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英一路跟她拉著家常,“你兄弟一人幫你做活,你這房子得修多久才能修好?怎麽不多請兩人幫幫忙?”


    裴靜姝大概知道張慧英找自己的目的了,便道:“沒那麽多錢請人,我哥幫我忙,我隻管他吃住,沒開工錢。”


    張慧英笑道:“大嫂說沒錢是騙人的,我們金溝村就屬大嫂你最有錢。大嫂你就別謙虛了,我又沒說給你借錢。”


    裴靜姝:“那筆錢要留著養娃過日子,經不起用。”


    “省著點,用四五年還是綽綽有餘。我和老三才叫窮得揭不開鍋,婆婆的心都偏到天邊了,嫌你和我沒給她生孫子。你好歹有娘家人撐腰,我那娘家人一個個都不頂事的,老三以前做木工賺的錢,她也一分沒給我們,這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怎麽過呢!”張慧英訴說道,想在這話題上和裴靜姝找點共鳴。


    “養孩子費力費神,養兒子更難,沒有孩子落得輕鬆,有兒子也沒什麽好羨慕的。”


    張慧英發現裴靜姝沒以前那麽好說話,就不再拐彎抹角,“老三這門手藝,也是大哥出錢讓他學的。唉!大哥要是還在多好,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你要是忙不過來,也可以叫老三幫忙。你一個女人拖個小孩也不容易,修房更是麻煩事,大嫂不要因婆婆和二嫂不講理就疏遠我們。”


    說起來顧老三確實算個老實巴交的,但是老實過了頭,就顯得有些逆來順受。他做得一手好木工,按理來說應該很受家中長輩喜愛才對,但顧大娘卻嫌棄他隻會埋頭苦幹,不會打人際關係,再加上結婚幾年都沒一兒半女,媳婦也是個悶著來的,對這兩口子就越發看不順眼了,逢人就說老三隻會傻幹活,老三媳婦下不了蛋。


    之前沒分家的時候,家裏苦差都是這兩口子幹得多,到頭來還是吃力不討好。


    “其實也沒什麽好忙的,現在有地方住,慢慢修也沒事。”裴靜姝說道。


    顧老三畢竟是顧家的,要是她開口請顧老三幫忙,那顧大娘不知又要鬧成什麽樣子,更何況裴靜姝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有求於他們。這生產隊的木工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有錢還怕請不了勞動力?


    話說到這份上,張慧英也有些氣餒,不覺間就到了池塘邊。現在正值下午,村裏大部分人都去掙工分了,池塘邊也沒有多餘的人。


    張慧英的桶裏隻有兩件衣服,她做活又是利索的,兩下就洗完了。她見裴靜姝還一件都沒有洗完,心中暗道果真不是做活的人,便主動說:“你這麽多衣服,得洗到什麽時候,我幫你洗一桶吧!”


    也不等裴靜姝回答,她就殷勤地把先前提的那桶衣服拿去捶洗了,“這是你兄弟的衣服吧?男人的衣服就是這樣,又髒又臭。”


    裴靜姝見狀沒有阻止,她從來沒給異性洗過衣服,前世連她自己的衣服她都少有洗,畢竟那時有洗衣機和幹洗店。


    張慧英確實是個能幹的人,沒一會兒就洗起來了,還幫她洗了兩個小孩的衣服。


    晾曬了衣服後,張慧英又道:“你這些竹子竹枝堆放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別人路過就給你順走了。”


    裴靜姝道:“又不值錢的東西,誰會偷?”


    “你別不信,東西不值錢,但可以當柴燒啊,家家戶戶都在找柴,那天我就見王建容在你這拉了兩根竹棒走。我幫你收拾了,你壘在屋簷下,下雨也不會打濕。”


    張慧英一說,裴靜姝倒是想起那天兩根大楠竹不翼而飛的事,她當時還沒在意。


    裴靜姝就由她去了,“你今天不出工?”


    “今天腿痛,上午跟隊長請了半天假。”張慧英道。


    裴靜姝上下重新打量她一眼,這人提著兩隻桶都能健步如飛,哪像有腿痛?


    張慧英和顧老三兩人沒小孩,平日裏掙的工分也多,其實倒不在乎這半天工分,隻是眼下家裏樣樣都缺,又沒個錢,實在難捱。


    張慧英把細竹枝挽成小小的竹把,這樣就可以直接扔進灶裏,倒也方便。裴靜姝想了想,也沒再多言,任她收拾那堆滿一地的竹枝。


    昨兒裴靜姝分了紅薯糖給村裏的小孩,今天兩個小家夥和那些小孩打成一片,也不知跑去哪裏瘋玩了。


    張慧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滿地的竹枝收拾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屋簷下。


    別的不說,在做這些家務雜事上,張慧英確實是一個好能手。看她這麽賣力,裴靜姝也不好沒有表示,最後就送了一隻南瓜給她當作謝禮。


    張慧英有些失望,不過麵上還是笑著接下了,她地裏那點小白菜也經不起吃,有總比沒有好。


    顧老三聽聞下午張慧英沒去做活,又見她提著一個南瓜從裴靜姝那邊回來,不禁皺眉:“你還真去大嫂那邊要東西?”


    “什麽要不要的,不要說的這麽難聽,一隻南瓜而已,值幾個錢?我還幫她做了一個下午的活呢!說起來還是我虧了。”張慧英沒好氣,她原本以為裴靜姝會送點好東西給她,沒想到卻隻是一隻南瓜,心中多少是失落的。


    顧老三抱怨:“正兒八經的工分不去掙,去別人家瞎摻和什麽?你真是分不清輕重。”


    “說你是個草包,你還不承認!耽誤幾個工分算什麽?大嫂根本就不是個做活的人,你看著吧,她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改嫁的。她置的家當能帶走,但這房子是帶不走的,她和媽、二嫂的關係都不好,我們現在幫襯著點,今後這房子問題不就解決了。”張慧英美滋滋地盤算著。


    “你想得倒美!天還沒黑就開始做夢了!”顧老三潑她一盆冷水。


    張慧英罵了他幾句,抱起南瓜打皮扔鍋裏煮了。她其實不喜歡吃南瓜,尤其是白水南瓜,沒鹽沒味兒,隻是現在確實沒有別的東西吃。


    沒過多久鍋裏的水就開了,張慧英又傳了兩把火,揭開鍋夾了一塊嚐。不料這南瓜軟糯香甜,還帶著一股清香,完全不像那種曬懨的無味南瓜。


    張慧英喜出望外,嚐了一塊又一塊,而後趕緊去把撮箕裏的南瓜籽撿起來。


    顧老三看她翻著一堆垃圾,臉上還帶著喜色,隻覺得自家女人越來越瘋癲了,“你在垃圾堆裏找什麽?”


    “大嫂給的這個南瓜太好吃了,我要把南瓜籽留起來做種。”


    顧老三難得搭理她,抽了筷子,拿著一個糠粑粑就著白水南瓜一同吃。入嘴之後,他才發現張慧英剛才說得沒錯,他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南瓜,又甜又糯,連南瓜湯也是甜的。


    “我還沒吃呢,你別把南瓜給我吃完了!你不是很清高嗎?吃什麽我要回來的南瓜!”張慧英挖苦道。


    另一邊,夏金桂分家的糧食也吃完了,就跑去給顧大娘借糧,她知道顧大娘還藏著些以前沒吃完的糧食,這次分家沒有拿出來。


    顧大娘舍不得兩個孫子挨餓,“借”了一升米給夏金桂,說是借,其實也是有借無還的。


    借到米之後,夏金桂也沒有離去,站在灶台邊聊起來。


    “我說今天張慧英怎麽就沒去掙工分,原來是跑去巴結裴靜姝了,先前我還看見她手上提著一隻南瓜,多半是從那邊得來的。”


    “南瓜?那狐狸精哪裏來南瓜?”顧大娘疑惑道。竹林裏那塊菜園地確實種了南瓜,但那南瓜藤種子不好,隻開花不結果,顧大娘再清楚不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就看見張慧英手上提著一隻南瓜,長長的,不算大。沒準兒是她娘家媽給她背過來的,那楊孟英最近跑這邊跑得可勤了。”夏金桂陰陽怪氣地說。


    “她娘家媽就是鐵公雞,怎麽可能給她背南瓜過來?”顧明春有些不信。


    “還不就是看中了她手上那幾分錢!”夏金桂道。


    顧明春擇著菜,“她以前在我們家裏什麽活都不做,也沒聽說過她會熬糖,怎麽分了家就突然會了?”


    顧大娘罵咧咧,“什麽不會?就是裝的!這狐狸精手上有錢,現在本事大著呢!我就看她把那些紅薯全部挖了,錢用完了,怎麽過這個冬?”


    顧家這邊的謾罵,裴靜姝全然不知,她現在正忙著大豐收。


    原來今天在她將所有的土壤都升級之後,所有的作物都陷入了瘋長的狀態,入夜之後,玉米菜籽水稻和紅薯都相繼成熟了,整塊農田也跟著升級,還多了一鍵收割功能和兌換功能。


    裴靜姝點了一鍵收割後,倉庫裏便多了水稻十斤菜籽二十斤玉米十五斤紅薯若幹斤。


    不過這個逆天新功能也有一個限製,花費太多,足足耗費了她40個農場幣。


    裴靜姝又看了一眼兌換功能,十斤水稻能換八斤普通大米,菜籽也是兌換普通菜籽油,玉米和紅薯則不在兌換的名單內。


    這兩個新功能都非常實用,不過裴靜姝覺得今後還是盡量不升級土壤,不然長得太快容易引人注意。


    收割了這一批作物,裴靜姝種了一點小蔥和薑蒜,以及一些當季的時蔬,這次她沒再升級土壤和施肥。


    才剛剛分家沒多久,家裏樣樣工具都缺,菜刀砧板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又鈍又舊,裴靜姝打算去集市上買一把新菜刀和砧板回來。


    顧珊珊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後麵,“媽媽,你要去哪裏?”


    裴靜姝蹲下身摸摸她的頭,“我去集市上買點東西,你太小了,路太遠,就在家裏和哥哥一起玩。”


    “你什麽時候回來?”顧珊珊不安地問。


    “中午之前就回來,在家乖乖聽話。”裴靜姝柔聲道。


    顧珊珊站在村口目送她遠去的背影,悶悶不樂,連裴朝辰叫她去玩,她都不理。


    今天正是趕集的日子,這個集市離金溝村不遠不近,大約五裏路的距離,不過中途有山又有彎,走一趟還是很累。


    蠶桑坡上,一個佝僂的老人背著一隻沉甸甸的背簍,手上杵著一隻拐杖,氣喘籲籲地走著,畫麵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何阿婆,你歇一歇,我幫你背吧!”後麵跟上來的年輕女子說道。


    老人拄著拐杖往後麵看了一眼,滿臉堆笑道:“原來是靜姝呀!你今天也趕集?”


    “嗯,家裏缺點東西,上街看看。你怎麽背這麽多紅薯?還有雞蛋。快放下來,我幫你背吧。”裴靜姝幫她接住背簍。


    何婆婆很不好意思,“這怎麽行?我還背得起……哎喲,你這姑娘真是太心善了!你的空背簍給我吧!”


    兩人交換了背簍,裴靜姝頓時覺得肩上沉了許多,她也不得不佩服這老人,快要七十歲了,還背得起這麽沉的東西。


    這位何婆婆也是金溝村的,丈夫死得早,獨子前年去山裏伐木摔斷了腿,命保住了,卻落了殘疾,沒法下地做活。家裏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殘疾老公,她兒媳婦受不了這種沒盼頭的苦日子,扔下幾歲的兒子改嫁了,留下何家一屋子老弱病殘。


    何婆婆其實才六十八,但頭發已花白,被風霜折磨得像**十的老人。不過在這個貧窮落後的時代,像何婆婆這樣的可憐人還有多。


    “你和明軒都是長得好,心也善良的,可惜老天爺沒長眼,像我這種該死的老婆子不收,卻把那麽好的人收走了。”何婆婆萬分感慨。


    “你別這麽說,人各有命。你這些雞蛋和紅薯是拿去賣的嗎?”裴靜姝沒興趣聽她感慨顧明軒,就岔開話題問。


    “說來也不怕你笑話,家裏沒錢用了,拿去換點錢。”


    “能賣多少錢一斤呀?”


    “紅苕能賣三分錢就算好的了,雞蛋倒是能賣六七毛一十,我這二十個雞蛋也湊了許久。唉,這年頭你見誰賣過糧食?我也是走投無路,家裏還有個到死不活的病人,若真不管,那就隻有死了。”何婆婆抹了一把淚。


    這時的人都是從災荒年代過來的,把稻穀、小麥、紅薯、玉米等主糧看得比命還重要,裴靜姝也確實隻見過賣菜的,卻極少見賣主糧的。


    裴靜姝也是感慨不已,“你這雞蛋就賣給我吧,我正愁沒雞蛋吃。”


    何婆婆見她不像開玩笑,就道:“你要買的話,我給你算五毛錢一十。”


    鄉下的雞蛋多半是按數量來賣,大點的叫價高一些,小個的叫價低些,價格在5~7毛之間。


    “你湊雞蛋也不容易,該賣多少就算多少。”裴靜姝說道。


    何婆婆客氣道:“前日小江還在你那裏端了一碗糖,那可是貴重的東西,我是許多年不曾吃過了。你也太舍得,那麽大一碗,得要多少紅苕才能做出來?”


    裴靜姝幫忙背了兩裏路才趕到集市,又給了何婆婆一塊五毛錢,把二十個雞蛋拿走。


    何婆婆道:“這怎麽使得?明軒走了,你也不好過,我收你一塊錢就夠了。明軒以前幫了我那麽多,你又給小江大碗糖,我們還一分錢都沒給過你,這雞蛋就算不收錢也是應該的,怎能反賣你高價?”


    裴靜姝把錢塞到她手上,“拿著去給你兒子買藥吧,我還年輕,有手有腳,不缺這點錢。”


    說完裴靜姝就轉身走了,一臉風霜的老人站在菜市口處,渾濁的眼睛熱淚盈眶。


    在不遠處,一名英俊青年目睹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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