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她轉過頭對著哈薩剌甜甜一笑,然後抓著紅繩,一步步的往迷霧裏走去。


    哈薩剌望著她纖瘦的身影,喃喃地道:「孩子,咱們另一頭見。」


    盡管感到些微的不安,絛月還是憑著對哈薩剌的信任,還有對允肅那份深濃熾烈的愛,走進了黑白迷霧中。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慢慢出現微光,霧氣也漸漸散去。


    曾經隻有黑白的世界,逐漸有了淡淡的色彩,她興奮地加快了腳步。


    手中的繩子越拉越緊,越來越繃,她害怕繩子不見了或是斷了,死命的將繩子抓在手心裏。


    那繩子在她手心裏熱到發燙,猶如火燒,可她不鬆手,強忍著那灼熱感,死命的抓住。


    因為她怕,怕繩子一離了手,她就回不到允肅的身邊。


    「月……絛月……」


    隱隱約約地,她聽見有人在叫喚她。


    絛月?誰在叫她絛月?知道她是絛月的,除了塔格爾一家子,再沒別人了,那麽是誰喊著她的名字?


    她於是小跑步,朝著紅繩那一端跑了過去。


    「絛月,絛月。」


    終於,她聽清楚了喊著她的聲音,她陸地一震,因為那是允肅的聲音。


    允肅怎會叫她絛月?難道他發現了她不是絛雪?他會生氣嗎?他會嫌棄她嗎?他會……想著,她猶豫了,卻步了。


    她多麽渴望回到他身邊,可若他不要她呢?她望著繃緊的紅繩的那一端,內心旁徨又苦惱。


    突然,紅繩的那一端猛地扯了一下。


    她一時失神,紅繩自手中抽離,她驚叫一聲,本能朝著紅繩消失的那一端奔去。


    眼前一道強光乍現,教她無法直視的閉上雙眼,她往前兩步,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墜,她嚇得驚聲尖叫,「啊——」


    不知墜落了多久,她的背砰的一下著地了,她猛然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昏黃,她意識到自己的呼吸、意識到自己的心跳、意識到自己的手腳在微微的動著、也意識到自己……


    活著。


    「絛月?」


    聽見那熟悉的聲音,絛月愣了愣,原本發直的目光慢慢往旁邊偏移,就見到允肅那張憔悴卻又狂喜的臉。


    允肅抓起她的手,緊緊的握著,她感覺到他十分激動,他因為疲倦而紅通通的眼睛裏,甚至還閃著微微的淚光。


    她看向兩人交握的手,腕上都纏綁著紅繩,她呆了一下,心裏迷迷糊糊的。


    「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看著昏迷近三天的絛月終於醒來,允肅欣喜若狂。


    「王爺……」絛月困惑的瞅著他,一時之間還無法弄清眼下是什麽情況。


    剛才迷迷糊糊地聽見他喊她絛月,那是真的嗎?


    她在十裏迷霧中遇見哈薩剌,哈薩剌在她手上綁了紅繩,而此刻她手上真有紅繩,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見她一臉迷惘,允肅溫柔一笑,「都迷糊了吧?沒關係,我會慢慢告訴你。」


    她的眼中隻有他,完全沒發現哈薩剌也在房裏。


    此時,哈薩剌開口了,「福晉,你可終於找到回來的路了。」


    聽見哈薩剌的聲音,絛月這才發現她的存在,她驚疑的看著哈薩剌,想起剛才的事……天老爺,那都是真的?


    「幸好有哈薩剌幫忙,你才能回到我身邊。」允肅感激地道,「她是咱們的恩人。」


    哈薩剌一聽,嗬嗬一笑,「王爺言重了。」


    「不,」允肅的神情嚴肅又憤重,「哈薩剌,你先前救了我一次,如今又幫我將絛月帶回來,我允肅欠了你兩條命。」


    哈薩剌揺揺頭,「王爺,這是老婆子我與兩位的緣分,不是恩情。」說罷,她笑視著絛月,「孩子,好好休養吧,如今你已不是一個人的身子了。」


    「咦?」絛月又是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老婆子我先告退了。」哈薩剌說完,旋身走了出去。


    她走後,允肅立刻捱在床邊,「你傷口疼嗎?餓嗎?要不要我讓蘇克哈去買點你愛吃的?」


    絛月看著他,心裏有好多疑問,他已不止一次喊她絛月了,為什麽?還有,什麽叫作她不是一個人的身子?


    「允肅……」她疑懼不安地望著他,「你……你一直喊我絛月,為、為什麽?」


    允肅笑歎道:「本王都知道了。」


    她陡地一驚,「你是說……」


    「我知道你是塔格爾的庶女,是恩庫倫所生,名叫絛月。」他說。


    絛月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既然他知道了她是冒牌貨,那麽皇上也知道嗎?若是皇上知道,他們一家子犯了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啊。


    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允肅溫柔一笑,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別怕,皇上並未降罪於你或是你的家人。」


    「可是我……我不是絛雪……」她眼眶含淚,眼底有著歉疚。


    「你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我來說,無可取代。」允肅抬手輕輕拭去她的淚,「絛月,不管你是什麽出身,都是我的妻子。」


    「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她問。


    「你嫁進王府沒多久,我就察覺不對勁了。」他解釋道,「當時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對你的姊姊絛雪卻有不少的了解,她是個刻薄習鑽的人,可你不是……」


    「所以你就開始調查我的事?」


    他揺頭一笑,「我始終覺得你不是絛雪,可一直以為隻是自己多疑,直到我們成了真正的夫妻,我才確定的。」


    「為什麽?」她不解。


    「因為我知道真正的絛雪已經不是清白無瑕的身子。」


    絛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壓根忘了這回事,而且就算她那時想到了,她仍是個處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掩飾。


    「事到如今,我就老實跟你說吧。」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龐,溫柔低沉地道:「當初娶你是皇上的意思,目的是為了製衡可能的政敵。」


    「政敵?你是說我阿瑪?」她一驚。


    「嗯。一年前,皇子被下了蠱咒,皇上命我追查此事,發現對皇子施咒的薩滿巫師是康親王養在府裏的食客,也繼而發現康親王、永城郡王及部分文武官員將領結黨營私,意欲謀反。」


    絛月焦急地追問:「那我阿瑪真的……」


    他一笑,溫柔地拂去她頰邊的發絲,「放心,你阿瑪不在其中。」


    聞言,她稍稍鬆了一口氣,可又緊張的問道:「那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況?」


    「為了破除咒術,我折下巫師的頭,教康親王等人稍稍收斂。」他續氣,「後來康親王得知我暗中替皇上辦事,便派阿齊圖刺殺我,還對我下毒,之後我奉皇上之命殺了阿齊圖,想給康親王及他的黨羽一個警惕,沒想到此舉造成他們的內哄,也因此將你拖下了水……」說著,他不舍又歉疚的看著她。「我讓你吃苦受罪了。」


    「不,」看著他憔悴的容顏,絛月眼泛淚光,「你也受罪了,我給你添了麻煩。」


    她向他道歉,反倒教他難過自責,「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


    「允肅……」她睜著淚眼凝望著他,怯怯地道:「你真的不在乎我隻是個身分低下的庶女?」


    他蹙眉一笑,「傻瓜,你還不信我嗎?」


    「我信,隻是……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場夢,很不真實。」


    「這不是夢,都是真真切切的。」允肅在她額頭上落下輕柔的一吻,「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一輩子安穩的生活。」


    絛月激動不已,唇角微微上揚,笑出幸福的弧線,突然,她又想起剛才哈薩剌的話,急切的問道:「對了,婆婆說我現在不是一個人的身子,那是……」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這樣你還不明白?」


    她揺揺頭,一臉迷惑。


    他的大手輕柔的放在她的肚子上,「你懷上孩子了。」


    她驚疑地瞪大了眼睛,「我?孩子?」


    「嗯,蕭太醫為你救治時發現的。」


    「是……是我們的孩子嗎?」因為太驚訝了,絛月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允肅眉心一擰,哭笑不得,「當然是,不然呢?」


    「天老爺……」她難以置信的捂著嘴,激動的眼淚瞬間湧出。


    見她如此激動歡喜,他的心情十分複雜,畢竟蕭太醫說過,這孩子不保證能留下,他的神情微微一凝,還是決定告訴她實話,「絛月,你先聽我說,因為你傷重失血過多,氣弱血虛,太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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