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阿璿正在屋子裏頭陪著陳綺兒,而女眷此時多是在外頭,陳夫人正陪著說話呢。眾人早就聽說新郎官來了,可就是不見進來。不少人都往外麵一直看,顯然是奇怪著呢。


    而陳綺兒則早是得了消息,說是顧應衍還有宋寒川兩人聯合將顧九他們一行人擋在了外麵,這會都快半個時辰了。


    “阿璿,你倒是管管啊,”陳綺兒此時穿著紅色嫁衣坐在床榻上,手裏頭捧著個蘋果,臉上塗地又白又紅。


    阿璿自己成婚那會,也是這樣的妝扮,可那時候她光顧著興奮緊張了,哪裏還來得及看自己的妝容。如今再看陳綺兒,她就是止不住地想要寫,真的太像是猴屁股了。


    陳綺兒這會正緊張著呢,卻瞧見她要笑不笑地樣子,登時就不悅道:“阿璿,你怎麽那副表情,我這模樣很可笑嗎?”


    其實剛才剛給她上妝的時候,陳綺兒瞧見鏡子裏頭臉蛋抹成麵團一樣,臉頰兩側的胭脂一樣紅,登時就有些驚呆。待她毫不客氣地提出質疑時,人家上妝的人,隻淡淡說道,姑娘不知道,京裏頭的新娘都是這樣妝扮的,姑娘頭一回大婚,不知道也不奇怪。


    陳綺兒當即就被堵了回來,況且她又細細品味了那人說的頭一回大婚的話,越發生氣,難不成誰還能大婚好幾回不成。


    所以從一大清早開始,她就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如今阿璿再這般瞧著自己,要笑不笑的樣子,還真是讓她憋屈的很。


    “我怕你臉抹成這樣,顧九萬一沒扔出來,還以為你們家給他換了個新娘子呢,”阿璿說完,旁邊的碧竹就忍不住低頭,趕緊掩飾住臉上的笑意。


    許是今日大婚的氣氛太過熱鬧,就連陳綺兒身邊的那幾個丫鬟都忍不住低下頭。此時陳夫人依舊坐在外頭,陪著眾多女眷說話呢,不過每隔一會她就抬頭往外麵看,顯然也是等得有些著急了。


    “好了,別看了,難不成就因為大哥哥把他擋在外麵,他就能掉頭回去不成?”阿璿冷哼了一聲。


    其實宋寒川他們之所以敢攔這麽久,就是因為武寧侯府和忠毅侯府兩家本就離得近,再加上作為妹夫的宋寒川,曾經很好心地提醒顧九,要早些帶著迎親隊伍過來。


    此時顧九幾乎是一臉哀求地看著他,旁邊跟著他來的顧十三霍地就擋在他跟前,一臉嚴肅地看著對麵的宋寒川。


    待宋寒川以為她要說什麽了不得的話時,就見他突然眉眼一皺,就是哭喪著臉哀求道:“三爺,你就饒了我九哥吧。他一把年紀了,娶個媳婦也不容易。你就看來他往日給你做牛做馬的份上,讓他早些把媳婦娶回去吧。”


    忠毅侯府其他的顧家少爺,一聽這個老十三的話,登時覺得實在是太丟人,太丟人了。


    誰知宋寒川看了他幾眼,先是微微頷首,緊接著拍了拍顧十三的肩膀,半晌道:“確實是應該放他進去了。”


    顧家眾人:“……”


    想方才他們又是舞劍弄棒,又是吟詩作對,紛紛敗下陣來,最後居然隻需要顧十三這小子一句話就好了?


    不過這會宋寒川自動讓開了,顧家的兒郎們聽到這話後,就是衝了進去,武寧侯府的大門正式宣告失敗。


    此時已經有丫鬟跑到後院通知陳夫人,陳綺兒也聽到了外頭丫鬟大聲的通報,臉上登時鬆了一口氣般。


    阿璿瞧著她臉上露出的期待和興奮,也是不由一笑。顯然對於衛瑄的那段懵懂的感情,早已經隨著這樁婚事而煙消雲散。小姑娘的心思素來不定,又到了正是情感萌芽的時候,身邊接觸的男子,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而能寄托她一腔相思的也就是表兄弟了,所以會喜歡上同自己一塊的表哥,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好在她沒有鑽進牛角尖,從這一段還沒發芽就夭折的感情之中走了出來。


    此時陳夫人已經到了大廳裏,在此處顧九一身紅衣,高挑挺拔,眉目英俊,讓在場的女眷忍不住打量了又打量了。忠毅侯府出身的人,日後多是在軍中當差,他神色堅毅,此時嘴角掛著恰如其分的微笑。


    全福太太進來替陳綺兒蓋上了蓋頭,她忍不住喊道:“阿璿。”


    阿璿立即站了起來,就是走過去,伸手抓住她的手。這會才發現她的手心有些濕潤,還帶著點沁人的涼意,如今都是四月了,她身上又穿著厚實的嫁衣。


    她知陳綺兒是緊張地手心都濕了,所以她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掌,低聲安慰道:“沒事的,別害怕。”


    “你在旁邊陪著我,好不好,”陳綺兒的聲音帶著點哀求。


    全福太太倒是輕笑了一聲,她見過不少新娘子,知道出嫁前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緊張。所以她也對阿璿說道:“既是這般,就請姑娘同我一起陪著新娘子出去給父母拜別吧。”


    待聽到給父母拜別這幾個字,阿璿也是忍不住心酸。還真是出嫁之後,才能體會這幾個字所包含的意思,她緊緊握住陳綺兒的手,柔聲寬慰道:“表姐放心,我牽著你一塊過去。”


    等她們出去時,新郎官已經等候多時了。待陳綺兒被人扶著在顧九身邊站著,堂上登時不少人都讚這兩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緊接著就是給父母斟茶了。


    最後是陳綺兒的大弟弟背著她出門的,阿璿端坐在在大廳內,一直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外頭等待的花轎,終於等到了新嫁娘,便是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雖說新娘子是離開了,不過該吃的飯卻還是少不了的。


    席間,阿璿瞧著陳夫人臉上強顏歡笑的模樣,想來是又擔心陳綺兒,又卻又不得不招呼家中的客人。她不知道自己離開家時,衛氏是不是也是這般。


    就在她出神時,坐在她旁邊的衛氏,就是讓人給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低聲說道:“這可是京城望仙樓的廚子做的席麵。你不是一向這間酒樓的糖醋排骨?”


    阿璿咬著排骨時,卻是眼睛直泛酸,若不是拚命忍著,隻怕在席上就要丟人了。


    結果日子就跟長了腿一般地往前跑,沒過多久就進入了盛夏。就連顧嵐都要在這幾天生產了,想當初她大婚時,顧嵐懷孕。


    結果一晃,她都要生孩子了。


    就在她正想著給顧嵐的孩子送什麽禮物好呢,就聽說顧嵐生了,還是一舉得男了。一想到顧嵐的側妃婆婆之前的態度,阿璿很是為她高興。


    不過淳王府的三個兒媳婦可都傻眼了,就連最晚進門的阿璿如今都免不得一陣明朝暗諷。她覺得若不是肖王妃顧忌著麵子,隻怕當著六王爺的麵,恨不得就說她們是吃閑飯的,連個孩子都生不了。


    不過洗三的時候,康王府請客,阿璿還是一大清早就起來裝扮。此時正值夏日,阿璿特地選了件鵝黃刻絲寶相花長褙子,一條白色六幅裙子,頭上挽著墮馬髻,斜斜插著一支紫玉蝴蝶簪子。


    等到了肖王妃的院子裏頭,她還特地瞧了自己一眼。而站在她旁邊的李雲錦,也是隨著她的眼神,止不住地打量著阿璿。


    而阿璿在無視了肖王妃的打量之後,卻是將目光落在了李雲錦身上。雖不知肖王妃為何將這麽個絕色的姑娘放在自己院子裏頭,不過這可是淳王府,她到底是淳王府的世子妃,就憑她也敢這麽看自己。


    在阿璿的視線之下,李雲錦總是感覺到壓迫,還是忍不住垂下頭,不敢再看。


    一進了康王府,就有人領著她們去了顧嵐的院子。待見了顧嵐,就見她斜靠在床榻上,頭上裹著一條織錦帕子,衣裳幹淨整潔,臉上也有些圓潤,瞧起來生產倒是極順利的樣子。


    阿璿登時替她安心了不少,此時忠毅侯夫人已經來了,顧家的女眷多,再加上原本康王府的女眷,滿滿當當的坐了一屋子。


    見肖王妃她們也來了,顧嵐立即請罪道:“侄媳婦不能給六嬸起來請安了。”


    肖王妃在外頭倒還算端莊大方,趕緊說道:“好孩子,你剛生產完,咱們沒那麽多虛禮。”


    康王妃又讓人給她們搬了座位,待過了會,人都來齊了,就是給小少爺洗三的儀式。小家夥才出生三日,身上還是紫紫紅紅的模樣,不過眼睛倒是骨碌亂轉,顯得極有精神的模樣。


    忠毅侯夫人錢氏當即就歡喜道:“我這外孫倒是個機靈的,瞧著眼睛,又黑又亮的,可真像嵐兒小時候。”


    此時顧家的子侄媳婦,連聲附和,就連康王妃都不得不跟著說了幾句,確實是像老二媳婦。不過這會阿璿一抬頭,就瞧見站在康王妃身後的中年女子,穿著倒也華貴,眼睛一個勁地朝著奶娘手中的孩子看去,臉上露出又渴望又著急的模樣。


    章側妃聽著周圍人,一個勁地說孩子像顧嵐,心裏頭卻是癢得實在是難耐。若不是康王妃平素積威甚重,她恨不能立即就反駁道,她這孫子處處都是像文翰才是,簡直跟文翰剛生出來那會一模一樣,那眼睛又黑又亮,小嘴巴一吸一張地,別提多可愛了。


    待小孩子被放進水盆裏頭,小手小腳開始亂蹬,漸起一地的水花。旁邊顧家的奶奶夫人們,又立即說,小少爺將來肯定像外祖和一幹舅舅一樣,當個大將軍。


    這話說的章側妃心花怒放的,倒是康王妃臉上訕訕,卻也沒潑什麽冷水。


    洗三還算順利,隻是在眾人離開的時候,就見有個穿著玫紅色長褙子,梳著婦人頭發的姑娘,就是從旁邊的廂房一閃而過。


    康王妃瞧著一眼,便是有些不悅地說道:“這是誰這麽沒規矩,不知道今日來的都是貴客,萬一衝撞了貴客,可怎麽辦?”


    此時那人又被康王妃身邊的人叫了出來,隻聽她跪了下來,就是求道:“王妃娘娘,奴婢隻是想給二奶奶請安而已,並沒有旁的想法。”


    “原來是老二房裏人啊,”康王妃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卻是又朝身後的女眷淺淺一笑,說道:“家裏頭下人不知規矩,倒是讓大家見笑了。”


    旁邊的顧家女眷顯然沒想到,會這麽撞到宋文翰的通房,一個個登時臉色不悅起來。就連素來端莊大方的侯夫人,都一下子沉下了臉色,不過她也隻是深深地看了康王妃一眼,沒說話。


    “你們二奶奶這會歇息下了,所以你先回去,待過幾日再給她請安吧,”康王妃揮了揮手,便讓她離開了。


    章側妃在一旁看著,捏著帕子,又聽著周圍的嗤笑,顯然是在嘲笑。也登時覺得這個通房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娘娘,咱們就不打擾了,先回去了,”倒是忠毅侯夫人什麽都沒有說,反而是笑著提出了告辭。


    康王妃親自將她們一行女眷送到了門口,“待滿月的時候,各位可要一定到場,到時候讓老二媳婦好生謝謝各位。”


    “哪裏哪裏,”眾人又是一陣客氣。


    其實房中的顧嵐也得知了方才外頭的一幕,就是沉聲道:“去,把她給我叫進來。”


    這個通房叫柳桑,是宋文翰身邊的大丫鬟,後來章側妃做主,給宋文翰開臉了。不過那會顧嵐已經懷孕了五六個月,她也不好再攔著,隻得讓柳桑伺候著宋文翰。


    原本還以為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今天居然給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等柳桑進來後,沒等顧嵐發問呢,直接就是跪在地上,低聲辯解道:“二奶奶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隻是以為各位夫人都離開了,想著來給二奶奶和小少爺賀喜。”


    “賀喜?”顧嵐輕聲反問了一句,語氣溫柔和婉,瞧不出生氣的樣子來,可誰知下一刻卻疾聲嗬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還來給我賀喜。”


    柳桑這話確實說的不對,她頂多是給顧嵐和小少爺來請安,真要說賀喜,她還真沒資格。


    就在柳桑左右開弓,自己給自己打嘴巴的時候,章側妃就過來。一瞧見裏頭的一幕,顯是一驚,隨後有些微怒道:“這是怎麽了?大喜的日子,怎麽還打起來了?”


    “母親,方才在外頭也瞧見了吧,”顧嵐淡淡問道。


    章側妃知道這會確實是柳桑沒守本分,可一想到柳桑是自己做主給兒子抬的通房。這會顧嵐讓她自己掌嘴,她總覺得顧嵐這是向自己示威呢,所以就有些強硬地說道:“算了,算了,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何必這樣動手,免得衝散了喜氣。”


    “母親,”顧嵐重重地叫了一聲,讓章側妃都心頭一顫,待她正要質問,卻瞧見顧嵐的眼神,堅定又帶著些許壓迫。


    待片刻後,顧嵐才軟下聲音,說道:“母親,今日柳桑的行為已是極不妥當。若是我不管教管教她,隻怕日後這院子越發地沒規矩。到時候王妃娘娘若是給我送個嬤嬤過來,我也是推脫不得的。”


    顧嵐這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登時讓章側妃清醒了過來。相較於兒媳婦來說,康王妃那才是真正的不懷好意,可不能讓她有借口派人過來,到時候在這院子裏頭按下什麽眼線,還如何了得。


    於是章側妃難得堅定地站在了顧嵐這一邊。


    所以說,敵人的敵人就是咱們的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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