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家宮宴,還是除夕夜裏的宮宴,那規格自然不是一般宴會能夠比較的。阿璿作為皇家媳婦,也是頭一回參加這樣隆重的宴會。


    因為此時宴會還沒開始,所以男女是分開在不同大殿內坐著的。當今聖上並沒有嫡後,如今後宮之中,也是由定妃、德妃還有淑妃三位娘娘共同主持宮務。而正巧的是,這三位娘娘也分別是三位王爺的親娘。


    所以肖王妃坐在定妃娘娘旁邊,康王妃領著一幹兒媳婦伺候著淑妃娘娘,而德妃旁邊也是由成王妃陪著的。


    好在這殿內也足夠大,所以連阿璿她們這樣的孫媳婦都有位置坐。寧康長公主和寧壽長公主也來了,她們身邊也是坐著各自的兒媳婦,還有其他郡王妃,以及宗室親族,倒也算是濟濟一堂了。


    阿璿抬頭瞧了眼對麵的顧嵐,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穿著銀紅色長褙子,領口圍著一圈貂皮,臉頰比之前要豐腴許多,瞧起來日子應該過得挺舒心的。


    之前宋文翰的親娘,也就是康王府的章側妃,一個勁地攛掇著顧嵐回去,求著她親爹給相公找個好一點的差事。要說別人家也就算了,這康王爺可是正經的王爺,他兒子的前程還用得著去求老丈人。


    如今康王爺之所以還壓著宋文翰,隻怕也是為了顧忌世子爺宋文麒的。畢竟當年章側妃可是極得康王爺的寵愛,宋文翰也不過比宋文麒小了一歲多點,兩人一塊長大,當初可沒少被比較。


    現在太子之位懸了這麽多年,別說兩個王爺等的不耐煩了,就連底下的大臣如今都三番兩次的上書,懇請皇上盡早冊立太子。


    隻是皇帝當年就是在腥風血雨之中上位的,又因本朝的太子爺都沒什麽好下場。所以皇帝一直沒有冊立太子,但是皇上到底年歲大了,光是今年太醫院就換了一批人,所以大臣們也極是擔心,太子之位懸而不決,隻怕最後會引發黨爭。


    所以這會就連女眷之間,都能隱隱感覺到這種暗潮洶湧。先前康王妃和成王妃還能稍微維持表麵的和諧,可如今兩人頗有些王不見王的意思,隻一個勁地陪著身邊的娘娘說話。


    至於三位娘娘,就跟定海神針一般。皇上年歲已高,身邊倒是也有幾個寵幸的小宮人,隻是那些宮人要麽就是位分太低,沒資格來領宴,要麽就是如今還隻是頂著宮女的名分呢。所以在殿中,但凡是宮妃的,基本歲數都是在四十歲以上。


    “旁人一到冬天就會胖些,我瞧著你怎麽反倒是廋了,”此時定妃瞧了身邊的阿璿一眼,就是關切地問道。


    阿璿今日穿著世子妃的禮服,妝容也是按著規格裝扮的,就連頭上插著的金簪都是規製樣式,不曾越製一分。光是瞧著她這身規矩的打扮,定妃就打心裏頭喜歡。


    對麵康王府的世子妃,光是頭上帶著的九尾鳳釵,若是真追究起來,那可是皇後娘娘才能有的規格。她婆婆尚且還沒敢帶這樣越製的東西呢,她倒是把野心全都穿在了身上。


    阿璿聽罷,還真的伸手摸了摸自個的臉頰,立即驚喜地問道:“娘娘,可是說真的,我今個穿這身衣裳的時候,生怕自己長胖了穿不上呢。”


    “你婆婆這幾個月病著,你又要操持王府裏頭的事情,我瞧著是瘦了,”定妃如此說道,旁邊的肖王妃立刻就覺得定妃娘娘,這是意有所指呢。


    畢竟她當了定妃娘娘十幾年的兒媳婦,受到的批評總是多過於表揚的。所以定妃娘娘一開口,她就心中忐忑,生怕她在幾個媳婦麵前批評自己。


    好在定妃今個也心情不錯,同她們小輩說了幾句,就連柳氏和崔氏兩個孫媳婦,都沒有冷落了。


    等到今天領宴的時候,眾人便是依次起身準備出去。一時間大家都起身了,妃嬪、宮女、王妃、公主滿滿一屋子地人,都往外頭去,就在行進間,就見旁邊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般,一個接一個地撞到了前頭的人,有些還撞了好幾個人。


    阿璿轉頭看過去,就覺得對麵的地上倒下去了烏鴉鴉的一片。


    她立即想到顧嵐:“嵐姐姐。”


    此時被撞到的人足足有好十來個,還有人被壓在了別人的身下,阿璿環視了還站著的女眷,卻是沒瞧見顧嵐。她提著裙擺,就是匆匆走過去。


    “嵐姐姐,”阿璿走到這邊,就看見康王府的世子妃周氏,正扶著驚魂未定的康王妃,兩人在看見阿璿時,臉色變了又變。


    而周氏則是反應迅速,還沒等阿璿喊出聲呢,她就對著地上趴著的人,驚呼道:“快救二弟妹啊,她還懷著身孕呢。”


    一聽懷有身孕,這會回過神的寧康長公主,趕緊指揮身邊的丫鬟,就是將躺在地上的人一一扶了起來。好在大家也隻是被撞倒了而已,而顧嵐也很快被找到了,隻是她臉色有些蒼白,表情也看起來有些痛苦。


    “嵐姐姐,你沒事吧,”阿璿見她這般模樣,趕緊上前扶著她就是問道。


    顧嵐這會也不敢逞強,捂著肚子顫著唇道:“我覺得自己的肚子好疼。”


    她懷有身孕也不過才四個月左右,正是剛剛穩定的時期,方才又是被撞的摔倒,又是被壓著的。


    寧康長公主立即派人去宣了太醫,而周氏這時才過來,關切問道:“二弟妹,我扶著你到旁邊坐回吧,臨走前,二弟還特地囑咐我照顧你呢。”


    顧嵐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又是看了扶著自己的阿璿一眼,半晌才緩緩點頭。


    寧康長公主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方才被推倒的人,此時已經紛紛起身。這裏頭有主子也有宮女,不過這會各個都低頭檢查自個身上的衣裳頭發有沒有亂。


    “方才是誰先叫的?”寧康長公主可不相信,這隻是一個意外,當即就問道。


    隻見眾人左右瞧了瞧對方,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寧康長公主冷眼瞧著她們,這才緩緩轉頭,看著在場的三位娘娘,問道:“這事是在宮裏頭發生的,該由幾位娘娘追究才是。”


    “公主,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不如咱們先去宴會,待晚宴結束了,再追究如何?”隻聽穿著一身絳紫色宮裝的德妃,淡淡開口說道,如今她也是上了年紀,雖說頭發依舊烏黑,可臉上的皺紋卻是怎麽都藏不住。


    而站在她不遠處,被宮女護住的淑妃,則是立即反駁道:“等宮宴散了,大家都回去了,誰還會追究。不如就趁著現在問個清楚。”


    德妃瞧了她一眼,不客氣地駁斥道:“不過是個意外罷了,淑妃娘娘何必這般介懷。”


    “想來德妃娘娘是沒聽見我這個孫媳婦說肚子疼的事情吧?她可是懷著皇家子嗣,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擔待得起,”淑妃淡淡說道。


    接著淑妃則是環視了方才跌倒的眾人,帶著幾分威嚴,冷冷問道:“方才究竟是誰先驚叫摔倒的,如今你自個站出來,將事情的曲折願為說了。若真是意外,那就此掀開。若要是有人故意的,那宮裏頭的慎刑司也不是吃素的。”


    一聽到慎刑司這三個字,不少宮女立即便白了臉,可見這地方的赫赫威名。就連幾個女眷都有些害怕,都不約而同抬頭朝對方瞧了瞧。


    待過了半晌,就見一個穿著淺紫色繡纏枝梅花嵌兩指寬深紫色緞邊長褙子的女子,有些害怕地往前走了一步,低聲說道:“回娘娘,那一聲是我叫的。”


    此時一直未說話的寧壽長公主,立即看著她,皺眉問道:“老三媳婦,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一開始驚叫的就是寧壽長公主的三兒媳婦向氏,瞧著就是個小巧玲瓏的姑娘,這會被淑妃娘娘嚇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了。隻聽她急急辯解道:“母親,實在是不管我的事,是有人踩了我的裙子,將我的鞋子都踩落了。”


    她一說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朝她腳上看去,隻見她這裙擺蓋住了腳背,可是左腳還是隱隱露出粉色,是襪子的顏色。看往旁邊一看,隻見一隻精致的嵌珊瑚珠鞋履就在她不遠處。


    寧壽長公主一見,知道她沒說謊,便是斥道:“還不敢進把鞋子穿上。”


    此時這姑娘顯然一副要哭的模樣,阿璿瞧著她和自個差不多大。又想起之前記著親戚關係時,就聽說過寧壽長公主的三兒子也是今年剛成婚,隻不過比宋寒川早了幾個月而已。


    這麽一個小媳婦,當著這麽多人麵,鞋子被踩掉了,確實是有些丟人。


    “看來這可不是意外,”淑妃臉上雖沒露出得意的表情,可話語間卻是對德妃步步緊逼。而先前開口的德妃,見她在這麽多宗室女眷麵前,都要下自己的臉麵,也是立即冷下了臉。


    隻聽她笑著說道:“素來聽說淑妃姐姐能明辨是非,不如就請淑妃姐姐給咱們好好審斷審斷。”


    此時阿璿趁著兩位娘娘說話間,就是打量著這邊站著的人,按著向氏方才站著的位置,應該是那個帶著紅色耳鐺的宮女還有向氏的二嫂。


    她瞧了一眼寧壽長公主的二兒媳婦,隻見她低垂著頭,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看著這邊正在你來我往的兩位娘娘。


    這還不是關鍵,因著就是剛才,在向氏說有人踩了她一腳之時,阿璿看見她的腳在往後縮。


    所以這是做賊心虛?


    顯然這會向氏說不出是誰踩了自己一腳,而方才人又那樣多,誰也沒瞧見。所以一時也沒法子查下去。


    而太醫則是已經到了門口,淑妃娘娘派人帶著顧嵐到旁邊暖閣歇息,隻怕今晚的晚宴是領不成了。


    至於阿璿則是趕緊垂頭往回走,此時肖王妃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顯然是怪她多管閑事。畢竟顧嵐被撞倒,可連康王妃都沒她這般緊張。


    倒是定妃淡淡說道:“咱們還是趕緊到前頭去吧,時辰也該到了。”


    肖王妃在一旁扶著定妃,阿璿正要跟在她身邊,誰知定妃娘娘卻是沒動,反而是站在原地瞧了她好幾眼。


    “怎麽,還不過來扶著皇祖母,”定妃淡淡笑道。


    阿璿登時覺得熱淚盈眶,果然還是親祖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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