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等回去的路上,衛氏帶著阿璿坐在一輛馬車,阿璿還在因為釣到那樣大的一條魚高興呢,衛氏見她這般開心,無奈道:“你三表哥都掉水裏去了,你還在這傻樂?”


    “誰知道會是那麽大的一條魚,要是他沒拉著,就該是我掉水裏了,”阿璿說道。


    衛氏一聽,這才無奈道:“早知道便不該讓你釣魚。”


    其實阿璿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這垂釣怎麽說也是件風雅之事,最是沉心靜氣,可誰知阿璿竟有這樣的遭遇,居然能釣到這樣的大魚出來。


    “可見還是我厲害,三表哥釣魚連個三斤的都沒釣到呢”阿璿笑著說道。


    衛氏哼了一聲,顯是笑她臉皮厚還差不多,有誰這樣自誇的。不過她瞧見阿璿這般高興地神情,便忍不住問道:“你三表哥性子有些跳脫,也就你和他玩得到一塊去。”


    她說完便是仔細盯著女兒的神色,雖說阿璿如今年紀還小。可衛氏也是從小姑娘過來的,自然知道這樣十二三歲的姑娘,這個年紀的時候,最是愛胡思亂想了。再加上衛瑄相貌也是上乘,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渾身都透著清雋,一瞧便讓人喜歡。


    阿璿素來機敏,她一聽衛氏這話就覺得不對勁。衛氏平日裏頭雖不是規矩不離嘴,但是對阿璿也是管教甚嚴,今日卻主動提及衛瑄。


    不對勁,阿璿雖心中已有警惕,不過麵上卻是不顯,反而淡淡笑道:“娘親這是說什麽呢,今日不過是三表哥見我在那裏垂釣,就過來說了兩句話而已。至於玩到一處,我瞧著是綺兒姐姐和三表哥更熟吧。”


    衛氏見阿璿這般說,心底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不過自個的女兒到底是懂事的,她還是點頭:“娘就這麽一說而已,如今你年紀小,和表哥玩倒是無妨。”


    就這般母女兩人一直到了家中。


    顧階早帶著兩個兒子吃過晚膳了,顧應承正在和顧階下棋,不過兩人棋藝水平差距太大。也就是顧階單方麵碾壓而已,待衛氏回來之後,顧階便讓顧應啟接著和哥哥一塊下。


    可這會兩人心思哪還在棋盤上,全都圍在衛氏身邊,說這個說那個,顧應啟還有些誇張地表示,娘親今天沒在家,我晚飯都吃了一點點。


    顧階在後頭嗬了一聲,悠悠道:“應啟,爹爹不是和你說過,不能說謊話的?”


    顧應啟憋了一下,有些臉紅地說道:“我吃了整整一碗飯。”


    因為衛氏沒在家,顧階為了哄兒子開心,讓小廚房給他們吃了炸雞柳,一盤子都被他們兩吃的幹幹淨淨的。


    阿璿瞧著爹爹的酸話,便是捂嘴笑了下,趕緊把兩個小家夥哄走,給爹娘留足了空間。


    ******


    自從端午那次在夜裏見麵之後,阿璿就發現宋寒川似乎變得格外地忙碌。兩人在忠毅侯府見過一次麵,還是顧嵐辦了賞菊宴,邀了不少姑娘過去。阿璿自然也是她邀請的對象,不過中途的時候,她又被丫鬟潑了一回水。


    這法子雖土,不過夠用就成。


    阿璿見到宋寒川時,這才發現短短幾個月沒見,可他似乎跟換了個人似得。若說他從前板著一張臉,還有些少年老成,裝酷的嫌疑。可如今他淡淡掃過一眼,那份沉穩可不是裝就能裝出來的。


    其實這幾個月雖沒有見麵,但她還是聽了不少關於宋寒川的事情。畢竟他是自己外祖的學生,不管是去衛家還是顧階,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


    不過都是在說,這位淳王府的三爺如今可真是越發地不得了。若是從前說一聲三爺,旁人還要問是哪家的三爺,如今你要是在外頭提一句,那指定就是宋三爺了。


    去年浙江舟山的案子,審了足足有一年,可就是沒審出個結果。各方勢力都在扯皮,況且這事背後還隱隱牽扯到三王爺,所以二王爺那邊就跟發瘋似得咬著不放。那架勢放佛就算這裏頭沒三王爺的事,也要從他身上剮下兩層皮來。


    最後皇上是真怒了,他雖年紀大了,眼睛花了,可是腦子卻還沒昏。殺良冒敵領功,還有倒賣水軍裝備給海盜,這可是多大的罪啊,抓到的可都是滿門抄斬的。可這些人照樣是幹了,還不就是仗著上頭有人。


    這幫朝廷的蛀蟲要是不除了,他這個皇位隻怕都不穩了。皇上雖不是進取的明君,可作為守江山的皇帝,他也算及格了。


    誰知這老了老了,居然還能生出這樣的是非。他深知這是朝廷貪贓枉法,上下坑瀣一氣帶來的後果,所以他年紀大了,沒辦法整治這些害蟲。不過皇帝也不怕,他是不行,但是他還有兒子還有孫子,還有他宋家的後代。


    所以他就要看看,就這麽個案子,到底有沒有人能辦好。


    於是還真有,宋寒川裏裏外外跑了三個月,那些從浙江帶回來的犯人,那會都在大理寺的監牢裏頭關著呢。往日再不可一世的人物,這會雖沒了那股子威風,可怎麽都不開口。


    無非就是知道,你若是說了,那就是滿門遭殃。你要是在裏頭挺過這一陣,家裏頭人在外麵活動活動,興許就還能有救呢。就算是救不了,最後拿你一人的命來換你一家子的命,你到底是換還是不換呢?


    可宋寒川生生就把這些人的嘴給撬開了,滿滿好幾頁的狀紙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帶著老花眼鏡,拿著狀紙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才哆嗦道,蛀蟲,都是蛀蟲。


    宋寒川聽著皇爺爺的話,心裏也難受。旁人都瞧見當皇上的風光了,這一份要對全天下負責的重任,豈是一般的肩膀能挑住的。要說真讓他去挑,他心裏也是打鼓的。


    這從宮裏頭一出來,他就直奔著忠毅侯府去了。他知道顧嵐今個辦賞菊宴,顧十三早兩天就說了,他一直記在心裏頭,卻架不住事情堆到了這天。


    所以等他快馬到了忠毅侯府,門房上的人瞧見了,都是心裏頭打鼓,還以為出了什麽要緊事情呢。


    這一晃眼過去,都到了冬天,她來京城的時候還是春暖花開呢。這會她真正見識到北方的冬天,不過她反倒是覺得舒服。


    這裏外裏糊了三層窗戶紙,連窗戶縫都堵得嚴嚴實實的。待暖炕一燒起來,整個房間都是熱烘烘的,屋子裏頭隻要擺上一個炭火爐子就成。


    阿璿正在描花樣子,七月份的時候,衛氏給她找了個女先生。畢竟她才十二歲,這個年紀就該再讀讀書,所以她就跟著這位女先生讀書。


    再加上這位女先生還通曉琴藝,因此阿璿如今也跟著她在練琴。隻不過這會到了臘月裏頭,衛氏便讓女先生回家去了,待過了年再來繼續上課。臨走的時候,衛氏做主給了五十兩銀子,阿璿私底下也讓人送了二十兩過去。


    阿璿正在描花樣子,碧鳶過來將桌子上的茶壺提了下去,又是重新換了壺熱水。她招呼碧鳶過來幫她看看這個繡花樣子可好。


    碧鳶瞧了一眼,便順嘴問道:“姑娘,這是準備給大少爺做荷包?”


    阿璿瞧著眼前的花樣子,繡碧竹的花樣子,可不就是給男子用的。她嘴上隻嗯了一聲,可心裏頭卻不是這麽回事。


    “信陽那邊來信了嗎?”阿璿問道。


    自打離開信陽之後,阿璿也沒有對生意上頭鬆懈,她知夏九歌是個膽大的,一向就敢做。而她也不是那般唯唯諾諾的人,這銀子也是夏九歌幫忙賺的,所以夏九歌要做什麽生意,她隻管在後頭支撐著。


    話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九月的時候,信陽那邊就是十萬火急地送了封信過來,說是信陽有名的布莊,德泰布莊如今生意不好,要盤給別人。


    夏九歌家從前就是住布莊生意的,再加上江南百姓家裏頭,幾乎是家家養蠶,戶戶會紡線。所以江南出來的布匹,不管是質量還是色彩,都比別的地方要好。


    所以這布莊生意誰在做,但是做好和做壞,那可就是各憑本事了。夏家的祖業毀在了夏九歌她爹手裏頭,如今夏九歌就要把它拾起來,要讓當初所有落井下石的都瞧瞧,他們夏家還沒倒呢。


    夏九歌不是個會藏著掖著的人,這些話都在紙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了,她做布莊生意是有私心的。若是阿璿不同意,她也可以將阿璿的本金拆給她,或是另外選了生意做。


    阿璿雖隻和夏九歌處了半年,可對她這人卻很是敬佩。她這樣的女子,就算在這規矩森嚴的古代,都照樣能活著個樣子來。


    碧鳶知她是在等夏九歌的信,便是搖頭道:“沒呢,我一早就派人去門房上問過了,還沒信呢。”


    阿璿點頭,又是接著描花樣子。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阿璿正午睡呢,就聽見外頭一點動靜。她養成了午睡的習慣,就連冬天都要躺著歪一會。這會外麵似乎有人在說哈,她便迷瞪地問了一句:“外頭什麽事兒?”


    “姑娘,信陽來人了,”是碧鳶的聲音。


    阿璿立即睜了眼睛,便是自個坐起來,掀了簾子下床。


    等她到了衛氏的院子,就見裏頭果真有人。等她進去一瞧,竟是不認識的中年男人,穿地雖不差,可這會卻恭恭敬敬地站在衛氏前頭,模樣象是個管家。


    衛氏見她突然來了,也不好讓阿璿出去,便讓她在一旁坐著。


    “二夫人,老太太說了,如今雖分了家,可到底是一家子人,這大老爺一家上京來,可不就得請你先賃了房子,要不然這明年,她老人家來了也沒地方住不是,”管事不緊不慢地說道,態度是恭敬,可是說的話卻不中聽。


    阿璿這才知道,原來信陽來人,並不是夏九歌派來的人。竟是大房的人。


    衛氏從前忍讓著楊氏,那是因為住在一個府裏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扯破了臉皮。可分家之前,因著她陷害阿璿的事情,衛氏早已經對這人算是看透了,再不願給個好臉色。隻是沒成想到,這人的臉皮竟能厚成這樣。


    如今要上京來了,居然還請她幫著租房子。


    她輕笑了一聲,便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說是什麽事兒呢,我明個就派人去楊大人家去一趟,隻把這事說了。”


    那管事一聽二夫人這樣回話,當即臉色一愣,他以為衛氏沒聽清楚呢,又把話說了一回。


    不過衛氏也明明白白地回他:“既已是分了家,大房的事情,我們就不好插手。況且大嫂的娘家就在京城,這事還是請楊夫人出麵更穩妥些。”


    阿璿這會才知道,原來她大伯父居然要被起複了,明年就上京來,隻怕官職還不低呢。


    不過衛氏卻一點沒驚訝,她隻哼了一聲:“老太太拿了自己壓箱底的銀子,給你大伯父疏通關係,再加上你大伯母的弟弟如今也算是官運亨通,這事不難料。”


    原來楊氏的親爹雖然不怎麽給力,混了一輩子才是個正四品的小官。可是架不住人家有個出息的兒子,在四川做官做的,連皇上都知道他的名字了。聽說今年年底已回京述職,吏部的文書都準備好了,隻等明年走馬上任呢,從三品的副都禦史。


    阿璿以為這消息已是她冬天聽到,最讓她難受的消息了。


    可誰知轉天到了衛家,正好遇到陳綺兒也來了,兩個姑娘湊在一塊說話。陳綺兒時常跟著陳夫人出門,所以消息很是靈通,也不知說到什麽,她就是有些豔羨地說道:“表妹,你知道嗎?盧家姐姐居然要和宋三爺議親了?”


    阿璿一聽先是愣了一下,她以為自個聽錯了。


    就問了一句:“盧家姐姐?”


    “對啊,就是吏部尚書家的女兒,盧錦繡盧姐姐啊,上回我在設宴,不是還請了她的,”陳綺兒以為她沒聽懂呢,還仔細地給她說了一番。


    阿璿隻覺得腦子嗡嗡嗡地作響,半晌才木木地問:“那宋三爺呢?”


    陳綺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表妹,你怎麽回事,連宋三爺都不知道?就是淳王府的那位啊。”


    是啊,如今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宋三爺,她怎麽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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