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爾搖頭「不認識,聽說是內地人,但一直沒露過麵,就連剛才那女的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見。」


    我陷入沉默,陳嘉爾卻並不想讓我安靜下來「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我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車。」我說著拉開車門下來,陳嘉爾也從車裏鑽出來跟上我「你怎麽總躲著我呢。」


    「沒有。」我態度敷衍,腳下動作不停。


    陳嘉爾也顧不上旁邊有沒有人在看,一把拉住我「我到底哪不如那個肖川?」


    聽他突然提起肖川的名字,心裏被挑起了波瀾「你沒有不如他,你陳少家世好,長得靚,但是我偏偏犯賤不喜歡,這理由足夠了嗎?」


    我把話說的絕情,期望能狠狠傷他一次。


    我不是對他毫無感情,恰恰相反,他做的很多事都讓我很感激。一時興起也好,三分鍾熱度也罷,這個人曾經把我放在心裏過這就夠了。我不是冷血薄情不知好歹的人,但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貨色,所以還是別去禍害別人了。


    陳嘉爾站在原地看了我一會,不知道心裏都想了些什麽,半晌之後什麽都沒說,直接鑽進車裏喊司機開車走。


    那個眼神我曾經見過,當初肖川離開醫務室的時候,也那麽落寞過。


    對不起啊,我這個人天煞孤星,命裏不適合有人作伴。


    我看著他遠走的車,心裏暗自說道。


    我一個轉頭剛要走,卻在街角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沐澤穿著白色的polo衫,下配一條牛仔褲,雙肩書包背在肩上,看起來十足的貴公子,好好學生。幾年不見,他身高像小樹苗一樣瘋長,我這麽遠處看起來,估計要有一米八五左右。


    這一天之內我被接二連三的打擊,腦子有些明顯不夠用。


    沐澤看見我眼底閃過短暫的驚喜,之後兩步上前仍然是一副沒什麽起伏的語氣「你怎麽在這?」


    我沒回答卻反問道「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在這?」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紅色封麵的東西給我,我展開一看,是香港大學的入學通知書。


    「你之前不是說想去學土木工程,怎麽考來了這?」


    沐澤把通知書收回去,語氣淡然道「就突然想來。」


    我看了一眼蘭桂坊的大門「你是來找嵐姐的?」


    「嗯,拿學費。」


    沐澤和我一樣,除了拿學費要錢之外,基本不會主動聯繫吳左和嵐姐。我們四個的關係簡直奇妙到可以寫一本外傳,嵐姐是沐澤的親媽,吳左可以算是他的繼父。


    我和沐澤以姐弟相稱,但我和嵐姐扯上的關係又都因吳左而起,可吳左又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這麽算來,這四個人當中,關係最疏離的,應該就是我了。


    局外人,旁觀者,向來如此。


    「蘭桂坊是嵐姐開的?」


    「不知道。」沐澤不會瞞著我,看樣子他也是真的不清楚。那我就不奇怪嵐姐不告訴我了,她連自己的兒子都沒告訴,我又算得了什麽。


    「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嵐姐在這裏工作的?」


    「我小時候她就隔三差五的過來,後來和那個姓肖的在一起之後就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過,直到姓肖的被判刑才又開始來。」


    肖英民是沐澤血緣上的親生父親,被他姓肖的姓肖的這麽稱呼,連我聽著都有些別扭,不過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說的很淡然。


    不過聽他這麽說,我又開始犯嘀咕,會不會是我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這件事可能根本牽扯不到吳左呢?


    我發呆了一會,沐澤喊了我一聲。


    我緩過來看了一眼蘭桂坊的牌子,拉著沐澤就走「以後不用跟她要錢了,你的學費我包了。」


    沐澤順從的被我拉著「你?你哪來的錢?」


    我隨口回答道「哎呀,我打工賺的,反正供得起你。」


    我不曉得嵐姐的情況,但是從她和柴月的關係看起來,她和我在調查的那件案子也脫不了幹係。我不希望沐澤最後也被卷進這件事裏,所以隻能警告他離嵐姐越遠越好。


    我帶沐澤在附近逛了一圈,最後拿了張卡給他送到了學校。


    「有事的話打我電話,雖然多數情況下可能會打不通。卡裏有錢,你姐賺錢也不容易,你自己看著花。」


    沐澤端著手看我,我這才發現這小子已經不是我最開始看見他時的樣子了。那時候瘦瘦小小的小屁孩,坐在寫字檯前看書做作業。現在比我高出一個頭,和我說話還要微微弓著身子。


    輪廓越發硬朗,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我費力的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頂「哎呀,沐澤長大了。」


    他卻因為我親昵的動作表情尷尬,耳朵開始發紅「幹嘛啊,學校門口這麽多人呢。」


    我打趣「哎呦呦,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我走了,今天還要報導。」


    我心情頗好的朝他擺了擺手,目送他走進校園。場景恍惚,好想回到了多年前我送他去考試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我身邊還有肖川。


    現在回過頭來看,我身邊空無一人。


    或者說,每個企圖出現在我身邊的人,都被我豎起來的刺紮到鮮血淋漓,倉皇逃竄。


    變成今天這樣,真的對不起。


    我回家之後關青青已經把屋子收拾的煥然一新,看見我推門進去欣喜若狂「你回來了啊,這麽多天你都去幹嘛了,電話也打不通,我也不認識你的朋友,急都急死了。」


    「去辦點事。」我換好鞋,聞到了飯菜的味道。


    好久沒有正兒八經的吃頓飯,聞到這味肚子就不爭氣的開始嘩啦作響。關青青憋不住笑著看我「我去拿碗筷。」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好像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想起了什麽,看了一眼時間估計是晚間新聞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打開電視,調到了法製頻道。


    等了好一會,新聞播到買淫團夥被抓的時候,我注意到關青青的手明顯頓了一下,然後豆大的淚珠掉在碗裏,被她胡亂的混合著吞下。


    我隨手扯了一張紙「哭什麽,這不是好事嗎?」


    她又哭又笑「說實話,我這兩天心裏還是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哪天出去買菜的時候又遇到那幫人把我抓回去。我以為我可能一輩子就得這麽提心弔膽的過了,沒想到還能等到這麽一天。」


    看著她的樣子,想到地下那幾十個人可能都會因為我這一次冒險而重獲新生,我忽然就覺得頭好像也沒那麽痛了。做警察,做臥底,這一切的付出和收穫,好像也是成正比的。


    我心情莫名變好,連帶著胃口大開,飯都多吃了一碗。


    晚上關青青在收拾碗筷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翻書。我似乎已經習慣了我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雖然坐在同一個空間裏不說話,但也不會覺得尷尬。


    她偶爾會和我搭話,但我大多都不作回應,她仍然樂此不疲。


    她一開始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麽,最後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我的身份證被什麽人拿走了,幾時才能還回來。」


    我手上的動作慢慢放慢,才想起這件事也沒有算是徹底解決。隻要幕後黑手沒有找出來,就一定還會有禍患。


    我想了半晌之後把書合上,問了一下沐澤嵐姐的電話。


    打過去之後第一個電話被掛斷,我鍥而不捨的打了第二個,響了六七聲之後嵐姐才把電話接起。


    「餵?」


    「嵐姐,我是十五。」我直接說道。


    她明顯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問我「怎麽了?」


    我突然不好意思的笑「嵐姐我想去蘭桂坊上班,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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