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這番真摯的話語,琉香的淚水不自覺的掉下。「我……我想姊姊……」


    「我知道,我知道」趙靈秀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地安撫,「就把我當姊姊吧。」


    琉香胸口一緊,忍不住放聲大哭,不由自主的環抱著她,可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教她又激動的推開了趙靈秀。


    姊姊千真萬確是被萬達鏢局的人害死的,不管趙靈秀多誠懇,多溫暖,她都不能輕易的相信其片麵之詞,否則她就太對不起慘死的姊姊了。


    趙靈秀很能體諒她內心的掙紮,香,你姊姊叫什麽名字?」


    「琉……琉秀。」


    「秀外慧中的秀?」


    琉香點頭。


    「我也是這個秀字。」趙靈秀笑視著她,「你說多巧。」


    琉香微微擰起秀眉,幽幽地說:「但你不是我姊姊……」


    「我確實不是,不過……」天性樂觀的她眼睛一亮,「如果你需要‘姊姊’,我隨傳隨到喔。」


    琉香怔怔地望著她。


    兩人就這麽互望著,絲亳沒發現她們的對話全教站在外頭的男人給聽了去。


    翌日,樊剛在書房裏沉思。


    昨天夜裏雷聲大作,他立刻快步趕往琉香住的小院,琉香的姊姊就是在這樣的雷雨夜裏斷氣的,從此每當打雷下雨的夜晚,琉香總是害怕得不敢睡。


    當他走進小院,發現琉香的房門敞開,他幾個大步向前,才到廊下便聽見趙靈秀的聲音。


    他輕手輕腳的靠近房門邊一探,隻見趙靈秀緊緊的抱著琉香安撫著。


    當他聽到那句「我當你姊姊吧」,他的心不自覺的悸動了。


    看琉香在她懷裏那安心的表情,他可以確定她給了琉香所需要的溫暖及撫慰。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她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強悍不服輸的習蠻千金,可撞見這一幕,他改觀了。


    在她心底深處,有著一塊別人不知道的柔軟,能讓對關於萬達鏢局的一切都恨之入骨的琉香卸下防備。


    趙靈秀,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


    他忍不住在心裏想著。


    想到這兒,他不禁想起在不久的將來,即將娶到這個奇女子的駱曉風。


    她是那麽一心一意的相信著她爹,也認定了駱曉風,可她知道駱曉風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兩年前,他在同安意外救了十幾名少女,當他從她們口中得知押送她們的竟是萬達鏢局的鏢師時,一開始也跟趙靈秀一樣不敢置信。


    他非常驚訝及不解,趙安峻是在押鏢這行當上名聲當當的人物,在各界也都享有極佳的評價,眾人皆知他為人俠義,樂善好施,因跟著官商兩界的好交情,走鏢數十年,從未有人敢打萬達鏢局的主意。


    龍門山是萬達鏢局前往南方的鏢路之一,長久以來,雙方相安無事,各取其道,在他據了黑龍寨之後,也不曾跟萬達鏢局有過紛爭衝突。


    不為別的,隻因他深信萬達鏢局幹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事業。


    可經曆了琉香等人的事件,他開始明查暗訪,想查出萬達鏢局在人口販賣的行當裏,究竟是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他每次劫掠那些奸商貪官時都是蒙麵,因此眾人隻知道樊剛是黑龍寨當家,卻從來不知道他究竟生得什麽模樣,也因為如此,他才能無所顧忌的進行查探。


    半年前,他終於跟一個名叫火狐的非法人牙子牽上線,得知更多關於萬達鏢局的內幕消息,這才知道萬達鏢局這幾年經常藉走鏢之名,行走私之實。


    鑲師走點私貨原也不是什麽稀奇之事,但萬達走的卻是活生生的人。


    他從火狐口中得知,萬達的大鏢頭駱聰及其子駱曉風曾幾次親押擄來的少女,將她們送至人牙子手中,再賣至各地,他還聽說駱曉風這人表麵上是謙謙君子,背地裏卻是個陰狠之人。


    駱曉風曾在開陽與顏彪接觸,並數度進入布政司麵見鄒榮海。趙安峻人脈廣,官商兩界不乏和他有交情的,駱曉風是自己拜會,還是帶著趙安峻的話或信件給鄒榮海?


    至於駱聰是趙安峻重用之人,兩人情誼十分深厚,趙安峻不僅收其子為徒,甚至將獨生女許配給他,由此可見兩家的交情是非常密切及深入的。


    因著這樣的關係,樊剛判定駱聰和駱曉風不可能在趙安峻眼皮底下胡作非為而不被發現,也因此,他始終認為趙安峻與此事難脫幹係。


    可陰錯陽差擄了趙靈秀後,看她堅定扞衛父親的清白,又看她似乎對鏢局走私人口之事亳無所悉,讓他不禁重新思考,會不會是駱聰父子隻手遮天,在趙安峻眼皮底下行惡?


    若趙安峻真被蒙在鼓裏,那麽他將女兒許配給駱曉風便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想到趙靈秀要嫁給那樣的男人,他不知怎地心裏一緊,莫名煩躁起來。


    這時,趴在他腳邊的弟寶用嘴碰了碰他的腳,他低頭看牠,牠也正睜著幽黑大眼看他。


    「小子,你很喜歡她吧?」


    「嗚。」弟寶低嗚了一聲。


    「可她終究有離開的一天,除非……」除非什麽?


    「當家的。」門外傳來聲音,拉回他遠去的思緒。


    回過神,他看著門外的馬希平,他是教他武功的師父。「馬師父,什麽事?」


    馬希平走進屋裏,呈上一封信,「周全派人送回來的。」


    周全是黑龍寨安在沂陽的一名探子,他在沂陽是賣杏仁茶的小販,利用其身分四處查探,並嚴密監控萬達鏢局的一舉一動。


    他接過信,展開並速閱。


    「信上說什麽?」馬希平問。


    樊剛將信遞給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正如火狐所說,這趟重鏢的委托主確實是都馬侯。都馬侯當年立下了汗馬功勞,助聖上登基為帝,聖上不但封他為侯,還將京裏的一棟豪邸賜給他,當然黃金銀兩及珍稀珠寶也是少不了的。」


    「這麽說來,萬達鏢局這次走的鏢不比尋常。」馬希平說。


    「十幾車的金銀珠寶,那可有多少人覬覦著……」樊剛哼地一笑,目光往窗外一瞥,笑意頓時斂住。


    「近來萬達的人在開陽城裏活動頻仍,怕是有什麽計劃……」


    「不打緊,盯緊就是。」他朝馬希平使了個眼色,要他終止對話。


    馬希平似乎也意會到什麽,點了點頭。


    趙靈秀在寨子裏到處行走時,無意間發現了一間上鎖的小屋,她挨著窗邊往裏瞧,赫然發現小屋裏竟供奉著數十個牌位,因為有點距離,她看不清牌位上寫著誰的名字。


    這兒怎麽會有如此多的牌位?真是讓人費解。


    好奇心旺盛的她,立刻跑去找喬大娘問個清楚。


    「小屋裏供的是開陽樊家上下五十八口人。」喬大娘眼中浮現哀傷。


    「樊家?」她愣了一下,「那……那裏麵全是樊剛的……」


    喬大娘點點頭,長歎一記,娓娓道出樊剛那傷心悲慘的過往一一樊家本是開陽的望族,家族世代行商,經常南來北往做買賣,累積了令貪官覬覦的身家。


    那貪官想以低價買下樊家的田產,可樊家不依,結果就在一個夜裏,樊家慘遭滅門,整座宅子陷入火海,將一切焚燒殆盡。


    「當家的當時跟馬師父出外談生意逃過一劫,可樊府其餘五十八口,就連八條狗都葬身火海,無一生還。」喬大娘說到這兒,忍不住流下眼淚。


    聽聞發生在樊剛身上的慘事,趙靈秀也是一陣難過。


    她想到先前他說過後悔沒聽爹娘的話娶梁家小姐為妻,又說幸好梁家小姐沒嫁給他,當時他話沒說完,現在想起來,他慶幸的應該是梁小姐沒因為嫁進樊家而成為第五十九條亡魂吧。


    思及當時自己還拿他爹娘的事開玩笑,趙靈秀更難受了。


    她決定去跟他說聲抱歉,於是告別喬大娘朝著他的院落而去,接近書房時隱約聽見他跟馬希平說話的聲音,本想先行離開,稍晚再來,卻意外聽見馬希平提到萬達這兩個字。


    她忍不住豎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趴地爬行至窗下。


    她清楚的聽見他們在談論著萬達即將要走的鏢,應該就是讓她爹丟了性命的那趟奪命鏢,因為樊剛提到了十幾車的金銀珠寶,和她印象中龐記票號委托的車數是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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