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原萩連喝了三杯梨花白下去,連聲讚道:“好酒!好酒!早聞其名,今日方識其芳容,果然名不虛傳!”


    紫苑眼睛一轉:“咦,這話怎麽聽著像誇美人呢!”


    付原萩含笑不語。初晨暗自翻了個白眼,臉上仍然保持雷打不動的淺笑。紫苑皺眉道:“真討厭!我最討厭你這樣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最是虛偽!”


    初晨抬眼一看,二人俱都盯著她,不由撫撫自己的臉龐,想想好像的確是皮笑肉不笑,不由啞然失笑。看著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來,付原萩眼皮微微一跳,隨即垂下眼簾。紫苑喃喃的道:“就是這樣,這才是真心的笑呢。你這樣笑可比你剛才美上百倍!”紫苑眼裏有了那麽一絲遺憾。初晨沒有理睬他們,她被桌上一道製作精美無比的菜肴吸引住了。那菜不知是什麽做的,金色和白色相間,圍了漂亮的各色鮮花,很是喜人。張嬤嬤善於察言觀色,當下上前給初晨夾了一箸,笑道:“此菜名為金玉滿堂,金色的是銀魚抽了細刺裹了粉,用西域來的橄欖油細細炸的,白色的是銀蝦剝了殼,搗成泥做的豆腐,一共用了三十多種配料,三個大廚忙了半日方做成的。姑娘嚐嚐?”那銀魚細小如手指一般,裏麵的細刺更是堪比牛毛,要細細挑出,自然是要費一番功夫的。張嬤嬤見初晨吃了很是滿意,又有心賣弄道:“關於這菜名,原是有個由來的。”


    不比初晨初到南地,這些菜品紫苑早就嚐過,沒什麽興趣,此時聽說這菜還有名堂,不由大感興趣,催著張嬤嬤快說。


    張嬤嬤笑道:“這金玉滿堂啊,說的是古代一個姓王的貴族小姐看上了一個姓薛的英俊的窮後生,小姐的家中不同意,小姐卻硬是跟著後生走了。新婚三天後,後生去了邊關。後來,小姐帶著兒子,一個人守著寒窯二十年。那個姓薛的後生衣錦還鄉,才來尋她們母子。當時後生已另娶了鄰國的公主,當朝皇帝為了表彰王小姐的貞節,特賜了王小姐和公主平妻的地位,姐妹二人齊心協力共同侍奉丈夫,一家幸福和諧的佳話。”


    紫苑道:“唔,的確是一段佳話,小姐沒有嫌棄姓薛的窮,姓薛的富貴了也沒有拋棄她,真不錯。”因轉頭看著初晨一臉鄙夷,就有些不高興,道:“妹妹不讚同我的話麽?”


    初晨笑笑,道:“我並不是不讚同郡主的話。而是想起這段佳話的後話,替這位王小姐不值罷了。”


    紫苑好奇的道:“後話?後話不是他們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


    初晨緩緩道:“後話是,這位王小姐剛進了薛府不過三天,就死了。”


    “啊?那又是為何?”紫苑奇道。


    初晨唇邊噙著一絲冷笑,道:“為何?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卻要獨力支撐一個一窮二白的家和帶大一個孩子,其中的艱辛困苦是旁人想得到卻體會不到的,靠的是什麽?不過是一片癡心和虛無縹緲的希望罷了。”


    “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卻發現所謂的癡心和執著不過是癡想罷了,她的夫君還是那樣的英俊風liu,富貴逼人,而她隻是一個皮膚粗糙,憔悴老醜的鄉下婦人。那位異國公主呢?貌美多嬌,青春可人自是不必說,再兼那滔天的權勢和富貴。你說她的夫君會更愛哪一個?平妻的地位又如何?勝負早已分明,結局早已明了,一切不過掩耳盜鈴,安慰世人罷了。”


    紫苑愣了半晌,方嚅囁道:“也許那男子重情重義,王小姐命薄,沒有那個福氣呢?”見幾人皆不言語,一拍桌子叫道:“我知道了,定然是那公主容不下她,害死了她!好狠毒的婦人!”轉眼見初晨淡淡的笑容,心裏有些不舒服,戳戳初晨:“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道。”初晨淡笑。


    付原萩道,“其實風小姐想說的是,害死王小姐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夫君吧?”他一直在旁邊仔細聽她們談話,見她沒有反對他的意思,又道:“她的夫君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幫助和憐愛,絲毫不替她考慮半分,不顧自己是否能給養活她,這是自私自利;新婚三天就離她而去,丟下她一個人獨守寒窯,二十年杳無音信,這是冷酷無情;為了富貴權勢而另娶他人,這是勢利無情;權勢滔天之後,借著有情有義的名義將糟糠之妻迎回,卻又不曾真心愛惜,任她自生自滅,這是沽名釣譽。此等自私自利,冷酷無情,勢利卑鄙,沽名釣譽的小人,與其說是王小姐是被公主害死的,還不如說是被所托非人活活氣死的。”


    紫苑聽了付原萩的話,深覺有道理,又一拍桌子道:“這個姓薛的真不是個東西!”


    初晨眼睛亮閃閃的,“別人都是罵的公主,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男人。”那一刻,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微風吹過,送來陣陣荷香,初晨起身走到船頭,看著湖麵“接天荷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心中沒有任何的旖ni,隻覺濃濃的肅殺從那鋪天蓋地的荷花中散發出來。就在此時,畫舫突然動了,丟下了岸上的一大群人迅速的駛向了湖中。


    畫舫一動,初晨帶著幾分驚慌緊緊抓住船舷,充分體現出一個北方人在船上的失措。付原萩如一隻身形優美的獵豹,飛快的落到初晨身邊輕輕扶住了她。他的功夫很好,甚至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好上幾倍,這是初晨看見他的身形的第一個感覺。他高了初晨大約一個頭的樣子,淡淡的汗味並不難聞,反而增強了他的男子氣息,非常魅惑。初晨看著那雙扶住她的手,修長有力,有著一層薄薄的繭子,可以看出主人並沒有養尊處優。


    初晨滿臉通紅的倒退了一步,輕輕掙了掙,卻沒有掙開付原萩的手。此時畫舫突然飛速前進,似離弦的箭向湖心深處射去。初晨驚慌的回頭看著紫苑,紫苑拍著手笑得悠然自得:“好不好玩?終於甩脫那幫子可惡的奴才了。隻是可惜——”她斜著眼瞟了張嬤嬤和付原萩一眼。


    初晨臉色蒼白的靠著船舷,一副難受無比的樣子,心裏卻飛速的計算著,對方可能采取的行動和自己勝負的可能性。付原萩有些緊張的看著她,低聲道:“若是不舒服,我可以扶你過去休息下。”初晨點點頭,順從的任他扶著往回走。付原萩是皇帝的耳目,從他的反應上來看,他對紫苑甩掉其他人獨自前往湖心的行為一點都不驚奇,說明他心中早有數。由此一來,付原萩的態度就很關鍵了,如果他是皇帝的人,跟紫苑不是一夥的,對於目前的狀況,她有十分的勝算。但如果他玩的是無間道,她就隻有五分的勝算了。她蹙眉微歎口氣,心裏卻全是大戰即將來臨的興奮。


    付原萩細心的將她扶了坐好,又給她倒了杯茶。在此過程中,紫苑一直冷眼旁觀,臉上也沒有了先前爽朗的笑容,一雙眼睛裏全是冷意和沉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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