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沒你什麽事兒。」


    兕心剛想說話,謫言打開屋門出來,瞥了一眼瑞雪道:「反正我也說不動你了。」


    瑞雪聞言,臉立馬苦了下來:「主子……」


    這氣話說的……


    謫言像是沒看見她一臉「不是這樣」的表情,轉頭看了眼兕心碧蘿,眼裏的不滿更甚了。


    「反正你們現在翅膀都硬了,都不用聽我的了。」


    兕心碧蘿像是沒聽見謫言的責備似的,一個堆了滿臉的笑道:「主子,小米粥糖醋蛋,您快些用完咱們該走了?」


    「我去扛那具巫屍。」碧蘿接著說完轉身。


    謫言微凝了眉,最終微嘆了口氣,轉身去了書房。


    兕心眉開眼笑的,折身去了小廚房端早飯。周圍一下子就空下來了。瑞雪左瞧右瞧,發現他們似乎都把她給忘了。便扯開嗓子對著書房的門喊道:「主子,你咱能這麽厚此薄彼啊?她們倆沒聽你命令留下就行,我就要罰跪?」


    初日高起,陽光炙熱。瑞雪喊完之後,發現四周仍舊靜悄悄的,水痕擴散的臉更苦了。


    主子,可不帶這麽偏心的!


    …………


    城郊別苑,院東。


    卯時初的時候,李漠便端坐在書房靜等著消息。


    穀慶是卯時過了兩刻之後敲門進來的。


    一來便麵色凝重道:「主子,讓他跑了。」


    李漠知道慕容荿手段了得,也明白若非做了萬全的對策,他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入臨都,還能在這個地方三番五次對言姐出手的。


    「怎麽跑的?」李漠起身,看著院北的方向問道。


    「天光剛亮的時候,那邊先後出來了五輛馬車,我們分了好幾撥人跟著,天色亮的時候馬車到了南郊外麵,上麵下來的人當中,都沒有慕容荿。我們的人立馬折返回來追,然後又出來了五輛馬車,如此往復三此,再趕回來時,發現守在院北的其他人,也全都不見了。慕容荿,也已經不在院北了。」穀慶說道。


    調虎離山?這手段從來不算高明,卻一直有效。往復三次,馬車十五輛,將守在院北盯梢的人全都引開了。他人也許藏在了那些馬車裏,也許壓根就沒有。


    「去找。」李漠淡淡吩咐道。


    穀慶卻在他平淡的語氣裏,聽出了那抹毋庸置疑的堅決。


    他領命而去。


    李漠在房中靜坐又一刻,剛準備喚人更衣,門外便響起了侍從急匆匆的腳步聲。


    「陛下—!」門外的侍從入內,一臉慌張道:「出事兒了……!」


    …………


    辰時中,謫言趕到皇宮,遞了牌子入宮便一直侯在偏廳裏。


    素常隻要她入宮便會過來招呼的薛嚴沒有過來,軒轅業的書房內,大老遠也能聽見一些嘈雜的爭吵聲。


    兕心聽了兩耳朵,立刻臉色一變。


    「出了什麽事兒了?」謫言見狀問道。


    兕心還在凝神聽著,一旁還在揉著膝蓋的瑞雪,看到窗門口飛過的一隻蝴蝶,說道:「楚國那個皇帝又惹禍了。」


    這時候兕心也聽完了,她轉頭對謫言道:「楚帝手底下的人,將臨都幾家極富名望的儒門砸了,還把這幾家當家的給打傷了。這些人一早便去別苑堵楚帝的,後來被陛下請來了皇宮處理。」


    他……他跟這些儒門能有什麽糾葛啊?謫言一肚子訝異,卻因耳力不及兕心,又不能像瑞雪一樣不施術法便與生靈溝通,不知道禦書房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便有些幹著急。


    身為楚人,卻在臨都將儒門的人給打傷,這是非常嚴重的事兒。


    「楚帝被人圍攻,現在連句話都沒說。」兕心又道。


    謫言急了,也顧不得這是皇宮,便拂了雙手,小範圍的在偏廳內施了結界,而後掏出了昔日杜鵑送她的黑珍珠,施了巫術,觀起了禦書房那邊的情形。


    「楚帝你也承認這些人是你楚國軍士咯?」有個腦袋上包紮著白布還向外滲著血的儒士,指著一直跪到禦書房外頭的軍士,對李漠說道。


    謫言認出那人是臨都一個儒門家族的當家人。


    謫言還看到,房內除了跪了一地的軍士,端坐桌案前的軒轅業,還有好幾家臨都頗有名望的儒門子弟和當家,這些人的身上臉上,幾乎都掛了彩。


    除了這些人,三儒和元燿慕容荻也到了。


    慕容荿,不在其列。


    「是。」李漠點頭道。


    那人聞言道:「那楚帝一早便派人來我家尋釁滋事是何故?」


    李漠看了眼那人滲血的腦袋,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楚軍,說道:「我隻是讓他們前去捉拿我楚國涇陽宣氏族人。」


    一句話,那儒門當家變了臉色。在場的幾家儒門,麵色也都有些不自然了起來。軒轅業和眾人自是瞧出了端倪。


    謫言也覺得訝異,宣氏?那不是宣昭的家族嗎?他們怎麽會出現在臨都儒門之家?還被李漠奉命捉拿?


    軒轅業聞言,問道李漠:「不知楚帝為何捉拿涇陽宣氏族人?」


    李漠眼神淡淡地掃過在場的儒門,而後說道:「涇陽宣氏,背著朕與東國諸家儒門往來,還妄圖傳遞不盡真實之消息,其心可誅,其罪當罰!」


    李漠說完,軒轅業也掃視了一下那些儒門。果然,這兩眼和這幾句話讓原本的爭吵消停了不少。


    「敢問楚帝,涇陽宣氏族人何在?」軒轅業自然是知道李漠與宣氏的關係的,問話的時候心底裏也是一肚子的訝異。


    李漠一個抬手,跪在最後頭的幾個軍士立刻帶著跪在中間穿著青衣白袍的儒士上前。


    「回陛下,回東皇,這幾人乃是涇陽宣氏族人。」李漠看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刻悉數低下了頭。


    這些宣氏儒士都很明白,此刻若裝作啞巴擔下所有的罪責,讓楚國和東國大麵上好看起來,來日回了楚國,才不至為族中招來大禍。


    他們一出現,在場有些儒家徹底安靜了下來。


    而有幾個,卻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似的,他們不明白李漠話裏的意思,便訝異道:「我們不過正常的儒門交往,論學識風雅,他們並沒有向我們傳遞什麽消息啊?楚帝何出此言?」


    宣昭的所為,軒轅業也不知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拉動這些儒門做的事兒,幾乎可將整個臨都顛覆。


    在這個當口,如果將言姐是言巫的消息傳遞出去,到時候,受到質疑的不單單是言姐一人。東皇軒轅業,林氏,包括東國的儒門,將一併被推向輿論的風頭浪尖。他也想過,這些被影響的人之中,除了言姐,別人幾乎都能全身而退。


    他們,隻需要將所有的罪責,推到言姐身上,就都可以置身事外了。因為東皇不能讓臨都不穩,也不能動搖儒家對他的信任;儒門則為了表示不知情不能與言巫扯上關係,自然會拚盡一切對付言姐。


    而言姐最大的靠山林家,言姐是怎樣,都不會讓他出事兒的。


    他隻要想到這些,都會被驚出一聲冷汗。宣昭此計,又毒又狠,一旦形成,誰也無可逆轉!


    幸好!幸好!


    李漠聽了那些儒士的話,想到這些儒門裏,興許也有不知情的人,便一個抬手,手底下的人又抬了幾個大箱子上來。


    那些箱子裏,裝著些古玩字畫,還有一些市麵難尋的孤本。


    這些,都是涇陽宣氏的東西。


    正常的談學問,論風雅,就算用得上這裏麵的東西,也不需要這麽大手筆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根本是為了賄賂送的禮,那些吵嚷最厲害的儒士此刻沒了聲息,而那些發問的儒士仍舊一臉的懵然。


    幾乎所有人都猜到了事情的不尋常之處。


    李束入臨都和離開臨都,軒轅業是知道的。他離開的時候帶上了他給李漠選定的宣氏女,他也是知道的。


    他聯想了一下儒門,又想了一下近日臨都發生的事兒和李漠對謫言的愛慕,幾乎立刻將事情串在了一起。


    他知道不能再問了,再問下去,說不定會惹來禍端。


    「這事兒,朕看就算了。在吵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軒轅業看著那些變了臉色不言語的儒門一眼道:「雖則不知宣氏想拜託諸位傳遞什麽消息,但是此事大家就當做是個誤會吧。」


    大多數儒門接受了。


    有幾個可能是真不知情的儒門人士卻不肯依。


    「陛下,吾等並未收過宣氏東西,他們也未曾像吾等傳遞過任何消息。反而是楚軍,一大早便上了門,打人砸物,還在此顛倒是非!」


    不是沒收,是人家還沒來得及給。


    也不是沒傳遞消息,也還是沒來得及傳。


    你興許無辜,可你的族人,肯定有知道情況的。


    在場有些儒門心裏這麽想著,再看著跪地的宣氏族人,和擺放在前的兩大箱子東西,看著李漠的眼神,都有些心虛了起來。


    身為儒門,自然知道私底下做的這些事兒,確實是不妥的。


    「所有上門打砸毀物之人,重責二十杖;其餘一律十杖!」那人說完,軒轅業還沒開口,李漠便道:「至於諸家損失,一律由楚國承擔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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