輩子就阿彌陀佛了。”


    說著,她還雙手合十,仰著頭對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念叨了一番。


    裴靜姝看得好笑,“我們現在不都平平安安麽?你謝菩薩,還不如謝今天團結一致的所有人。”


    “就你最愛逞強,你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性子,簡直一點都不省心。”楊孟英怨道,“對了,那小謝人真的不錯,我覺得你可以好好考慮。媽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看人也比你看得準,小謝比上次那個姓葉的知青靠譜,嘴巴會說,模樣也不比那知青差,比那知青對你好多了……”


    “嗯嗯嗯,這番話我怎麽聽得那麽耳熟,你上次不也是這樣勸我的麽?沒準今後還有更好的,你又要用今天這番話再次勸我了。我們再等等看吧,更好的還在後頭。”裴靜姝敷衍道。


    楊孟英聽她強詞奪理,氣急:“哪有那麽多好的任你挑?你還當你是黃花大閨女?”


    “我又不稀罕黃花大閨女,我是今後要當小富婆的人,怎麽能沉迷於男色?熱水好了,端去洗個臉吃飯。”裴靜姝把何婆婆燒好的熱水舀到臉盆中,催促楊孟英去洗臉。


    她實在不想再聽這人的念叨了。


    “什麽小富婆,你瘋了……”楊孟英說著站起身,衣兜裏掉下一把剪刀,落在她的腳背上,還好不是刀尖向下,不過還是嚇得她驚呼了一聲。


    “怎麽了?”裴靜龍兩口子也朝楊孟英看過去。


    “你沒事放一把剪刀在身上做什麽?”裴建國把剪刀撿起來,埋怨道。


    “我幹嘛放一把剪刀,還不是你們幾個趕著送死的!”楊孟英又開始劈頭蓋腦地罵裴建國和裴家兄妹。


    原來楊孟英被竇曉霞的話嚇著了,想著要是去真的遇上一群野蠻不講理不顧王法的悍匪,她也得有點準備,聽說那些山裏的賊人個個都力大無窮,她一個中老年婦女哪是對手,隻能留點暗招了。思來想去,楊孟英最後便拿了一把剪刀,打算真的走到那一步,就跟那些賊人來個魚死網破。


    沒想到這一去萬事順利,也不存在力大無窮的悍匪,她這把剪刀自然也沒派上用場。結果放在衣服裏,卻把衣服戳破了,還差點紮中她的腳。


    楊孟英雖是吵鬧得厲害,不過今晚裴靜姝一家卻熱鬧到了大半夜,隔壁的張慧英也過來湊了會兒熱鬧,一起吃了個宵夜,難得今晚楊孟英對張慧英沒那麽敵意,後來還一起蒸了兩鍋蛋糕。


    和他們隔了幾個房間的顧大娘和夏金桂兩婆媳卻暗地裏咬碎了牙。


    “大嫂真是越來越能耐了,現在整個生產隊都聽她的話,嘖嘖!”夏金桂嗑著南瓜子,說出來的話卻酸溜溜的。


    “她是狐狸精,可會討好人了,你看隊裏的幹部都得了她的好處,也難怪被她降服得服服帖帖的。”顧大娘也抓了一把夏金桂的南瓜籽。


    “讓她這麽囂張下去,今後這村裏哪裏還有我們的地位?”夏金桂唉聲歎氣道。


    “她現在翅膀長硬了,她娘家人天天連家都不回,便守在我們顧家的房子裏,都已經囂張到這個程度了,我們能拿她怎樣?要是明軒在就好了。”顧大娘談起自己死去的大兒子,又不禁抹淚。


    以前顧明軒活著的時候,她還沒覺得少個兒子會如何,畢竟顧明軒活著也很少在家。現在顧明軒真的死了,顧大娘才越來越體會到這個家庭少了顧明軒,她活得有多艱難。


    兩婆媳無言地坐著吃著南瓜籽,顧大娘忽然問了句:“你這南瓜籽從哪裏來的?一顆顆這麽飽滿,跟我們往年種的南瓜子很不同,吃起還挺上癮。”


    夏金桂幹笑兩聲,“哪有什麽不同?我吃著還不是一個樣。”


    顧大娘也沒怎麽在意,繼續嗑了會兒便順了一把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張慧英想起自己房頂上曬著的南瓜子,跑去一看,哪還有什麽南瓜子,隻剩下一隻空簸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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