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都城已經進入初秋,晌午後,涼風取代炎熱,院外的樹木開始漸漸被淡黃取代。


    內室雕花拔步床上,雯娘臉色蒼白的躺著,殷傅打簾而入,接過丫鬟手中的碗坐在床沿邊,讓雯娘靠著自己喝藥。


    “皇上已經準許解除我和蕭瓊華的婚約,雯娘,等你好了,我就娶你過門。”


    殷傅努力控製著說話的聲線,奈何還是有些尖細。


    雯娘虛弱的喝著藥,似被嗆住,咳嗽了幾聲,緩聲道:“傅郎,我已是將死之人,活不了幾日。”


    “別胡說。”殷傅以前就喜歡雯娘,因為她溫柔體貼,無論他在外遭受或經曆了什麽,隻要回到她身邊,他感覺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正是因為喜歡,所以他放任雯娘生下他們的孩子,她知道他的難處,從不逼他娶她,但殷傅心裏清楚,她不是不在意名分,隻是不想他為難。


    而真正促使他下定決心娶雯娘為妻的原因,則來自於數日前他們的孩子重病難醫,求救無果,他從書院請假回來,聽聞郊外有座廟甚是靈驗,於是便陪雯娘去給孩子祈福。


    誰知路上遇到賊寇,他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被踢到某處,痛得落了下風,眼見要被大刀砍中,是雯娘不顧生命危險撲過來擋在他麵前。


    雯娘沒有因為他被廢而露出半點嫌棄,也沒有在危難之際棄他於不顧,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殷傅想過,如果他真的要娶妻,就娶雯娘,這世上很難再有人比她待他更好。


    雯娘靠在他懷裏,又咳嗽了幾聲,嘴角帶著血絲,她抓著他的手道:“傅郎,我出生低微,如何能配得上你,你的正妻應該是出身名門,身份高貴。”


    “別說這些。”她越這樣說,殷傅更心疼,拿著帕子給她擦去血99z.l跡,“我意已決,誰都不能改變,我這輩子隻娶你一個。”


    這時丫鬟走進內室,垂頭道:“大少爺,宸公主來了,老爺夫人讓您去大廳。”


    皇帝已答應解除婚約,蕭瓊華突然來訪,其目的很簡單。殷傅將雯娘扶下躺好,溫柔道:“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


    “嗯……”


    殷傅走後,室內瞬間空闊起來,雯娘望著頂上的紋雲帳,抬手揉了揉額角,除去蒼白的唇色和臉色,她的神情不見半點虛弱。


    蕭瓊華今日是來取回定親信物,她坐在圈椅上,捧著茶盞慢悠悠的喝茶,蕭雋是陪著她一起來的,此刻正與丞相殷桓聊天。


    殷傅走進大廳,拱手道:“父親,母親。”


    “來了。”殷桓道:“公主和大殿下今日到此,是特地來拿回定親信物的。”


    “兒子明白。”


    蕭雋看了他一眼,倒是不客氣:“大公子之前若能有此決心,也不至於一直拖著我們瓊華。”


    蕭麒子嗣不豐,如今皇室的公主皇子加在一起不過四五人,而蕭雋作為大皇子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皇後逝世後,他又深得蕭麒器重,如今在朝堂上更是如日中天。


    殷傅隻能受著,他沒有多言,拿出信物交還給蕭瓊華。


    那是一隻暖玉製作的蝴蝶玉佩,乃皇後生前信物,貴重異常。


    殷桓說:“如今你倆的婚事算是徹底退了,以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蕭瓊華握著玉佩,這一刻整個人都輕鬆了,沒有婚約束縛,她是自由的。


    蕭家兄妹沒有多待,很快就走了,殷桓收回視線落在殷傅身上,歎氣道:“你如今的情況確實不樂觀,好在那雯娘給你生了懷哥兒,咱這相府也不至於以後後繼無人。”


    “懷哥兒如今的身份到底上不得台麵,你既鐵了心退婚迎娶雯娘當正室,以後你們就好好過日子吧。”


    要不是偌大的相府年輕一輩裏隻有殷傅一個男丁,也不至於走向如今的局麵。


    周茹聽到這話心裏還是有些不甘心,她皺眉嫌棄道:“雯娘出生低微,哪能配得上我兒?”


    “母親,雯娘為了我都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我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她也依舊不嫌棄,你能不能別對她這麽苛刻?”殷傅袒護道。


    “誰知道她有沒有私心。”周茹說:“而且你怎知自己一定好不了?殷西辭那丫頭不是休沐回來了?她醫術那麽厲害,都能治好皇上的疾症,說不定也能醫好你。”


    話落,在場人皆是一默,良久,殷桓對小廝說:“去把二小姐叫來。”


    蕭瓊華離開相府,登上馬車,蕭雋緊隨而入。他坐在蕭瓊華對麵,見她拿著玉佩打量,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打趣道:“瓊華,你這信物將來作何打算?”


    這塊萬年暖玉城池難換,觸手生溫,不僅是難得的珍品,還是蕭瓊華作為定親的信物。


    蕭瓊華握著玉佩,想了會道:“本公主要把它送給西辭99z.l。”


    “……”蕭雋微微蹙眉,手掌咻地攥緊,指尖掐著掌心,他不可思議的問:“你要把定親的信物送給殷西辭?一個女子?”


    蕭瓊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岔了,連忙解釋:“不不不,大哥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笑了笑,“西辭身體不好,體溫偏寒,有了這塊暖玉,她能好很多,而且人是活的,物是死的,我現在又用不到它,又何必留著。”


    聽到這番解釋,蕭雋的心情並沒有好很多,反而更加凝重。


    他麵上不顯,笑道:“瓊華,你不覺得你對她好過頭了嗎?”隨即蕭雋故作傷心,像是被拋棄般,“大哥寵了你這麽多年,你現在長大了,怎不見你對我也好些?”


    此刻要是殷西辭也在這,一定會跟蕭雋鬥個高低,不就是裝嗎?她也會。


    蕭雋這說的倒是真的,蕭瓊華覺得理虧,提著裙擺坐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臂仰頭望著他,笑嘻嘻的說:“我對大哥還不好嗎?”


    “你不氣我就不錯了。”蕭雋垂眸看著她,點了點她的額頭。


    “哪有。”


    蕭瓊華揉了揉額頭,望著手中的玉佩,她已經迫不及待想把它送給殷西辭,也不知道小溫柔收到後會是什麽反應。


    蕭雋見她的心思又飄了,掃了眼玉佩,他微斂神色,若有所思。


    如今殷傅已經構不成威脅,成了阻礙的反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庶女。


    與此同時,相府。


    殷西辭為殷傅診脈,周茹按捺不住,詢問道:“怎麽樣了?能治嗎?”


    其他人都是一臉希冀,希望相府的這根獨苗苗能有治。


    就連素來嚴肅難接近的老太君也不由得放輕語氣:“二丫頭,如何啊?”


    承載希望的殷西辭麵上清清冷冷,“光是靠診脈還不夠,我需要針灸試探。”


    “快去拿銀針!”周茹吩咐道。


    小廝很快取來銀針,殷西辭紮了殷傅的一些穴位,慢條斯理,但手法極穩。


    不知過了多久,殷西辭收回銀針,又繼續斷脈,最後搖頭道:“沒辦法治了。”


    不僅沒辦法治,她還永絕後患。


    眾人皆是一陣失落,沒有注意到殷西辭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


    他們寄托希望能妙手回春的人,卻是背地裏最陰毒的。


    周茹回過神來,惡狠狠的瞪向她,“你不是醫術高超嗎?怎麽連這點病痛都沒辦法醫治?!”


    老太君也對她有意見,“二丫頭,你這醫術有待提升,半吊子行徑,以後傳出去讓別人怎麽看你?”


    殷桓的女兒眾多,但兒子隻有一個,他對殷西辭這個沉默寡言,鮮少與他親近的女兒說不上有太多感情。


    他擺手道:“你退下吧。”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殷西辭已經習慣,她轉身離開,來去如風,不帶半分情緒。


    蕭雋回到都城後沒多久,先被蕭麒召進宮談話,好不容易走出禦書房,轉眼又被明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婢浣紗請去永寧宮。


    明貴妃看99z.l到近一年未見的兒子,心裏既有重逢的喜悅,又有他與蕭瓊華親近的不滿。


    “雋兒,你如今好不容易才被皇上器重,別和宸公主走得太近,她現在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要是因此受她牽連,以後可就追悔莫及。”宮裏的人都是人精,明貴妃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是個中翹楚。


    蕭麒以前寵愛皇後母女,對蕭瓊華偏愛到骨子裏,所以她以前就經常給蕭雋灌輸,讓他多和蕭瓊華親近,隻有這樣皇上才會注意到他。


    如今目的已經達成,皇後死了,宸公主寵愛不再,蕭雋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接近那個刁蠻放縱的公主。


    蕭雋給她倒了杯茶水,俊郎的麵容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他微垂眼睫,掩藏眼底的神色。


    “母妃多慮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兒臣心裏有數,知道該怎麽做。”蕭雋點了點桌麵,抬眸望著明貴妃,“瓊華現在沒了依靠,從今以後她能倚仗的隻有我。”


    明貴妃皺眉看著他,蕭雋自幼聰慧,如今德才兼備,文武雙全,朝中大臣都對他讚不絕口。


    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從來都不會讓她操心,可是……


    “宸公主以後如何,皇上自有定奪,她總歸是要嫁人,能庇佑她的,隻有她的夫家。”


    明貴妃道:“你就別操心。”


    “夫家?”蕭雋敲著桌麵的手指一頓,鳳眸裏閃爍著晦暗,“她不會嫁給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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